《璀璨宝石》 第1章 [gl百合] 《璀璨宝石gl》作者：穗苗【完结】 文案： 1.我的宝石被人拿走了。 宋希玉要结婚了。 许沁十六岁那年， 是她前半生温情又残忍的一年。 母亲离世，宋希玉接她入观翠园。 许沁拼了命的努力学习报答。 可当许沁把成绩单给宋希玉之时， 宋希玉一脸冷淡，像陀螺在屋里转着，家具的碰撞声重砸在许沁心上，宋希玉说：“许沁，明天我要结婚了，回来收拾行李。” 许沁惊愕，像被钉子钉在原地。 对，许沁差点忘了，她只是宋希玉资助学生中的一个，她怎能将宋希玉私有，又能奢求她记得什么呢。 宋希玉从头到尾都只是可怜她罢了。 许沁只能强扯出一个笑脸：“恭喜你了。” 2. 再相遇，宋希玉深陷离婚风波，被医院暂停工作。应半年前好友邀请，去往医大开展学术研讨会。 会议结束后，宋希玉走在校园。身边跑过一群群人流，宋希玉一时恍惚，被推着走。 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响起，舞台上的人猛地跳转身，挑染的头发，怀里抱着电吉他，单腿抖动，脸上一个又一个不可一世的笑容。 歌声嘹亮，掌声雷动。 热血、青春、沸腾。 内容标签： 都市 业界精英 甜文 成长 轻松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希玉，许沁 ┃ 配角：宋瑜莹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我一直追寻着你的脚步。 立意：努力拼搏，璀璨人生！ 第1章 宝石 阳光沿着阳台缓慢延伸进室内，晾晒的白色衬衫角随着风摇摆，带来清新的淡淡洗衣液香气。 许沁散漫慵懒的倚着门框，楼下满脸朝气的大一新生来往拖着行李箱，其中一个穿白裙子女人掺杂其中加了好几个男生女生的微信。 几分钟后。 “我来啦——”寝室门被推开，文雨晴风风火火拉着行李箱闯进室内，看见阔别两月的许沁，一个熊扑从背后扑了上去，激动的像中了大□□，“啊啊啊，许宝，想你，你是我唯一最爱。” 许沁嫌弃似的扔开文雨晴搭在她肩膀上的臭爪子，一个漂亮傲气的挑眉，把手机拍的照片直怼文雨晴大脸，公开处刑，“女人，已经将你看透。” “啊啊啊！可恶！竟然偷袭我！”文雨晴面具被戳破，开始张牙舞爪的反击。 许沁躲开文雨晴，嗤笑一声，拿起旁边的吉他包，朝后摇手道：“拜拜，有事儿，走了啊。” “哎…别这么急嘛……等我等我……”文雨晴拿个小包，追上许沁，边走边拿镜子口红补妆，“今天学术厅有个研究生的青年沙龙，是“对话心脏外科”专题报告，听说干货挺多的，要分享一些诊断和治疗新思路。” “研究生的？”许沁紧紧吉他包，目不斜视，“你看我像听得懂的样子吗？” “哎呀，听不懂看得懂啦！看美女总会看吧？”文雨晴双手在胸前合着，一脸崇拜冒星星眼的样子，“主讲人是津南市第一人民医院心外科最年轻的主治医师宋希玉，你说人家学历技术杠杠第一就算了，这人也长得这么美，昨晚群里都爆炸了！啊……简直是我的女神……” 第一人民医院，心外科，宋希玉。 许沁涩涩喉咙，她好久没有想起这几个词了。 下了寝室楼，一群群的大一新生有说有笑的经过，许沁走得有些漫不经心。 许沁这个妖孽子走在路上就是来夺人眼球的，文雨晴瞥许沁一眼，明明和她是一样的一米六五身高，偏偏许沁是个可恶的瘦子，跟个超模似的走路不看人。 高高扎起的马尾，随着走路间扬起，巴掌大的脸上是傲慢到极致的表情，两条弯如新月似的眉毛，许沁眼睛特好看特深邃，瞳仁跟勾了银光似的，洋洋洒洒，韵味十足。 若是这也就算了，偏偏许沁鼻子也特别小巧精致，连个毛孔都看不见，不浅不深的人中下是如雨后石榴花般殷红水润的嘴唇，加上一个干净利落的轮廓下颌线，一张建模脸就出来了。 如果要说许沁有什么缺点，那就是脾气不好外加成绩不好，果然，有了美商就没有智商。 眼见有人上来要微信，许沁直接绕过男生潇洒离去，文雨晴小小嫉妒一下，要是她有许沁这资源，还至于母胎单身么。 等许沁回过神，发现已经被文雨晴拐到学术厅，会议已经开始了，整个厅里挤满人，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文雨晴在人群中扒拉开一个位置，刚好足够两人塞个脑袋进去，看见宋希玉，文雨晴的心简直都要花了，花痴道：“天啊，天底下怎么有这么美丽又温柔的女人……你听她的声音……” 许沁瞧过去，宋希玉有一种独特的美，像雪山独自绽放的雪莲花，暗香与珍贵让人源源不断的去寻找她，她温柔凛冽，纤细手指轻扶银丝眼镜框，额边如柳丝一般轻盈的碎发，扎一个低丸子头，完美优越的后脑勺。 红唇轻启，嘴里都是深奥晦涩的医学名词，但她说的特别好听，像油盏灯下给童子讲义的孜孜学者，温厚，淡然。 这些都是宋希玉的面具！ 许沁心上暗暗抽着疼，看着宋希玉的光风霁月，忿恨的脱口而出，“骗子！” 第2章 “啊？”文雨晴没听清楚，“谁是骗子？” 许沁瞥眼文雨晴的花痴脸，手里手机忽然震动，屏幕闪亮：【中/国/银/行】宋希玉于9月1日10:30向您尾号4*21账户完成银联入账交易人民币10000.00，余额8*****8.00。 文雨晴脑袋一偏看向许沁手机，许沁手飞快一转按熄屏幕，眉毛扬起，有点不耐烦，“有事，我先走了，你自己慢慢看吧。” “啊？你这就不看了……” … 会议结束后，宋希玉婉拒饭局，从另个门离开报告厅。 一个人在学校转着，刚刚开学的学校一片喧闹，不知不觉，宋希玉想起大学时的许多事。 “喂，开始啦，快走快走。”背后一个女生突然窜出撞到宋希玉肩膀，宋希玉一不小心趔趄了下，闷哼一声。 发觉后女生惊叹一声，诚恳的弯腰给宋希玉抱歉，“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没事。”宋希玉微笑摆手，顺带用左手揉揉发麻的肩膀。 看见女人的清冷绝美容颜，女孩惊讶了下，还没来得及再说话，就被后面的同学拽走了，“来不及啦！快走！” 越来越多的人往一个地方走，宋希玉本想退出，可是已经不由她做主了，人流把她推向一个方向。 走了几步，宋希玉看见台上拉的红色横幅：“摇滚公社招新表演” 我们相信摇滚不死。 我们相信信仰不死。 我们相信青春不死。 “woh～” 舞台上，一个女孩背对着众人，高扎起的马尾，底端是挑染的蔷薇紫红色。 女孩身材瘦却有型，脊骨特别板正，黑色宽吊带短上衣，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下身黑色短牛仔裤，两三根垂着的金属链条。 随着音乐响起，女孩单脚抖动，链条摇摇摆摆，让女孩看起来自由又洒脱。 在重音时，女孩猛地跳转身，笑容满面，怀里抱着电吉他狂扫，唱出好听有力的嗓音：“i can't wait,i love you……” 来自stevie nicks的《i can't wait》摇滚经典曲目。 地下的人沸腾了，尖叫声一浪高过一浪。 女孩画着烟熏妆，张扬野性，如同穿破云霄的箭，“well, i can't wait, i can't wait. ” “and i've got to know how if i'll see you again. ”（我必须知道再见到你，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样的情节。） “well, i can't wait i can't wait(i can't wait), “what can i do when i'm crazy for you, baby”（当我为你彻底疯狂，我该怎么办？宝贝。） 太燃了，女孩的声音如破竹，掀动全场气氛，感染力十足，甚至连宋希玉的血液都要为之沸腾了。 女孩扬起头，头发随之摇摆，她肆意猖狂的像一只草原上翱翔的鹰，她淡淡的垂着眼皮，眼神迅速略过宋希玉，瞳孔亮如雨后黑夜的星星。 宋希玉怔忪，这双眼令她想起一个人。 “喂！！！快救人啊！！！有人晕倒了！！！”人群中传来惊慌失措的呐喊，紧接着人群像炸开锅一眼，越遭越乱，你推我搡，“别挤啊，别挤啊，踩到我了。” 宋希玉瞬间回过神，眼神犀利的找寻到声音方向，避开人流往那边走去。 注意到宋希玉行动的许沁，立马停止唱歌，声音平稳冷静下来，开始维持秩序，“请大家不要拥挤！有人晕倒了，请往左侧移动，留出施救空间！” 无头苍蝇般的学生们有了方向，统统移向左边，人群很快空出一个圈，中间躺着一个清洁阿姨，有可能刚才挤在人群之间缺氧晕倒了。 宋希玉跪在清洁阿姨身边双手拍打双侧肩膀，没有回应后，手伸在清洁阿姨脖颈处探测搏动，薄唇暗暗计数，一边观察胸膛起伏。 虽然是医学院，但此时大多是大一新生，没见过这场面，相互交头接耳，传染焦虑，议论纷纷。 许沁双眉一皱，单手撑着舞台一跃而下，“让开点，让开点，有人拨打120吗？” “哦哦!快打！快打！”人群中这才有人反应过来，马上拨打急救电话。 许沁在清洁阿姨另一侧，眼疾手快的松开衣领，剥开外套，把阿姨头部抬起，查看口腔是否有异物。 宋希玉看她一眼，眼神冷静理智。 宋希玉立即开始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30:2，一分钟后，清洁阿姨有苏醒迹象，看见许沁后，清洁阿姨紧紧抓住牛仔裤上的金属链条，眼角挤出泪滴。 宋希玉握住清洁阿姨手腕，开始计算脉搏，此刻，宋希玉额头细汗冒出，闷热的红从皮肤里渗出来。 她抿唇道：“可能身体有基础疾病。” 救护车警铃响彻，驶进校园。 下来的医务人员一眼就认出宋希玉，点头示意后跑向清洁阿姨，在初步观察和宋希玉沟通后，用担架抬起清洁阿姨，就是……就是清洁阿姨死死抓住许沁牛仔裤上的金属链子。 许沁：…… “同学，你认识这个阿姨？”宋希玉这才彻底放松，用手背擦去额上汗，水渍让她皮肤晶莹闪亮，声音清浅又温柔。 许沁睫毛颤抖了下，心里酸涩得不行，她撇开脸，“不认识。” 所以宋希玉到现在还没认出她是吗，对，她只是宋希玉资助的千百个学生中的一个罢了，宋希玉怎么可能记得她。 许沁拽着裤子上的链子，拽都拽不动，许沁急得满背的汗，这阿姨晕倒了还力大如牛。 第3章 “同学，一起上车吧。”护士借力一把把担架抬上车。 许沁只能跟着上车。 上了车后，护士开始量血压，借上心电监护仪。许沁蹲在担架旁，时不时的帮忙打下手。 宋希玉看着女孩侧脸，她觉得这个女孩好熟悉，难道她曾经看过这个女孩live表演？ 十分钟就到了第一人民医院，几人下车，宋希玉给急诊医生交代情况，许沁被迫跟入病房。 很快护士们开始给清洁阿姨输液，不过半个小时清洁阿姨就清醒了，许沁拽回链子。 清洁阿姨尴尬的笑着说：“不好意思啊，姑娘，我以为这个链子锁我命来了。” 许沁：…… “没事。”许沁无奈的扶扶额，“人没事就行，我走了，您注意休息。” 许沁站起身，对上走进来的宋希玉。 医院病房里机器机械单调的叫着，两人平静的对视，许沁看见宋希玉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和探寻，她的心脏开始逐渐加快，快，快，快到她觉得需要药物降心率。 宋希玉认出她了，对吗？ 太紧张了。 “同学，你的心理素质不错。”宋希玉的声音很温柔，温柔的像春日山上留下来的叮咚泉水。 许沁身形虚晃，紧紧的咬紧唇瓣，扯出一抹极其勉强的笑容，又佯装不在意：“谢了。” 许沁平淡地擦过宋希玉肩膀，两人淡到极致的擦肩而过，直到后面匆匆闯入急诊病房的姜意，医大教务处主任。 姜主任惊奇的看着许沁：“你怎么在这？” “脑子有病……”脑子有病才会觉得宋希玉记得她，许沁睨眼姜意，潇潇洒洒地走了。 姜意非常头疼的皱了皱眉头，完全不想搭理许沁，走到宋希玉身边，抱歉道，“希玉，我刚刚开完会，你咋不留下吃饭说走就走呢，不过还好你没走，遇上这阿姨突发疾病，不然麻烦就大了。” 姜意对病床上阿姨目光，慰问道：“还好吧？” 宋希玉目光紧紧跟随着女孩清瘦的背影消失不见，那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她嘴唇轻启，转头问姜意，“那个女孩是？” “啊？你说许沁？”姜意跟着回头，看向奇装异服的许沁，边“啧”边摇头：“大三临床医学系一班，被处分的问题学生。” 许沁？ 宋希玉错愕，秀气的眉毛拧起，清冷眼神里闪过一丝犹疑，她无法把眼前这个自由洒脱的女孩子和乖巧敏感的许沁重合。 手指撑住眩晕的头，过往记忆像开闸洪水般一股脑儿的冒出来，她好像遗忘了很多东西…… 第2章 宝石 2010的夏天，许沁第一次见到宋希玉。 许沁的母亲周慧在观翠园里当佣人，因为许沁老家要修高速公路，房子拆迁，许沁没有地方居住，所以周慧临时性的把许沁接来住两个月。 彼时许沁十六岁。 许沁坐在周慧电动车上，沿着柏油公路向山上而行。 许沁背著书包，一手抱着周慧的腰，一手提着家里带来的土特产，像只小羊崽好奇的打量周围的树木，“妈，明明都是树，为什么我觉得这里的树，比我们乡里的长得规整多了？” 周慧“呵呵”的笑了几声：“你以为这都是乡里的树吗？这里每棵树都是专人修理，一颗都要好几万呢。” “这么贵……”许沁咂舌。 “阿沁，妈妈给你说。”周慧看眼后视镜，一辆黑色豪车驶了上来，她连忙避路，“让你住在观翠园虽然也是宋小姐同意了的，但是你平时没事最好是呆在房间，以免生出事端。” “知道了，妈妈不要担心。”许沁趴在周慧的背上，轻轻的蹭了蹭，“我保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周慧笑了笑，一边骑着车，周慧一边给许沁说着宋家的情况，周慧在宋家做了二十年的佣人。 宋家家族在一百年之前一直以开采金矿为生，解放后转为珠宝集团，家族强大，财力丰厚。 宋家家族每个人的职业或多或少都与经商有关，唯宋希玉另辟蹊径，选择当了医生。 观翠园是宋家的家族财产之一，现在给宋希玉住着，周慧是两年前从老宅调到观翠园来的。 手里的东西有些重，给许沁手心勒出红痕，许沁挪挪位置，想了想又问道：“那妈妈你岂不是从小看着宋希玉小姐长大的？” 马上要到目的地了，周慧加速电动车：“也不算，宋希玉小姐今年二十九岁，她十五岁就出国学习去了，两年前才回来，和她相处有七、八年的时间吧。” “这么小就出国，真厉害。二十九岁的话？……那就是比我大十三岁。”风吹乱许沁额边碎发，她伸手拨了拨，“妈妈，宋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啊？” “宋小姐……”周慧声音柔软下来，她道：“宋小姐是我见过最温柔、最漂亮、最聪明的人，哎……可惜我没读过什么书，说不出什么词来。反正，阿沁，你要是见到宋希玉小姐，一定会喜欢上她的。” “是吗？”许沁黑眸里带着生出期待和激动，开始幻想宋希玉的样子。 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许沁惊叹的看着眼前出现的别墅，她以为这样的建筑只有电视剧里才会存在。 白色的大门，门口站在一个开关门的门童，顺着铁门往里看，松软翠丽的草坪，中间一栋白色欧式的两层楼别墅，背靠快半山的树林，所谓观翠园。 第4章 许沁觉得电动车根本就不配进入这样的地方。 事实上也是，周慧电动车骑到门口，就从围墙另一侧的小门进去了。 沿着小路走，十多分钟后走到别墅侧门。 在楼梯前，擦干净鞋底，走上大理石阶梯，在门内换好鞋，周慧在鞋柜里给许沁拿出一双粉色拖鞋：“换上吧，先带你去房间里。” 许沁点点头，有些惶恐的走入屋内。 视野一开阔，许沁就惊住了。 一半挑空，四周的落地窗照亮室内，日光反射在水晶大吊灯上格外耀眼，白色欧式阔气的家具，许沁想起书本上的一个词语，富丽堂皇，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迎面走来的两个佣人，都对许沁表示友好，周慧介绍过名字，许沁一一记住。 绕过前厅，走入佣人的住所。 周慧领许沁走入最后一个房间，也是周慧的卧室。 干干净净，亮亮堂堂的很舒服。 周慧急匆匆把衣架上挂的衣服换好，转头对许沁道：“路上耽搁了会儿，妈妈不管你了，你自己收拾行李，我上前厅忙去了。” “好。”许沁顾不上周慧，一下子扑在床上，小脸蛋蹭着，这里的被子好香好柔软。 周慧笑一声，转身关门走了。 许沁蹭够被子，赤脚蹬蹬蹬的跑下床，趴在床边，窗子对着后花园一隅，一丛丛的粉色郁金香小花圃，还有自动灌溉系统喷出来的水雾，在阳关下折射出七彩的光，幻彩极了。 这一切都美得像梦境一样。 许沁用毛巾把桌子擦净，书包里的书拿出来一叠叠放好，试试台灯，摆好水杯，心情大好。 伏案开始写作业了。 等许沁抬头时才发现夕阳西下，橙色的光落在她钢笔笔尖，金灿灿的，格外好看，她托着腮，在阴影处反射光点。 “阿沁，出来吃饭啦。”门外传来敲门声，一分钟后周慧推开门。 “来啦来啦。”许沁回过神来，把钢笔笔盖插好，赤脚奔向门口。 “鞋，鞋。”周慧努努嘴。 “啊…忘了…忘了…”许沁露出鬼机灵的尴尬小表情，回过去穿鞋。 许沁跟着周慧走出房间，屋内的灯已经开始亮起来了，光线使得地毯和墙纸有种华贵的美。 周慧脚步稍稍落后了些，侧头对许沁说，“宋小姐今天不回来吃饭，就我们几个。” 宋小姐不回来吃饭吗？许沁有点点失落。 来到小餐桌前，周慧给许沁介绍观翠园的佣人，对面坐着司机秦叔，有点胖有点憨憨的样子。 旁边两个中年女佣人，一个叫谢姨一个叫蒋姨，和周慧差不多年纪，对许沁很好，一个劲儿的夹菜。还有个不茍言笑的、满脸胡子的园丁大叔。 许沁很乖，话不多，别人问什么她就答什么。 谢姨看着许沁满眼欢喜：“周姐，你可真是有福气啊，生得这么漂亮乖巧的好女儿，不像我们家那个臭小子，成天到晚只会气我，” “那可不是，我家女儿可听话懂事了。”周慧摆弄着许沁长发，眉眼慈爱极了。 许沁脸皮薄，不好意思，白皙的脸颊上透出只有少女才有独特嫣红，惹人怜爱。 她小心的打量其他人，感觉到气氛轻松，紧绷的身子才放心了些。 菜做的太丰盛了，许沁有点不敢相信，以往只有过年才会吃这么多菜，不知不觉之间吃撑了，没控制住打了个小饱嗝，惹得其余几人侧目暗笑。 许沁觉得自己有点土，又不好意思了。 其实按理说周慧在宋家工作了这么多年，待遇应该不错，但周慧这近十年都在还债，是以前许父欠的债，许父在许沁五岁时就去世了，这些年周慧独自一人还债加抚养，过得非常不容易。 许沁很感恩。 许沁不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吃完饭后就帮周慧收拾餐桌洗碗，又拖厨房的地板。 做完后，许沁抬头看挂钟，居然都这么晚了，两道小小眉毛蹙着：“宋小姐晚上也不回家吗？” 周慧走在厨房后面，负责关灯，“宋小姐不经常回来，医院么，需要值夜班。医生这个工作挺累的，上午看门诊，下午收住院，手术台上一站就是几个小时，说实话，有多少富人家的子女能做的下来？” 周慧露出尊敬和赞赏的目光，“我从来没在宋小姐嘴里听过一个累字。” 这点，直到许沁去了宋希玉的书房才知道她有多么的优秀。 这天早上许沁做完作业，跟着周慧打扫房间，一走到书房，许沁就呆住了，满满的两大墙的书籍，一面墙是古今外名著，一面墙的医学类专门书。 许沁手指沿著书架走过，恍惚间闻见里面墨水的味道，安稳深沉，让人很放心。 “诶，别碰宋小姐的书，给她碰脏了。”周慧挤开许沁，用鸡毛掸子把书上的灰尘扫去。 许沁尴尬的摸摸鼻子，摸一下又怎么样了嘛，妈妈怎么对宋希玉比对亲生女儿还要亲，她都有些嫉妒了。 被周慧赶到书桌旁，许沁看向黑色实木桌上翻开的一本书，全英文，旁边用笔标注的也是英文，深蓝色字迹轻盈又娟秀，不是说医生的字都是潦草的吗？宋希玉的就不这样。 桌上还有宋希玉获得的各种奖状，顺着一路看过去，许沁看见一张照片，照片里有三个人，中间一个中年妇女坐在木椅上，旁边站着两个年轻女人，许沁一下子就看出神了，这三人简直是太漂亮了！ 第5章 见许沁好奇的打量，周慧边擦边桌子解释道：“中间那位是宋家太太宋韬，右边是宋希玉，左边是宋瑜莹，宋希玉的姐姐，比她年长十岁。” 等等……等等……许沁很快反应过来，眨巴着稚嫩的眼睛：“为什么宋太太姓宋，她的女儿也姓宋？” 周慧拍拍许沁的头，一脸嫌弃，“笨蛋呀你，这一猜不就猜到了吗？宋希玉小姐的生父是入赘的宋家。” “啊，好疼，知道了知道了。”许沁惊呼一声，摸摸小脑袋。 “不过……”周慧摇着头叹息，惋惜道：“先生早几年前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先生是个很不错的人。” “哦……” 许沁再次看向照片里右边的女人，这就是宋希玉小姐吗？ 太惊艳了，白金缎汴绣斜襟无袖旗袍，身姿婀娜，怡然之中透出与生俱来的高贵。 低发髻用一根精致的银簪固定在脑后，几丝碎发落在脸颊旁，手里拿着一把清白绢绣孔雀漆柄团扇。 标准的鹅蛋脸，皮肤如白皙光滑，像一朵洁白柔嫩的玉兰花。秀丽细长的黛眉，瞳孔是澄澈的琥珀色，像掉落秋潭的落叶，嘴边淡淡勾起的笑容，温柔的像是诗人翻开一本失传已久的古籍。 宋希玉有一种古韵书卷之美。 “别看了，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周慧打扫完书房准备出去了，这才看见许沁跟个花痴一样的盯着宋希玉看，不由得笑出声。 “啊？口水？”许沁被唤回神，慌乱的用手背擦嘴巴，看了看，就没有嘛，许沁这才懊恼而羞愧的盯着周慧看，跺脚道，“妈，你竟然整我！” “整你怎么了？还没告你流/氓罪呢。”周慧得意地笑着，像一下子钻进许沁心里看似的。 许沁瓷白的皮肤一下子憋红了，像含苞待放的桃花瓣，她急急的推着周慧，“说什么呢，说什么呢，快走了走了。” 走在走廊，许沁恋恋不舍的回头看，阳光从玻璃窗照进书房，让花瓶、书桌、照片，所有一切都裹上一层烫金的花边，熠熠闪亮。 第3章 宝石 宋希玉昨夜下手术回到观翠园就睡了，特意嘱咐周姨不要叫她起来吃早餐。 窗帘没有拉实，清晨一缕阳光调皮的趁机而入，落在她的眼皮上，长睫连连颤抖，没了睡意。 摸到枕头下手机，已经九点多了，掀开被子，拿起床头柜上的银丝眼镜框，赤脚踩在白色毛毯上，拉开窗帘。 窗外蓝天白云，阳光明媚，蝉鸣声声起，喧闹夏天。 微风一缕缕的吹向宋希玉，吹起她缥缈的发尾，和白色睡衣到大腿中部的裙摆。 宋希玉散漫的倚靠着门框，单手从头顶到脑后捋捋散乱的长发。 她的房间正对后花园，粉色郁金香花圃的长椅上，有一个穿着白色宽松t恤和灰色运动短裤的少女。 少女趴着，双肘撑起上半身正在看书，身形纤瘦，腿型格外好看，膝盖弯曲翘起，脚背相勾，一摇一摆。 头发随意的散在脑后，时不时有一缕垂在书上，挡住看书，少女皱起秀气的眉毛，气鼓鼓的用纤细手指拨弄开，然后又继续翻阅。 少女脸颊带着婴儿肥，白皙里透出水嫩粉色，如水蜜桃般，双唇轻轻嘟着，饱满又圆润。 阳光亲吻过少女每一寸洁白肌肤，让她亮起光泽，风儿吹动她发间的小碎发，天然去雕饰的美丽。 清纯，惊艳，充满生命力。 宋希玉懒懒垂着眼眸，流连在这碧玉年华。 闲情逸致，不愿打扰。 这个少女应该是周姨之前提到过的女儿，说要在这过暑假。 不过时间过得真快啊，竟然都一个月了，还没正式给这个妹妹打过招呼。 想到这，宋希玉给宋瑜莹发了个短信。 “阿沁！”声音划破寂静，蝴蝶惊醒围着少女飞舞，少女抬起迷蒙的双眼看向来人。 周姨拿着两件衣服出来，一件白色，一件蓝色，白色被蓝色染了色，周姨眉毛高高扬起，佯怒道：“阿沁，是不是你偷懒没有把衣服分出来？现在好了染色了，你这丫头，一天就知道贪玩！” 眼看周慧的手要来抓耳朵来了，许沁从椅子上跳下来，像小兔子受惊般在花圃里乱窜，一边逃一边解释，“啊啊啊，对不起啊！我忘记了里面有件蓝衣服！我不是故意的！” 身后周慧追着许沁，势必要找这个偷懒的小妮子算账。 许沁大喊冤枉，在谢姨身后躲来躲去。 宋希玉在楼上看着这一追逐的画面，听着少女发生银铃般的笑声，不知不觉的，自己也抿着红唇跟着笑了。 … 许沁暑假作业不紧不慢，半个月就做完了，把带来的书看完之后，觉得有些无聊。 想到好友兰欣也在津南市，许沁转头给周慧说，想下山去买一些课辅资料顺便找兰欣玩。 津南市许沁每年都要来一两次，不算陌生。 周慧认识兰欣，也很放心。 秦叔把许沁送到新华书店门口就办事去了。 许沁一头扎进新华书店忘了时间，直到兰欣打电话催她，她才想起来，急匆匆跑向公交车站。 兰欣比许沁大两岁，初中毕业后上了职业中专，选的是美发专业。毕业之后就在哥哥的理发店里帮忙，梦想是成为首席设计师。 第6章 下午五点，暑热气息落下来，许沁推开理发店门时，鼻尖上已经密密麻麻铺了一层细汗。 兰欣正在给一个中年大叔剪头发，许沁亲眼目睹兰欣手抖，给男人后脑勺剃凸了一块。 许沁倒抽一口凉气。 兰欣睁着大大的眼睛，摒着慌乱呼吸，一本正经的继续跟中年大叔吹中国足球。 紧接着兰欣透过镜子狠狠的瞪许沁一眼，知道什么该说不该说吗？ 许沁偏头，吞吞口水，对中年大叔表示非常同情。 许沁每次见兰欣头发都是不一样的造型。这次是金色卷毛，特别像只狮子。许沁暗暗偷笑，其实她想说像《倚天屠龙记》里的金毛狮王。 这个店许沁来过几次，张兰欣哥哥也认识她，见了许沁，对她努努头，笑着示意道：“冰箱里有雪糕，你自己拿一块吃。” “谢谢，哥哥。”许沁乖巧的连忙道谢，并没有去拿雪糕，而是自己小口喝着从家里带来的水，待空调吹凉快之后，在角落拿出手机玩马里奥。 “来吧！我给你剪头！”没过一会儿，兰欣抽走许沁手机，捏着许沁q弹的脸蛋，“好不容易抓着一个练手的，可不能让你跑了！” “啊？”许沁欲哭无泪，连跑的机会都没有了就被按在椅子上，不是说好要去吃火锅的吗，结果被骗来剪头。 “天啊，阿沁，你也太漂亮了吧！！”洗完头后，兰欣站在许沁身边，望着湿哒哒的小鹿眼睛，都舍不得下狠手了。 “只剪一点点好吗？”许沁惶恐的，特地伸出两根纤细手指比划，想起大叔秃了的后脑勺，许沁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嘻嘻。”张兰欣拿着剪刀，邪气一笑，非常之猖狂，“许阿沁，上了我的椅子，就是我的人了，你这是为中国理发事业做出贡献！你应该感到光荣！” 许沁：“？？？” “来吧来吧。”许沁咬咬牙，豁出去了。 “哥。”兰欣转头对前台后的男生说，“快来教我剪女士长发！” “？？？”许沁睁着大大的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张兰欣竟然还没学！！！ 兰欣脸低沉着，黑暗一笑：“放心吧，剪了还能长，嘻嘻，就算毁容也是暂时的。” 上了砧板的鱼……任人宰割了…… 许沁很紧张，生怕兰欣一个不小心开了她的瓢，结果听着哥哥教兰欣怎么剪头发，越听越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许沁一个重嗑头醒来的时候，理发店里已经没人了，外面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 “遭了！几点了？”许沁一个激灵：“公交车要没有了！我还要回去呢！” “啊？”兰欣正在轻扫许沁后颈窝的碎发：“你今天要回去吗？现在已经八点了。” “刚好赶得上！我走了啊！”不等兰欣说话，许沁急匆匆的解开围兜，拿起沙发角的书包就往外冲。 “火锅不吃啦？”兰欣追问许沁背影。 许沁疯狂摆手，“来不及了！下次吧下次吧！” 许沁背上书包，哒哒哒的跑向公交车站，刚好来了一班，许沁心急火燎的上车打卡，坐在靠门边处。 等会儿还要在换乘。 许沁焦急的看向手机，这才发现手机下午玩没电了。要被妈妈骂了。 到了后面，车上只有她一个人了。 在终点站许沁扶着车门颤颤巍巍的下了。 周围都是树木花草，没有人。 许沁左顾右盼，等了会儿，没有公交车。 许沁转身走夜路上山，在镇上她也经常一个人走，所以并不害怕。 夏晚森林中的风带着凉意，刚好带走许沁背脊上的汗，人倒是挺舒服的，路边还有盈盈亮的萤火虫，许沁摘了个狗尾巴草，一边走一边逗弄草丛。 身边驶过一辆黑色帕拉梅拉，像黑夜的猎豹，没过多久，那车停了下来，许沁疑惑的看一眼，继续往前走。 快走到时，那车放下车窗，许沁装作漫不经心的瞥一眼，这一瞥，许沁呆住了。 驾驶位里一张是绝美温柔的脸，宋希玉偏头，脸上带着疑惑，“许沁，你怎么在这里？” 宋希玉比照片里还要美，低丸子头绑在脑后，脸颊旁几缕碎耳发，鼻梁上架着银丝眼镜框，镜片后的眼睛更加灵动，长睫眨动间犹如一片落叶坠入琥珀色的秋潭，泛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许沁的心也一阵又一阵的扩散开微热。 宋希玉认识她？ 怎么知道她的名字的？ 许沁不太敢看宋希玉的眼睛，暗暗捏着潮热的手道：“我……我下午买书去了，没赶上最后一班公交车。” “这样啊……”宋希玉拖长尾音，格外温柔，“给妈妈打电话了吗？” “手…手机没电了。”许沁紧紧书包带，特地在上面蹭蹭紧张的手心汗。 “这么晚没回家，我先给你妈妈说一声，别让她担心了。”宋希玉拿起一旁手机，纤细手指飞快动了几下，凑近耳边，轻柔开口，“喂？周姨，嗯……许沁跟我在一起，你不用担心。” 打完电话放下后，宋希玉目光重新落在许沁，只见萤火虫围绕女孩飞舞，犹如山野精灵，许沁有一种质朴灵性的美丽。惊艳之后回神，宋希玉语调温柔又优雅，“剪头发了？之前到腰的，现在到胸口了。” 第7章 许沁心脏怦的一下跳的极快。 宋希玉怎么知道她剪头发了？ 宋希玉也曾注意到她？ “上车吧，带你回家。”宋希玉打开车门锁，看她没动，带着疑问语气的“嗯”了声，温柔得如同耳边呢喃。 这个极小的声音在许沁感官中无限放大，她脸瞬间红了，羞怯的拉开车门，小心翼翼的坐进去，抱著书包，乖乖坐好。 “安全带。”宋希玉提醒。 “噢…噢……”反应过来，许沁系好。 车辆启动，车里有很淡的香味，不是香水味，是很淡的洗衣液味道，带着一点柑橘的味道，很好闻。 许沁小心瞥着宋希玉，她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在这还习惯吧？”宋希玉突然开口。 许沁像走神被吓了一跳，全身颤了下。 宋希玉惊异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这突然的出糗，让许沁更加窘迫紧张。 许沁咬咬唇瓣说，“没…没事…”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前面盒子里有湿纸巾，你可以擦擦汗。里面也有水和零食，可以吃。”宋希玉精致的下巴微抬，示意许沁。 宋希玉竟然对她感到抱歉！！！许沁心里惊呆了！她觉得自己才是吓到宋希玉的那个吧！！ “不……不用……”许沁嘴里回应了声，手根本不好意思动。 看许沁不自在，宋希玉也没再说话了。 她调低空调温度，打开音乐开关，车内响起悠悠扬扬的钢琴声，缓解人的焦虑和尴尬。 许沁小口的吐着气，凉快之后，没那么紧张了。 许沁再次偷瞥向宋希玉，她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人呢，每一个五官仿佛都是造物主的恩宠，完美地无懈可击。 许沁原来觉得有钱人都是刁蛮骄纵的，但宋希玉出乎意料的不一样，她矜贵但不失随和，也没有架子，自然像是一个认识很久的朋友。 有种温柔的亲切感。 第4章 宝石 二十分钟后，车驶入观翠园。 许沁远远就看见周慧等在门口，眼睛喷火。 许沁瑟缩了下脑袋，心里开始发憷。 察觉到这点的宋希玉，红唇轻启，嗓音清冽如月光，“没事，有我呢。” 宋希玉的话仿佛有定力，许沁稍稍好转了些，磨磨蹭蹭的松开安全带，等到宋希玉从车头绕到另一侧时，许沁才下车，半个身子藏在宋希玉身后。 宋希玉穿着白色丝绸式的衬衫，下身后尾开叉式的修身裙，走动间，露出皮肤的莹白和妩媚。 宋希玉身上也是那种柑橘的香，让人联想到漫山遍野都是黄橙橙的橘子树，丰收，圆满，安定。 屋内亮光铺满两人脚下的路，许沁偷偷的探出半个身子去，正对上周慧瞪过来的眼神，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这小妮子可真会找人帮你，等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完蛋完蛋死定了！ 许沁后脊背一凉，伸手揪住宋希玉衬衫角。 宋希玉衣服一紧，低头看原来一双粉粉小手拽住了她的衣角，褶皱传达出小手主人的害怕和焦虑，宋希玉嘴唇勾了下，把外套和包递给周姨，道：“周姨，厨房还有吃的吗？没吃饭。” “有的有的。”周慧顾不上许沁，接过外套和包挂在衣架上，又跪身把宋希玉的拖鞋准备好，“小姐想吃米饭还是面？” “许沁想吃什么？”宋希玉轻抬脚，换鞋，薄如蝉翼的丝袜包裹着她的腿，在灯光下细腻又光滑，她转身过来问许沁。 “啊？”许沁受宠若惊，脸蛋像突然被剥开的石榴籽，红嫣嫣的，不敢看周慧杀过来的目光，她长睫颤抖着，“想…想…吃雪菜肉丝面。” “行。”宋希玉点头，不疾不徐的转身对周姨说，“一份意面，和一份雪菜肉丝面。” “好。”周姨应下来，瞪许沁一眼转身进厨房忙碌。 许沁换好鞋，去往卧室放书包。 走过前厅，确定没人没看见她之后，许沁一下子松懈肩膀，用手疯狂扇着发烫的脸颊。 空气中的粒子仿佛是发电机，滋滋的电流响动着，钻入她的心里。 只要在宋希玉身边，她就抑制不住心跳加速。 … “周姨。”宋希玉走到厨房边，水烧沸腾了，周慧正在下意面，宋希玉道：“我碰见许沁的时候她在路上走着呢，她买书回来，没赶上公交车，手机也没电了。” 提起这个周慧都是气，“肯定是这孩子贪玩去了，这么晚还不回来，还在走夜路，要不是遇上小姐，我看她摔在野沟沟里都没人知道。” “嗯，这点确实需要批评一下，但是……”宋希玉想起许沁坐车上，一直拧着手指害怕的样子，以及刚才揪着她衣角。 心理怀着畏惧和忐忑的孩子，是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情的。 宋希玉温润了语调，继续说，“周姨，我觉得许沁是个很乖的孩子，她应该有她自己的原因，你不用太苛责许沁，好好听她，说话沟通就行。” 周慧搅着锅里的面，被宋希玉这样一说，先前的气泄了一大半，她确实冲动，提起手就想揪耳朵，但其实许沁不会是那种无缘无故拖着不回家的小孩。 想明白后，周慧转身看着宋希玉，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姐，我们这点小事也劳烦你操心。” 第8章 宋希玉浅浅的抿着唇，几缕碎发散落，比月光还要温柔。想起花圃里周慧追着许沁揪耳朵的画面，宋希玉不禁失笑，“我是怕许沁一着急就跟你解释不清楚，到时候越描越黑，其实就是很简单的事情。” 许沁出来时，看见宋希玉跟周慧说完话往沙发处走。 许沁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完了，该不是宋希玉告状了吧，死定了死定了。 宋希玉走过许沁的身边，和她对视，眼神泛起温润的水光，“许沁，好好给周姨解释，周姨不会怪你的。” 啊？就这么解决了？许沁被宋希玉容颜美得心神恍惚了一下，她突然觉得就算周慧请她吃一顿竹笋炒肉，为这容颜也值了。 许沁手心热了下，“谢谢宋小姐。” 宋希玉莞尔，“不用。” 宋希玉绕过许沁，坐在沙发上看一本医学杂志，时不时用手机回复短信。 许沁进厨房去帮忙，虽然周慧还有气，但是还是愿意先听许沁说一说。 待许沁解释清楚后，周慧探头看了看许沁的发尾，笑着的脸上带着警告，“头发嘛剪得还可以，但是下次不行了，下次记得提前借别人电话通知妈妈，让妈妈来接你。” “知道啦，知道啦，这不是我太着急了吗？”许沁长长的抒出胸口的气，还好周慧没有揪她的耳朵算账。 不过周慧竟然没有发现她剪了头发，宋希玉小姐可是一眼就看出来她剪头发了。 许沁想，应该是宋希玉帮她说了话，周慧才没那么生气的吧。 宋希玉简直是太温柔细心了。 许沁偷瞥向沙发上的宋希玉，低低的丸子头，一根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黑色皮筋，如月牙般的耳朵，鼻梁上架着的一副银丝边框的眼镜，不施粉黛，却有一种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温柔矜贵的气质。 半个小时后，宋希玉入座餐桌，看着桌上的虾仁茄汁意面，以及一杯气泡水，漫不经心的抬头问周姨，“许沁呢？” “她在厨房的小餐桌上吃。”周姨看向厨房玻璃门后的那道身影，许沁正在疯狂往里面加醋。 知道周姨是什么意思，宋希玉不免还是失笑，“周姨，现在又不是旧社会了，还搞封建尊卑那一套。” 在这点上，周慧特别坚定，“不行，这是太太说了的，家里要有规矩，佣人不能和主人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好吧好吧。”宋希玉无奈，也随了周慧去了。 等许沁吃饱喝足后，餐厅已经没人了。 周慧正在收拾餐盘，许沁擦擦嘴巴，主动洗碗。 忙完后，许沁关灯，屋内陷入一片漆黑，唯有二楼书房门缝边透出一丝光亮，这么晚了，宋希玉还在看书吗？ 经此一事，宋希玉成了许沁心里的女神，就算以后让她给宋希玉提鞋她都愿意，怪不得家里无论佣人、司机、园丁都对宋希玉赞不绝口，没有人不喜欢宋希玉。 许沁在心里暗暗立下目标，她一定也要成为像宋希玉那样温柔的人。 于是为了感谢宋希玉，许沁更加卖力的干活了。 把宋希玉的鞋子擦得比镜子还要亮，衣服熨得一丝丝褶皱都没有。 想象着宋希玉穿上的样子，心里滋滋的甜。 暑假一晃而过过去一半。 自上次以后，许沁就再没有看到宋希玉。 看许沁一天在门口张望七、八回，周慧手指轻敲她的头，“宋小姐回来的很少，一个月也就一两次，她大多数都是住在科室。” “哎哟！”许沁惊呼一声，摸摸受疼的后脑勺，“妈，津南市第一人民医院应该很厉害吧？” “当然了！”周慧一边扫地一边赞不绝口，“这个医院是国内西南片区最顶尖的医院，人家说，阎王爷让你三更死，津南医院能给你留到五更，要是津南医院没法子了，那也只有等死了。” 说到这，周慧睨眼自己家的傻女儿，语重心长道：“阿沁啊，你要以后能在津南市医院里扫地，妈妈就心满意足了。” 许沁：“？？？” “周姐，宋小姐来电话了。”屋内谢姨接起电话，耳听一句后，手捂住听筒，小声吼道。 “来了，来了。”周慧不怠慢一秒跑向电话，喘平气后，接起电话。 “好……嗯……我知道了。” 许沁看周慧不停的点着头，挂完电话后，周慧往二楼走去，许沁小步跟上，偏着脑袋问：“宋小姐说什么了？” 周慧走进宋希玉的卧室，打开衣帽间的门，张望着，“明天晚上是宋太太的生日，宋小姐忘记了，她让我带一件旗袍去医院，明天直接回老宅。……前些日子我还提醒小姐了的，应该是她最近手术太多忘记了吧。” 说着周慧取下一件淡绿色旗袍，打开一个抽屉，里面全是金灿灿的首饰。 许沁一下子闪花了眼，珍珠、、金银，各种款式镶嵌，每个都是名贵珍品，简直是女孩的梦中情屋。 周慧笑着，“宋家最不缺的就是金银珠宝。” 周慧手指依着顺序滑过，最后停留在一串祖母绿手串，装进丝绒盒子里。 走进去一个隔间，又拿出一双白色高跟鞋和白色手包。 最后拿起桌上之前准备好的礼物，周慧退出衣帽间，见许沁跟个呆子一样站在中间，上去拽许沁的手腕，催促道，“走啦走啦，我还得给宋小姐送医院去了。” 第9章 许沁久久没合住因夸张而长大的嘴巴，“妈，宋小姐不怕人进来把这些都偷走吗？” “偷？”周慧被这稚嫩语言逗笑了，“谁敢动宋家是不想活了，再说这里每件珠宝都是有标识的，无论出现在市面上还是黑市上，不出一个小时宋家马上找来了，所以谁敢来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许沁听着，感觉像是在听虚无缥缈的天书一样。 许沁跟在周慧的后面，看司机秦叔等在门口处，脑瓜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摇着周慧手臂，大眼睛眨巴着，撒娇道，“妈，要不我帮你送去医院吧？我想去看看。” “医院有什么好看的，没生病去什么医院。”周慧把装好的衣物放在车后座。 “周姐。”站在一旁的谢姨笑了下，“你这是没听懂许沁话里的意思啊，许沁去医院看什么病啊，当然是看宋小姐啦，宋小姐有半个月没有回来了。” 被点名心事的许沁耳朵连着脸颊飞快的红成一片，像天边落下的夕阳云彩，她胆怯又期待的看周慧一眼，声音又软又糯，“好不好嘛，妈妈。” 周慧心里动了一下，让许沁去看看也好，见见世面，她点点许沁额头，交待道：“不许给宋小姐添麻烦知道吗？” “知道知道。”许沁一下子笑开怀，抱着周慧胳膊撒娇，“我保证把东西安全无虞的交到宋小姐手上。” “去吧，你个小鬼头，一天就知道玩。”周慧宠溺的刮刮许沁鼻子，又探头对驾驶室的司机秦叔说，“老秦，劳烦你照顾照顾许沁。” 秦天华憨厚的笑着，“放心吧，周姐。” 第5章 宝石 秦叔把许沁送到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时，刚好是下午五点，这个点，医院里人竟然还挺多的，听说有人会提前好几天甚至好几个月挂号。 许沁提着袋子下车，左右张望，津南市第一人民医院有四个病区，宋希玉所在的是一个新修的病区，独特的造型，圆润的曲线缓解医院的锐利和冰冷质感。 秦叔放下车窗，不放心的再次交待：“许沁，我在医院地下停车场等你，你坐11号电梯下来正对就是我。对了，宋小姐在13楼，你到时候看看楼层检索。” “好，知道啦，放心吧秦叔，等会儿见。”许沁转身对秦叔笑着摆手，然后跟着其他医务人员走进大厅。 一上电梯许沁就被挤到后面去了，确认似的看眼楼层检索，许沁从人群中艰难的伸出一节纤细藕臂，按下楼层。 几分钟后，许沁走出电梯，迎面看见护士台，护士台里三个护士正忙得飞起。 许沁轻步走近，趴在双手趴在台面上，脸蛋白白的，说话糯叽叽的，“那个……请问宋希玉医生在哪里？” 护士黄莲抬头看见那么软萌的妹子，不由得失神了下，直到电话那头出声询问才回过神来，她手向左边指指，“医生办公室的指示牌看见了吗？宋医生在那里跟患者家属谈话。” 许沁顺着手指伸长脖颈看去，眼睛一亮，“啊……我看到了。” 许沁转回头，笑比桃花灿烂：“谢谢姐姐。” 那个笑容一下子击中黄莲的心，见许沁走远，她激动抓着旁边护士的手，“啊啊啊……那是谁呀……是宋医生的妹妹吗？那脸蛋嫩的能掐出水来！！” 医院有股消毒水的味道，许沁边走边看，每个病房里都有病人，宋希玉平时工作应该挺累的吧。 走到医生办公室，许沁停步，偏头往半开的门里看，窗明几净的房间，金色阳光像泼洒的香槟酒，在宋希玉周边折射出.璀璨的光，让人无法移开眼睛。 她穿着白色医师服，沐浴在金光里，许沁脑海里飞快闪过白衣天使这几个字，再合适不过了。 宋希玉对面是病人家属，她侧耳仔细倾听对面家属的问题，听完后，她略作思考，手指推推银丝眼镜框，声音温柔又不失力度，让人信服。 一个抬眸间，宋希玉看见许沁，对她点头微笑示意，随后继续解答病人问题。 那么……宋希玉应该看见她了的吧？许沁不好意思打扰宋希玉，于是就坐在外面的休息椅上，时不时探头张望。 宋希玉太美了。 风吹起碎发，如同柳絮吹起春天，她抬起素手轻轻把发别在耳后，露出一张白净精致的脸。 她的声音清清冽冽，像春日山间的绵绵细雨。 宋希玉给病人家属讲的手术，许沁都快听懂了，然而病人家属还是没听懂，也可能是关心则乱，一直重复问那几个问题，但是宋希玉一点也没觉得不耐烦，反复的解释又解释。 不知过了多久，许沁抱着袋子开始打瞌睡了，小鸡啄米式的点头，被惊醒后，又很快阖上眼皮。 恍惚间，许沁看见宋希玉走在她面前，摸着她头发，声音暖暖的，“困啦？” 许沁模模糊糊的点头，声音粘粘的，“困……” “去休息室睡会儿吧，我还有一会儿。”说着宋希玉碰了一下许沁肩头，谁知许沁直接耍赖式倒在宋希玉身上，还不忘用头蹭了又蹭，鼻腔里“嗯嗯嗯”着，跟只小熊猫似的。 少女的率真是从骨子里泛出来的，一点都不扭捏做作。 见许沁双眼朦胧，困得找不到北，宋希玉无奈，环抱起许沁肩膀，半抱着将她扶了起来，往休息室里走。 第10章 许沁一头栽进宋希玉怀里，只感觉被柑橘香气环绕，就像在一片柑橘林下，只要伸手一摘就有金灿灿的橙子，她又往里拱了拱，好软。 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许沁彻底失去意识了。 许沁倒头就发出细小鼾声，宋希玉诧异这个奶乎乎的小羊崽。 宋希玉松开许沁皮筋，又蹲下把许沁鞋子脱了，一双穿着白袜子的小脚在空气中一颤一颤的，手掌包裹住小脚，把许沁移进被窝，给她盖好被子。 许沁脸蛋嘟嘟的，白里透着红。 这个小姑娘把衣服放好就是，还非要等着她。 真是笨的有些可爱。 宋希玉忍不住轻掐许沁脸蛋。 许沁不满的皱皱眉头，一个转身背对宋希玉。 “还生气了。”宋希玉笑着嘟囔一声。 宋希玉把空调调至27度，走回办公室。 面对等待的家属，宋希玉抱歉的笑笑，“不好意思，我们继续吧。” 许沁美梦中，怀里有好多个橘子，好香好香，多吃几个。 嗷~嗷~嗷~ … 这一觉许沁睡得太美了。 醒来后她慢悠悠的从床上爬起来，双手胡乱的抓抓头发，这是那里，她怎么在这里的？ 记忆逐渐复苏，她在医生办公室外面等宋希玉来着，越等越困，然后就睡着了。 诶，不是在椅子上吗…… 对，想起来了，是宋希玉把她抱来床上的…… 想到这，许沁脸颊发烫，宋希玉身上味道太好闻太好闻了，是那种干净的清冽柑橘香。 手下是柔软的被子，许沁心里像一片羽毛挠过，痒痒的，禁不起诱惑，她捏起被子角在鼻尖闻了闻，嗯…确认过味道…是宋希玉的香气，平时宋希玉也是在这里睡的吧。 “醒啦？”背后传来宋希玉的声音。 正在偷闻被子的许沁被抓个正着，她全身一抖，心里紧张的像原子弹爆炸，呜呜呜……宋希玉该不会以为她是变/态狂魔吧，许沁欲哭无泪。 久久没等到宋希玉的下一句回答，许沁咬牙，硬着头皮怯生生的回头看，发现宋希玉正坐在椅子上看手机。 那么……刚才宋希玉应该没有看到她的小动作吧……许沁偷偷的换几口气，一定没有看到！不然她要社死了。 掀开被子，许沁起床，看见自己的白袜子小脚，这么说，是宋希玉给她脱的鞋子了。 许沁尴尬的蜷蜷脚指头，要周慧知道宋希玉小姐给她脱鞋，不打死她才怪。 许沁恋恋不舍的从床上下来，声音带着睡梦中醒来的沙哑，“宋小姐，妈妈让我来给你送衣服，既然送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哈……” 宋希玉放下手机，看一眼窗外，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起身把桌面简单收拾了下，“不早了，吃完饭再回去吧。” “好。”许沁心里一乐，回答的不假思索，她双手在脑后捋起头发，咦，皮筋呢，她转身在床上寻找着。 “皮筋在旁边桌子上。”宋希玉把白大褂脱下挂在门后的挂钩上，又道，“抽屉里有梳子和镜子。” 宋希玉怎么知道她在找皮筋的？ 因为都是女孩子？ 怀着疑问，许沁拿起梳子梳顺长发，绑个高马尾，又从耳边扯出两缕碎发来，俏皮又可爱。 收拾好之后，许沁转身看着宋希玉，等待她的下一步指示，一动不动，乖巧的像个小学生。 宋希玉瞧了许沁一眼，抿着唇边的笑，“许沁，在外面等我吧，我换件便衣。” “哦哦哦。”原来是这个，她说怎么宋希玉没动呢，许沁脸蛋红了一下，打开门走出去。 靠在门的墙上，许沁心脏慌乱的跳着，她暗暗掐着手心吃疼，刚才自己是不是有点像流/氓？ “走吧。” 宋希玉唤回许沁的胡思乱想，许沁跟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后面。 宋希玉穿着白色衬衫式的短袖连衣裙，腰部系一根棕色细腰带，一双白色低跟鞋，尽显优雅美丽。 边走边有护士给宋希玉打招呼，宋希玉一一笑过，她们目光顺带掠过许沁一眼，许沁不习惯这样的瞩目，一害羞就往宋希玉背后躲。 宋希玉眼光余光瞥着这只跳来跳去的小羊崽。 宋希玉让许沁先进电梯，随后再进，按下楼层后，她低头看眼手表道，“这个点儿，不能出去吃饭了，只能在食堂吃个简餐，晚上我有个国外的视频学习会。” “嗯嗯，好。”许沁乖巧的应着。 宋希玉比许沁高半个头，172cm左右，她垂眸看着可爱到爆炸的许沁，红唇轻抿，有些惋惜道，“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请你吃饭，结果没有带你去吃大餐。” “没关系的，我吃什么都可以的。”许沁脸红了下，急的连忙摆手，比起吃什么，她更在意和谁吃，许沁挺乐意在医院食堂吃的，因为吃的都是宋希玉平时吃的。 “下次补上。”宋希玉浅浅勾了下唇，身姿绰约的走出电梯间。 风带给许沁柑橘的味道，她甜甜笑道：“好。” 第6章 宝石 员工食堂五分钟就走到了，两人站在快餐窗口前，许沁抻着脖子看窗口，双眼发光，垂涎欲滴，“……番茄炒蛋、肉沫茄子、青椒肉丝、芙蓉蛋、黄豆烧肉、青椒皮蛋………” 宋希玉把饭卡放在刷卡器上，对食堂阿姨说，“她说的都打上。” 第11章 啊啊？这么豪横？她又不是小猪崽！ “吃不完那么多啦。”她就是习惯性的念出口了，虽然确实是挺馋的。许沁小拳头捏着，做下决定，“今天先点三个，下次再来吃其他的吧。” 这次还没吃，就惦记下一次了，不是小猪崽是什么？宋希玉藏着笑，挑起秀气的眉头，“行。” 许沁是真的饿了，她吞吞口水，指了最想吃的三个菜。 打完饭后，宋希玉刷了饭卡，侧头对许沁说，“找个座位先坐着。” 正值饭点，人不少，许沁找了个窗边的位置坐着，宋希玉打完饭，又去买了两盒酸奶，顺手拧开后递给许沁，许沁瞧一眼，芒芒西柚。 馋到流口水。 看到宋希玉吃，许沁才动筷子。 宋希玉吃的慢条斯理，十几块钱的快餐被她吃得像大餐，怎么会有人吃饭都吃的这么好看。 还有，周慧不让她和宋希玉同桌吃饭，这不就吃到啦，许沁心里偷着乐。 宋希玉筷子一滞，问许沁，“你是怎么来的？” “秦叔送我来的呀。” 话出口，许沁才想起来，“遭了！我把秦叔忘记了，他还在车库等我呢。” 许沁急了起来，如坐针毡，“怎么办？” “没事，我给他打个电话。”宋希玉安抚许沁，打开手机，按了号码凑近耳边。 嘟嘟连通，简单说几句话后，宋希玉起身。 见许沁抬起好奇的目光，宋希玉解释，“秦叔也还没有吃饭，我去给他打一份饭。” 许沁有些意外。 没过一会儿，秦叔就跑来了，看见桌上另一份饭，直接坐下吃了，“谢谢小姐。” 秦叔憨厚的笑着，“我在车库都睡了两觉了，饿死我了快。” 宋希玉吃的差不多了，从手帕纸巾包里抽出一张擦嘴，随后把纸巾包放在桌上，推给两人，“秦叔，你有高血压、高血脂，少吃肉，多吃点蔬菜。” 宋希玉打了两个素一个荤。 秦天华呵呵笑着，圆圆的脸上十分洒脱，“我不怕，就算生病了，也有宋小姐给我看。” 宋希玉抿着笑，低头看眼手表：“耽误了会儿，竟然都快七点了，时间来不及了，我先回科室，秦叔等会儿你把许沁送回观翠园，到了给我发个短信。” 秦叔放下筷子，颔首尊敬道，“知道了小姐。” 宋希玉又看向许沁，“慢慢吃。” “好。”许沁小脸扯出个笑容。 随后宋希玉就走了。 许沁笑容收回，看看宋希玉背影，又看看秦叔大口吃饭的表情，筷子戳着米饭，食之无味。 吃饭后，许沁跟着秦叔回去。 走在地下车库，许沁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她暗暗扭着手指道：“秦叔，宋小姐对每个人都那么好吗？” 秦叔用钥匙响应车门，随后坐进驾驶位，拉好安全带，满足的笑着，“对啊，宋希玉小姐对每个人都很好啊，不然你想她只对你一个人好吗？你谁啊，你跟她又不沾亲带故的。” “是哈……”许沁应道。 许沁坐在后排座，低头看着脚尖不说话。 所以宋希玉不是只对她一个人好，宋希玉对每一个人都好，这是宋希玉骨子里的教养和礼貌，是她自己想多了。 对啊，她只是从一个偏远小镇出来的佣人孩子，宋希玉小姐怎么会多看她一眼呢，是她没拎清楚自己，得意忘形了。 她自卑的低下头。 … 翌日下午六点，宋希玉换好旗袍下地下停车场，一路上看见她的人无不惊艳。 今天是宋韬的生日晚宴，几乎整个家族都会去。 宋家老宅是上世纪留下来的洋式别墅，古朴庄严，气派豪华。 宋希玉下车，将礼物递给佣人。 金碧辉煌的正厅中不少人已经到了，宋希玉一一笑着打过招呼。 在一个转角宋希玉碰见宋瑜莹，宋瑜莹连忙放下香槟酒，把宋希玉拽到一个小角落，表情惶恐，“希玉你也真敢，今天什么日子都忘了！” 宋希玉无奈的揉揉眉心，“记得的，只是临到头几场急诊手术来了，没顾得上。” “可别在母亲面前说起这些事情。”宋瑜莹手撑着旁边的翡翠摆件，凑近宋希玉耳边耳语道：“你知道的，她不喜欢。” 宋希玉看眼那椿色翡翠，这些在外界看来上千万的翡翠摆件，都是小时候宋瑜莹的玩具，而宋希玉，纯粹是不感兴趣。 “知道的。”宋希玉收回眼，笑着浅浅颔首道，“我先去给母亲打声招呼。” “去吧。”宋瑜莹拿起侍应生托盘里的香槟酒，轻抿一口，舌尖绽放酒的醇香。 她这个小十岁的妹妹一直很听话，除了一件事，学医。这辈子，父亲也只有这件事硬气了一次，他把宋希玉送离宋韬身边，去国外读书。 比起宋韬大发雷霆，宋瑜莹觉得挺好的，要是一家人都卖金子，那该多无聊。 她这个妹妹长得也是绝美，五官深邃如希腊雕塑，尤其是那双剪水秋眸，宋瑜莹想，大概是没被物质浸.淫，心里怀着济世救人吧。 是一般世俗比不上的。 宋希玉转身离开，身姿婀娜又曼妙，一身浅绿色旗袍如雨后新竹，手腕上戴着极品祖母绿手链，鲜艳滴绿称得她肤白如雪，一双纤细笔直的长腿，女人看了都移不开眼。 第12章 这唯一美中不足的么，就是人生大事还没着落。 宋瑜莹手微抬，一思索，宋希玉翻过年就三十了，得抓紧了。 “妈妈，妈妈，我想吃蛋糕。”一个八、九岁穿着粉色洋娃娃装的可爱小女孩，突然跑来抱住宋瑜莹大腿。 宋瑜莹差点被扑倒，她站稳，低头刮刮周思礼的小鼻子，怜爱道：“等会儿，晚宴还没开始呢，别乱蹦哒，一会儿外婆该骂你了。” 想到外婆冷冰冰，凶巴巴的样子，周思礼缩缩身子，瘪着嘴巴软软道：“好吧……” 宋希玉走过半场，看见正在和人交谈的宋韬，宋韬穿着黑底汴绣牡丹无袖长款旗袍，发饰、耳饰、项链、手串都是万里挑一的精致孤品，整个人高贵不可攀。 宋韬是冷艳到极致的美人，她的眼神犀利又冰冷，好似她随时都在估价，靠这一双商业眼光，宋韬顶起宋家半边天，宋家男丁都是草包。 众人说宋韬选择宋父入赘，是不想退出宋家家产的争夺，对此，宋韬从不否认，甚至哂笑说这话人的愚蠢，宋韬从不掩饰自己的野心。 宋希玉对宋韬鞠躬颔首。 宋韬轻睨一眼，点头回应后，继续交谈。 宋希玉远离觥筹交错，独自走在阳台边。 与一切格格不入。 “一个人在这里独自美丽？”宋瑜莹与舅舅们周旋过三场，已经疲乏不堪，转头看宋希玉竟然在这欣赏风景。 “这不是有你吗？”宋希玉笑。 宋瑜莹背靠栏杆，仔细听语气里还有点点委屈的酸涩，“哎呀呀，我的好妹妹，你大胆的飞，剩下的姐姐给你扛。” 宋希玉吃笑，放下香槟酒，双手攀着宋瑜莹的肩膀，力量适中，“那妹妹给姐姐捏捏肩膀，好不好？” “啊…就是这里…好酸……”宋瑜莹舒服的眯着眼睛，“我家医生终于派得上用场了。” 宋希玉是宋瑜莹和宋父一手带大的，比起母亲，跟宋瑜莹感情更好。也是因为有姐姐在，她才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 宋希玉手不重不轻的捏着，闲聊道，“思礼这个秋天就要上二年级了吧？” “嗯呐，不知不觉过得还挺快的。”宋瑜莹应着，忽然一阵隐痛传来，她不适的推开宋希玉手，身体弯曲偏向一侧，“等下，胸口有点痛。” 宋瑜莹眉头一皱，只瞬间就缓解了。 “好了，继续捏吧，等会儿那几个弟弟还要来，有的忙的呢。” 宋希玉手放在宋瑜莹背上，忽然觉得这一年宋瑜莹瘦了好多，宋希玉眉头逐渐加深，上下打量着宋瑜莹，“具体是哪里痛？多久了？怎么痛的？” “哎呀，你这是宋医生附体了，不用小题大做。”看宋希玉一本正经的样子，宋瑜莹笑着摆摆手，”应该是最近给母亲操办生日宴累的吧，休息会儿就好了。” 宋希玉目光扫过宋瑜莹稍白的唇色，还是不放心，“今年体检了吗？” “忙着呢，没顾得上。”宋瑜莹抿一口香槟酒，全然不见刚才的样子，她不以为然道，“好啦好啦，等忙完这段时间就去。” “我给你约一个，这周就去。”不等宋瑜莹拒绝，宋希玉直接给体检科主任打电话，约好了。 宋瑜莹：“……” 宋瑜莹吃瘪，不满的拨弄着宋希玉手上祖母绿手链：“对病人这么温柔，对姐姐就这么凶凶。” “谁叫你不听话。”宋希玉淡淡睨着，不退让。 “好吧好吧，听你的，我的宋大医生。”宋瑜莹浅浅一笑，不再言语。宋希玉是块做医生的料子，温柔，同时又兼有威慑力和信服力。 第7章 宝石 自那天以后，许沁就没看见宋希玉了。 周慧给她买了下个星期的汽车票回家。 许沁坐在楼梯上，双手托腮，眼前是碧蓝如洗的天空和翠绿柔软的草坪，风吹动她的头发。 有时候她觉得这暑假像个梦一样。 白色大门打开，一辆黑色迈巴赫驶入。 许沁惊喜起身，是宋希玉吗？ 车辆停稳后，戴着白手套的司机绕过车身，打开后排车门，紧接着，一个穿着蓝色裙子的女人，和一个小女孩走下车。 女人戴着墨镜，昂首间她拿开白色帽子，摇摇头，发丝瞬间飞舞，阳光下每根发丝都散发出金色光芒。 太迷人了。 女人脖子上的克什米尔蓝项链，尽显华贵与优雅，拿下墨镜，女人眉眼和宋希玉有相似之处，左眉头里一颗黑痣，让她看起来多了一丝俏皮。 旁边的小女孩八、九岁左右，两个小辫子用红色丝带扎着，葡萄似的黑溜溜大眼睛转着，跟个雪娃娃一样，十分可爱。 “哎哟，瑜莹小姐来啦？小小姐也来了？”周慧欢欢喜喜的从门内走出来，上去接过女人手里的购物袋。 “周姨，好久没过来了。”女人笑着，与宋希玉的温柔不一样，宋瑜莹气质是气定神闲和宠辱不惊。 许沁之前听周慧说过，宋瑜莹嫁给了津南市地产大亨，同年生了一个乖巧的女儿周思礼。 婚后，宋瑜莹不仅帮宋韬打理集团业务，还进军房地产行业，算是小女强人一个。 “这就是许沁吗？”宋瑜莹看向柱子后的许沁，许沁穿着简单的白体恤和短裤，质朴掩饰不出五官的美丽，反倒衬出少女午后的慵懒。 第13章 宋瑜莹眨了眨眼睛，“很漂亮哟。” 许沁猝不及防脸红了下，怎么宋瑜莹也认识她？ “是吗？我也要看漂亮姐姐。”周思礼蹦蹦跳跳在许沁身边，红色丝带在空中一颤一颤，可爱极了。 看见许沁脸后，周思礼眼睛大了一瞬，十分惊艳，她笑靥如花，伸出期待的小手，“姐姐，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当然了。”许沁惶恐不及，立马伸手回应，一下子被软软的小手捏住，许沁心都要化了。 好想捏一下周思礼可爱的脸蛋，但是不敢。 周思礼在许沁身上闻到一股奶香味。 说不上为什么，她很喜欢这个小姐姐。 “瑜莹小姐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周慧跪身给宋瑜莹脱鞋，又帮她把拖鞋穿好。 走到正厅，谢姨已经备好了水果茶和甜点。 宋瑜莹坐下，抿一口水果茶，“上午在医院做体检，下午逛街的时候，给希玉买了些衣服，想着近，就直接送过来了。” 宋瑜莹转身，看眼正在收拾的谢姨，“谢姨，如果希玉穿着不合适的话，就让专卖店上门来换。” 谢姨笑着应，“知道了，小姐。” 宋瑜莹打开桌上另个盒子，“这是苏记的绿豆饼和云糕，周姨，分给大家吃吧。” 许沁惊了，盒子打开一层又一层，款式花样各异，一看就很名贵。 “平时劳烦你们替希玉操心了。”宋瑜莹吃口切好的木瓜丁，手撑头靠在沙发上，随意又自然。 简直是大佬中的大佬风范。 “这是我们该的，小姐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更应该对小姐好。这样的主人家，现在打灯笼也找不到了，是我们的福气。”周慧喜眉笑眼，把东西收了下来。 转身出来，周慧弓腰，问：“瑜莹小姐晚上在这吃饭吗？做小小姐喜欢吃的牛肉可以吗？” “牛肉？”周思礼吃着小蛋糕，嘴边沾了一圈的奶油，她一个劲儿的点头道：“好耶，我要吃番茄炖牛腩。” “你啊你，就知道吃。”宋瑜莹点点周思礼的额头，对周慧讲，“周姨，我们坐会儿就走，晚上思礼爸爸要回家。” “好的。”周慧应下，又道，“那我给小小姐烤一些饼干带回去吧，小小姐不是喜欢吃吗？” 宋瑜莹点头，“行。” 眼见没自己的事情，许沁准备回房间了，就在这时，宋瑜莹突然喊出她，“许小姑娘？” 啊？是在叫她吗？许沁不确信的回头。 宋瑜莹对她招手，眨眨秀丽的眼睛，“许小姑娘，快过来。” 许沁疑惑着，走近。 宋瑜莹打开珍珠手包，拿出一个黑色长锦囊袋递给许沁，“给你的，见面礼，打开看看。” 许沁受宠若惊，连忙摆手。 “诶？”宋瑜莹看眼周慧，“周姨知道的，我们家不喜欢推辞这一套。” 许沁愣了下，怪不得刚才周慧很直接的就收下了糕点，宋瑜莹应该经常送东西给佣人吧。 宋瑜莹又向许沁递了递，展颜如沐春风，“再说这是希玉拜托我做的，这你总该收下了吧？” 希玉小姐？ 许沁心重重的跳了下，开始期待是什么东西。 她双手接过，松开绳子，一阵香气弥漫开，竟然是一根木簪子。 宋瑜莹：“也不是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好在巧和精致，小叶紫檀梅花发簪，纯手工制作的。” “谢谢，瑜莹小姐。”许沁爱不释手，在手里中翻来覆去的看，木头的微凉有一种潺潺溪水流过手掌的感觉。 忽的宋瑜莹胸口又一紧，一个深皱眉，很快恢复，她没太在意，看见周思礼送到她嘴边的草莓，一口吃下，顺带摸摸周思礼的头。 晚上，许沁把镜子放在书桌上，摆弄起木簪。 银色月光踩着溜冰鞋滑进屋内，好奇的偷看少女的动作。 许沁把头发梳顺，簪子围着头发一转，再扣回来，就稳稳的了。左右偏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巧的下巴，飘逸的碎发。 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一点江南女子的婉约之美。 像宋希玉。 不过，希玉小姐为什么送一根簪子给她呢？ 许沁只要一想起宋希玉的琥珀色眸子，就会有一片天鹅羽毛挠过她的心脏，痒痒的，酥酥的。 她觉得……她好像喜欢上宋希玉了…… 但她只能把这份喜欢放在心底。 宋希玉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呢？ “好看吧？”周慧忙完后，打开门走了起来，看许沁研究起发簪，她怀念道：“我记得我第一次来宋家的时候，希玉小姐送了我一个杯子，是她自己陶艺烧出来的，可好看了，只是后来不知道被我弄到那里去了。” 许沁愣了下，心里酸涩着，“希玉小姐会给每个来宋家的人送礼物吗？” “对啊。”周慧脱去衣物，笑道：“希玉小姐从小都是这样，所以我说她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哎……不知道以后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少女眼眸低垂，月光吻过她的每根睫毛。 自卑像被染色的白体恤。 越来越深。 … 许沁几乎是倒数着在观翠园的日子。 这天周慧接到了电话，是镇上的舅舅周建。 许沁正在房间里看书，看见周慧在翻柜子，她把书签放好，抬头，有点担忧的问道，“怎么了妈妈？” 第14章 周慧把存折拿出来后，又把衣服重新叠好，笑道，“这不是你马上要开学了吗？妈妈把学费和生活费都给你舅舅打过去，另外，你表姐周小茉不是上了艺术高中吗？舅舅想额外再借一点。” “哦……” 周慧在城里工作后，就把许沁托付给了舅舅。 舅舅周建是个老实的厂工，舅妈丁娅没工作，说是照顾周小茉和她饮食起居，但大多时候都在打麻将，许沁和舅妈，小茉没什么共同语言，就算同一屋檐下，也是目不斜视。 周慧经济压力挺大的，除了还债、养许沁，还借钱给周建，说是借，也常常是打了水漂。 每当这时，周慧就念叨许父死时，多亏有舅舅周建的帮忙，舅妈当年下嫁，心里有怨是正常的，再说亲戚间没有什么计较不计较的。 许沁偶尔也会有点不高兴，但是舅舅真的很好，舅舅会给她用木头做书桌，会带她去灯会吃糕饼，有些方面弥补了许沁在父爱这方面的缺失。 许沁送周慧在侧门边，周慧推出电动车。 许沁抬头看一眼太阳，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下午格外晒。 周慧坐上电动车，拧着钥匙发动，噪音在空旷的山野间课外刺耳。 忽的，许沁心口没由来的重重坠了下，她出声喊住周慧，“妈。” “咋啦？”周慧疑惑着回头，见许沁嘟囔着没说话，她皱眉催促道：“干什么啦？银行马上要下班了。” “这么赶，要不就明天去吧？”说不上来为什么，许沁有种不好的预感。 “明天还有事情呢，我可能要去老宅一趟。” “好吧……”许沁眼睛不耐阳光刺眼，使劲的眨了下，“妈，你头盔呢？” “头盔？哦哦哦……要不是你提醒，我差点都忘了。”周慧打开电动车后面的箱子，拿出头盔戴好，并仔细扣好扣子。 “行了，我走啦。”周慧说。 许沁让行。 电动车启动，周慧把脚放在踏板上。 “对了。”周慧突然停车，转头看着许沁，“上次忘了说，这根簪子很好看。” 许沁站在风中脸颊慢慢变红。 周慧眉眼一笑，“当然，我的女儿更好看。” 许沁笑着挽挽发丝，“妈妈路上小心。” “知道，你老妈开多少年的电动车了，回屋去吧，等我回来给你带橘子，也不知道最近咋了，这么喜欢吃橘子。”周慧笑着，拧动电动车，越行越远。 第8章 宝石 许沁坐在楼梯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周慧消失的方向。 谢姨从许沁身后走过，望眼天色，担忧道：“看样子今天晚上要下暴雨了，花园晒的衣服还没收呢。” 许沁抬头，先前还是艳阳天，骤然之间却变得黯淡，云层压的很低，莫名让她胸口堵得慌。 周慧已经出去两个多小时了，还没回来。 要是突然下起暴雨，电动车很不方便。 许沁心里焦急，走进屋内，拨打周慧电话。 嘟——嘟——嘟—— 许沁心悬着，那头突然停顿了下，许沁抬眉，正准备说话的时候，那头抢先响起机械化的女声：“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许沁愕然住，捏着听筒的手越攥越紧。 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谢敏把衣服收了回来，看见许沁魂不守舍的样子，安慰道：“许沁，你不用担心，或许是你妈妈遇见熟人聊天去了呢。” 把衣服展开在熨衣板上，谢敏又道：“这下知道那天你没回来，你妈妈有多担心了吧。” 谢敏叹，“父母对子女的担忧总是从来不嫌多，怕没吃饱，怕没穿暖，怕头疼脑热……” 许沁紧紧咬着唇，合上电话后，又坐到门外。 乌云越来越近，暑热沉在地面，等待爆发。 片刻，豆大的雨滴开始降落，像血迹绽放。 许沁怔然，心中忽然有一种落空感，好像有什么东西离她而去了。 屋内电话铃声响起，许沁陡然回头，红色电话在空气中震动，她咽咽艰涩喉咙，突然间很慌……很怕接起这个电话。 “看吧，你妈妈来电话了。”谢姨笑着放下熨斗，在围兜上擦擦手，接起电话，“喂，你好，观翠园。” 随着电话那头说了几句话，谢敏脸越来越苍白，她抬起悲伤又惊恐的眼睛看向许沁，哑然着开口，“许沁，你妈妈出车祸了……” 天空炸响一阵惊雷，许沁觉得像炸在自己身上一般，她迟迟反应不过来，甚至连呼吸都忘了吸气。 谢敏重重放下电话，麻利解开围兜，三步做两步上前拉起许沁的手，“走！我带你去医院！” 谢敏边走边吼：“老秦！老秦！开车上医院！宋小姐在那了！” 雨夜里的车里，谢敏扒着前车座位，只觉得手脚异常坚硬冰冷，脊背发麻，她道：“说是转弯的时候，被一辆大货车撞了，恐怕凶多吉少。” 秦叔忐忑的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窥探许沁表情，许沁脸色惨白，整个人像是离了魂一样。 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秦叔咬牙，重踩油门，快点再快点。 暴雨如注，车还没停稳。 许沁直奔下车，谢敏吃惊，紧随其后。 许沁左右张望，看见一脸难色的宋希玉。 第15章 她跑过去推门，宋希玉一把抓住许沁手腕，“许沁。” 许沁茫然抬头。 宋希玉滚滚喉咙，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说了，她眼眶红着，脸上凝聚着悲伤。 不自觉的，许沁眼睛里蓄满水雾。 宋希玉心里一阵刺疼，松开许沁。 许沁推门，冲入急诊病房。 宋希玉拦住追上来的秦叔和谢姨，“等等吧。” 宋希玉担忧的眼睛看向病房内，抿唇道：“给她一点时间。” 两人瞬间懂了是什么意思，都是相处了快十年的同事，感情亦是深厚，谢敏眼泪滚落，“是哪个杀千刀！不长眼的！” 宋希玉眼眶泛酸，现在首要是如何处理周慧身后事，全部沉痛在悲痛里显然是不行的。 宋希玉喊住偷偷抹眼泪的秦天华，“秦叔，你去联系周姨的老家人，让他们尽快上来，或者你上去接他们，许沁一个人肯定搞不定的。” “好。”秦天华打起精神，“我现在马上就去，然后再找人联系殡仪馆。” 宋希玉：“好。” “谢姨，你……”宋希玉思索了会儿：“还是让蒋姨去吧，你让她以我的名义，去找太太，让她帮我找一个律师。如若她不肯，就说是周慧出了车祸，她会顾念周姨在宋家做了十多年工的。” 宋希玉回头，透过玻璃看见跪在病床边的许沁，长睫颤动，眼眶红得厉害，“谢姨，你留在这里陪许沁。” 谢姨愣了下，“那您呢？” 谢敏想，如果这时候宋希玉在许沁身边的话会好很多吧。 宋希玉指尖收紧，神情疲惫，“我有事。” 交代完事情后，宋希玉走到急诊，外面瓢泼大雨，红色灯光映在湿地，像一滩滩血迹。 宋希玉拿出手机，再次看向短信：“宋瑜莹是乳腺癌，你最好尽快过来一趟。” … 推开门，许沁突然不敢走近。 病床上周慧头发一缕一缕黏在一起，脸上脏污血肿，颧骨摔伤见骨，下巴严重错位。 妈妈这样不好看了。 妈妈是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 许沁跑近，伸手去理周慧头发，越理越急，越急越解不开，全身冷汗直冒，“没事啊妈妈，我马上就给你解开。” 不一会儿，许沁白嫩手上全是血迹，她怔怔地望着手指，怎……怎么会呢…… 突然，许沁看见周慧左手握着一个橘子。 对了，周慧说，要下山给她买橘子吃。 许沁去摸橘子，触及到周慧的皮肤，还有温度，她蹭的一下站直身体，望向护士，激动的惊呼：“姐…姐…… 我妈妈她还是热的，你们……你们快来救救她啊！” 护士目光哀伤的看着她，“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护士把周慧身边的仪器收走，把呈直线的心电图放在床头，很不忍心但这是事实，“节哀。” “不是的……不是的……”许沁不信邪的搓着周慧手，越搓越快，越搓越冷。 “妈……妈……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吓我，我以后会好好听话的……” 许沁哀求着，眼睛里蓄泪水，周慧身体开始发僵，橘子滚落在地，许沁立马捡起橘子塞回周慧手里，周慧根本拿不稳，反反复复，直到橘子身上斑痕累累。 像极妈妈的身体。 许沁眼圈瞬间泛红，心里的委屈、酸涩、绝望像潮水一样涌上心头。 不是说电动车骑了很多年吗？ 怎么出车祸了？ 不是让你今天别去吗？ 明明几个小时以前还是好好的人……怎么就躺在这儿了呢？ 终于一个瞬间，许沁崩溃扑在床沿，眼泪跟溃堤的大坝一样，妈妈真的走了……世界上最爱她的人走了…… … 谢敏忧心忡忡，她不停的转头看向病房，许沁已经跪了快半宿了，事情来的太突然了，一时间接受这个事实很难。 谢敏重重的长叹一口气，眼泪花儿再次泛上来，不知道从今往后这孩子该怎么生活，太可怜了。 看许沁肩膀抽动的幅度没那么大，谢敏放轻脚步走进病房，温暖的手搭在许沁肩膀，小声安慰道：“节哀吧许沁，人死不能复生，你一定要快点振作起来把妈妈的后事办好。” 许沁缓慢站起身，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谢敏赶紧扶住，许沁使劲眨眼，一双眼睛肿得比核桃还要大，声音沙哑的像砂纸磨过桌面，“谢姨，可以帮我打盆水吗？我想把妈妈的脸和手擦一下。” 妈妈最爱干净了。 “好……好。”谢敏应下，转身去打水。 忙点好，忙点就会忘记悲伤。 谢敏打来一盆温水，把帘子拉上。 许沁在温水里浸湿毛巾，拿毛巾脚仔细擦着周慧脸上的血污，不一会儿水就被染红了。 许沁眼泪顺着脸颊一颗颗滴落。 谢敏心跟揪着一样疼。 … 天快亮时，舅舅周建冲进病房。 谢敏悄无声息的避开，把空间留给两人，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能展露出脆弱吧。 看见病床上的阿姐，一个一米七五的汉子瞬间泪湿眼眶，他抱住失魂落魄的许沁，拍着她的背，哽塞道：“没事没事阿沁，舅舅来了。” “舅舅！”许沁抱住周建，压抑的情绪再次崩溃，眼泪跟大坝一样决堤，“妈妈真的走了……妈妈抛下我走了……” 第16章 “阿沁，别哭……有舅舅呢。”周建安抚许沁，强忍住喉咙哽意，“阿沁，殡仪馆的车来了，我们早点带妈妈回家。” 把许沁情绪安抚下来后，周建把许沁扶在椅子上坐着，暗中攥着发瘪的荷包，“……舅舅先去结医院的账单。” 看周建正准备走出病房，谢敏上前递过去一瓶水道：“你就是周慧的弟弟周建吧？” 周建黝黑的脸上闪过一丝拘谨，点头。 谢敏看眼两人道：“周姐的东家宋希玉小姐提前垫付了医疗费和赔偿款，赔偿款稍后我们会为许沁单独建立一个银行账户，并汇入里面。” “现在律师正在和警方沟通交通事故的具体原因，届时我们会对司机进一步起诉，如果赔偿款有多的，我们会再联系你的。” 谢敏声音哽咽了下，“周姐的东西我们会收拾好寄给你们的。” 周建眼睛微热，连忙鞠躬，“谢谢，谢谢，也替我们给宋小姐说一声谢谢。” 宋小姐……许沁这才想起宋希玉，她只在病房门口见了宋希玉一面…… 许沁喉咙撕裂般的疼痛，她看向谢敏，声音哑的很厉害，“宋…小姐在哪里？” 谢敏捏着手心，此时竟然觉得有些残忍，可是说到底她们只是宋家的佣人，不能因为一点好就得寸进尺，忘记自己身份，她道，“宋小姐应该在上班吧……医生这个工作总是有很多身不由己的……” 许沁瞳孔缩了下，她在期待着什么，她与宋希玉不过是见了两、三面的人，甚至连朋友都称不上，还能期待宋希玉陪着她吗？宋希玉帮妈妈料理最后的事情，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一场梦该清醒了。 许沁重重咬着嘴唇，疼痛让她变得清醒。 她没有理由再留在观翠园，但至少可以给宋希玉说一声谢谢吧，如果妈妈在，一定会这样做的。 许沁抬头，眼睛里全是雾，“舅舅，你等我一下，我想给宋小姐亲口说一声。” “应该的。”周建低头看手表，道：“殡仪车在天亮之前必须要走，六点吧。” 还有一个小时，足够了。 许沁走到住院部，按下13楼，病房里很空旷，大多数人还没有醒来。 护士黄莲正在护士台打瞌睡。 “你好，请问宋希玉医生在哪？” 黄莲睁开迷蒙的眼睛，一眼就认出是上次来找宋医生的女孩，只是………这次和上次完全不一样了。 女孩头发乱乱的，小脸上是干涸的泪渍，眼睛肿的像桃子，眼底全是血丝，黄莲惊了下，立马撑起头，“怎么了？妹妹？有人欺负你吗？” 许沁摇头，抬起一双令人心疼的眼睛，“没有，我赶时间，我想和宋医生说几句话。” 黄莲张了张嘴巴道：“宋医生在手术室里做急诊手术，你只能等她了。” 许沁皱眉，“手术时长大概多少？” 黄莲抬头看挂钟，“六点之前应该能结束。” “手术室在哪里？” “3楼。”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女孩嘴角牵扯出一个弧度，转身离开，那一瞬间虽然女孩什么都没说，但黄莲感觉到一股强烈悲伤的情绪，突然好想上去给心碎的女孩一个拥抱。 许沁走到3楼，角落里一个中年男人正对着墙壁祈祷，嘴里念着的词是他最后的寄托。 许沁蹲在手术室门口，下巴放在膝盖上，双手环住身体，发呆似的看着手里橘子。 等了十多分钟终于有护士进去，许沁连忙起来，眼神忐忑的问道：“……你好，请问宋希玉医生在里面吗？” 护士看许沁一眼，漫不经心：“在做急诊手术，有什么事情等她出来再说吧。” “我知道。”许沁紧抿着唇，眼睛里满是渴求道：“你能给她说一声，我在外面等她吗？” “行吧。”护士不耐烦的应着。 许沁重新蹲在地上，她手握着橘子，像握着全世界，抬头看见时钟一点点流逝，看见晨光一点点撕碎黑暗，许沁焦急地舔着干涸嘴唇。 手术室有人出来，许沁抬头，出来的是一个男医生，中年男人停止祷告，满怀期待的看着医生。 医生对中年男人摇了摇头。 中年男人眼睛瞪大，久久无法接受。 片刻，男人像是明白了什么。 如枯叶般倒在地上，捂脸痛哭。 “节哀。”医生叹口气，走回手术室。 许沁眼睫颤抖着垂下，死亡对医生来说意味着什么呢，麻木吗？司空见惯吗？所以宋希玉只出现一次后就消失？ 许沁抱紧身体，可能是周慧和她都不重要吧。 时钟走到六点，无论多么悲伤难过，天边那一到霞光总会在第二天重新出现，许沁眯着眼睛看向窗外，眼泪不受控制地再次滴落。 宋希玉还没走到乳腺科，就被突如其来急诊叫走。下手术台后，在走廊碰见护士长，护士长艰难的想了想道：“宋医生，有个小姑娘在手术室外面等你。” 宋希玉心口一怔，迅速跑到手术室外。 晨光初露，空空荡荡。 许沁已经走了。 第9章 宝石 连续半个月高强度的工作之后，终于能有半天休息时间，宋瑜莹的手术也已顺利完成，宋希玉总算能松一口气。 第17章 车驶入观翠园，停稳后秦叔拉开车门，谢姨接过手提袋，将她迎进屋，跪身替她脱鞋。 宋希玉目光轻扫过客厅，空空荡荡，往常周姨总会问她吃饭没有。 宋希玉淡淡收回眸，往楼上走，推开房间门，一切维持着她上次离开的样子。 拉开窗帘，阳光陡然刺目，她伸手阻挡，适应片刻后，她移开手，望向后花园。 那片郁金香花圃已经枯萎。 明明不久之前周慧和许沁还在这里打闹追逐。 周慧…… 她连葬礼都没来得及参加。 宋希玉倚着门框，风吹动她的头发和衣角。 心口的疼是慢慢返上来的。 她的生活起居一直是周姨在照顾，虽然周姨的话不多，但人特别的细心，她总能先一步想到很多事情，书包里的雨伞、补课后的蛋糕…… 周姨算是她的半个家人了，没送周姨最后一程，她心有愧疚，只能把愧疚补在许沁身上。 宋瑜莹知道这件事后亦是。 所以赔偿款司机一时半会拿不出来，她们姊妹俩自掏腰包加倍汇入许沁账户，那笔钱，足以到许沁在大城市读完大学甚至结婚生子。 但宋希玉还是不放心，直到谢姨参加完葬礼，回来说，许沁舅舅对许沁不错，她才彻底放心。 人生无常，总会遇到很多事。 … 许沁回到家时，家里又被那群人泼了油漆，欠债还钱，狰狞又醒目。 这是舅舅家被拆迁后，临时的安置房，因为这件事，房东已经警告他们很多次了。若不是她，舅舅家不会这样。 许沁捏紧书包带，心里生出愧疚。 门没锁，许沁推门而入。 吱哑一声，屋内周建身子陡然绷紧，看见是许沁，他松了口气，把盛满水的盆子端在门口，周建催促道：“快来帮忙阿沁，等会儿你舅妈回来又该骂了。” 许沁拿起毛巾，蹲在地上使劲蹭，墙面越蹭越花，许沁心里一急，手中毛巾不小心掉在地上，沾满污渍，许沁垂头：“对不起舅舅。” “没事儿……”周建是个憨厚的汉子，只知道低头干活，他把掉落的毛巾洗净后，递给许沁，耐心的笑道：“这不是有舅舅在吗？” 许沁鼻子骤然一酸，接过毛巾继续擦墙。 赔偿款共两百万，以周慧的情况是不会有这么多钱的，谢敏参加葬礼的时候说，是宋希玉和宋瑜莹顾念周慧做工这么多年，给的补偿。 毕竟周慧是因私事在外出的车祸，若宋家不管不顾完全说得过去。 许沁明白这个道理。 其实……许沁很想问为什么宋希玉没来参加葬礼，但是心里的自卑告诉她，不要把宋希玉随手给的好，当做她必须做的，她们之间非亲非故。 谢敏像看透许沁的心事，她帮忙把周姨遗物归置好，道：“许沁，医生这个工作很无奈的，她们无愧于病人，却经常亏欠于家人，去年希玉小姐因为一场手术没参加宋家老夫人的八十岁生日宴，太太甩了她一年的脸色。” 谢敏瞥着许沁脸色，“许沁，其实希玉小姐是在意的你，她嘱咐我经常过来看你。还有瑜莹小姐也是，不过，她这几天马上就要动手术了。” 手术？许沁想起连头发都会发光的宋瑜莹小姐，惊了下。“瑜莹小姐怎么了？” 谢敏摇头，很是惋惜感叹，“听说是乳腺癌，唉……这么年纪轻轻怎么就得这个了呢。” “手术之后应该就能好了吧？”许沁拧着手，心口忐忑。 “这个医学上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懂。”谢敏转言道：“但我想希玉小姐一定会帮她选择最好的治疗方法的。” “也是……”许沁放下心，转念又想，也许她这辈子跟宋希玉、宋瑜莹都不会再见面了吧。 日子还得过下去。 葬礼结束的一个月后，债权人找上了门。 是许父当年出事时欠下的，这些年周慧除了日常开支所用，已经还了八十万，还有一百八十万没还。周慧死后，债权自然就落在许沁头上，许沁依往常，定期转入账户。 某天债权人在知道许沁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赔偿款之后，追上门来，要求许沁一次性付清，可若全还了，之后许沁的生活就成了大问题。 “咳。” 楼梯下一声咳嗽拉回许沁思绪。向下看，一个烫着满头卷发的中年女人走了上来。 女人看见满墙红油漆，翻个大大的白眼，嘴里讽刺道：“明明不是我家欠的钱，却找到我家来，这让邻居们看到还怎么做人。” 许沁侧身让女人进屋，攥紧手里毛巾道：“对不起舅妈，给你添麻烦了。” 丁娅搔首弄姿，硬生生撞向许沁肩膀，往屋内走去：“只道歉有什么用，让他们别找上门来啊，明明有钱却不还，这不是让人故意找茬是什么？” 许沁低头，死死的抿住嘴唇。 “哎呀，什么味儿啊，臭死了！”走上楼来的周小茉看门口这幅景象，狂扇鼻子烦躁道：“不是吧，我一个星期才回来一趟，还能不能安生。” 走过许沁身边，周小茉嫌恶看向许沁，嘴巴瘪着，“爸，你什么时候把她弄出去啊。” 周建难为情，在周小茉面前小心翼翼的：“小茉，你别这样说阿沁，你们俩是姐妹，再说阿沁也不想这样的。” 第18章 “阿沁阿沁，叫这么亲热，许沁才是你的女儿吧？”周小茉瞪眼周建，气呼呼的走进房间。 “小茉……”周小茉压根不理周建，周建尴尬的转过身，很不好意思的说，“阿沁，她们不是故意说这些话的。” “我知道……”许沁垂头应，在周慧死之前，丁娅和周小茉虽然不喜欢她，但不会针对她，现在这样，是债权人三番五次上门讨债之后造成的。 擦完油漆之后，周建和许沁回屋吃饭，桌上只摆了两碗稀饭和一盘咸菜。 周建讶然，问正在卫生间里打理头发的丁娅，“你怎么弄这个？肉呢？你们俩不吃吗？” “等会我带小茉回娘家吃饭去。”丁娅收拾好出卫生间，带来一阵令人眩晕的厚重香水味，许沁差点呕出来。 丁娅拿起门边的包，细长眼睛里写满不高兴，“你们俩在家就将就吃吧，再说这个月你生活费还没给我，许沁办葬礼的六万也没给我，家里早就没钱了。” 许沁还真没想起这件事，她蹭的一下站起身，脸色羞红，“舅妈，我马上就给你。” “这样最好了。”丁娅难得的笑了下，“你要嫌太素，就掏腰包，让你舅舅去楼下买卤肉吃。” “我去买，顺便把钱汇给你。”许沁转身进屋拿存折。 出来时许沁意外的看到丁娅在等她，三人一起下楼，丁娅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边走边说：“许沁，希望你明白我们家的难处，小茉今年上了津南市的艺术高中，开销越来越多，我们家是能省则省。你有能力就多帮衬点，你爸去世那年，你舅可是跑上跑下的，没少帮忙。” 丁娅叹口气：“你舅舅这个人呢，老实本分，就是没什么赚钱的本领，现在厂里效率不好，听说马上要裁员了，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他请了个长假。” 丁娅旁敲侧击道：“许沁，要是你舅舅提前下岗了，你是不是得给你舅舅养老，你舅舅可养了你十多年。” 许沁怔着，丁娅说的在理，舅舅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稳稳的“嗯”了声。 丁娅拍着胸口，“那舅妈就放心了。” 许沁汇了八万给丁娅，葬礼大小事宜都是舅舅跑的，长假也是这个原因。 回来路上，路过菜市场门口，许沁买了一只酥皮鸭，舅舅和她都喜欢吃这个。 走着走着许沁眼角就湿了，她总是不合时宜的想起周慧，她偷偷伸手擦去湿意，继续往家走。 … 转眼半个月过去，天气不知不觉的变冷了。 下午突然开始下雨，许沁忘了带伞，放学后站在教学楼前探头观察，雨不算很大，许沁搓搓脸，跑进雨里。 雨丝落在脖颈里冰冰凉凉的，每到这个季节，周慧就会给她买一件毛衣和外套，顺带也会给周小茉买。 回到家，许沁外套湿透了，她脱下外套和鞋子拿在手里，推门而入，满客厅都是暂新的衣物。 许沁懵了下。 周小茉拿起一件红色毛衣，对着镜子转来转去，雀跃道：“妈，你看这颜色衬我吗？” 许沁避开眼，湿哒哒的往卧室里走去，忽然看见包裹上的邮寄单，宋希玉。 希玉小姐……许沁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儿的冒上来。 丁娅懒洋洋的倚在沙发上，漫不经心道：“许沁，天气冷了，小茉挑几件衣服没什么吧，和你妈妈在的时候一样。” 许沁愕然，垂眸间脸上的雨水滴落，“没，没关系，小茉先挑吧。” 在许沁快走到卧室门口时，丁娅再次出声，“许沁，上次你弄坏的洗衣机，什么时候换？” 许沁抿了抿唇，还是没说，那洗衣机本来就是坏的，只是刚好到她用时，彻底不转了。 “许沁，这周末让你舅带你去买洗衣机吧，这天越来越冷了，根本没法洗衣服。”丁娅说。 “许沁！许沁！在家吗？”门外突然传来巨大敲门声，许沁被吓到全身一抖。 丁娅和周小茉惊慌失措的抱起一大堆衣服冲进房间，独留许沁一个人在客厅。 敲门声越来越大，像砸在许沁心上，她蹲在地上抱住脑袋，不敢出声。 “把油漆泼上去！” “别人赔给她的钱，她凭什么不赔给我们？难道我们的家人就不是人吗？她们家做了这么多孽，终于来报应了！” 许沁痛苦的捂住耳朵，眼泪啪嗒啪嗒的落着，被打湿的外套重重沉着，像把她往深渊里拽。 “喂！你们干什么呢！！” 是舅舅的声音。 第10章 宝石 门外舅舅声音很快就被淹没了，紧接着传来拳打脚踢的声音和痛苦的嚎叫。 他们在殴打舅舅！！ 许沁心里咯噔一声，奔到门边开门，十多个男人把楼梯急得密不透风，周建被他们泼了满身红色油漆，鼻青脸肿，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许沁火蹭的一下冒上来，她扒开人群，冲到舅舅身边把他护住，抬头双眼瞪红，像一头走入末路的狮子，质问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想干什么？？”为首的中年男人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猖狂的笑了：“许沁，太好笑了！你说我们想干什么？当然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周慧死了赔了两百万，你拿着钱凭什么不还给我们？你现在痛苦，那我们呢，我们可是整整十条命，他们到现在都还没有瞑目！” 第19章 中年男人把当年的法律宣判文书扔在许沁脸上，恶狠狠的说：“许沁，我们已经忍你很久了！今天是最后通牒，要是你今天不把钱还清，别想离开这里半步！还有你这舅舅……” 中年男人一举手，周建就害怕的瑟瑟发抖，在哄堂大笑之中，中年男人缓缓开口：“……你舅舅倒是对你挺好的啊，刚才差点就要动手了，只不过是个弱鸡，要逞能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打架么，多挨挨打就行了，我让兄弟们陪你舅舅练练，免费的，不用谢。”中年男人重重咬字，眼里发狠，大力拽开许沁手，另一个男□□头高高扬起就要往周建头上砸。 “啊！”周建一脸惊恐，飞快背过身子钻进角落，双手用力抱紧头。 眼看拳头马上就要落在舅舅身上，许沁铆足力气挣脱束缚，冲过去扑在周建身上，将他紧紧护住，厉声嘶吼道：“我给！我给！” “等下。”中年男人摇摇手，让人撤退。他用力戳着许沁脑袋，挑起狠戾的眉头，“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 许沁头猛地避开，她把周建起来，瞪回中年男人，白皙稚嫩的脸上愣是坚决和不退让，“我马上就给你！！” “哟，没看出小姑娘有点魄力。”中年男人讶异，他眉头一挑，伸手一指，支使旁边一个黄头发的年轻男子，“东子，你跟她去银行转钱，看着别让她跑了。周建舅舅嘛，就留在这，我们教教他中国武术。” 说罢，中年男人张牙舞爪，挑衅许沁：“螳螂拳，你觉得我这招怎么样？许沁，你要搞快点哟，不让等会儿舅舅要是有个磕磕碰碰就不好了。” 许沁牙齿紧紧的咬着，手掌捏到颤抖不止，他们要把舅舅留下来做为人质。 许沁回屋拿存折，另个房间的丁娅和周小茉正在透过一条缝观看，看见许沁一个恨到极致眼神过来，立马咔哒一声把门关上。 半个小时后，许沁汇完钱。 回到屋，许沁第一时间查看周建伤势。 周建被一大群大汉围坐在沙发上，他身体缩成一团，脸上抹了药，缠了绷带，眼眶红得很厉害。 看许沁走近，中年男人伸出手。 许沁瞪一眼，指尖掐到发白，把汇款单递过去。 中年男人翻来覆去的看汇款单，还不忙用手指弹弹，笑道：“早这样不就好了吗，何必玩这一出，许沁，你也得为叔叔们想一想，是不是？” “以前你妈妈在，每个月可以定期给我们一个保障，现在呢，你妈妈去世了，你手里捏着这么多钱，要是跑了我们找谁去？” “要是大家日子都过得好，谁也不想这样。说到底，还是你家有错在先，这点法律是承认了的。” 中年男人当着许沁面撕碎宣判文书和欠条，他拍拍手，一身轻松的桌子上跳下来，“好了，十多年的债务就此两清，我们不会再来了。” 一个个人从房间离开，纸片在房间胡乱飞舞，许沁眼眶逐渐酸涩，朦胧中，她好像听见妈妈的声音，妈妈在长长的舒气，像是卸下十多年的重担。 许沁手背胡乱擦去眼角泪意，开始收拾屋内的一片狼藉，周建想帮忙，结果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懊恼的捶了下地，道：“阿沁对不起，要不是舅舅被他们抓住了，也不会这样。” 许沁把周建扶在沙发坐着，苍白小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没事舅舅，这本来就是我们家欠下的债，早还晚还都是还，倒是让你挨了一顿打。” 许沁滞了下，吞吐着：“就是以后的日子可能有点难过了……” 赔偿款一共两百万，欠款一百八十万，给了丁娅八万，零零散散，现在手里只有十万不到。 周建思考了下：“当时宋家不是说和司机打完官司后，会再补款回来吗？有消息吗？” 许沁摇头：“没有。”就算宋家再给钱她也不想要了，那不是赔偿，是施舍。 “阿沁，没事，有舅舅呢。”周建重重的拍着许沁手背，半眯着一只血肿的眼睛，憨厚的笑道：“一家人在一起没有什么过不了的坎。” “好……”许沁心里一阵暖流渐渐流过，这是在周慧离开的漫长三个月之中的唯一慰藉。 周建不闲着，开始收拾茶几，“阿沁，咱们一起做快点，等会儿舅舅请你吃酥皮鸭。” “好。”许沁吸吸鼻子，把难过都憋了回去，抓紧收拾房间。 … 许沁期末考试结束那天，周建意料之中的下了岗，开始四处碰壁的找工作之旅。 这天下午，周建面试完一个小学保安的工作回家。 看周建垂头丧气，丁娅坐在沙发上烦躁的嗑着瓜子，越嗑越快，嘴里嘟囔着，“我当初真的是瞎了眼了，怎么会找到你，以前我那些姐妹伙，现在都在津南市买了房子，一个个穿金戴银的，而你呢，手里连一万块钱都拿不出来，不知道今年该怎么过年。” 丁娅目光若有若无飘向在厨房做饭的许沁，许沁一个抬头对上，丁娅又慌里慌张的避开。 “咳！”丁娅突然清了清喉咙，声音不大不小道：“周建，现在只有我拉下脸去问问我们那些姐妹伙，看能不能帮你在津南市找个工作。” 许沁切菜的手一顿。 “现在小茉放寒假，一个人在津南市补课，我还挺不放心的。”丁娅转着手里遥控板，边说边瞟着许沁，“要是那边有人能提供工作，我觉得我们可以搬过去，毕竟这一大家子人等着吃饭呢，不可能不赚钱吧。” 第20章 许沁垂着眼眸，钝钝的切着菜，丁娅说这个话给她听，想来已经差不多决定了。 一周之后，丁娅替周建找到了工作，那边要求第二天就上岗。 丁娅在房间收拾东西，嘴里哼着歌，高兴的尾巴都快要上天了。 周建把许沁拉在一边，他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的搓着手，无奈道：“阿沁，舅舅没办法，舅舅要赚钱，小茉要上学，她那个艺术高中学费太高了。你能明白舅舅吧，就像当年你妈妈出去赚钱一样。” 许沁心里酸得厉害，面上却不敢泄露，她咬咬唇，扯出一个笑容，“我明白，舅舅，我没事的。” “阿沁，还是你最懂事了。”周建眼眶微热，伸手捏捏许沁肩头，“舅舅每周都会回来看你的，津南市也就一个小时车程，很快的。” “嗯。”许沁掐着手，维持着笑容。 “等过年的时候，舅舅把你接到津南市来。” “好。” “你自己天天做好吃的，钱不够就给舅舅说。” “知道啦。”许沁眉眼一笑，急匆匆的把周建推出房间，“快去收拾吧，等会儿赶不上客车了。” 周建转身进屋消失不见，许沁再也忍不住了。 她趴在栏杆上，眼圈里打转的眼泪疯狂砸落，心里的委屈和苦楚跟泉眼水似的不停冒。 当年，妈妈也这样离开她的。 妈妈把年仅六岁的她交给了舅舅，现在舅舅也离开了她，只剩她一个人了…… 等两人离开，许沁看着空荡荡的房子，除了不能搬走的都搬走了，许沁有一种他们再也不会回来的感觉。 许沁坐在沙发上，脱掉鞋，把自己蜷作一团，房间里好安静，安静的可怕，刚刚才压下去的泪意又漫上来了。 许沁忽然瞥到鞋柜旁一个黑色钱包，是舅舅的，应该是弯腰穿鞋时从裤兜里掉出来的。 舅舅会着急的，许沁捡起钱包追出去。 还没到一楼就听见一阵笑声，……那声音太熟悉了，许沁心突然有点凉，不敢下脚再往下走，她小心翼翼探出头去看。 丁娅和周建两人站在路边，丁娅捶着周建的肩膀，细长的眼睛里满是窃笑，“周建，你这辈子就这点长处了，你演的太逼真了，我差点都相信了，……果然老实人是最可怕的。” 周建狠狠的抽了一口烟，得意洋洋道：“许沁和她妈妈一样，不能硬来，需要卖惨来获取同情心，否则你认为许沁会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钱还账？我们能顺利分到钱？你能付得起你心心念念的房子首付？” 什……什么？ 许沁耳畔像突然被轰炸了一般，嗡嗡作响，大脑一片空白，她木讷的看着那两个人。 丁娅拨弄头发，睨着周建：“你给个明话，他们到底给你分了你多少钱？” 周建手指尖抖着烟灰，很是傲慢，“三十万。” “三十万？”丁娅瘪了瘪嘴巴，很是不满道：“我们给他们出的注意，还挨了一顿打，才分我们这点？” “别急。”周建不以为然的笑了声，口鼻腔吐出浓烟，他继续道：“宋家不是说还会给钱吗？她们不也是经常寄东西过来吗？细水才能长流。” “行吧行吧，细水长流。”丁娅手指绕着头发，突然脑中一个念头出现：“周建，你就不怕你姐知道你干的那些事情之后，从坟里钻出来打你？” “我怎么了？”周建理直气壮地笑道：“这么多年我不是帮她好好照顾着许沁的吗？得顶许沁半个爸爸吧？” “哈哈哈……是啊，许沁还说给你养老呢。” 两人嘻嘻哈哈的坐上出租车。 许沁脚像被旱在水泥地里，一步都动弹不得，她的心脏猛然间一股巨大的力量攥住，疼痛从心口蔓延到四肢。 所以这么多年周建对她都是伪装？ 怎么会有人伪装了十多年呢？ 妈妈这么这么的相信他。 与他共屋檐十年，甚至有一瞬间许沁以为那是父爱，没想到面具之下是这么丑恶的面孔！ 想起周建跟她说过的话，拍过她的肩膀。许沁喉头泛上一股强烈的恶心感，她捂住胸口，在角落干呕，像是要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许沁太难过了，这里连空气都会让她觉得恶心，粗鲁的把眼角泪水擦掉，她要走，她要跑，她再也不要呆在这地方了。 许沁回到家就开始收东西，她不知道她要去哪，唯一确定的事情，是她一秒都不能呆下去了。 否定周建，就像是否定了她过往十年。 她建立的情感世界在轰然之间倒塌。 许沁收着收着，突然开始失控。 她突然好想好想妈妈，好想妈妈在身边。 妈妈为什么抛下她走了。 她真的好害怕好孤单。 她不想再装了。 胸口压抑多日的情绪终于泄了口。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没有任何收敛。 这仗势要把所有委屈难过都哭出去。 门口传来敲门声，许沁看了眼，肯定是周建回来拿钱包来了，许沁把钱包扔向门口，几乎用尽全力嘶吼：“你给我滚！！！” 那头还在敲门，许沁突然愣了下神，如果是周建，他应该早就开了门。 许沁抽着身子，逐渐平复情绪，她用袖子胡乱擦了擦鼻涕，喘着粗气，打开门。 第21章 然后许沁以这辈子最落魄的样子撞见宋希玉。 第11章 宝石 寒风凛冽的冬天，好不容易出一次太阳，谢敏拉开窗帘，阳光照进观翠园书房。 谢敏把散乱的书整理好，心不在焉道：“蒋姐，这件事情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为好。” 昨天谢敏上街的时候，看见希玉小姐给许沁寄的羽绒服，正准备上去打招呼的时候，那个女生转过头来，谢敏惊住了，这不是许沁舅舅家的女儿吗，叫周什么来着……她忘记了。 于是，谢敏就在想，许沁的衣服为什么会穿在那个女生身上？是许沁借给她的？还是那个女生抢的？ 蒋眉正在扫地，她踌躇了下道：“不好说，毕竟天底下一样的衣服那么多……” “话是这么说，可是为什么偏偏是那件衣服，又为什么偏偏是那个人呢……你说我要不要给小姐说这件事？”谢敏一边说着一边擦桌子，一个不留意差点把杯子碰地上去，她赶忙接住，暗暗擦把冷汗。 宋希玉刚走上二楼，就听见谢敏在书房里的焦虑的声音，要不要给小姐说？有什么事情瞒着她吗？ 宋希玉推开门走进去，将手里一沓资料放在桌上，棕色眼眸漫不经心的抬起，薄唇轻启：“怎么了吗？发生什么事情了？” 谢敏愣了下，竟然就这么撞上小姐了，她小心看了眼蒋眉，蒋眉耸耸肩表示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谢敏纠结了一下，还是打算说出口。 几分钟后，听完前因后果的宋希玉背靠椅背，银丝框眼镜后的秋水眼逐渐变得深沉不可测。 谢敏咽咽口水，试探道：“小姐，要不我打个电话问问？或者我去镇上看看？” 宋希玉双臂环绕起，抿唇道：“若真有什么事情，他们看见你去了肯定是有防备的。” “那怎么办？”谢敏有些急了。 宋希玉揉了揉眉心，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简单，沉寂片刻，她拿起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号码，几秒之后那头传来一个惊奇的男声：“哟，这是咋啦？我万年不联系的二表姐竟然给我打电话。” “瓒宁。”宋希玉先淡笑了声，随后声音渐渐清沉下来：“有正事。” 能用这语调说话，说明事情的确很重要，宋瓒宁收了揶揄的心，清清嗓子：“什么事，您请随意差遣。” “帮我查一个银行账号的流水。” “害，还以为什么事情呢，这简单，保证完成任务，不过……”宋瓒宁拖长语调，显然又起了坏主意，“您得先告诉我是谁。” 宋希玉一愣，长睫颤动，思虑片刻，用最合适的话来说是：“一个长辈托孤的小孩。” 话一出口，谢敏和蒋眉都震惊了，尤其是谢敏，她是个容易感动的人，此刻竟有点翻眼泪花儿。 “啊……这样啊…”宋瓒宁有些失落，他以为他能挖到什么大料呢，他砸砸嘴巴道：“卡号发我，马上帮你查。” 十分钟后，宋希玉看见许沁银行账号的流水。 在周慧去世的第二天，许沁账户汇入两百万元整，一个月后转出八万汇入周建账户，两个月后竟然一笔转出一百八十万！ 一个小姑娘什么消费会这么高！ 宋希玉眉头收紧，顺藤摸瓜，把接收一百八十万的账户流水调出来，发现这笔钱被分给了十一个不同的账户，其中一个汇入最多三十万的账户竟然又是周建，继续查去，发现这笔资金被用于购房定金。 怎么看怎么像是分赃！ 宋希玉把手机放在一旁，陷入长久的沉默。她表情严肃，单手撑起额头，指骨敲着桌面，阳光在她的眼睫、下巴落下一片深色阴影，嘴唇越抿越紧。 谢敏从来没见宋希玉脸上露出这个表情！ 谢敏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心里慌得跟打鼓一样：“对不起……小姐，我没想到周建竟然是这样虚伪的人！是我……是我没调查清楚！！” 宋希玉越遇事越冷静，如若在手术中突发意外，她总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稳准狠找到问题点所在的人，年仅二十九岁的外科医生，凭这判断力和魄力，甩出同龄人好几条街。 缓了缓，宋希玉扶起银丝眼镜框，秋水潭下是冷静和沉着，见谢敏自责的双手发抖，她语调放轻，“谢姨，这不怪你，是我考虑不周，这笔钱的诱惑力太大了，人性禁不起考验。” “走吧谢姨，去一趟大华镇。”宋希玉不紧不慢的起身，镇定自若仿佛是坐镇后方的军师。 “好。”谢敏眼眶一热，小跑下楼安排。 … 一个半小时后。 当宋希玉敲开许沁家的门。 许沁穿着白色毛绒绒的睡衣，头发乱糟糟的，小脸哭花，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眼睛红得像只兔子。 看见宋希玉，许沁愣了下，随后一头扎进宋希玉怀里，小手紧紧抱住，开始哇哇大哭。 许沁觉得，反正她都这样惨了，不如破罐子破摔，在宋希玉怀里大哭特哭。 一阵奶香味入鼻，宋希玉身子先是一僵，她低头看，许沁像一个受委屈求抱抱的小孩，她心里某处忽然一软，伸手环抱住许沁。 这是一个迟到很久的拥抱。 是在周姨去世时就该给的。 好在是迟到，不是不来。 宋希玉轻轻抚摸许沁被抓得毛毛躁的头发：“我来了，许沁。” 第22章 宋希玉声音是那么的温柔好听。 好想念希玉小姐…… 许沁心里源源不断泛起苦涩和委屈。 只想一次性的好好哭个够。 呜呜呜……她想离开这里，可是天大地大，她能去哪啊，她……她想去观翠园。 希玉小姐怀抱好温暖…… 许沁想起那天晚上，她独自走夜路上山时，宋希玉对她说，带她回家。 回家，带她回家。 宋希玉说话的表情，语气，许沁记得清清楚楚。 许沁凭着一股热血上头的劲儿，拽着宋希玉衣角，抬起可怜兮兮的还带着泪水的潋滟眼睛：“希玉小姐，我……我可以跟你回观翠园吗？” 宋希玉怔了下，这一行，她并没想到这件事。 许沁心提到嗓子眼儿，怕宋希玉拒绝，许沁又补了一句：“我想和大家在一起，我不想在这里了。” 宋希玉低头看怀里跟小流浪猫似的许沁，她声音放得极轻极软，“你是不是都知道你舅舅的事情了？” “嗯……知道了……”许沁乌黑眼眸颤了颤，嘴唇咬得死死的，委屈的不行。 刚才宋希玉在楼下碰见了周建，事情的来龙去脉她都弄清楚了。 宋希玉心里有愧疚，如果不是她一次性给了许沁那么多钱，不会有此一遭。 待许沁情绪平静下来，宋希玉手稍抬起许沁的脸，用湿纸巾擦干净她的脸，声音柔软的像春日阳光：“许沁，你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在楼下我撞见了你舅舅，他承认了和债权人的私下交易，你爸爸的事情我也知道了。” 许沁吸吸鼻子，泪滴像露珠一样挂在睫毛上，眼尾和双颊哭出来的一片连一片红晕，让人生怜。 “走吧。” 宋希玉牵起许沁的手，许沁垂眸看着那双白皙温暖的手，她的心脏嘭嘭一跳，像陨石穿破大气层坠落地球，余波传达到她的四肢。 “等下，我把妈妈的东西都带走。”许沁不舍的松开宋希玉手，飞快进屋拿行李，刚才其实她都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 再次走进宋希玉身边，许沁主动把手塞进宋希玉手里，宋希玉心里恍惚了下，低头看那双粉粉嫩嫩的手，仔细看指关节上还有冻疮，宋希玉眉头轻皱了下。 两人走到楼下，一个穿着黑色大衣外套，里面穿着西装的俊美男人正在跟周建说话。 周建和丁娅的脸色跟吸了墨水一样黑。 看见许沁，周建还想说话，许沁只觉胸口有股恶心感，她狠狠的侧头不理会周建。 周建震惊，无声的张了张嘴巴。 “你先上车。”宋希玉把许沁带上车，转身走到男人身边。 宋瓒宁帅气的从前往后捋了把头发：“姐，我都搞定了，还债的钱就当还了，剩下的三十万这位周先生会一毛不少的全部吐出来的。” “行。”宋希玉看向这两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人，脸色极淡，“瓒宁，你再帮我拟一个变更抚养人的协议书，让这位先生签字，协议最好再补充一句，若非许沁意愿，周先生不得探视许沁。” “明白。”宋瓒宁站直身体，调皮的眨眨眼睛。 说完这句话后，宋瓒宁把宋希玉拽到一边，他斜眼看着黑色帕拉梅拉里双眼泛红的可怜少女，好事的挑起眉头，“姐，你确定不是给自己找了个童养媳？” 寒风吹过宋希玉的脸，她抬手挽起发丝，眉眼安然又笃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行吧。”宋瓒宁无奈的耸耸肩，看来宋希玉丝毫没发现自己看向少女时的那个柔软溺爱眼神。 看着宋希玉背影走远，宋瓒宁低低的暗笑了声道：“咱们且走且瞧咯，到时候可别玩脱了。” 第12章 宝石 车驶上高速，窗外景色疯狂倒退，许沁后知后觉的，终于感觉到了真实。 许沁收回眼，她所有行李就只有身上这一件白绒绒的睡衣，以及粉兔子拖鞋，她动动脚指头，紧张的身体开始放松。 车内空调开的刚刚好，狭小的空间，鼻间飘来若有若无的柑橘香气，许沁小心的侧目。 宋希玉正在用手机回复短信，她穿着驼色羊绒大衣，内里米色高领毛衣，低丸子头松而不乱的扎着，耳垂白净，架在高挺鼻梁上的银边框眼镜，棕色眸子在阳光下折射出澄澈透明的金色光晕。 宋希玉眼睛像有魔力，只看一眼，许沁就会感到全身心的安定，好像只要有宋希玉在，一切的一切都可以解决。 其实……说真的……许沁捏了下手指，她到现在都没明白自己是怎么有胆量冲进宋希玉怀里的。 那一刻，大概是她在失去所有之后，唯一一样必须不顾一切抓住的东西吧。 当宋希玉回抱她的一瞬间，许沁心情像皱巴巴的衬衫被熨平，所有难过一股脑儿抛之脑后。 仔细瞧，宋希玉大衣上有被打湿的痕迹，是她蹭上去的眼泪和鼻涕，刚才自己一定跟个小疯子一样。 许沁趁着呼吸的瞬间又偷偷瞥向宋希玉，谁知这次被宋希玉逮个正着。 许沁瞳孔缩了下，飞快避开。 宋希玉不甚在意，她单手斜斜的撑起头，几缕发丝似柳丝垂在干净利落的下颌线处，想到许沁早就打包好了的行李，宋希玉问：“是不是在我没来之间就准备走了？” 许沁怔着，双手在身侧逐渐收紧，迟钝的点点头，“嗯。” 第23章 “走哪去？” 这点许沁没想，当时只是恨不得马上离开，她窘迫的红了脸，闷着不说话。 宋希玉看着许沁习惯性的缩起身子，捏得红得不行的指关节，小姑娘这几个月吃了不少苦头吧，也没打电话跟她说一声。 许沁话爱往心里藏，能不麻烦别人就绝对不会麻烦别人，说出那句跟她回观翠园就算是破釜沉舟的勇气了。 刹那间，宋希玉想教训的话也说不出口了，她敛敛眉，声音轻的像轻吻水面的蜻蜓，她道：“许沁，过去了的就让它过去吧，以后重新开始生活。” 嗯？宋希玉没有教训她？这倒是让许沁更内疚了，眼眶再次热了，她吸吸鼻子，忍下哽意道，“我会的，一定会的。” … 快到中午时，许沁到了阔别半年的观翠园。 白色欧式别墅，依靠半山树林。 好像它永远在那。 许沁跟着宋希玉下车，楼梯上谢姨、蒋姨、秦叔、园丁大叔站在一排等着她，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和蔼可亲的表情，许沁瞬间鼻子一酸。 谢姨红了眼眶，率先开口，“许沁，我们都很想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蒋姨也张罗着，“许沁，快去洗个澡吧，洗掉身上灰尘，好吃饭。” “好。”许沁应着，吸着鼻子。 许沁还是住的周慧的房间，推开门，床铺和家具都换了新的，但，空气里仍有一股熟悉香气。 ……是妈妈的味道。 这些看不见的回忆是最杀人的。 许沁头仰得高高的，不让眼泪掉下来。 “叩叩叩。”屋外传来敲门声。 许沁擦去眼泪，一个长长的深呼吸，收拾好情绪。 门外谢姨把一套衣服递给许沁，温和道：“这是小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穿的衣服，好不容易在衣柜里找着一套，你先穿上，下午我带你买新的。” “谢谢。”许沁双手接过。 洗完澡后，许沁吹干头发，在头顶随意绑了个丸子头，左右照镜子看看，粉扑扑的小脸，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泛红的下眼睑。 许沁打开衣服，扑面而来的柑橘香味，一套淡紫色的带绒保暖衣，一件厚实软糯的深紫色海马毛毛衣，一条深色宽松牛仔裤。 外套谢姨还没给她，屋内有空调，所以并不冷。 许沁穿好衣服出来，谢敏正准备来催她吃饭，看见许沁背影，谢敏一下子就失了神，许沁身形跟希玉小姐小时候简直太像了，有一瞬间甚至都误以为穿越了时空，待许沁转身，谢敏回过神。 许沁脸蛋虽然小，双颊却嘟嘟的，带着少女独有的圆钝感，也叫婴儿肥，眼睛深邃有神，像山间小鹿，对一切充满好奇，却又不敢上前。 谢敏双手交握，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哎呀，我一直都想要个女儿，这下梦想成真了。” “谢姨。”许沁拂拂耳边碎发，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脸颊在慢慢的变红，些许羞涩。 “诶！”谢敏响亮的应了声，又拉起许沁的手：“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这一刻飘了很久的许沁，终于感觉到了踏实。 许沁来到餐厅，并没有见到她想见的人。 谢敏带许沁到小厨房的餐桌上，摆好碗筷，给许沁盛一碗香喷喷的番茄排骨热汤，见许沁眼神飘忽不定，谢敏道：“小姐被医院叫走了。” “哦……”许沁心头稍稍有些失落，但很快就过去了。她坐下，按着顺序一一叫过桌上几个长辈，比起夏天初见面时的拘谨，许沁自然熟稔了很多。 下午等许沁睡过午觉之后，谢敏带许沁上街去买衣服。 许沁还是第一次进这么大的商场，有些生怯，看见衣服上吊牌的价格更是试都不敢试了。 谢敏把衣服塞进许沁手里，笑着道：“之前希玉小姐给你寄的衣服也是在这打包买的，这本来就是宋家的产业，而且是小姐付钱，你怕什么？” 就这样，许沁被推进了试衣间，她木楞着站着，抱着衣服的手不停收紧，宋希玉帮了她太多了，无功不受禄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先敷衍的试一试吧，等会儿再出去买。 许沁磨磨蹭蹭的换好衣服后，走出试衣间。 谢姨一眼就惊艳了，她上下打量着，这个浅粉色的羽绒服很称许沁皮肤，像盛开的海棠花。 看许沁犹犹豫豫，心不在焉的样子，谢敏拍拍许沁的肩膀，语气洒脱道：“许沁，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觉得太贵，希玉小姐也经常给她资助的那些学生寄新衣服去。” 许沁一瞬间愣在原地，在接连上头的狂喜之后，许沁理智开始返上来。 她凭什么住在观翠园？ 她又不能替谁工作。 ……宋希玉应该是可怜她吧。 ……跟宋希玉资助的其他学生一样。 ……她还在抱什么美好幻想。 “你们啊，好好读书就算是报答希玉小姐了。”谢敏嘿嘿笑着，转身去看其他的衣服去了。 “是啊。”许沁黯然的扯出一个笑脸。 只能小心翼翼的把这份爱慕深藏进心底。 谢敏又给许沁挑了几件衣服，许沁恍恍惚惚的试穿，最后由谢敏统一付款。 … 晚上宋希玉回家的时候，家里刚吃完饭，餐桌上只剩下了谢敏和许沁。 第24章 听到声响的谢姨从餐桌起身，往门口去。 “不用了，我自己来。”宋希玉弯腰换上拖鞋。 往屋内走，宋希玉脱掉大衣，露出里面米色高领毛衣和米黄驼色相交的呢子格裙，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随意和家居。 宋希玉看见许沁穿着她小时候穿过的衣服，有种莫名的喜感，笑意染了她的眉梢，她很快收回眼，又看向谢敏：“谢姨，煎个牛排吧。” 只和宋希玉对视了一秒眼神，许沁都觉得空气在发热。 谢敏拿了牛排在锅里煎，滋滋的味道听起来十分治愈，厨房外，宋希玉在看一本医学杂志。 许沁开始收拾桌上碗筷，倒掉剩菜，打开水龙头，微热的水让许沁指关节上的冻疮刺疼发痒，她蜷了蜷手指，没太在意，碗一洗一清，擦干后收进碗柜。 宋希玉一边切着牛排一边看着许沁的背影，热水从她手上流过，她总是会时不时的抠一下手指。 等许沁收拾完厨房，宋希玉已经没在客厅了。 谢敏擦拭厨房台面，道：“回去吧许沁，我把地板拖了就去睡觉了，这个天太冷了。” “好，早点休息，谢姨。”许沁往后厅走去。 许沁洗漱完后，一下子扑在床上，窗没关，一阵又一阵的刺骨寒风钻进室内，把她的脸和手吹得极冷。 懒了一下，许沁实在受不了，起身关窗。 刚关好窗户，就听见敲门声。 许沁回头。 门外响起温润的声音：“是我。” 是宋希玉的声音。 许沁不由己的变得雀跃。 许沁蹦哒着开门，看见宋希玉，欣喜的夸张表情收敛了些，她站定道：“希玉小姐。” “这么冷的天，鞋也不穿？”宋希玉垂眸，看着那双被冻得通红的小脚。 “忘了。“许沁尴尬的动了动脚趾头，随后转身一步做两步到床边穿鞋。 宋希玉走进屋内，四处看了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添置的东西，她把药膏和棉签放在桌上，道：“许沁，手上冻疮裂了口，能不碰水就尽量不碰水，不然一直好不了。这段时间你不用做事，我跟谢姨说过了。” 宋希玉怎么知道她手上有冻疮的？ 宋希玉总能发现一些很细微的事情。 就像第一个发现她剪了头发。 许沁手上冻疮突然像是有了温度，热热的，痒痒的。 “谢谢，希玉小姐。” 许沁打开药盒，抽出说明书查看，好大一张，看起来就很厉害。 宋希玉走到门口转身，看见许沁拿棉签随便在创面上涂了层，格格巴巴，她的医生强迫症要犯了。 “我来吧。”宋希玉返回屋内。 “啊？”许沁抬头迷蒙的看了眼。 宋希玉接过许沁手里的药膏和棉签，指尖接触的瞬间，许沁酥麻了一下。 宋希玉站在书桌旁边，许沁坐着。 宋希玉弯腰，碎发从许沁眼前落下，带来一股独特的发香，是许沁没有闻过的味道，很淡很舒心。 宋希玉把她的手展平，先用干棉签把死皮和碎屑扫去，然后蘸取少量药膏薄薄的均匀的涂一层，白白的，奶奶的，带着一股淡淡的中药草香味。 许沁抬睫，装作不经意的瞥向宋希玉。 她们俩隔得太近了。 近的许沁可以数清宋希玉长睫有多少根，月光像投影仪，将星星悉数投射在宋希玉银丝眼镜框后，抬眸即开关，预告星辰大海。 药膏钻入皮肤有种刺挠的疼痛感，许沁突然反应过来，鼻腔里小小的闷哼了一声。 看许沁吃疼后下意识的想要往回缩，宋希玉用另一只手轻轻握住许沁皓腕，她眨动长睫，缓慢的抬起眼眸，琥珀色里闪起一个又一个光点，是星辰海的闪耀，她声音轻柔，像哄人入睡的软语： “乖，别动。” 许沁一下子愣住了，宋希玉说话的温热呼吸洋洋洒洒喷在她的皮肤上，像站在大树下，太阳透过繁密枝叶透过过来的光点，那感觉温暖留恋，恰到好处，又撩人心弦。 第13章 宝石 转眼就到了过年前夕，许沁每天学着宋希玉样子，涂着手上冻疮，不知不觉这顽疾竟然奇迹般的好了。 腊月二十六吃完午饭后，许沁跟着谢敏去山下置办年货，今天宋希玉、宋瑜莹和周思礼都要在观翠园吃饭。 回到家许沁和秦叔忙着贴春联、贴窗花，秦叔搭着梯子在别墅几个角挂上红色灯笼，年味十足，喜气洋洋。 忙完后，许沁进厨房帮忙打下手，看着谢敏备菜这分量，两大人一小孩完全吃不完啊。 见许沁疑惑，谢敏一边洗着排骨一边解释：“今天是特例，我们可以和小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等大年三十一早，我们就可以回家去了，初一下午再回来。” “哦哦。”许沁点头，拿起一个苹果开始削皮，又问：“大年三十晚上的希玉小姐呢？” 谢敏把腌料仔仔细细抹匀排骨：“希玉小姐回宋家老宅呀，每年如此。” “哦……”许沁手抖了下，苹果皮忽然削断了。 谢敏看眼失落的许沁，抿了下嘴角道：“许沁，不用担心，希玉小姐早就给我交代过了，她让过年把你带回我家去，我家就在隔壁市，不远，一百公里，我家里亲戚可多了，每年都很热闹，很好玩的。” 第25章 许沁睫毛颤动，还没来得及回答谢敏的话，门边就传来开门声。 许沁回头，周思礼穿着红色小棉袄蹦蹦跳跳的跑进房间里，在她身后是许久未见的宋瑜莹。 宋瑜莹穿着黑色到脚脖的长款羽绒服，戴着一顶白色的针织帽，帽檐一圈白色的绒毛，称得她脸蛋极小，许是病后，她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气不错。 看见许沁，宋瑜莹眉毛扬了下，眉头小痣动着，笑着对她眨眨眼道：“你好呀，许沁。” 许沁连忙停下手中动作，乖巧站好，对着宋瑜莹微微颔首，“瑜莹小姐。” “许沁姐姐，新年快乐！”周思礼跑到许沁身边，一个熊抱把她的腿抱住，甜甜的酒窝忽隐忽现，“哇，许沁姐姐，你变得更漂亮了！” 许沁脸蛋一下子就变红了，她想摸周思礼脑袋，但是又不敢，她轻轻碰了下思礼的小辫子，道：“小小姐，长高了呢，也变得更加可爱了。想吃什么水果，姐姐帮你洗。” “蓝莓，我想吃蓝莓。”周思礼探头往厨房看着，一脸期待的样子：“还有香蕉、哈密瓜和石榴。” “好。”许沁笑着应下，“去客厅看会儿动画片吧。” 许沁在水龙头下洗着蓝莓，转头看，宋瑜莹已经脱掉了外套，她穿着黑色毛呢连衣裙，头发柔顺的垂在脑后。 许沁稍许怔忪，上一次看见宋瑜莹的时候，她发量惊人，阳光下每根头发丝都在发光，而这一次，宋瑜莹头发少了很多，也没有那么的有光泽。 更重要的是人瘦了许多。 宋瑜莹正在和周思礼玩跳棋，周思礼每走一步，都会皱着眉头、嘟起嘴巴想很久，宋瑜莹则是胸有成竹，走完自己的棋后，就把充当跳板的棋子全部移走，周思礼气得咋咋呼呼的。 在许沁放下果盘的时候，周思礼痛输一局，她扭头，不理会宋瑜莹，撅起嘴巴的样子可爱极了：“哼，我才不要跟妈妈玩了，妈妈故意的。” “小丫头，明明是你太笨了，好不好？怎么？输不起啊？”宋瑜莹笑了声，用叉子叉起哈密瓜吃。 周思礼把棋盘推向许沁，圆圆的大眼睛眨巴着：“许沁姐姐可以和我一起玩吗？” “啊？”许沁有些意外，她看一眼宋瑜莹，宋瑜莹斜躺在沙发上，手撑着头，懒洋洋的点了下头。 于是，许沁就被周思礼拉在白色地毯上，下棋。 两个回合之后，周思礼眉毛张扬，银铃般的笑声回荡在客厅，两局她都速战速决，顺利赢下。 “小鬼头，别太得意。”宋瑜莹点了下周思礼额头，顺带看眼许沁，“这都是许姐姐让你呢，好多次她都可以把棋子移走，但为了帮你搭路，没动。” 许沁脸蛋红了下，道：“没有，是小小姐更厉害。” “看吧，才不是呢。”周思礼扬起下巴，特别骄傲的样子。 宋瑜莹无奈，扶着额头，“哎哎……好吧……今天过年，就让你任性一次。” 下完跳棋，许沁又陪周思礼玩大富翁、五子棋，小孩子胜负欲强，许沁不露痕迹的让周思礼赢，周思礼越玩越喜欢许沁，两人拿奶糖当砝码，不一会儿周思礼面前就赢了一大堆。 天边落下最后一抹云彩时，宋希玉冒着风霜回家了。 她脱下外套，松开围巾，笑意吟吟的往客厅走。 看见宋希玉，许沁执棋子的手滞了下，身在棋盘，心思开始追着宋希玉去了。 宋希玉走在沙发边，和宋瑜莹耳语几句，依稀听得在问宋瑜莹有没有按时去医院复诊、吃药之类的。 “许姐姐，注意了哟，我又开始给你挖坑了哟。”周思礼趴在白色毛毯上，眼巴巴的盯着棋盘，明明是出声提醒，但又希望许沁没看到，这样更能显示出她的棋艺高超。 许沁回过神了些，会意的笑了，她看眼棋盘，准确无误的把周思礼的棋子堵上，下棋要棋逢对手才好玩，老是轻松的赢下，就没有意思了。 “许沁，好棋。”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温润的女声。 许沁心脏重重的跳了下，不知何时宋希玉走到了她们身边，周思礼趴在地毯上没了位置，宋希玉索性盘坐在许沁旁边，鼻间突然的柑橘香气，让许沁心神紊乱。 “哎呀呀，许姐姐，竟然被你堵上了，看棋。”周思礼似比武现场，各种招式齐上阵。 宋希玉被周思礼的动作逗笑了，浅浅的笑声听起来慵懒又随意。 许沁听着，仿佛一段迷人的咒语，她不知该如何下棋了。 “下这儿。”看许沁即将跳进周思礼的坑，宋希玉握住许沁的手，引导着许沁去往另一边。 一瞬间，许沁大脑空白了下，她眼睛微睁，看着宋希玉手轻轻覆盖住她的手，温暖柔软，是许沁的第一感觉，灯光下宋希玉皮肤白到发光，晃得她的心坎坎里去了。 “啊啊啊，小姨，你帮许姐姐，都不帮我！”周思礼气呼呼的，继续思索着下一步棋。 宋希玉凑近许沁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荡漾着笑意：“让也不能这么明显吧？” 太近了，太近了。 宋希玉呼吸扑在许沁耳廓上，温热又潮湿，许沁耳尖猝不及防的变红了。 本来棋下的好好的，这不是宋希玉突然出现，乱了她的精心布局。 宋希玉离了些，从包里拿出暖手宝递给许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屋里开着空调呢，手还这么冰。” 第26章 看许沁没接，宋希玉直接塞进了许沁手里，一瞬间略炙热的暖手宝通过手心传递在许沁心上，与之后来的是逐渐加速的心跳，宋希玉的细致温柔让人毫无招架之力。 “小姐，吃饭啦。”那头餐桌上谢敏一边招呼众人，一边给每个杯子里都倒入鲜榨果汁。 许沁临时去了个卫生间，再回到餐桌上时，满满当当的坐了七个人，只有宋希玉身边留了个空位，许沁手心热了下，慢吞吞的坐下。 一桌子丰盛的晚餐，色香味俱全，让人垂涎欲滴。 宋希玉举杯，春风满面，让人忘记去年一年的风霜，她声音温柔清沉：“过去一年大家辛苦了，明年请多多关照。” 餐桌上响起铃铃当当的玻璃杯撞击的声音，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在这气氛之下，许沁心底深藏的伤感也消退了些。 “蒋姨，你老公今年回家过年吗？”宋希玉看向蒋眉，随口问着。 蒋眉笑不拢嘴：“要呢，都三年没回来了，今年他们工地换了个新领导，人好着呢，批了十天假。” “挺好。”宋希玉转头又问司机秦叔。 许沁低头吃饭，突然发现碗里多了个大鸡腿，她抬头看向筷子来人，宋希玉。 宋希玉一边和人说这话一边给她夹菜，看许沁迷茫的看着她，宋希玉抿了下嘴角道：“别只顾着吃蔬菜，吃点肉。” 那不是她这边恰好摆的都是蔬菜，没有肉嘛。她倒是眼神若有若无的瞟向对面的大鸡腿过，那不是她手短够不着，怕站起来夹菜有点不太礼貌嘛…… 许沁舔舔嘴唇，一口咬下大鸡腿，唇齿间的肉香让许沁快哭了，太好吃了。 “对了，许沁打算读哪个学校？”宋瑜莹放下筷子，说起正经事。 那天，当宋希玉告知她许沁身上发生的事情时，宋瑜莹也是气愤不过。 所以当宋希玉说，想请她帮忙把周建一家人从购房者名单里踢出去时，她二话不说，即刻履行，且不仅是房地产，她宋家和周家所有产业业务都不接待周建一家人。 什么玩意儿，但凡她看不惯的人就想削！ 许沁吃着大鸡腿的动作顿了下，元宵节过后，就要开学了，她还没有去联系学校，在这个时间段接受一个高二下学期的插班生，可能很多学校都会拒绝吧，许沁心思定了定，心想，年后一定要抓紧落实这件事。 宋瑜莹问宋希玉：“津南市一中？特尖班？还是我读的那个贵族学校？” “津南一中。”宋希玉放下筷子，慢条斯理的说：“不知道许沁能不能跟得上津南一中学习进度和强度，我之前联系过许沁班主任了解情况，虽然许沁成绩优异，在镇上中学是第一名，但是在津南市就不一样了。” 宋希玉下半句话没说出来，以许沁成绩在津南市一中顶多算得上个普通学生。 许沁愣了下，她没想到在她的冲动之后，宋希玉暗地里做了这么多，许沁心里有些羞愧。 宋希玉紧接着开口：“所以我又想了下，许沁还是先转去津南一中的平行班，先适应一下比较好，津南一中每学期会以期中、期末考试成绩重新排名，成绩优异的可以被提进特尖班。我希望一切都靠实力说话。” 宋希玉扶了下银丝眼镜框，认真的目光看向许沁，“你觉得呢？许沁。” 许沁纸巾擦擦嘴巴，规矩坐好，学习是自己的，一点都做不了假，既然不够优秀，那就努力变得优秀。 许沁认真用力的点点头，道：“我一定会考进最好的班级的。” 她不会辜负宋希玉的寄望。 宋希玉看见许沁眼里迸发的信念和执着，抿着笑唇，不由得也开始期待起来。 第14章 宝石 饭后，许沁去厨房帮忙收拾。 客厅里周思礼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宋瑜莹斜斜的躺在沙发上，揉着额头，看起来有点疲惫的样子。 宋希玉倒一杯温热的养生茶递给宋瑜莹。 宋瑜莹稍稍坐直身体，接过茶杯，轻抿口，道：“红枣味还挺浓的。” 宋瑜莹眼神漫不经意扫过在厨房忙碌的许沁，笑道：“许沁，是个好孩子。” “嗯。”宋希玉跟着看去，浅浅的勾了下嘴角。 “你这年纪轻轻的就开始养女儿啊。”宋瑜莹忍不住揶揄。 女儿？宋希玉皱了下眉头，她没把许沁当成女儿，要说是什么……她又说不太上来。 大概就像以往她资助过的学生一样吧。 她只是在许沁困难的时候，搭了把手而已。 宋希玉挽起散乱的发丝，给自己也倒了杯养生茶，小口喝着，“还不错。” 宋瑜莹打量着宋希玉绝美的容颜，这张脸放娱乐圈都是万里挑一的，怎么就没有姻缘呢？ 宋瑜莹托了下腮，道：“希玉，要不要姐姐明天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宋希玉一口养生茶差点吐出来，她呛了下，微睁着秋水眸，连忙摆手：“我谢谢您了，千万别。” 宋瑜莹无奈的叹气，“真拿你没办法，马上就成大龄剩女了，还不急。” 宋希玉温吞下茶水，淡定了些，“工作太忙了。” 宋希玉轻哼了声，“我还不知道你。” 每次一提这个事情不是拿学习，就是拿工作推脱，没完没了的。 所有人在收拾完厨房后，来到客厅。 第27章 宋瑜莹打开沙发旁边的大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礼盒，招呼谢敏过来拿，“谢姨，这是给你买的一件羽绒服，你试试看，看合适不合适，不合适的话就拿去换，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谢谢。”谢敏眉笑眼开的双手接过，迫不及待的拿出来试，紫色的中长款羽绒服穿在谢敏身上刚刚合适，款式简单又不失大气，穿回家过年，一看就是此年过得平顺又富足。 宋瑜莹把礼物一一给过蒋眉、秦叔等人，最后拿出一个红包递给许沁，眉头痣俏皮又可爱，她道：“许沁，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想你需要的东西希玉应该都给你买了，于是就只剩下庸俗的红包了，你自己自由支配吧。新年快乐，祝你成绩越来越好。” 许沁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也有，而且是红包，看样子并不薄。 “许沁，收下吧。”宋希玉倚在沙发上，灯光照她身上，十分柔和温暖，她对许沁点了点头。 许沁把暖手宝揣回兜里，双手接过红包，耳尖提起，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谢谢瑜莹小姐，祝瑜莹小姐新的一年健健康康，万事如意。” 许沁目光落在一旁帮忙递礼物的周思礼上道：“祝小小姐永远天真可爱。” “耶，那我祝什么呢？祝许姐姐越来越漂亮吧。”周思礼两个小手指比出爱心的姿势，脸上两个酒窝可爱极了。 许沁简直心都要被可爱化了。 晚上，洗完澡的许沁回到卧室，书桌上放着宋瑜莹给的红包。 许沁拆开来看，里面竟然有两千块，虽然对宋瑜莹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对许沁来说，已经是惶恐了。 钱的下面还有一张纸条，字迹清秀，看这内容应该是今天晚上临时写的： 新年快乐，许沁，谢谢你陪思礼玩，自我病后好久没看她这么开心的笑过了。 后面跟了个手绘的笑脸。 看着笑脸，许沁不由自主的也勾起嘴角，还好，去年不好的一切都过去了，瑜莹小姐身体好了起来，明年思礼小小姐一定会变得和之前一样开心的。 她把红包和纸条重新装好放在抽屉里，她平时用钱的地方不多，先留着吧。 “许沁，睡了吗？”门外突然想起敲门声。 是宋希玉。 许沁马上奔过去开门，忽的低头看见光秃秃的小脚丫，又立马奔回去穿鞋，之后打开门。 看见宋希玉，许沁仰起头，眼睛笑得快要眯成一条缝，“希玉小姐。” 在房间里叮叮当当的也不知道在干吗，宋希玉低头看了眼，许沁穿着拖鞋，脚趾正调皮的动来动去，她轻笑一声，目光重新回到许沁脸上，将手中的黑盒子递了个过去，道：“新年礼物。” 许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看那个盒子，像是装饰品的盒子。 宋希玉缓慢打开盒子，丝绒盒里躺着一把亮灿灿的银梳，梳尾刻的银杏叶，下面一串小扶苏。 许沁瞳孔微睁，连忙摆手，“太贵重了，希玉小姐。” “新年礼物，可不能拒绝哦，别想着贵重不贵重，这东西是死物，配人才好看，再说这金银珠宝宋家多的是，不算多稀奇，要是你真的觉得受不过，好好读书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了。” 宋希玉把盒子放在桌上，许沁的心理她明白，大抵是许沁从小居住在他人屋檐下，胆怯、自卑、敏感是从她骨子里泛出来的，这点要慢慢改过来。 “晚安，许沁。”宋希玉目光柔软，温柔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晚安……”许沁声音小小的，还没反应过来。 许沁目送宋希玉背影离开，她穿着白色睡袍，肩头披着的长发微微有些湿意，风吹来淡淡发香，许沁心口忽的一动，嘴巴张了张,“希玉小姐，你过年回老宅吗？” “嗯。”宋希玉转头看许沁一眼，声音轻轻柔柔：“你有什么事情吗？” “没……”许沁捏了捏指尖。 宋希玉浅勾了下嘴唇，转身走入前厅，背影消失不见，脚步声逐渐减小。 许沁看着桌上的木梳，银质发出浅浅的光芒。 太美太精致了。 宋希玉为什么会送她一把梳子呢？难道是平时她头发没梳好？许沁摸摸头发，一摸就摸到了那根木制的梅花发簪。 许沁心里喜悦的同时也带着淡淡的忧愁，宋希玉对她的好，应该和谢姨蒋姨她们是一样的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学习是要努力的。 她暗自攒劲，她一定要考上名牌大学，完成周慧从小寄予她的厚望。 宋希玉回到书房，打开电脑，继续阅读一篇国外关于冠心病的文献。 看了一个多小时，忽感眼睛有些疲惫，她摘下眼镜，闭眼单手捏了捏两侧太阳穴。 窗户的风透过一个小缝吹了起来，夜幕上挂着一轮皎洁明亮的弯月。 宋希玉蓦地想起许沁。 之所以送那把银梳，是某天去新生儿病房会诊的时候，看见有家人来探望新生儿，给新生儿脖子上戴了银锁，是一种对新生的美好祝愿。 宋希玉这样想着，恰好看见一把银梳，便买下来送给许沁。 她希望许沁可以忘记过去，迎来新生，好好长大。 … 大年三十一早，谢敏把观翠园上上下下做了个大清洁，就收拾东西准备回老家去了。 第28章 看许沁坐在沙发上，有些迷茫的样子，谢敏催促，“许沁，你要不要去拿点洗漱用品？” 之前希玉小姐说的，让她带许沁一起回家。 初晨日光透过落地窗照耀进屋内，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喜悦。 许沁不太想跟谢敏回老家，她怕她看见一家人齐聚一堂的画面，会忍不住掉眼泪，到时候给谢敏添麻烦。 谢敏走到门口，看许沁没有动的意思，出声询问，“怎么啦，许沁？” 许沁站起身，重重的捏着衣角说，“谢姨，你回去吧，我就在观翠园等你们回来，也才一天而已。” “啊？”谢敏有些难为情，道：“小姐交代过的，再说了你一个人在观翠园过年多孤独啊。” “你不给希玉小姐说，不就可以啦？”许沁摇头，不愿再解释其他的。 等待片刻，谢敏有所感应，叹了口气，“那你一个人好好照顾自己，冰箱里有吃的。” 许沁眉眼笑笑，“知道了谢姨，路上小心，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观翠园的人一个个都走了，许沁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孤独感开始上升。 许沁长长的呼口气，切个果盘，接杯热水，回屋看书做卷子去。 等许沁再抬头时，发现窗外已经天黑了。 许沁打开门，走出卧室。 一点点声响都在黑暗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突兀，许沁打开一盏盏灯，不关，来到厨房。 厨房里的菜很多，却找到不到许沁想吃的。 她想吃饺子…… 说干就干！ 许沁拿出面粉，加水搅拌，大力和面，盖上一块纱布醒面，随后把解冻好的五花肉剁碎，加入切碎的白菜、葱姜蒜等，再和匀。 抬头看挂钟，马上就八点了，春节联欢晚会马上就开始了，许沁匆匆洗个手，来到客厅把电视机打开。 伴随着晚会的欢笑声，许沁觉得没那么孤独了。 许沁把面等分，用擀面杖擀平，包入白菜猪肉馅。 许沁是包饺子的小能手，饺子包的又快又好，一个小时不到就包了一百个饺子，许沁留了三十个饺子，剩下的都放进冰箱。 许沁倚在厨房门口，一边看着春晚，一边等水烧开。 咕噜噜，水烧开了，许沁转身把饺子下了进去，用勺子轻轻搅拌开，再下点小青菜。 趁这个时间，许沁打好蘸水，她特别喜欢吃醋，再切了一点小葱。 饺子飘在水面的时候就熟了，许沁舀了满满一大盘。 坐在餐桌，许沁把夹起的第一个饺子放入对面的蘸水里。 “妈，吃饺子啦，你最喜欢的白菜猪肉馅。” 许沁又给自己夹了一个，有点烫嘴，她哈着气在嘴里囫囵来囫囵去，最后咬破饺子，白菜带着淡淡甜味，五花肉肥而不腻，很好吃，不过…… 许沁舌尖舔舔唇齿，对着对面的空气道：“妈，我觉得白菜放的好像有点多，下次少放点。” 许沁一个接一个吃着，中间盘子里的饺子越来越少，而对面蘸水碗里的那个饺子一动未动。 许沁头越埋越深，心越来越酸。 第15章 宝石 就在许沁眼泪快要掉进碗里的时候，门口传来开门声，许沁陡然一惊，慌乱吸回鼻涕，拿纸巾擦脸。 许沁跟一只被惊醒的兔子似的，她似敢非敢看向门口，宋希玉手里拿着钥匙串，和许沁同款匪夷所思脸。 “希玉小姐，你怎么回来了？”许沁蹭地一下站起身，为了看电视方便，她在大餐桌上吃的饭。 宋希玉并没有在意这点，她把钥匙放在鞋柜上，眉心皱着道：“你没跟谢姨回家过年吗？ “没……”许沁踌躇了下，低着头。 一盘饺子，两碗蘸水，这画面已够脑补一个故事，再看许沁眼睛深处微微亮起的水光，一切都明了。 没有戳穿许沁的局促，宋希玉弯腰换鞋，脱掉羽绒服挂在门边，不紧不慢走进客厅，道，“明天早上医院有事，需要我去一趟。” “哦……”许沁长睫被泪润湿，扎在眼睛里怪难受的，每次落魄都被宋希玉撞见，莫名尴尬。 “还有饺子吗？”宋希玉看去。 嗯？许沁怀疑自己耳朵有没有听错，现在快十点了，宋希玉不是回老宅去吃年夜饭了吗？ 仔细看，今天宋希玉是精心打扮过的，低丸子头用一只精致的银簪簪着，化了妆，阴影反衬，让轮廓越发明显，秀气长密的眉毛，大地色眼影在灯光下反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红唇描绘的是最中正的红色，整个人落得像古画中的仕女，韵味十足。 从宴会中抽身，是没吃？还是又饿了？ 许沁不敢多问宋希玉，她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道：“我包了很多都放在冰箱里的，我吃饱了，你先吃着这盘吧，干净的，不够我再给你煮一些。” “那不用煮了，我吃这盘就可以，帮我拿一双筷子吧。”宋希玉摇头，耳垂上水滴形的珍珠坠子随之摇摆，整个人看起来贵气又随意。 “好。”许沁应下，拿筷子调蘸水，再倒杯橙汁放在桌上。 宋希玉夹起一个胖乎乎的饺子，蘸取少量香醋送入口。 这个味道…… 宋希玉愣住了。 是周慧的味道…… 宋希玉筷子滞在半空，久久未缓过神，心尖泛起一股酸涩，有些想周姨了。 第29章 她看向站在一旁的许沁，许沁木讷着，头发用一支木簪挽在脑后，脸侧碎发垂落，下眼睑和鼻尖泛起淡红色，像极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羊崽。 宋希玉想起她送礼物那天，许沁喊住她，那句想说又没说出口的话。 那个时候就想好不跟谢敏回去了吧，想知道她是否留在观翠园过年，结果得到的答案却是否定的。 于是， 开满屋内每个灯。 一个人看春晚。 一个人包饺子。 把什么话都藏在心里。 少女的乖巧与倔强，让人心疼。 “轰————” 一声轰鸣，许沁和宋希玉齐齐转头看向窗外，烟花直冲天空，金色光点像蒲公英绽放开，紧接着噼里啪啦，瞬间又炸开小的花朵。 太美了！ 许沁忽然鼻酸。 每年过年妈妈都会和她一起放烟花。 宋希玉懒懒抬眉，目光微侧，烟花映照出许沁脸上不易察觉的一丝落寞。 大抵是想起了旧事。 “许沁。” “嗯？”许沁迷茫地转头。 “要出去放烟花吗？”宋希玉眼里绽放开一簇簇烟花般的绚丽，光彩熠熠。 许沁眼神又迷茫转至惊讶，她愕然的兴奋着 道：“真的可以吗？”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宋希玉侧头笑了下，碎发不经意扫过她红唇，她拨弄开，举手投足之间散发极致的细腻柔软。 宋希玉手扶了下额头道：“地下室里应该有烟花，不过不知道哑火没有，等会儿先拿出来试一试，要是不行的话，就下山去买。” “嗯！”许沁点头，她眼型很好看，是标准的杏眼，眼睛很亮，像勾了银光似的，她隐隐的激动着，“那我先去收拾厨房。” “好。”宋希玉浅勾起嘴唇，她看向那抹紫色背影，许沁好像尤爱穿那件她以前的衣服。 晚上十一点多，两人找到烟花提到别墅外的公路边，宋希玉用打火机点燃引信，捂着耳朵小跑到许沁身边。 火星一路燃烧，四周寂静，风带来宋希玉身上清冷的柑橘香味，许沁听见自己的心跳。 “轰——轰——轰——” 许沁心跳跟着这轰鸣声炸开了。 烟花接二连三升上高空，璀璨的光照亮连绵山顶，在夜幕中瞬息万变，嫣红，银白，灿黄，粉红…… 璀璨四散，触手可及。 许沁仰着头，眼角逐渐湿润。 妈，你看见了吗？ 我现在在观翠园。 我很好。 宋希玉侧眸，风吹乱许沁的发，她小脸苍白，把嘴唇咬得紧紧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 “喵……喵……喵……” 朦朦胧胧中许沁听见一丝虚弱的奶猫叫声，借着烟花的亮光，许沁好似在葱郁的灌木丛里看见一道身影。 许沁寻着声音走近，看见灌木丛里被树枝缠住的小奶猫，小奶猫看见陌生人叫的更大声了。 “希玉小姐，是只猫。”许沁转头看宋希玉，眼里是小孩子一般的欣喜。 “嗯，是猫。“宋希玉浅浅应了声，声音特别温溺。 “我来救它。”许沁蹲下身子，朝黑暗中的小猫靠近，忽的，前方亮起一道光，许沁倏忽愣了下，转头看向光的来源。 宋希玉举着手机，眉目如画，银簪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温柔和亮眼，她嘴唇勾了下，“去吧，我给你打灯。” 许沁一个愣神，几乎要醉在宋希玉的绝美容颜里，她暗暗呼气，敛好心思后回头，一边靠近，一边念叨着：“小猫咪，别怕昂，我是来救你的。” 是一只小橘猫，只有许沁一个半手掌大小，应该是被树枝缠住后，母猫无奈放弃了。 寒风中小猫冻得瑟瑟发抖，看见陌生人，不停往角落里钻，却又被树枝限制住脚，急得喵喵乱叫，连声音都嘶哑了。 “小猫咪……不怕昂……”许沁声音又轻又柔，她伸出手指慢慢地靠近小猫咪。 小猫头疯狂转来转去，惊恐地盯着许沁的手看，许沁也没急，停在半空中，让小猫咪慢慢熟悉她的味道。 在许沁手指快要被冻僵的时候，小猫咪头放在地面上，声音小些了，貌似没那么抗拒了。 许沁喜从心起，手指慢而缓的往下移，轻轻的放在小猫额头上，一下又一下的抚摸。 摸了十多分钟，可能是疲惫，也可能是相信许沁不会伤害她，小猫眯起眼睛，放下了戒备。 许沁一只手继续抚摸，另一只手绕到小猫下面理树枝，那一束光随着许沁动作移动着。 有一瞬间许沁觉得她是舞台上的芭蕾舞演员，光一直在追随着她。 思及此，许沁全身弥漫开一种热意。 她暗掐着手心，什么比喻，也不害臊。 许沁睫毛颤动了下，她双手捧起小猫，这猫比她想象中更小更柔弱，小猫圆滚滚的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对未知充满恐惧。 许沁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像这小猫。 许是感觉到许沁掌心的柔软和温热，几分钟后，小猫趴在许沁手掌上，眯着眼把自己缩成一团，没有揣测中的嘶吼和抓挠，是不是代表小猫没有那么抗拒她？ 许沁心一喜，她转身，用肩膀蹭蹭胡乱飞舞的头发，双手抬起把小猫给宋希玉看，黑漆漆的眼睛里是少女跃跃欲试的期待，“希玉小姐，我可以把它带回家吗？” 第30章 宋希玉举着手机，光让她的大地色眼影如同夏日初晨的拂晓，温柔自骨子里，来得丝毫不经意，“你的家，你可以自己做决定。” 许沁愣了下，这些天深藏在她内心的拘谨被奇迹般的磨平了，心里流过一股暖意，她低头摸猫咪，耳朵尖提起，和小猫如出一辙，她喃喃道：“你有家了，小猫咪。” 她也有家了。 “真乖。” 嗯？头顶上飘来一句温柔喃喃，许沁脸了热下，乖？是谁乖，小猫乖还是她乖？ 许沁偷瞥向宋希玉，宋希玉今天穿的高跟鞋，她不敢太张扬视线，只能看见宋希玉莹润的珍珠耳坠，摇摇晃晃，晃进她羞怯的心里。 回到家，许沁把小猫放在客厅毛毯上，用纸巾轻轻拭去它身上的树叶和碎屑，小猫左右看看，发抖得很厉害，许沁把空调调高几度。 “空调来得太慢了。”宋希玉从柜子里拿出小电暖，插上插头，对着小猫咪。 小猫咪感觉到温暖，往小电暖爬动。 十多分钟后，小猫停止发抖，开始不停喵喵叫，许沁有些手足无措，眼神飘向宋希玉，“它应该是饿了吧，她吃什么？牛奶可以吗？” “小猫不可以喝牛奶。”宋希玉手揉了揉眉心，突然她想起了什么般，眼眸亮起：“我记得家里有羊奶粉，我去找一下。” 宋希玉拿凳子走进厨房，许沁羞赧，明明是她做主捡回猫咪的，却要宋希玉负责。 宋希玉站在凳子上，双手举过头顶，许沁目光蓦然停留在宋希玉那一截洁白纤细的腰肢，如羊脂般细腻光滑的皮肤，以及被称为“维纳斯的酒窝”的腰窝。 许沁被小电暖照着，身上热得不行。 宋希玉打开最顶上的柜子，拿出一罐羊奶粉，快要回身时，许沁慌乱的避开眼。 宋希玉在医药箱里拿了空注射器，去掉针头，在碗里把羊奶粉冲散，抽入注射器，递给许沁。 看见注射器，许沁下意识紧张，她在身上擦擦手汗，接过注射器后凑近小猫嘴边，或许是闻见奶香味，小猫自己就往注射器扑。 “别急别急。“看来小猫是饿坏了，许沁招呼着，匀速控制速度，不让小猫呛到。 喝完一管又抽一管，足足喝了五管，肚子都已经涨鼓鼓了，小猫才满足的趴下。 没过几分钟，小猫就睡着了，任凭许沁怎么玩她的小爪子小尾巴都没有动静了。 “给她取个名字吧。”宋希玉斜靠在沙发上，许沁和猫咪被橙色的光紧紧包围住，温暖又惬意。 “唔……名字……”许沁手托起下巴，思索着，“既然是新年见到的，就叫小新吧，希玉小姐，你觉得呢？” “小新……”宋希玉懒懒的念着，“还不错。” “小新，小新，你好呀。”许沁用毛巾裹住猫咪，把它抱起来，如数家珍地说着，“我明天要带小新去宠物医院看看，然后给她买幼猫粮、猫砂盆，项圈，驱虫剂……” 宋希玉接连点头。 眉眼间渐渐透出倦色。 是累了吗？ 许沁一看挂钟，竟然十二点过了，都怪自己拖着宋希玉弄小新，许沁暗暗捏着手指，满怀歉意：“希玉小姐，今天谢谢你啦，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休息啦。” “没事。”宋希玉从沙发上起身，打了个哈欠，声音迷迷蒙蒙，“去睡觉吧，晚安。” 不知怎么的，许沁忽然想起宋希玉不经意露出的那一截细腰肢，她脸热了下，眼睫忽闪，“晚安……” 第16章 宝石 宋希玉洗完澡后，全身摸遍身体乳，皮肤如白玉般光滑细腻，淡淡的柑橘幽香伴着水雾弥漫开来。 裹上睡袍，纤细手指系好腰带，几滴水珠凝在轮廓清晰的锁骨上，妖娆又迷人，她长腿一迈，走出卫生间。 宋希玉捞开被子躺上床，关台灯时，意外碰到手机屏幕，看见宋瑜莹和宋瓒宁在四个小时前给她发的短信。 宋希玉拿起手机。 宋瓒宁：【二姐，你这招高明啊，以不变应万变，姨妈打在你身上的拳头跟打棉花上似的。】 宋瓒宁：【二姐，我感觉整个宋氏家族就你能拿捏住姨妈，今天晚宴上姨妈脸跟黑炭似的。】 冬夜忽作的狂风吹得观翠园山后的树叶簌簌作响，屋内一小簇台灯的黄色光源映照出宋希玉脸上淡淡的愁绪。 没有宋瓒宁说的那样夸张，面对宋韬话里话外的暗示明示，宋希玉从来没有正面起过冲突。 宋韬希望她可以放弃医学回归家族。宋韬说，因为有宋瑜莹撑起一切，她宋希玉才能随心所欲。 宋希玉眉心突如其来的跳痛，她揉了揉，点开宋瑜莹的短信。 宋瑜莹：【阿玉，晚饭都没见你吃几口就匆匆忙忙的走了，今儿观翠园没人，只有你自己下面条吃了，冰箱里有我上次带过来火腿，切几片在面条里，很香的。】 宋希玉眉间愁色渐渐散开，她顺手关上台灯，在黑夜中回复：【许沁在家，我们俩吃的饺子。】 宋瑜莹：【这么晚还没睡？许沁没跟谢姨回家吗？】 宋希玉脑中闪现许沁慌慌张张擦脸，眼尾一片红，眼里蓄满水雾的样子，【小姑娘自尊心强，一个人在家哭兮兮的过年。】 宋瑜莹：【喔……我说你怎么赶着回家呢，原来是不放心许沁一个人在家，好啦，困了，早点睡觉。】 第31章 喔字尤为意味深长。 宋希玉回复晚安后，关掉台灯，屋内陷入一片漆黑，虽说不是宋瑜莹说的原因回家，但是她却也因为许沁有了过年的感觉。 黑夜中月影摇晃，宋希玉盖好被子，今晚对她而言，像下班回家时突遇一场暴雨，忘记提前带雨伞，却在包里发现一件以前放进去的旧雨衣。 说不清、道不明白的心口暖意。 … 大年初一下午，许沁等秦叔回观翠园后，带小新下山去宠物医院检查身体、买宠物用品，顺带又去书店买学习资料。 许沁把小新安顿在自己房间里，小新很乖，从不打扰她看书写字，大多时候它都懒洋洋的趴在地面上，享受专属于它的小电暖。 一晃春节七天而过。 为了帮许沁更快跟上津南一中的学习进度，宋希玉帮许沁找了补习班，时间有限，许沁先挑选了她最薄弱的英语和数学进行补习。 开学前一天下午，许沁走出补习机构大门，抬眼看见街对面一辆黑色的帕拉梅拉，以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车牌号。 希玉小姐怎么会在这？ 抱着疑问，许沁走过马路，凑近车窗。 有点反光，许沁双手撑在眼前挡住太阳光，再次朝车内看去，只听啪的一声，宋希玉放下车窗，眼角似笑非笑。 “希玉小姐。”许沁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宋希玉许是才从手术室下来，脸上被外科口罩勒出的红色印记还没消。 她眉间有淡淡的疲惫之色，眼睛却依然璀璨，她笑容洋洋洒洒似阳光，对许沁招手道：“上车，说几句话。” 许沁点头，乖巧的坐在副驾驶上。 宋希玉拿出一个透明文件袋，秀丽眉毛一拧，稍许遗憾道：“明天全天我都有手术，不能陪你去报名了。” “文件袋里有你转学需要的所有资料，我都提前准备好了，你拿着这个找教务处的丁主任，她会带你去新班级的。” 停顿片刻，宋希玉又问：“你想要住校还是走读？” 许沁愣了下，她以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走读，看来宋希玉不是这么想的，许沁心里酸了下，捏着手指头说：“我想走读。” “噢？”宋希玉拖长尾音。 许沁瞥一眼宋希玉，补充道：“原因有两个，一，寝室每天在固定时间开熄灯，我想晚上晚点休息，早上早点起床学习，我本来就落后很多，更要抓紧时间学习。二，……我想每天看见小新。” 其实她是想尽可能多的看见宋希玉…… 这句话，许沁不敢说出口，她低头，抱著书包的手不断收紧，她怕宋希玉拒绝她的请求。 阳光下少女露出椎骨明显的白皙后颈，发根处和马尾间跑出来的碎发，尤为可爱。宋希玉认真的思索了下道：“可以是可以，就是每天要提前半小时起床，能做到吗？” “可以！”听到宋希玉的回答，许沁抬头，眼神闪动，开心的像是飞进云端里似的。 宋希玉懒懒靠着车窗，嘴唇勾起，“没看出来，小姑娘还挺有毅力的。” 被宋希玉夸奖，许沁脸颊、耳朵尖一连片的红了，比车窗外洒满半边天的夕阳余晖还要娇美。 宋希玉单手托腮，秋水眼潋滟着温柔，声音清沉有力，“许沁，要是你能在期中考试顺利进尖子班，我就带你去吃好吃的，想吃什么自己选。” 这是给她立了个目标吗？ 许沁暗暗欣喜，对她来说，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和宋希玉一起吃饭。 “我一定可以考进去的！”许沁声音笃定有力，眼神中散发的光芒比那太阳还要耀眼。 宋希玉手指若有若无的敲着方向盘，她穿着白色毛衣，似雪莲花般的温柔凛冽，她弯眉，嘴角扬起，“ok，等你的好消息。” 手机铃声响起，宋希玉低头拿手机，发丝从她耳边悠然垂落，原来是闹钟。 顺手关掉，宋希玉再次看向许沁，道：“晚上我要值夜班，就不送你了。我刚看见秦叔的车停在后面，你跟他回家吧。” 宋希玉理理安全带，对许沁眨了眨眼睛，道：“校服和鞋子应该已经送到观翠园了，今晚睡个好觉，明天加油。” “嗯！”许沁受到鼓舞，脸蛋红扑扑的，她背起书包下车，关门时再露出一个灿烂笑容，“希玉小姐，路上小心。” … 翌日早上六点半，许沁应着铃声起床，赤脚下地拉开窗帘，冬天的夜还没破晓。 橘猫小新长大了些，起早追着许沁的拖鞋在屋内走来走去。 许沁穿好校服，检查东西，确认无误后背上书包。 许沁走出房间，碰巧看见往后厅来的谢敏。 见穿着校服的许沁，谢敏眼前一亮。 马尾高高扎起，额边一圈浅黄色胎毛发，整个人看起来毛茸茸的，温顺又乖巧。 弯如新月的眉毛，如黑曜石般的眼睛点缀在深邃的眼窝里，嘴唇似雨后石榴花般的水润殷红。 许沁很美，是不经雕琢的自然质朴之美。 谢敏回过神来，笑盈盈道：“许沁，早餐已经做好了，吃了秦叔送你去学校。” “啊？”许沁受宠若惊，她本来打算起早，在厨房煮个鸡蛋就行，怎么谢姨都做好早饭了。 谢敏领着许沁往前厅走，乐乐呵呵道：“希玉小姐很少回观翠园，我和你蒋姨来这两年，几乎每天都无所事事。现在好了，你来了，我俩就有事情可做了，从现在开始，每天早餐和晚餐都交给我和你蒋姨，你负责好好读书就行了。” 第32章 “谢姨……我……”许沁骤然停止脚步，眼泪花儿在眼圈里疯狂打转，这是她敢都不敢想的奢侈。 见许沁没跟上，谢敏回身，嘴角抿着淡淡的笑容，走回许沁身边拉起她的手。 温暖、干燥、粗糙、几处硬茧。 和妈妈的手一模一样。 许沁一个怔忪，鼻间泛起酸涩之感，她太怀恋和贪恋这种感觉了，她用拇指反反复复的摩挲着，顺着皮肤脉络，想念妈妈。 谢敏眉眼间满是慈爱，她伸手顺了下许沁马尾，声音温敦，道：“许沁，你是我们大家的女儿。” 窗外天还没亮，房子里的微光照亮草坪上结的冰霜，外面的温度接近零下，屋里却异常的温暖，许沁眼眶湿热，心里空缺的某处被渐渐盈满。 谢敏带许沁到厨房的小餐桌旁，餐桌上三人已经入座，许沁目光一一扫过，蒋姨，秦叔，谢敏。 谢敏一边盛粥，一边吐槽一句园丁大叔：“老黄睡懒觉呢，不管他，我们先吃。” 早餐很简单，白粥，蒸饺，鸡蛋，炸红薯饼，外加一小盘水果。许沁吃的特别特别满足，一度觉得赛过山珍海味。 吃完饭后，谢敏和蒋眉把许沁送到门外。 目送许沁上车，车消失不见。 四十分钟后，许沁到达津南一中。 一中是津南市最好的学校，建校九十年年，历史悠久，总面积有20000多平方，师资力量雄厚。 许沁按照宋希玉所说，找到教务处的丁主任，丁主任带她去高中部，交付给班主任封渊。 封渊五十岁左右，皮肤很黑，带着黑框眼镜，纽扣系的板正，黑色夹克，看起来很古板又严肃。 交接过后，封渊将许沁带向正在上早读课的高二（十五）班，理科班。 封渊站在门口敲门，喧闹嘈杂的教室瞬间安静，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封渊。 封渊清咳了声，瞥向身后，女生被他的身影完全挡住。他开侧身，声音浑厚有力：“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大家认识一下。” 转校生是惹人注目的，好奇、疑惑、惊艳、迷茫、无感的目光一一掠过许沁。 许沁手心微汗，面上从容淡定。 封渊满是胡子碴的下巴抬了下，道：“上去做个自我介绍吧。” 许沁迟钝又乖巧的点点头，随着她迈步走向讲台，马尾在空中荡出好看弧度。 站在讲台中间，浅金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许沁白皙皮肤上，像撒金的画，少女面容姣好，每个五官都恰到好处，文静恬淡，一尘不染。 许沁眼神温和含蓄的扫视过所有人，脸颊带着浅浅红晕，嘴角轻弯，用极好听的声线道：“大家好，我叫许沁，请多关照。” 第17章 宝石 许沁被安排在教室中前部靠窗的位置。津南高中是单人单座，更注重学生独立学习的能力。 坐下后，班主任让班长给许沁抱来课本，嘱咐一句有什么事情去办公室找他后，就离开了教室。 津南高中所用教材版本和小镇一模一样，这点许沁在补习班时就已经知晓。她在补习班提前预习过各科，所以并不陌生。 早读期间，教室里响起低沉的诵读声。 许沁粗略扫视过周围，发现每个人都很认真，开学第一天，有些同学的书就已密密麻麻写满笔记，津南一中比许沁想象中更卷。 第一堂课是班主任封渊的数学课，许沁一听封渊讲课就呆了。 他讲课的节奏太快了，底下的人显然已经适应，握笔的手几近飞起，跟印刷机似的。 许沁瞠目结舌，咬紧牙关，打起十二分精神，勉强跟上进度。 一堂课下来，讲台上封渊脸色依旧，讲台下许沁汗流浃背，感觉身体被掏空。 许沁彻底明白小镇高中和津南高中的区别。 小镇高中为了适应不同层次的学生，为了更稳的升学率，无论本科专科，他们求的是稳和实，所以在课本之外的延伸并不多。 而津南高中，在初升高时就拔尖出一群人。这群人，在课前就已经把知识嚼烂，课上更注重知识变式和思维灵活，冲击高分。 这对许沁来说，难的不是一星半点。 许沁叹出胸口郁气，十五班尚且这样，不知道作为尖子班的一班是什么样的魔鬼地狱。 许沁几乎是瘫在座位上。 全神贯注至上午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教室里所有人如释重负的从座位上起身，嘴巴里叫嚣着饿死了饿死了，一个接一个离开教室。 不一会儿教室就只剩下许沁一个人了，许沁把桌上的书收好，慢吞吞起身。 早上去教务处的时候，看见过食堂，许沁记得路。 路上学生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许沁经过她们的时候依稀听见在热烈的讨论学习、美食或者明星之类的。 说到激动处，手舞足蹈差点打到路过的许沁。 许沁小脸一惊，连忙避开，那头恍觉过来立马道歉。 许沁摆摆手，礼貌性的扬起嘴角，说句没事后，加速走了。 许沁在学校向来独来独往，她的朋友有且只有兰欣一个。 当年许沁父亲的事情在小镇闹得沸沸扬扬，面对许沁，大家虽然没摆在明面上说，但都对许沁避之不及。 现在在津南一中，没有人认识她，不会有有色眼光的出现，许沁心里压力轻松不少。 第33章 许沁打完饭，坐在一个角落，安静的吃着，津南一中的饭菜挺好吃的，符合她的口味。 吃完后，许沁返回教室。 教室此刻已经回来不少人了，前后排成对比，前排的学生基本上都在看书做作业，而后排的学生要么玩球追逐打闹，要么照镜子涂口红看杂志。 明明所有人都穿着校服，但你可以轻易从后排学生脸上看出傲慢神色，他们大多来自有权有势的家庭，会在学业中或毕业后送到国外镀金。 许沁迅速而平淡的扫过一眼后，走到座位旁边，拿起水杯，去教室前面接水。 坐回座位，许沁匆忙喝口水，打开书，拿出作业本，完成上午老师布置的作业。 津南一中午休的时间是一点到两点。 等许沁做完作业，不经意的看向黑板顶上的时钟，竟然已经一点四十分了！ 她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快过。 环顾四周，同学们大多都趴在桌上午休，教室里有细微而匀长的呼吸声，伴随着三、五个同学写字的沙沙声。 耗费脑力后的疲乏感传来，许沁揉揉发疼的眉心，双肘趴在桌子上，头侧放着，她看见左上角的水杯和笔袋。 阳光下的淡蓝色玻璃水杯像清蓝的天山湖水，发出隐隐闪烁的光芒。还有牛仔布又抗造又耐脏的笔袋，里面样样俱全。 昨天下午，许沁回到观翠园，发现宋希玉不仅给她准备了校服和鞋子，还准备了书包、笔袋、笔记本、水杯等等。 每一个细节，宋希玉都想得无比周到。 许沁伸手抚抚跑在唇边的发丝，想起宋希玉挑选文具的样子，想起宋希玉精致的侧脸，想起银丝眼镜框后那双温柔澜澜的秋水眼。 想起……想起……只要想起宋希玉，就觉得心口发烫，许沁手放在左胸口，按耐住失去节奏的心脏。 视线顺着玻璃水杯往窗外延伸，光秃秃的树枝上有一丝不仔细看，就不会轻易发现的绿意。 许沁目光变得悠长。 冬天在开始离去了。 晚上八点，结束最后的晚自习。 许沁在教室接杯热水，背著书包走出学校。 夜色沉沉，路灯下是匆匆忙忙的影子，门口的学生或自行回家，或有车来接，人渐渐少了。 许沁左顾后盼，迟迟未等到秦叔，手中玻璃水杯已经变凉，指尖被冻得红红的。 就在许沁低头正准备打电话询问的时候，一辆黑色的帕拉梅拉停在许沁面前。 没有第一时间看见车牌，许沁疑惑抬起眸。 车窗缓慢放下，宋希玉绝美的脸展现，她纤细的手握着方向盘，黑色和白色产生强烈的反差，她勾唇一笑，眼睛盈盈闪亮，“等久了吧？对不起，医院有事情耽搁了一会儿，上车吧，一起回家。” 听见宋希玉第一时间跟她道歉，许沁不好意思的脸都红了，她连忙摆手道：“没没……我也才刚刚出校门。” 宋希玉扫过许沁发红且带着乌色的指尖，少说许沁等她快半个小时了，也没说找个避风的地方等着。 许沁坐进副驾驶。 宋希玉视线顺着许沁手指上移，只见许沁鼻翼疯狂扇动，一个想要打又没打出来的喷嚏，几秒后，似憋了回去，她迟钝笨拙的揉揉鼻子，眼睫木木的眨着。 按往常来说，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在寒风等待半个小时，免不了一顿埋怨哭闹或者撒娇。 而许沁把一切情绪都收敛的好好的，她骨子里的小心翼翼是在幼年时期不被满足的感情中逐渐形成的。 去年，宋希玉资助失孤家庭的孩子，和心理医生探讨过这方面的问题，她希望在解决孩子们物质上的困难后，能帮她们找回些家庭温暖。 许沁和这些孩子们很像。 宋希玉调高空调温度，暖风充盈车内空间。 车驶入车流，九点的津南市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路边烧烤店围坐一团，啤酒杯高举，抚慰一天的劳累， 二十八度让许沁身子变得暖和，也让车内的柑橘香气变得明显。 宋希玉一直没有说话。 等待红绿灯的间隙，许沁偷瞥向香气来源，只见宋希玉眉心一皱，嘴唇一抿，手指在手机上疯狂飞舞。 在回复短信？ 工作上的事情？ 就在许沁思索的时候，宋希玉给对方打去电话，一开口就是流利的英语。 许沁愣住了，除了一些简单的词汇，许沁完全听不懂，而英语仿佛是宋希玉的母语般，她说的语调和许沁在电视上看到的外语片一模一样。 随着宋希玉解决电话那头一个又一个问题，她的眉头渐渐变得平和放松，甚至嘴角带上了点笑意。 许沁静静听着，宋希玉音色太迷人了，那感觉像冬日把手放进温泉，水流涓涓流过手背，温而软。 许沁在小镇受到的英语教育是应试化的，只会做不会说。 伴随着宋希玉说话声，许沁从书包里拿出一叠英语卡片，看着这些“陌生文字”，深刻感觉到语言的魅力。 二十分钟后，车驶上山的路。 宋希玉结束通话，把手机放在一旁，是她收入院的外国患者，有些疑问希望她解答。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嗓子些许干涩，宋希玉上下滚滚喉咙，忽想起副驾驶前面有瓶水。 第34章 宋希玉侧目看向副驾驶，发现许沁正佝着头，垂目看着手里小本子，嘴唇不停翻动，但又没发出声音。 昏黄路灯间隔几秒落在许沁身上，明明暗暗，虚虚实实，许沁后颈特别好看，如油盏灯下的一件精美瓷器，釉面光滑又细腻，匠人制作时一定倾覆了毕生心血。 宋希玉目光移到许沁小手上，原来许沁在拿着单词卡默背单词，补习班老师跟她说过，许沁的英语是她的弱中之弱。 宋希玉伸手打开车内顶灯，车厢瞬间明亮。 许沁没来得及适应，下意识的眯起眼睛。 “开灯看，别坏了眼睛。” 宋希玉温润如玉的声音从她的头顶飘来。 许沁有些羞赧，低低的嗯了声。 快到观翠园时，许沁把卡片放进书包。 宋希玉瞥见动作，开口说话时干涩喉咙带着微哑，她问道：“今天第一天上学怎么样？还适应吗？” “有点吃力。”许沁拇指勾了下书包带，轻咬着嘴唇，道：“……周末我想去补习班补课。” 情理之中，之前补习班的课只安排到寒假结束，宋希玉点了点头道：“我再另外帮你安排。” 车停稳在别墅门口。 许沁跟着宋希玉下车。 宋希玉把手包递给谢敏，换好拖鞋，往屋内走，忽的腹中发出强烈的抗议音，她揉揉肚子，本往楼上走的脚步改向沙发：“谢姨，做个鸡丝荞麦面给我吧，一半量，少油少盐。” 听见这话，谢姨惊了下，关切的语气里带着埋怨：“小姐，这都快十点了，你还没吃晚饭。你这老是不按时吃饭，到时候胃犯老毛病了，瑜莹小姐又要骂我们了。” 宋希玉脸上闪过淡淡的、带着歉意的笑容，巧妙的化解开，“谢姨，上次你做的桃酥挺好吃的，这次帮我多做点，我带去科室垫垫肚子。” 谢姨低低哀叹一声，嘴里咕哝着，“给人治病的医生，到最后却拖垮了自己身体，心疼的可是咱自家人。” 说着说着谢敏走进厨房。 许沁换鞋的脚顿了下，所以宋希玉没顾得上吃饭就来接她么，其实……宋希玉本可以不来的，是因为今天是她第一天上学吗？ 宋希玉从舅舅手里接她过来，不单单是提供住处，是真正的在负起这份责任。 许沁心里又酸又暖，宋希玉一直在守护，当初她一时冲动说出口的话。 沙发上宋希玉正在看书，许沁吸吸鼻子，手指扣紧书包带走回房间。 许沁坐在书桌前，打开教辅资料，或许是晚上吹了凉风，头疼开始返上来。 许沁一手撑着头，无精打采的样子。 “喵喵喵。”小新担忧的蹭着许沁另一只手。 “没事没事。”不知是安慰小新还是自己，许沁大力揉搓头部，长呼一口气，打起精神。 可是……耐不住几秒，许沁竟然开始打起瞌睡了。 是今天学的太累了吧。 “叩叩叩。” 是宋希玉小姐吗？ 敲门声响起，许沁先穿鞋再开门，满心欢喜的表情，在看见是谢姨之后，有所收敛。 谢姨全看透许沁的小心思。 许沁不好意思的蜷了蜷脚趾，软软道：“谢姨。” 谢敏把手中冒着热气儿的冲剂递给许沁，道：“希玉小姐让我给你泡的，预防感冒的，她让你早点休息，明天再学。” 许沁一怔，宋希玉轻易发现她的微妙处。 像猛然灌上一杯醋， 一股强烈的酸意涌上许沁鼻头。 以往，在小镇上，周慧隔三差五就会打来电话，为了不让周慧担心，她总挑好听的话讲，吃得饱，穿的暖，没生病，朋友多，过得好。 她总是避开舅舅一家三口人和睦的画面，在舅舅家屋檐下，她从未感觉到真正被接纳。多余，让她无论何时都小心翼翼。 此时此刻，一杯不会说话的感冒冲剂，又像是说尽了无数话，冒着热气的杯子让许沁感觉触手可及的、真情实切的、脚踏实地的关爱。 许沁眼圈兜着眼泪花儿，宋希玉细致入微的体贴，让她生了这一辈子要为宋希玉赴汤蹈火的决心。 许沁在裤腿上擦擦汗手，单手接过杯子，扑面而来的苦涩味，她皱了下眉头，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很快胃部被温热的感觉充实，四肢百骸的酸痛感在退散。 晚上睡觉前，许沁身上的不适感已经消退了许多，她拿起水杯去前厅接水。 关灯时，许沁看见二楼书房门缝边透出的光亮，宋希玉还在看书吗？有天赋的人尚且如此努力，像她这种笨鸟岂不该更加奋起。 第18章 宝石 下了整夜春雨，观翠园被笼罩在濛濛水雾中，颇有国画山水写意的美丽。 谢敏昨晚不经意间听见许沁说，按日子差不多要来大姨妈了，她早上特地给许沁熬了红糖姜茶装在保温瓶里，让许沁肚子疼的时候倒出来喝点。 在门口，谢敏又给她嘀咕着，来事期间要照顾好自己，对身体发育有好处，还特地往许沁略平坦的胸部看了眼。 许沁手抱着保温杯，脸蛋骤然红成一个熟透的红番茄，娇俏饱满的似在待人采撷。 “说什么悄悄话呢？”宋希玉从二楼下来，笑意盈盈的看着两人。 今天宋希玉头发用一只碧绿通透的白玉簪着，高领白色毛衣衬托出她精致的下巴。 第35章 深紫色短款早春薄呢外套，腰带在纤细腰间系出漂亮蝴蝶结，黑色紧身裤包裹住她堪称完美比例的身材。 宋希玉一出现，许沁感觉周身空气都凝滞了，只有宋希玉一举一动能牵动她的心。 宋希玉昨晚说她今天要起早去隔壁市参加一个业内研讨会，所以和许沁一起出门。 蒋姨在鞋柜中拿出一双黑色长靴，宋希玉伸脚穿入，拉链一拉，靴子把她整个人修饰得格外挺拔，精神抖擞。 宋希玉拿起手包，看一眼许沁羞红的脸色，再看一眼她手中的保温杯。 宋希玉眉眼一弯，声音里的笑意快要忍不住，带着颤音道：“谢姨，还是同样的配方。” 女孩子来事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许沁不知为什么，在宋希玉面前会格外的羞涩，尤其刚才许沁目光不受控制的闪过宋希玉胸部。 “许沁。” “啊？” 被抓住了吗？ 许沁红透的耳朵尖动着，心里骤然慌乱，“怎……怎么了？” “你今天穿的有点少啊。”宋希玉上下扫许沁一眼，见她冬装校服里只穿了件衬衫，皱着眉头，转头对谢敏道，“谢姨，我记得昨天送来的衣服里面，有件灰色的针织马甲。” “是的。”谢敏应下，转身去楼上取。 宋希玉先一步上车。 许沁站在门口背风处穿马甲。 谢敏帮许沁拿着校服，慈眉善目，乐乐呵呵道：“许沁，希玉小姐对你是真真的好啊，以后你可得好好报答希玉小姐。” “以身相许？” “你啊你。”谢敏被逗笑，碰碰许沁脸蛋儿，“有本事当着希玉小姐的面说。” “那大大的不敢……”许沁惶恐，脸颊微红，她望向车后座那一抹紫色，心里绮丽得像夜空中一簇簇绽放的烟花。 谢敏无心的咕哝一句，“有些玩笑可是不能乱开的。” 许沁没听见。 车驶下山，雨突然变大，雨刮忙得打架。 到达津南一中，秦叔先一步下车给许沁撑伞，许沁拉好校服拉链，跟宋希玉道一句再见后，把自己缩成一团，借着秦叔的伞打开伞后，飞快冲进校门。 看着那抹娇俏又乍乎的身影越来越远，宋希玉忍不住轻笑一声。 秦叔做回驾驶室，拉好安全带，“许沁可真是有活力啊。” “是啊。” 秦天华圆圆的大饼脸憨憨地笑着：“小姐，我觉得自从许沁来之后，你爱笑了。” “嗯？”宋希玉有点纳闷，“我以前不爱笑吗？” “也笑，但和现在不一样。”秦天华摸摸后脑勺，没想出来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爱笑了。” “好吧，好吧。”宋希玉笑，没再为难秦叔。 上午连上两节数学课，第二节课课中，许沁忽觉腹部坠疼，不出意外，应该是大姨妈来了。 许沁打开保温杯喝一口红糖姜茶，腹部的不适感立马消退许多。 … 忙碌的一个月过去，许沁和宋希玉在观翠园总是前后脚的擦肩而过。 许沁渐渐适应了津南一中的上课方式，除却每天完成学校作业，她还要完成补习班的学习任务。 整个午休，许沁只休息十五分钟，也许是劳累，她趴在桌上一秒入睡，所以虽然睡眠时间不充足，但胜在质量好，许沁亦觉得精神充沛。 午休时间铃声响起，许沁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拿起水杯去教室前面接水。 上一个同学把最后一点开水接完了，许沁把水杯放在旁边，等待饮水机红灯跳转黄灯。 她转头向后看，午休醒来的学生们脸上都是恹恹的神色，此刻拍脸的拍脸，透风的透风，各显神通，以求下午上课时精神一点。 细微的“啪”一声，饮水机的灯跳了。 许沁把杯子放在水口，滚烫热水泡开浓缩的柠檬蜂蜜水，是早上谢敏用小盒子给她装的，特地用来醒瞌睡。 回到座位，许沁把水杯放在内窗沿上，旋开杯盖，蜂蜜甜味夹着柠檬酸涩的香气飘散开来，让人午后的疲乏少了许多。 许沁看着杯中升腾起的热气，咽咽口水，喉咙间泛起渴意，谢姨说她加了特殊香料，许沁闻了闻，好像是香茅草。 数学课代表抱着一叠试卷走进教室，发到许沁时，她眨眨眼道，“许沁，你真厉害呀，全班前五噢。” “谢谢。” 第五…… 这离许沁的目标还有段距离，她接过卷子查看，单选和填空全对，最后两道大题的第三问都错了。 数学一直是她的短板。 连上两堂数学课后，封渊布置周末作业，竟然有五张卷子。 封渊吼住底下哀嚎连连的学生，本来就黑的皮肤此刻更黑了几分，他重拍桌子道：“还有一个月就要期中考试了，还不赶紧复习，以咱们班情况来说，综合成绩前三名是有很可能被提进尖子班！” “那就只前三名做卷子，其他人不做了呗。”黑压压的脑袋里不知谁说了句。 教室哄笑。 封渊一听，肺都要炸了，“谁敢不做？” 封渊目光跟飞刀似的扫过众人，“敢不敢不考大学？” 教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虽然封渊很凶很严苛，但许沁还挺喜欢这样的氛围的，她这入学这一个多月以来，数学成绩突飞猛进，当然，她还可以更好。 第36章 许沁把发下来的卷子归拢好，前几次她在班上组织的小考中，数学和英语不是很好，但好在其他科可以把她拉上来。 总的来说，许沁的综合成绩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只要考试能正常发挥，以吊车尾的成绩考进尖子班应该不是很难。 下课铃声响起，封渊走出教室。 教室里此起彼伏的各种骂声，许沁起身打开窗户，微风惬意，阳光落在春意盎然的树梢上，令人心情大好。 周五没有晚自习，下午比平时还早放学一个小时。 许沁走到车前，拉开车门，才发现里面坐着一月未见的宋希玉。 许沁耳朵尖提起，脸上立马就笑开了，“希玉小姐，你怎么来了？” 春日里的阳光格外好，宋希玉半开车窗，阳光把她的皮肤和瞳孔照得格外通透，她靠着椅背，姿态几分慵懒，“今天难得下个早班，就让秦叔过来接我，和你一起回家。” 许沁背上背著书包，手里还提着一包书，她艰难挪进车后排，关上车门。 宋希玉低头看那一袋看起来就很重的书，眉头轻皱了下道：“晚上你一般学到几点？” 许沁弯腰把书收拾好，尽量不妨碍到宋希玉伸展的腿，许沁重新坐好，脱掉外套，道：“有时候零点，有时候一点。” 许沁又补了句：“早上六点起床。” 宋希玉抬眉，每天睡眠时间不足六个小时，这小孩儿是全身铆足劲想考进尖子班，宋希玉伸手扶了扶极细的银丝眼镜框，慵懒的语气里带着笑意， “看来这次宋某人的钱包真的要不保了。” 这倒是其次。 许沁不愿意辜负宋希玉对她的一切期望，这是她唯一可以报答宋希玉的东西。 玩笑过后，宋希玉挽起耳边垂落的发丝，慢慢的沉下来，耐心道：“许沁，学习不要太操之过急，大脑要得到足够的休息，才能更高效的吸收知识。” “嗯嗯，我知道。”许沁非常赞同的点头，她会在最大限度保证自己精神充足。 等候红绿灯的空隙，秦叔从车内后视镜里看向稚嫩的许沁，道：“许沁，你不知道吧，希玉小姐从幼儿园起就是学霸。” 宋希玉正随手拿起门边的医学杂志看，听见秦叔这话，轻声失笑。 宋希玉书房里摆着两大面墙的书柜，尤其是医学方面的书籍，陈旧的痕迹可以看出被人翻阅过无数遍。 秦叔眯起眼睛，忆当年事，“我记得希玉小姐上中学那会儿，喜欢她的男生女生可多了。” 说起这个秦叔来了劲，“当年在津南高中内部流行过一句话，说津南高中每三个学生当中就有一个学生给希玉小姐写过情书。” 饶是当事人听了这话，也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宋希玉手靠近唇边，笑：“许沁，别信，你秦叔开玩笑呢，哪有这么夸张。” 秦叔特别激动，“那就是每五个？每十个？反正老多老多了，得有一卡车，而且还只是高一，希玉小姐在国内只读了高一嘛。” 许沁偷瞥向宋希玉，宋希玉笑着，连春雨都变得温柔，她挽起如柳丝般的碎发，清新隽永仿若一首诗。 许沁看失神。 第19章 宝石 春日的太阳一天比一天暖，脱掉冬装校服的许沁觉得身子都轻盈不少。 许沁原来到胸口的头发，长到了腰部，这次许沁不打算剪了，这个长度用手一挽就是个髻，木簪别住刚刚好。 自那天后，许沁好长时间没有见到宋希玉。 许沁期中考试结束的第三天早读课后。 班主任封渊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他黑脸严肃，踢了脚门口调皮男生的屁股，怒火冲天的目光直射向教室里，“期中考试成绩这么差，竟然还好意思下课！” 所有人飞快的速度跑回自己位置，面对封渊喷枪式的嘴巴，大气不敢喘，头疯狂往衣服里缩，跟缩头乌龟似的。 许沁眼尖儿，一眼盯住封渊手里a4纸，是期中考试的成绩单，许沁心口紧张感一下子拉满，累死累活两个月，成败在此一举。 封渊站在讲台上，一手抱着胳膊肘，一手拿著名单，“这次我们班有三个同学考入了尖子班，成绩非常优秀，尤其是数学和物理成绩，在全年级前二十名，这个第三名嘛，稍稍有些偏科了……” 麻烦说重点好吗。 许沁吞吞口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等着封渊宣布名单，结果磨磨蹭蹭半天。 “咳咳。”封渊清清嗓子，“丁程平、莫双双，许沁，你们三个跟我去二楼尖子班报道。” 听见这句话，许沁悬在嗓子眼的心脏重重落下，连抓紧地面的脚趾都放平了！ 许沁火速收拾好书包。 走在路上，封渊把成绩单给三人传看，许沁是班上第三名，全年级第八十名，是最后一个进入尖子班的名额。 许沁暗自喘口气，有惊无险。 多错一个选择题就完蛋。 二楼，是两个尖子班所在的楼层。 二班门口围了差不多二十多个人，背著书包离开的，背著书包过来的，有人苦脸，有人笑脸。 许沁咂舌，考入尖子班绝不是一劳永逸，这里充满激烈的竞争，一次落下就会被踢出局。 许沁观望班级里的人，每个人都埋头写作业，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不足为奇，他们已经习惯这场厮杀。 第37章 新的班主任姓张，叫张利军，比封渊更黑更严肃，尤其是那双眼睛，感觉一眼就能把小九九看穿，许沁不敢对视，飞快收回眼。 班主任清点过学生名单，让每个人在讲台上自我介绍后，下去自己选择位置。 位置只剩下教室后排，许沁秒懂，尖子班是以成绩来选座位，成绩好先选，成绩差没得选。 轮到许沁时，教室只剩下倒数第二排的一个位置，许沁走近坐下，把书包放进抽屉。 下一次，她一定要选到自己想选的位置。 好不容易适应十五班的上课节奏，现在提到二班，老师重新换一批，许沁又要花时间适应。 上完一节物理课，许沁靠在课后座疯狂搓脸醒精神，昨天晚上睡前有道题没解出来，到了半夜许沁，突然惊醒，跟开了灵窍似的，大脑异常兴奋，于是，她爬起来写数学题。 是的，半夜爬起来做题。 华罗庚听了都要掉眼泪。 “同学，你压着我的卷子了，你干嘛呢？自己打自己耳光。”背后女生手指戳戳许沁背部。 “？？？”许沁连忙离开背后桌子，转身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没关系。”骆北北扯回卷子，顺带瞧许沁一眼，这一看，骆北北愣住了，她好像在哪里见过许沁，但具体又想不起来了。 怀着这一疑问，骆北北盯了许沁后脑勺一节语文课，终于在朗诵课文的时候她想起来了！！ 骆北北异常激动，手指戳戳许沁背部，“同学，你是不是在新太阳补习机构里上课？” 嗯？这人认识她吗？ 上课期间被搭话，许沁下意识先瞄一眼老师，看老师正在看ppt，许沁书遮住嘴巴，礼貌性的回答：“是的，请问你是？” “我也是新太阳补习班的，我说你怎么这么眼熟呢！你和我是同一个老师，每次都是你走我来，班里还有个新太阳的，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吃中午饭吧，说这样说定了！”骆北北热情似火，在许沁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锤定音。 啊？许沁嘴巴机械的跟着朗读声走，大脑里冒出一百个问号。 这是后座向她发出交朋友的意思？ 许沁在小镇上的朋友只有兰欣一个，在十五班时，许沁的好学生气质让其他人不敢多加打扰，班级的集体活动她也很少参与，久而久之，和许沁说话的人就变少了。 中午下课，学生们一窝蜂的冲出教室。 许沁竖起耳朵，心存忐忑，后座怎么没声音？走了吗？刚才是开玩笑的？ 许沁咳嗽一声，装作不经意的回头，后座双手握成拳放在桌上，一脸干饭姿态等着她，催促道：“快快快！吃饭不积极，脑袋有毛病！” 由不得许沁胡思乱想，后座拽住许沁胳膊，飞快冲出教室。 就这样，在转来津南中学的第三个月月初，许沁交到了第一个朋友，骆北北，以及骆北北的好朋友乔麦。 吃完饭后，三人往教室走。 骆北北是咋咋呼呼的自来熟，乔麦不太爱说话，见人就是安安静静地笑，两人性格十分互补。 骆北北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脸部骨骼感很强，很有日系少年的青春感，她嘴巴闲不住，对世界充满好奇，天南海北的聊天。 乔麦绑着丸子头，圆圆的脸蛋和眼睛，身材娇小玲珑，皮肤白净，骆北北说什么她都笑。 两人从读幼儿园开始就是同学，穿同一条裤衩子长大，分开过的最远距离，就是骆北北去隔壁市参加一个亲戚的婚礼。 “我俩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哟，”骆北北笑嘻嘻的，飞快把了下乔麦肩膀，头发飘起来特别轻盈，“我俩约定要是三十岁之前没结婚，我俩就在一起。” “是吗？”许沁打量一眼恬静淡雅的乔麦，心底感叹骆北北的厚脸皮，道：“北北，喜欢你的可能没有，喜欢乔麦的恐怕不在少数吧。” “啊呀呀！谁说的！”骆北北牙痒痒，惊奇的瞧许沁一眼，“许沁，我发现你竟然会挤兑人！我还以为你跟乔麦一样，是个安静的美女子呢。” 许沁无奈摊手，“我说的只是实话而已。” 三人说说笑笑回到教室，许沁快速结束聊天，接杯热水后，埋头写作业。 这天下午放学，刚好是个周五。 许沁收拾书包，检查周末要带回家的作业。 骆北北拍拍许沁肩膀，一脸馋猫样，“许沁，要不要去学校后街吃酸辣粉，啊啊啊，那家老字号馋死我了。” 许沁下意识拒绝，“不，我要回去做作业。” “？？？”骆北北双眼瞪大，仰天感慨：“天啊，许学霸，求求你做个人吧，少做半个小时作业会死吗，给我们这种人留一丝生机吧。” 许沁被说的脸蛋一红。 骆北北捂住胸口，跟受了内伤似的，“走吧，许沁，就半个小时，天天学习把脑袋学傻了，没有人会喜欢书呆子的。” 许沁心里一丝丝动摇，来津南中学这么久，每天两点一线，她还没去附近转过。 纠结半分钟后，许沁把书包拉链拉好，背上肩膀，“好吧，但是不能太久，我叔叔在校门口等我，我得先给他说一声。” “行，我们一起！”骆北北激动的挽住乔麦胳膊，“乔麦，太好了太好了，凑够三个人我们可以得到限定冰淇淋！” 第38章 许沁：？？？ 原来喊她一起是这个意思，终究是她错付了！！！ 走出校门，许沁一眼看见熟悉的黑色帕拉梅拉，车窗降下三分之一，驾驶室里，宋希玉低头正在看资料，银色眼睛框发出光泽。 许沁心里瞬间开花。 一个多月没看见宋希玉了。 许沁骤然停住脚步，侧身对骆北北非常抱歉的笑笑，“北北，不好意思，我姐姐来接我了，下次一起去吃好吃的昂，我请客。” 说完，许沁一溜烟儿的跑到车边。 骆北北一脸懵。 许沁拉开车门，坐上去。 听见响动的宋希玉，放下手中资料，瞧一眼脸蛋灿若桃花的许沁，再顺势看见路边的另两人，宋希玉礼貌性的笑了下。 这一下，骆北北惊住了，她暗暗的掐着乔麦手臂，激动的话语从齿缝中挤出来，“乔麦，乔麦，天底下这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啊啊啊。” “是么。”乔麦对车里的人也笑了笑，侧眸看骆北北，声音小的几乎听不见，“我觉得你更好看。” 许沁拉好安全带，趴在车窗上，对骆北北招手，“星期一见。” “拜拜…”骆北北一脸痴汉向。 “朋友？”宋希玉问。 “嗯。”许沁低头。 宋希玉原想许沁在津南一中会格格不入，但现在看来还好，许沁交了三两朋友，看起来都是很不错的女孩子。 宋希玉心放平。 看骆北北转身向学校旁的街道走去，许沁回身，瞅见宋希玉手边的资料，主动脉夹层、感染性心内膜炎…… 生僻晦涩的字眼让许沁一个脑袋两个大，许沁收回眼，边拉安全带边问：“希玉小姐，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宋希玉微微偏了下头，发丝飘动，秋水眸潋滟有光，她莞尔道：“许沁，恭喜你成功考入尖子班。” “希玉小姐，你怎么知道的？！” 许沁讶然，她今天早上才搬的教室！ 学校门口车流逐渐增多，宋希玉启动车，给后面的人让路，她对许沁调皮的眨眨眼道：“准确的说，昨天下午就知道了。” “嗯？怎么会！”许沁小脸写满惊奇。 宋希玉抿着唇笑，温润的声音开口： “许沁，虽然没常常在你左右，但是你的成绩我都会过问。” “带你来到这里，我就会为你负责。” 宋希玉的温柔是无声细雨，滋润过许沁贫瘠的心，许沁眼睛忽闪，感动的想哭，她吸吸鼻子，道：“我不会辜负希玉小姐任何一次期望，下一次我会取得更好的成绩。” “好，老规矩，进步有奖励。”宋希玉车驶上主干，看左侧后视镜时顺带看许沁一眼，“所以这次你想吃什么大餐？” “呃呃呃……”许沁还没想呢，她转头看车窗外，路过好多美食店铺，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火锅吧。” 许沁转头看宋希玉，有些不好意思，有些忐忑的征求意见：“火锅可以吗？” 火锅吗？宋希玉原想会许沁会敲她一顿呢，想了一瞬，宋希玉明白，许沁不是喜欢撒娇的小孩，她对什么都很知足。 宋希玉没再多说，她轻浅的笑了笑道：“当然，吃什么都可以，这本来就是你的奖励。” “我听你的。” 许沁脸颊微红，心池春水泛起一阵阵涟漪，不停歇。 第20章 宝石 宋希玉记得医院附近有家不错的火锅店，去年科室聚餐时去吃过一次，宋希玉右转，驱车前往医院附近。 “能吃辣吗？”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宋希玉把菜单和铅笔递给许沁先选。 “能吃辣。” “那就中辣吧，谢谢。”宋希玉对服务员说。 许沁双手撑在桌子上，上次说吃火锅还是和兰欣那次，这么久没吃，还真的有些馋了，许沁扫过琳琅满目的菜品，舔舔嘴唇问道：“希玉小姐，你想吃什么？” “你先选，我等下看。”宋希玉随意瞧一眼，用茶水烫过碗筷和杯子。 许沁点头。 “蒜葱香菜吃吗？我去打油底。”宋希玉拿起两个碗起身。 “都要。” 宋希玉把油底递给许沁，许沁点完菜后，低头一看，自己碗里好多好多醋，而宋希玉碗里没有。 “希玉小姐，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醋！”许沁筷子搅开佐料，醋的香气令许沁食欲大增，两道眉毛欢喜极了。 宋希玉嘴唇轻弯，把温热的花生牛奶倒给许沁，“吃雪菜肉丝面那次，我看见你往面里倒了好多醋。” 这么久远的事情，宋希玉竟然还记得，许沁放下筷子，双手托腮看向宋希玉，宋希玉知道她的喜好，而她却不知道宋希玉的。 许沁抻着脖子，记下宋希玉在菜单上点的菜，年糕、麻辣牛肉、莴苣、竹笋…… 一个不漏。 菜很快上齐，火锅也迫不及待的沸腾了。 宋希玉夹起一片裹满辣椒的嫩牛肉放在咕噜呼噜冒泡处，许沁吞吞口水，夹起一片毛肚入锅，眼巴巴的望着。 一分钟后，宋希玉把烫好的牛肉放进许沁碗里，道：“这家的特色菜，麻辣牛肉，很新鲜入味，尝尝。” “好。” 许沁一边看着锅里的，一边看着碗里的，疯狂分泌口水，肚子咕噜叫，生怕宋希玉听见。 第39章 “毛肚可以了。”宋希玉提醒。 许沁把毛肚夹在碗里，淹入香油，再把晾凉的牛肉送入口，麻辣鲜香，嫩滑简直是弹牙。 “好好吃。”许沁舔舔被辣红的嘴巴。 “好吃就多吃点，菌花也可以了。”宋希玉笑了下，夹进许沁碗里。 许沁埋头苦吃，碗里的菜一直没停过。 吃完饭出来，天色已经黑了。 许沁拍拍小肚皮，吃的太饱了。 坐上车，宋希玉把车窗开条小缝，惬意晚风吹走两人身上的火锅味。 半个小时后，车驶入观翠园，许沁下车时才发现宋希玉没有跟着下车，她站在台阶前，眼里写着疑问，嘴皮动着，“希玉小姐……” 恰时，谢敏从屋内出来，把手里一袋衣物放在后排车座，道：“小姐，给你备了长体恤，这个天气穿刚刚好。” “好的。”宋希玉车窗半落，头微微侧着，对许沁道：“晚上科室还有事情，我就不在观翠园留宿了，晚安。” “噢噢…晚…安……”许沁不舍的招了下手，目送宋希玉的车影越来越小。 “和小姐吃火锅去啦？“谢敏闻见许沁身上的火锅味。 “嗯！很好吃！而且就在医院附近，下次我们大家一起过去吃！”许沁笑着，踏上台阶换鞋。 之所以选择吃火锅，有两个原因，一是许沁真的不在乎吃什么大餐，二是许沁觉得，宋希玉在车上都忙着看资料，应该很忙吧，选择不太复杂的就好。 宋希玉到达医院已经晚上快十点了。 护士黄莲刚量完病人血压，看医生办公室亮着灯，探头往里看一眼，发现宋希玉正在看电脑，手边摆着成小山的资料。 黄莲知道，是32床。 这一个月为了那个罕见先心病病例，宋医生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用。 一周前手术顺利完成，术后病人恢复良好，按理说可以歇口气，偏偏宋医生又在熬夜写sci，她从昨天晚上起就没看见宋医生合眼，然而就这空隙，宋医生还外出吃了个饭。 黄莲靠着门框，双眉一挑，暧昧道：“宋医生，这么忙还抽出时间去陪人吃饭，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男朋友？女朋友？” “女朋友？”宋希玉被逗笑了，手撑头，稍显无奈，她解释道：“是一个妹妹，期中考试取得了很好的成绩，我之前答应过她，要请她吃饭。” 顿了几秒，宋希玉像是想到了什么，道：“是个很努力、很踏实的孩子。” “原来是妹妹呀……”黄莲遗憾的咂咂嘴，感慨道：“哎……宋医生，话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吃到你的喜糖呀，咱们科室除了规培生，就你一个单身了。” “慢慢遇。”宋希玉翻着手里资料没停，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直到遇到一个喜欢的人。” “哎哟，您别这么佛系，相遇机会都是人创造出来的，你看看，追您的人从心外科病房都快排到城北飞机场去了，您眼光别太高啦。” 黄莲正说着呢，护士台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她匆忙回头看眼，道：“电话来了，回头再说，宋医生记得早点休息。” “好的，你也是。” 宋希玉重新伏案，下午停滞的sci，在外出吃顿饭归来后，写的格外顺手。 一口气写完已经凌晨一点。 宋希玉收拾好桌面，走出医生办公室，路过病房时，看见13床的老爷爷正侧躺在病床上睡觉，他的老伴儿在给他捏完被角后，走到陪护椅上躺下，之前听说这俩老夫妻金婚五十年，从来没有吵过架。 宋希玉翻过年就三十岁了，到了这个年纪，社会和家庭的压力随之而来。 前几年宋瑜莹最是热衷拉相亲局，在被她拒绝多次后，也逐渐淡了。 这件事，宋希玉从来都不急。 … 周一早上，天气格外晴朗。 许沁刚到校门口就碰见了骆北北和乔麦。 骆北北睡意朦胧的双眼瞬间清醒，她快步冲到许沁旁边，大力撞着许沁胳膊，“许沁！！” 许沁猝不及防，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她揉着发麻的胳膊，道：“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我对你姐姐一见钟情了！！”骆北北响亮的声音让周围学生目光齐刷刷看过来，三人一下子变成人群焦点。 许沁惊愕，脸刹那间变红，连舌头都快捋不直了，羞愤道：“你你你，你说什么！” 骆北北短发干净利落，浑身是胆，她抱着许沁肩膀，挤眉弄眼道：“许沁，话说为啥你跟你姐长得一点都不像？” 阳光撒在骆北北潇洒自信的脸上，许沁喉咙些许干涩，她好羡慕骆北北可以这么直率的说出来。 许沁拇指扣紧书包带，黯然之中带着不易被察觉道的醋意，她：“希玉小姐不是我的亲姐姐，她是我的资助人。” “什么？！”骆北北和乔麦一脸惊讶。 走去教室的路上，许沁三言两语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骆北北听之后，气到要跳起来，恨不得指着周建鼻子痛骂，“去他妈的！这种人就该下地狱！被千刀万剐！！” “嗯。”许沁轻扯嘴角，思绪在游离。 骆北北拍拍胸口，平复怒气，在知道宋希玉犹如天使般拯救许沁之后，骆北北对宋希玉又加上一层滤镜，她向往道：“许沁，希玉小姐多少岁了？做什么工作？有没有结婚？” 第40章 许沁心里咯噔一下，心底跳出一种她辨不太明的情绪，像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被人惦记。 这种情绪来的没头没脑，许沁睫毛颤抖，忽觉自己有点小气，她暗暗挠了下手心，舔着嘴唇道：“希玉小姐……” “喂！骆北北，你干嘛呀？有没有礼貌啊？打听这么多跟你有关系吗？”乔麦看眼许沁，手指重敲骆北北的头，“一见钟情？难不成你还想追宋希玉小姐不成？拜托，北北，请你先长大成年好吗？” “啊啊啊，好疼，下手轻点不行吗？”骆北北抱着头疯狂跳离开两人，“我说说，我就说说不行吗？乔麦你第一次对我这么凶！” 乔麦愣了几秒。 看骆北北走远，乔麦回神，离许沁近了些，她脸上带着抱歉的笑容道：“许沁，北北的话你别忘心里去，她见了长得好看的人就说一见钟情，一个月一见钟情五、六次，跟个花心大萝卜似的。” “没……” 许沁羡慕骆北北的洒脱，她希望自己也可以大声说出来，但是她不敢，她只能把这份感情藏在心里。 许沁转念一想，宋希玉那么漂亮优秀，一见钟情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不应该对宋希玉产生想占为己有的私心，她应该高兴她喜欢的人，有那么多人喜欢。 许沁反问自己是否有让人喜欢的地方，大脑犹如宕机般空白几秒，她实在是想不出来。 许沁深掐手心。 心里的自卑像个黑洞无限放大。 在没有人看到的日子，她要潜心努力，向宋希玉靠近。 … 中午午休时间，班主任张利军抽空开个小班会，在重新选举班委之后，张利军宣布下下周将举行高中最后一届运动会，希望同学们踊跃参加，给高中生涯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报名由体育委员骆北北负责，骆北北是毛遂自荐的，许沁这才知道骆北北是去年津南市女子100米高中组的第一名。 尖子班对运动会提不起太多兴趣，骆北北在忙活两天后，报上去的参赛名单仍然寥寥无几。 骆北北抱着许沁的手臂痛哭，“许沁，求求你，救救孩子吧，再报两个项目可以吗？” 许沁见了骆北北就想逃，“最多再一个跳高，其他的没戏。” 许沁已经报了一个三千米。 “好！我给你加上！”骆北北愤世嫉俗的写下：“我再给你报一个跳高和扔铅球！” 许沁：？？？ 许沁擅长跑步，她耐力很好，以前在小镇的时候，她一遇到烦心事就会沿着河岸跑步。 既然决定了要参加运动会，许沁打算好好练练，冲冲名次。 周末，在补习班上完课后，许沁让秦叔把她放在山脚，自己跑步上山。 傍晚六点，夕阳半挂在山头，橙色的光芒给山川绿树蒙上一层薄薄的细纱。 许沁呼吸匀速，一张一弛，一条路埋头跑着。 慢慢的，许沁额头和背上出了汗。 “滴滴滴——” 许沁背后传来喇叭声，许沁以为是自己挡了别人的路，她往另一边让了让。 “许沁姐姐！” 喇叭声中传来一声稚嫩童声，许沁回头，黑色迈巴赫后窗里探出一个头，周思礼穿着白色的小裙子，双马尾上绑着两个红色的蝴蝶结，圆圆的脸蛋十分可爱。 许沁速度减慢，没有太停下，她顺好呼吸道：“瑜莹小姐，小小姐，今天怎么过来啦？” “给希玉送点东西。”宋瑜莹在许沁旁边停下车，侧头看许沁豆大的汗珠不停滴落，脸颊热得通透绯红，她皱着眉头，道：“秦叔呢？你怎么跑步上山？快上车。” “我特意让秦叔把我放下的，”许沁解释，“下下周三是学校运动会，我报了三千米，这会儿抽空练练，提提速度。” “三千米？！”周思礼眼睛瞪着大大的，十分佩服，“许姐姐，你好厉害啊！” 许沁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要跑进12分钟之内，才算得上是比较不错的成绩。” “12分钟！！”周思礼更惊讶了，“那是飞的吗？” “没那么夸张……”许沁被逗笑了，睫毛上汗水滴进眼睛，格外难受，她用手背胡乱的擦了擦。 “思礼，把前面的湿巾给许姐姐。”宋瑜莹努努嘴。 “好。”周思礼把湿巾递给许沁。 许沁双手接过，擦在脸上冰冰凉凉，舒服得她都快要化了。 宋瑜莹松开油门，车速慢慢起来，“不打扰你了许沁，我们在观翠园里等你。” 一秒就错过许沁身侧。 “许姐姐，你跑快点，我做好草莓冰奶昔等你！”周思礼趴在车窗上，对逐渐落后的许沁吼道。 草莓冰奶昔！！ 许沁喉咙干得快要喷火，她双手在腰侧有节律的摆动，“等我追上你们……” 还没等许沁说完，黑色迈巴赫消失在山路。 许沁：“……” 许沁吃了一屁股灰。 许沁深呼吸沉住气，加快脚步，做最后的一公里冲刺。 为了草莓冰奶昔！！ 第21章 宝石 太阳落下最后一抹色彩，皎月被星辰簇拥着登场，许沁跑出山的黑暗，往向往的灯火通明处奔去。 心里怀揣着目的地，一股作气，大汗淋漓，许沁喜欢这种心无旁骛的的感觉。 第41章 黑夜中，盏亮的观翠园。 白色洋房慢慢显现，许沁脚步放慢，几个长呼吸后，全身热气跟高压锅蒸汽似的翻涌上来。 许沁低头一看，短袖已经完全湿透，随便一拧能拧出水来。 她的腿酸胀得快不是自己的了。 周思礼坐在台阶上，手里端着一杯红嫣嫣的草莓奶昔，黑暗中，远远看见许沁的白色影子。 周思礼噌的一下站起身，兴奋的招手，“许姐姐，快来快来，我亲手给你做的草莓奶昔！可香可甜了！” “哈喽呀！”许沁身姿挺拔，高扬着手回应。 最后几步路，许沁一边走一边调整呼吸，她特地闻了闻身上有没有汗臭味，还好，没有什么味道。 走到周思礼旁边。 许沁被汗洗过皮肤格外粉嫩光洁，她手拨开被汗濡湿的头发，露出巴掌小脸，她双手接过冰奶昔，含着吸管，咕噜咕噜的下去一大杯，还不忘打个饱嗝。 周思礼双手托腮，一脸期待：“许姐姐，你运动会是什么时候，我可以去看吗？” 许沁舔舔干涩嘴唇：“下下周三。” “我要去！我要去给许姐姐加油打气！！” “周三？思礼，你该不会是不想去上学吧？”屋内和谢敏说完话的宋瑜莹走了过来，宋瑜莹摸摸周思礼的发揪揪，打趣的看着她。 宋瑜莹黑发如瀑布，波浪长发披在双肩，一个珍珠长发夹从左侧鬓角斜向上别住头发，穿着白色雪纺衬衫和黑色包臀裙，整个人优雅又精致。 周思礼被戳中内心，小小的慌乱了下，忽的，她似想起什么般，拉着宋瑜莹手臂撒娇，“妈妈，我记得那天是春游，我可以早点回来家。” “春游？真的吗？我怎么没听说。”宋瑜莹挑挑眉头。 “真的！！！”周思礼拍着胸口，无比笃定的说：“不信，你问老师。” “好吧，就信你一次。”宋瑜莹抿着唇角暗笑了声，她看向许沁，声音柔和道：“许沁，那天我们来看你比赛可以吗？” “当然可以。”许沁脸红了下，“就是…我怕我让你们失望，我可能得不到好的名次。” “不会的，不会的。”周思礼抱住许沁的腿，“我给那些人下绊子，这样许姐姐就拿到第一了！！” 许沁噗嗤一下笑了，童言无忌，许沁摸摸周思礼的头道，“姐姐尽力。” 周思礼仰头看她，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 周三，风和日丽。 运动场上的彩旗飘飘，人群的喝彩声和广播的助威声响亮一片。 许沁坐在人群最角落拿着一叠小卡片背单词。 主席台上传来广播声：“请高二组参加女子三千米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 许沁耳朵一动，不慌不忙背完最后一个单词。 “许沁！你怎么在这，我找你一大圈了！”骆北北吊着大嗓门声音跑过来，瞅见许沁还在背单词，骆北北急得快晕厥，“天啊，我的姑奶奶，你别学了，我害怕。” 许沁：“……” 骆北北抱着许沁的胳膊把她提溜起来，咬牙切齿的说：“许沁，现在我们班的综合分是年级第三，和前面两名分数咬得很紧！加油！一定要把他们甩开！啊啊啊！刚才那个体育委员还挑衅我们尖子班都是书呆子，可恶！” 在骆北北的骂骂咧咧声中，许沁走到检录处，脱掉春装校服外套，露出里面的白色运动短袖套装，带上号码牌之后，许沁站在一旁候场。 许沁一边把马尾收紧，一边左顾后盼看宋瑜莹和周思礼有没有来。 那天许沁给周思礼说的是下午三点左右。 虽然许沁嘴上说着怕出丑，但是心里还是抱着十足期待，毕竟是全力以赴。 “大家按照顺序站好。”裁判把许沁带到指定赛道，每班出一人参赛，共有三十人。 站在空荡荡的操场上，微风带着燥热扑面而来，周围是无数双眼睛，许沁心跳开始加速。 裁判站在草坪上，高举着信号枪，嘴里吹响医生提醒的口哨， “各就各位，三——二——一——” “砰——” 信号枪响，许沁旁边的运动员们如离弦之箭般的飞出去，许沁昂首挺胸，紧紧跟上。 长跑比赛比的是耐力，这点所有人都知道，但真正跑起来的时候，大家都尽力维持在队伍中部，不会太落后，也存有余力冲刺。 许沁跑完三圈，呼吸的节奏维持的非常好。 “要不要水啊？”骆北北站在内场，当许沁跑过她身边时，她跟着小跑起来。 许沁没说话，摇了摇头，她眼神快速的扫过一眼人群。 她没有看到宋瑜莹和周思礼。 大概是有什么事情没来吧。 就在许沁收眸时，猝不及防看见人群中一道清丽的身影。 是宋希玉！ 宋希玉站在人群中，出尘的气质让许沁第一眼就锁定住她，宋希玉脸上带着迷茫的神色，目光在运动场上搜寻，对上许沁视线，宋希玉眼睛亮起，纤细的眉毛上扬，笑着对她招手。 紧接着人群的腿中，扒拉出来一个头，是周思礼，周思礼身后，是宋瑜莹。 她们竟然都来了！！ 许沁呼吸忽然乱了，许沁赶忙调整。 她一定要取得名次！！ 第42章 … 最后一圈，许沁开始冲刺。 纵使她的背上全是汗水，腿也酸软得不行。 但她知道，有人在看着她，有人在迎接她。 她可以咬牙坚持下来！ 很快，许沁超越其他人，跑到第一个！ 前面，宋希玉、宋瑜莹、周思礼在等着她。 十步……五步……一步…… 许沁看见在终点的宋希玉，似要接住她。 风吹过许沁湿透的发角，许沁扬起嘴角。 “啊啊啊！许沁！你是第一名！！” 终点处，骆北北突然截北。 “……”许沁抽抽嘴角，想要推开骆北北，却发现全身没力气。 骆北北接住许沁，用湿巾给她擦汗，给她递水，乔麦在旁边给她拍小腿。 许沁睫毛被汗濡湿，湿哒哒的，朦朦胧胧中她看见宋希玉朝她走进，周思礼扑在许沁腿边，双眼里快要冒出星星，“许姐姐，你真的超级超级厉害！！” 许沁睫毛像把小刷子般忽闪，看向宋希玉。 宋希玉嘴唇弯起，伸手手心坠落一个黑色计时器，时间按停在，11分20秒47。 “许沁，很棒的成绩。” “嗯！”许沁笑了，比阳光还要灿烂。 骆北北把许沁扶到休息区坐着，之后被其他同学叫走。 许沁周边围着两大一小，周思礼模仿着乔麦的样子给许沁捏小腿。 许沁跑完步的皮肤，红彤彤的。 许沁手理理跑乱的头发，双眼澄澈明亮。 “希玉小姐，你怎么会过来？” 宋希玉拿过旁边的扇子给许沁扇风，声音清浅又温柔，“听我姐一说，刚好有空，就过来了。” 停顿片刻，宋希玉说，“也没听你给我说一声，当我从我姐口中听到的时候，还愣了愣，亏我还和你住在同一屋檐。” 许沁怔忪几秒，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宋希玉语气似乎有些嗔怪，吃醋她没有给她讲。 许沁低头捏了下手指，声音轻轻的，“我想等我拿了奖状再给你说的。” 宋希玉伸手，把许沁垂落的发丝别在耳后，微凉的指尖让许沁全身一颤，淡淡的柑橘香气扑面而来。 许沁黑色瞳孔微微闪动着。 宋希玉声音比风还要温柔，她唇抿着笑意道：“傻瓜。” “许沁！！上台去领奖啦！” 远处，骆北北对许沁招手。 “来啦！” 在心脏紧张的要跳出胸腔的下一刻，许沁慌乱站起身，往主席台跑去。 主席台，校长拿过奖牌给许沁带上，紧接着拿过一个牛皮笔记本和钢笔递给许沁。 风吹过许沁马尾尖，许沁心脏澎湃如海潮，她双手接过，道一句谢谢。 校长站在旁边，和前三名合影，许沁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主席台下，宋希玉随意又慵懒的低丸子头，微风吹起她如柳丝般的碎发，她单手抱肘，笑意洋洋洒洒。 周思礼牵着宋瑜莹的手，宋瑜莹如海藻般蓬松自然的头发，阳光下每根发丝都在发光，许沁早就想问瑜莹小姐用的是什么洗发水，怎么有人的头发可以这么乌黑透亮。 三人抬头看着她，脸上是最真诚的笑容。 这一刻，许沁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温暖。 领完奖后，许沁走下主席台，她蹲下身子把钢笔和牛皮笔记本递给周思礼，真诚道：“小小姐，送给你的。” “啊？给我？”周思礼抬头看宋瑜莹，摇着她的手指，不知该如何是好，“妈妈……” 许沁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瑜莹小姐，您送了我好几次礼物，我没有什么好还礼的，……希望您不要嫌弃。” 今日不知道是不是日头有些毒辣，宋瑜莹背上出了虚汗，人也有些疲惫晕眩，她手背扶住额头，遮蔽太阳。 许沁是个乖巧的孩子，宋瑜莹第一眼看见许沁，就喜欢上了这孩子，她嘴角扯出一抹笑容，道：“思礼，收下吧，谢谢许沁姐姐。” “嗯嗯！谢谢许姐姐！” 周思礼甜甜笑着，接过笔记本。 宋瑜莹摸摸周思礼发揪，怜爱至极。 刹那间，宋瑜莹胸口传来针刺般的疼痛，强烈的眩晕感袭来，眼前事物突然变得一片漆黑，她支撑不住身体。 “瑜莹小姐！！” 许沁一声惊呼，宋瑜莹重重倒地。 第22章 宝石 在宋瑜莹倒下的那一刻，宋希玉眼疾手快的把宋瑜莹胳膊抓住，宋瑜莹全身跟没力气一样，瘫软成在地。 宋希玉嘴唇绷成一条直线，脸上是许沁未曾见过的沉着和冷静，她把手机扔给许沁，道：“打120。” 许沁在被吓懵之后猛然回神，她接过手机，立马拨打急救电话， 接通后，准确报出地点。 缓了两、三分钟，宋瑜莹眼皮抖动着，掀开一条缝，她脸色苍白，牵强的扯出一抹笑容， “抱歉，把你们吓着了，应该是低血糖了。” 话音刚落，胸口的疼痛感再次传来，宋瑜莹脸皱成一团，手紧紧捂住胸口。 又过一阵，宋瑜莹缓解疼痛，手脚开始发颤，脸色白得像张纸，额头上冒起豆大的冷汗珠。 校医把吸氧的设备带过来，宋希玉环视眼周围越来越多的人群，朝许沁抬抬下巴，眉宇间的冷静让人感到镇定，“许沁，你去校门口接救护车。” 第43章 “好。”许沁不多说，立马照办。 宋希玉把氧气面罩给宋瑜莹戴上，抿着唇道：“医生，有担架吗？” 宋希玉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十分钟后，救护车警铃急促狂响，校园里人群划开一条路。 宋希玉跟上车，回头看一眼，许沁拉着周思礼的小手，周思礼小脸上全是眼泪。 从刚才起周思礼就没有吭过一声，周思礼抬头，一双带着害怕和无助的眼神直视过来，宋希玉心脏一紧。 宋希玉鬓角的发被汗濡湿，她抚抚发，看眼许沁，道：“许沁，可以拜托你照顾一下周思礼吗？” “好。”许沁握住周思礼颤抖的冰冷小手，重重点头。 宋希玉的脸色放松了些，她垂眼看着周思礼，脸若春风轻淡安宁，她一字一句道：“思礼，妈妈生病了，现在姨妈把妈妈送去医院，没事的，有姨妈在，不用太担心。” “真的吗？”周思礼眼睫挂不住眼泪，啪嗒啪嗒掉在路上。 “真的，别忘了姨妈是医生，姨妈保证。” 宋希玉镇定的语气让人信服。 护士拉过急救车车门，响起的警铃让人心脏颤抖，周思礼死死的咬住下唇，目送救护车消失不见。 人群回归喧闹。 许沁蹲下身，用湿巾把周思礼哭花的小脸擦干净，声音放软道：“别哭了，小小姐，你一定相信希玉小姐的话吧？” 周思礼刚才忍住的眼泪，这会儿一股脑儿的全部冒出来，泣不成声：“许沁姐姐，妈妈刚才好吓人，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许沁手忙脚乱的抱住周思礼，伸手拍着她的背脊，安慰道：“小小姐，没事的，我等晚点给希玉小姐打电话。” 周思礼趴在许沁肩膀上哭泣，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许沁不停的给她擦眼泪擦汗水。 许沁让骆北北帮她请个假，她拉着周思礼的小手往校门外走，路过便利店时，她站定弯腰，摸摸周思礼头发，“小小姐，想吃雪糕吗？” “嗯……”周思礼喉咙干哑。 许沁走进便利店，买了两个绿豆雪糕，顺便借手机给秦叔打电话，让他提前来接她们。 许沁把雪糕包装撕开递给周思礼，周思礼舌尖舔了下，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她忘记一些忧愁烦恼。 半个小时后，秦叔的车停在校门口。 许沁拉开车门，让周思礼先上车，许沁坐在她的旁边。 秦叔散漫的看了眼周思礼，没有表现出意外，他把副驾驶座位上的一盒饼干递给周思礼，“小小姐，谢姨烤的蔓越莓饼干，可香可脆了。” 周思礼双手接过，把盒子放在膝盖上，打开盒子，第一块递给许沁，稚嫩的童声开口：“许姐姐，给你。” “谢谢你，小小姐。” 许沁受宠若惊，接过来送入口中。 许沁在车内后视镜里和秦叔的眼神交汇，秦叔默然的点了点头，将一本童话书递给许沁。 许沁当即会意。 宋希玉应该跟提前观翠园的人说过了。 一路上，周思礼安静吃着饼干，许沁把童话书翻开给她看，周思礼看进去了，津津有味。 车驶入观翠园，谢姨和周姨等在别墅前，将周思礼迎进去。 茶几上摆着零食、乐高玩具、五子棋盘和电玩。 谢姨支使个眼神给许沁，许沁秒懂，拉着周思礼小手，盘坐在沙发上的毛毯上，“小小姐，要下五子棋吗？” “好呀！上次我们还没有决出胜负呢！”周思礼兴致勃勃的打开五子棋，把白棋递给许沁。 下到吃晚饭，许沁惜败周思礼。 晚饭后，谢姨打开电视，连接上电玩，把手柄分别递给许沁和周思礼。 周思礼一头扎进游戏，忘乎所以。 时间飞逝，夜色越来越暗。 电视机五彩缤纷的光映入周思礼瞳孔，许沁心里有些没底，不知道瑜莹小姐怎么样了，怎么宋希玉还没有打电话来。 许沁眼神瞥向谢姨和周姨，她们俩站在窗口不停朝外张望。 时钟指向十点，浓墨的夜跟化不开似的。 周思礼开始变得疲惫，脸上显现出落寞，她瘪着嘴巴，委屈道：“许姐姐，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 许沁心里咯噔一下，大脑疯狂运转，想着应该跟周思礼说点什么。 “希玉小姐回来了！” 谢姨一声疾呼，大步走向门口。 周思礼噌地一下站起来，奔过去， “妈妈也回来了吗？” 许沁心口紧张得像鼓捶，她跟着到门口，黑夜里顶亮的车灯，一辆黑色帕拉梅拉驶入观翠园。 停稳后，副驾驶上走下一人。 宋瑜莹双手撩撩头发，张扬又美丽。她笑着对周思礼眨眨眼道：“思礼，妈妈来接你回家啦！” 周思礼委屈上来了，一下子鼻酸，她小声抽泣道：“妈妈，你怎么了，我等了你好久了。” “哎哟哟，担心死我的小可爱啦！”宋瑜莹抱住周思礼，下巴蹭着她的头，软言哄道：“妈妈没事，就是低血压了，输点水就好了。” 宋瑜莹脸色微微还有点苍白，但整个人的精气神足足的，许沁心里的大石头落地。 那边宋希玉也下了车，她笑靥如花，将手中的烤鸭递给谢敏，道：“谢姨，煮点面条，我买了烤鸭当夜宵。” 第44章 “好。”谢姨接过，往厨房去了。 许沁也跟着去厨房帮忙，洗青菜间，她转头看客厅，周思礼抱着宋瑜莹胳膊正在撒桥，宋希玉侧靠在沙发上，手撑着头，脸上是放松的笑容。 许沁情不自禁的笑容挂上唇角。 觉得世间美好不过如此。 许沁切好葱花，撒在汤面上。 吃完面后，宋希玉送宋瑜莹和周思礼到门外。 下了点小雨，宋希玉撑着伞送两人上车。 迈巴赫最后一点车灯消失在雨夜，宋希玉抱着微冷的胳膊一直看着，迟钝半晌，转身时一个不经意对上许沁眼睛。 或许是没想到身后还有人，宋希玉脸上疲惫还没来及收敛，她眼神恍惚了下，唇角重新勾起一抹笑容，道：“许沁，今天你表现的很好。” 许沁不好意思的摆手，“没，今天瑜莹小姐赶来看我比赛累着了吧，她没事就好。” “没什么事。”宋希玉语气淡淡的，她眼眸垂下，把伞放进旁边伞架，往二楼走去。 许沁抬头，看向宋希玉单薄的背影。 刚才宋希玉微妙的表情，让许沁心口有些说不上来的不安宁。 许沁洗完澡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这才恍觉她的腿酸到像不是自己的。 她的房间正上方是宋希玉的书房，晚上十一点，书房的白色灯光照亮一片花园花圃，雨丝润物细无声，花圃里的郁金香已有半尺高。 许沁托着腮看着那道影子，宋希玉靠著书房阳台的门一动不动半个小时了。 希玉小姐在想什么呢？ 许沁看得有些疲乏。 许沁按亮走廊的筒灯，去厨房接水。 咕噜噜的水声在空旷的别墅内部显得格外空洞，许沁抬头看见二楼书房门缝边透出来的光，眼前闪现过那道孤单又落寞的影子。 接完水，许沁拿着水杯站在楼梯口，头仰着直到发酸，她想上去敲宋希玉的门，她想问问宋希玉怎么还没睡觉，但她不敢。 她经常会犹豫、会揣测自己哪句话、哪个动作会没有分寸感。 所以许沁很羡慕骆北北， 骆北北想说什么就是什么。 就在许沁想着的时候，宋希玉推开门走了出来，她还穿着白天的衣服，手里拿着车钥匙。 宋希玉没想到快半夜出来竟然碰见了许沁，她微微错愕，眼神落在许沁水杯上，明了。 紧接着习惯性的，宋希玉看向许沁的脚，一双粉色泡沫拖鞋，视线重新回到许沁脸上。 “这么晚了，希玉小姐要出去吗？”许沁手指暗暗抠着杯子，看向摇摇摆摆的钥匙串。 “嗯……睡不着，去科室看看病历。”宋希玉走下楼，门前灯照进屋内，宋希玉眉头微微皱着，有一丝不易被察觉到的悲伤和疲惫。 “噢。”许沁长睫垂下，侧开身子。 宋希玉走过她的身边，许沁捏了下手，掩下心中落寞，笑容恬静轻淡，道：“希玉小姐，晚安。” 宋希玉侧头看许沁一眼。 “晚安。” 宋希玉开门时，穿堂的雨夜风袭来，扑在许沁脸上冷冷的。 宋希玉穿好鞋，转身看着发呆的许沁，抿唇道：“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课。” 许沁懵懵的点了下头。 咔哒一声，宋希玉合上门，几分钟后，许沁听见宋希玉发动车的声音。 许沁觉得宋希玉好像有心事。 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 许沁孤身站着，刚才在仰望二楼书房时的那种无助感和畏缩感再次冲上心头。 她想她或许该做点什么。 许沁打开门。 “怎么了？”正准备走的宋希玉一脚踩出刹车，眼神透出迷茫。 “希玉小姐……”许沁踌躇着，“希玉小姐，你今天晚上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是有什么事情吗？许沁可以帮你吗？” 一口气说出来，许沁觉得胸口的气都舒畅了。 宋希玉愕然，显然没想到许沁说出来的话，迟钝几秒，她像看小孩一眼的眼神看向许沁，道： “没什么事情，别多想了，最近写sci有点累了，快回去吧，今天跑步腿很酸吧，用热水泡泡脚，自己按摩按摩。” 停顿几秒，宋希玉说，“今天忙了一天还没正式给你说一句祝福的话呢。” 宋希玉声音放正，笑容轻轻淡淡，她道：“许沁，恭喜你在女子三千米的长跑比赛中拿到第一名的好成绩，这个奖牌为你的高中生活画上了一个圆满又漂亮的句号，很高兴我是见证者之一。” 说着宋希玉从兜里拿出计时器，庆幸道：“还好没有换衣服，那会儿忙，忘了给你，11分20秒47。” 许沁不仅腿酸，连眼眶都酸了。 第23章 宝石 脱掉长袖，换上短袖，到第一声夏天蝉鸣响起的那天，许沁都没见到宋希玉。 数数日子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要放暑假了。 窗外的树从光秃秃到郁郁葱葱，许沁月结小考的成绩以平稳速度上升。 时间一晃而过，半岁多的小新成了个贪睡的肥猫猫。 这天周五下午放学，许沁脚步格外轻快。 昨天她拜托秦叔下午把小新带下山，该去宠物医院打疫苗了。 拉开车门，许沁一眼瞧见肥嘟嘟的小新，以及抱着猫的谢姨。 第45章 许沁意外道：“谢姨今天下山有事？” 谢姨一边摸着小新柔软的毛一边说：“希玉小姐让我送换洗衣服过去，最近天太热了。” “要去医院吗？！”许沁原本平静的眼睛猛然间亮起来，一屁股坐上车，因激动关车门的声音还大了些。 “喵喵喵！”小新受惊，毛蹭的竖起来。 秦叔转过头，和谢姨同款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跟钻进许沁心里看似的。 许沁不好意思的挠了下头道： “有…有两个月没见到希玉小姐了。” 谢敏眉毛灵活的抖动着，“就是知道你很长时间没见希玉小姐了，所以才特地先来的学校。” 少女心事像个泡泡般被戳破，许沁睫毛慌乱的颤动几下。 谢敏把小新抱进许沁怀里，羡慕道，“许沁，你和希玉小姐的感情真好。” “是么……”少女双颊爬上一丝红晕。 “当然了，你惦念着希玉小姐，希玉小姐也惦念着你，就像亲姐妹一样。”顿了顿，谢姨表情些许遗憾，继续说，“我也有个姐姐，二十年前远嫁北方，现在啊，除开过年打个电话例行问候之外，就没其他联系了。” 许沁愕然，谢姨误会她了。 她对宋希玉不是姐妹之情，她喜欢宋希玉，是想亲吻她的那种喜欢。 许沁咬紧唇瓣，转头看车窗外的太阳。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心。 总有一天，她要昭告所有人。 放学高峰期，路上稍稍有些堵。 二十分钟后，车驶入第一人民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许沁看见后备箱的黑色行李箱时，惊讶了下，以前也帮宋希玉送过衣服，没有哪一次有这么夸张。 看样子这是要两三个月不回家。 谢姨帮忙拿出行李箱，拉出拉杆递给许沁，心疼道：“听希玉小姐说医院有什么项目，要忙好几个月。” 谢姨不满的瘪了下嘴巴，埋怨道：“这么忙的工作，哪有时间谈恋爱！” 许沁怔忪，她希望宋希玉工作不要太忙，能够有时间好好吃饭，可她又希望宋希玉很忙，忙到脚不挨地，忙得没空见男人。 许沁一手接过行李箱，一手拿起装满饼干的食盒，她低垂着睫毛，闷闷不乐的嘀咕道：“不能理解希玉小姐的工作的人，不配和她在一起。” 许沁拉着行李箱走远，留下谢姨在原地。 谢敏一头雾水，刚刚许沁这小妮子还激动的不行，怎么一下子就变得阴阴沉沉的了？ 难不成是刚才她说了什么话？ 她说什么来着？医院项目？忙几个月？谈恋爱？哪一句惹到许沁了？ 谢敏摸摸脑袋，甚是不解。 许沁乘上电梯到心外科十三楼。 左右环顾，整个楼层空荡荡的，十分安静。 许沁放轻脚步，走向医生办公室。 路过护士台时，突然冒出一个人！ 许沁双眼骤然放大！ 黄莲的笔掉了，一个弯腰捡起来，看见面前扎着马尾，穿着津南一中校服的小女生。 好漂亮的小人儿！ 黄莲记得，这是上次给宋医生送衣服，以及哭兮兮找宋医生的人。 结合上次宋医生那么忙都要抽出时间陪人吃饭，再结合妹妹和校服。 想必就是面前这个女生了。 黄莲眨眨眼道：“小妹妹，宋医生去楼上开会去了，七点之前应该能结束会议，还有十几分钟，你可以去休息室等她一会儿。” “嗯？” 许沁圆眼微睁，这个护士姐姐认识她？？ 像是看出许沁疑惑，黄莲道：“我认识你，你就是宋医生说考了好成绩，无论多忙，一定要请吃饭的妹妹。” 黄莲双手趴在护士台上，瞅着许沁吹弹可破的瓷白皮肤，笑着道：“宋医生说你是个很努力，很踏实的孩子，我瞧着也是呢。” 许沁懵了。 宋希玉跟同事说起她了吗？ 宋希玉眼里的她是这样子的吗？ 许沁脸颊发烫，心里些许羞赧，她小声的道了句谢谢，心里雀跃似春天迎风盛开的迎春花。 护士台的铃声忽然作响，黄莲连忙指指病房道，“小妹妹，我去忙去了，你去休息室等宋医生吧。” “好。”许沁乖巧的点点头。 放下电话，黄莲快步跑去配药室，许沁往另一头的医生休息室走去。 许沁推开休息室的门，这里和去年许沁来时一模一样。 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许沁坐在角落凳子上，托起腮。 衣帽间里那么多金银珠宝，除了回宋家老宅，宋希玉很少佩戴。 一方面是宋希玉做手术时取上取下很麻烦，另一方面是宋希玉不喜奢华张扬。 在宋希玉身边，不会有阶级感。 窗户没关，风吹落桌上放的资料。 许沁小声惊呼，蹲在地上捡起。 全是许沁看不懂的字眼，主动脉弓、二尖瓣、室间隔破损…… 忽然许沁看见入院病历首页、宋瑜莹…… 还没等许沁细看，咔哒一声，有人推门而入。 许沁抬头看一眼，是宋希玉。 许沁轻轻愣了几秒，宋希玉瘦了好多，她低丸子随意挽在脑后，碎发垂落的较多，眼下淡淡的青色，下嘴唇干涩起皮。 第46章 看见许沁手里拿着的资料，宋希玉眉头蹙了下，她走近许沁，在看清许沁拿得页数之后，眉头平展。 宋希玉拿过许沁手里的资料整合好放进文件夹里，唇角象征性的勾了下，道：“怎么是你来送衣服？” “放学路上顺便。”许沁说。 “嗯。”看见一旁的饼干，宋希玉打开盒子，递给许沁一块，奶香小圆饼干。 宋希玉把窗户开打了些，风吹起她的碎发，两人一时无话，风拂过宋希玉轮廓愈发分明的下颌，她偶尔抿嘴角，像在思索事情。 许沁咽下饼干，舔舔干涩嘴皮，问道：“希玉小姐，最近很忙吗？都没怎么回观翠园。” “忙。”听许沁声音发噎，宋希玉从抽屉里拿出一次性水杯，在饮水机里接过水之后递给许沁，顺嘴提了句：“月末你就要期末考试了吧？” “二十五号。”水温刚刚好，许沁抿一口，喉咙舒服多了。 “快了，不足二十天，考进前五十名，可以满足你一个小愿望。”宋希玉淡淡的笑了下，饼干很好吃，她再拿了一块。 “可以完成！”许沁很坚定。 “那就好。”宋希玉笑意加深，把饼干盒子盖好，拿出手机看了眼，“六点半了，要吃晚饭了。” 许沁正准备说要不要把谢姨和秦叔喊去食堂吃饭，宋希玉声音哑沉着开口，“我有个会诊，不能陪你吃饭了，秦叔应该在停车场吧？” 宋希玉话语些许匆忙，许沁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迟钝的点点头道：“在停车场。” 宋希玉颔首道：“走吧，我去住院部二号楼，顺便送你去停车场。” “好。” 才见了不到十分钟就要分开，像渴了三天三夜之后，只给一口水。许沁心里不舍，跟在宋希玉后面，脚步尽可能的放到最慢，想多看看宋希玉。 晚上七点，忙完手中事情的宋希玉回到医生休息室。 她打开文件夹，拿出昨天她不小心漏掉的一张病历，放入另一叠厚厚的文件夹之中。 夏夜的晚风带着烦闷的燥热，宋希玉望着无边的黑暗，心沉着，浓眉不展。 … “感觉希玉小姐瘦了好多。”许沁坐上车，双手撑着座椅，有些无助。 “唉，那可不是。小姐一忙不起来就顾不上吃饭，特别是做手术的时候，一站就是八、九个小时。”谢姨十分心疼宋希玉，“所以我变着法儿的做饼干，或者可以存放好几天的糕点，想着希玉小姐偶尔能垫垫肚子。” 嘴里余留饼干的香甜味，谢姨手艺真的是好，许沁道：“谢姨，你可以教我做饼干吗？” 谢姨当许沁是说着玩儿，不以为然道：“你啊，还是好好上学吧，平时作业那么多，我看凌晨一点你那屋子还亮着灯呢。” 许沁愣了一秒，没想到谢姨知道。 许沁笑抿着唇道：“周末我有时间呀，周末做作业做累的时候，我可以来帮你打打下手，顺便舒缓舒缓心情。” 谢姨想了想道：“也行，整天呆屋子做作业，人都要闷坏了。” 许沁带小新打完疫苗后，回到观翠园。 晚上，许沁躺在床上，窗外月光倾斜下来，银白一地。 许沁没由来的突然想起书桌上飘落的资料，那一张入院病历首页，上面写着宋瑜莹的名字。 她好久没有见到宋瑜莹了，以往宋瑜莹没两、三个星期就会过来一趟，只是许沁不常和她碰见。 大家最近好像都格外的忙碌。 许沁唉叹一声，闭上眼睛。 … “许沁醒一醒。” 午休时间，许沁将睡未睡的时候，有人推了推她的手肘。 许沁睁开眼，蝉鸣阵阵的午后，教室里的风扇枯燥的转着。 “许沁，有人找你。”班主任站在许沁课桌旁边。 找她？谁找她 许沁接连打了几个哈欠，脚步虚虚的跟在班主任后面。 走出教室，许沁看见走廊尽头，哭花脸的周思礼。 第24章 宝石 六月初的太阳隐约显出毒辣的势头，许沁跟班主任请假之后，带周思礼出校。 一路走着，到校门口的冷饮店。 许沁给周思礼点了杯草莓珍珠奶茶。 等待的空隙，许沁看向坐在窗边高脚凳上的周思礼，周思礼凉鞋上全是灰渍，像走了很远的路，脸蛋被晒得红红的，嘴唇干涸起皮。 许沁心里纠结要不要给宋希玉打电话，想了几秒，决定听周思礼说过原因之后，再做打算。 午后街上的人很少，许沁坐在周思礼旁边，把吸管插好后，递给周思礼。 周思礼头发乱乱的，她伸手拂拂碎发，拿起奶茶咕噜噜的喝了起来，一口就是一小半，看样子渴的很厉害。 许沁把空调扇叶调了调，转头再看向周思礼道：“小小姐，今天是星期三吧？怎么没去上学呢？” 许沁话音刚落，像触及到伤心事，周思礼绯红眼圈灌满泪水，双肩抖动，开始抽噎着。 许沁心里一紧，她弯腰和周思礼平视，用纸巾擦她的脸，“小小姐，别哭，眼睛肿得像个桃子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你来找我许姐姐，是想让许姐姐帮你吗？” 周思礼眼泪滑落，说话声断断续续， “她们……不让……我见妈妈。” 第47章 “嗯？”许沁抚摸周思礼的头，耐心的听着。 “昨、昨天下午…我和子秋在家玩捉迷藏，我藏在爸爸的书房里，爸爸突然回来了，我、我听见爸爸给奶奶打电话，爸爸说妈妈的病生病了，在住院。” 周思礼睫毛被眼泪濡湿，扎在眼睛里格外难受，她揉揉眼睛道：“妈妈这么久没回家，原来是这个原因，妈妈还骗我出差去了……” 许沁心里咯噔一下，脑中一闪而过许多事。 宋瑜莹晕倒的那天晚上，宋希玉独站在二楼书房，她临睡前出来接水，撞见宋希玉离开，当时宋希玉说要去医院看病历。 病历…… 许沁想起前不久意外看见宋瑜莹病历，那时，宋希玉从她手里抽走病历，脸上一闪而过紧张表情，快到许沁差点忽略不计。 宋瑜莹和宋希玉在掩饰着什么。 许沁心底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我……我……”周思礼咬住嘴唇，委屈极了，“我让爸爸带我去见妈妈，爸爸说是我听错了，妈妈没有住院，也没有生病。我给妈妈打电话，妈妈没接，姨妈和观翠园的电话也打不通，许姐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许沁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昨天晚上观翠园所有人都回老宅去了，宋太太临时有事要吩咐。 刚好许沁补习班有考试，所以许沁放学后没有上山，自然也没有接到周思礼电话。 不过就算接到，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许沁进一步猜测，宋太太突然让观翠园的人回老宅，有可能也是因为宋瑜莹。 周思礼吸吸鼻子，继续说：“今天早上，司机叔叔送我到学校，如往常一样，我走进学校，但我并没有走远，我躲在雕塑旁边，等车开远，我对保安叔叔撒了个小谎，溜了出来。” “走到大街上，我就慌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找谁，我走啊走，走啊走，一抬头就发现走到了许姐姐这里。” 顿了下，周思礼看向许沁，圆圆的黑漆眼里全是水雾，“许姐姐，你见到我妈妈了吗？” 许沁心脏闷闷的，她擦着周思礼眼泪，有点不忍心道：“小小姐，抱歉，我也很长时间没有看见瑜莹小姐了。” 在周思礼眼睛黯淡的那一刻，许沁心口一紧，立即开口，“但是许姐姐可以帮你去找。” 周思礼抬眸，眼睛亮起渴求，“真的吗？” “真的，我保证。”许沁眼神十分真挚，她握住周思礼双肩，看进她的黑色瞳孔厉，道：“但是小小姐，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周思礼迷茫的看向许沁。 “小小姐。”许沁摸着周思礼的头发，把她杂乱的头发重新梳理好，哄道：“小小姐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消失了一上午，老师同学还有爸爸该担心了，要是小小姐不想直接回家，打过电话后，我让秦叔接你去观翠园。” 停顿一秒，许沁又道：“许姐姐下午放学后，第一时间去医院找希玉小姐，希玉小姐肯定知道的。” 看周思礼犹犹豫豫，委屈的眼眶泛红，许沁伸手立下誓言道：“要是我敢欺骗小小姐一句话，我许沁，许沁……” 许沁艰难的想了下。 周思礼破涕为笑，道，“就罚许姐姐一辈子都不能吃草莓奶昔！” “好，一辈子不吃草莓奶昔！”许沁笑着重复。 等周思礼喝完奶茶，许沁借到手机，给观翠园打电话，又让周思礼知会一声家里。 半个小时后，秦叔来到津南一中。 送周思礼上车时，周思礼忽然一把拽住许沁校服衣角，一脸的惶恐，“许姐姐，你答应我的……” “嗯。”下午两点的日头很烈，晒得许沁皮肤发红，仅仅是几分钟额头就爬满热汗，许沁无比认真的说，“答应小小姐的，许沁一定会做到。” “嗯……”周思礼这才颤颤巍巍的松开许沁衣角。 车驶上路，周思礼垂头丧气的坐在后排座，忽的，像想到什么般，周思礼蹭的一下转身回头，透过车后的玻璃看。 站在路边的许沁越来越小。 周思礼泪水忽然决堤。 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是妈妈，第二好的是姨妈，第三好的是爸爸，第四好的是许沁。许姐姐温温柔柔很有耐心，仿佛所有事情到她面前都可以摆平，她要做的就是相信许姐姐。 许沁很想下午就去医院的，但她没有，她回到教室认认真真的上完课后，坐公交前往津南市第一人民医院。 住院部十三楼心外科。 许沁在走廊见到有两面之缘的护士姐姐，之前许沁留意过她的胸牌，叫黄莲。 黄莲推着治疗车走出换药室，漫不经心抬眼，看见许沁站在无人的护士台前。 一身校服格格不入，黄莲朝许沁笑着招了招手道，“小妹妹，你好，来找宋医生吗” “你好，姐姐。”许沁礼貌的笑了下，她迈步走近，顺带往医生休息室里面一眼，“我没看见宋医生。” “宋医生啊，她现在不在科室，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呢。”停顿一秒，黄莲继续道：“你找她有什么事情吗？方不方便我替你带话？或者你在医生休息室区等她？” 许沁沉了下，对黄莲礼貌颔首道：“不用了，谢谢你姐姐，我走了。” 许沁心底有一个可能宋希玉会去的去处。 第48章 许沁乘电梯到一楼。 走出楼外，许沁站在空旷处转身回头看，橘红色夕阳洒满整个大楼西侧。 许沁没记错的话，那天宋希玉说过一句去二号住院楼，许沁猜测，宋希玉和宋瑜莹很可能在那里。 许沁在医院门口买了一束粉色康乃馨花束，双手抱着花许沁往二号住院楼走，根据楼层检索，乳腺科，在七楼。 许沁走进电梯，按下楼层。 许沁低头，在心底组织见面时要说的话。 “叮咚——” “七楼到了——” 这么快，许沁还没想好要说什么话。 乳腺科的装潢是粉色，护士台正对电梯口。 许沁手心有汗，不安的蹭了蹭，走近后问护士：“姐姐，你好，请问宋瑜莹在哪个病房？” 护士看了一眼许沁怀里抱着的花束，道：“vip1病房，左边走廊尽头。” 许沁道谢之后，往走廊走去。 越走近，许沁越听见胸口紧张的心跳声。 走廊尽头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太阳散尽最后一丝余光，黑夜在不知不觉之中悄然降临。 许沁越走越慢，最后停住脚步。 背靠墙壁，冰冷的瓷砖温度直直沁入许沁骨头深处。 答应周思礼并不是一时冲动之举，因为她也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想了一路许沁都没想好怎么开口，大脑里反复脑补着狗血电视剧里的隐瞒病情情节，心情格外沉重。 近了却怯。 许沁想，宋希玉和宋瑜莹瞒着周思礼，是因为当周思礼是个小孩。 不告诉她，自然也当她是个小孩。 小孩子么，帮不上忙，还尽添乱。 … vip1病房内。 宋瑜莹正在处理工作邮件，宋希玉在旁边翻阅医学资料。 空隙间，宋瑜莹拿起手边杯子，仰头喝了一口水，忽见病房门口有人影晃动。 那熟悉的衣领颜色...... 宋瑜莹放下杯子，看向宋希玉，黑色眼睛里充满狡黠，道：“快看，许沁来了。” 宋希玉从书前抬头，推推鼻梁上的眼睛，随着宋瑜莹视线看去。 门上一小块玻璃窗。 走廊上，最后一抹金灿夕阳碎光洒在少女头顶，少女焦虑的踱来踱去，马尾尖扫过蓝色短袖校服衣领，生机勃勃如同夏蝉飞跃葱葱郁郁的树枝。 一直处于忙碌中的宋希玉这才发现，原来夏天已经到来很久了。 那双薄如纱的蝉翼，在她心口飞快的煽动了一下。 宋希玉目光微沉，把呼吸放轻，脚步放轻，走向门边。 门外，许沁低头看着粉色康乃馨花束，露出一截分明的颈后椎骨。 宋希玉有一瞬间，不愿开门打扰。 咔哒一声开门声，吓得许沁兔子一般跑开，左右张望，一时间竟找不到躲避之处。 “许沁。” 宋希玉喊住慌慌张张的许沁。 “啊？”许沁被吓得背脊一僵，她回头，脸色涨得通红，嘴唇蠕动着，“希玉小姐……” “你来了。”宋希玉声音低沉安稳，像溪水流过布满青苔的石头。 这语气，许沁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宋希玉像是知道她会来。 宋希玉站在门边，一身洁白医师服，头发挽在脑后，每一粒扣子都扣的极好，她莞尔敛眉，平静温和道：“进来吧。” 说罢，宋希玉先一步进屋。 门缝间，许沁看见坐在病床上的宋瑜莹，宋瑜莹看看花，又看看许沁，笑着招手道：“许沁，你是来看我的吗？” 第25章 宝石 被抓个正着，许沁头皮一麻，反应过来后，小心翼翼走进病房。 房间内灯光很明亮，装潢淡雅温馨，如若不是床边的医学仪器，许沁一度以为这不是医院。 走在宋瑜莹床边，许沁把花束放在床头柜上，拘谨道：“瑜莹小姐，我来看你了。” “嗯，花很漂亮，谢谢你，许沁。”宋瑜莹视线顺着花束移动。 “不客气。”许沁拘谨道。 一时间，病房内没有人说话。 宋希玉眸子一垂，看见许沁暗自抓紧衣角的手。 “书包放这里。”宋希玉把凳子放在许沁旁边。 “哦哦。”许沁回过神，把书包放在凳子上，自己坐一半凳子，身体挺得格外板正。 瞧一眼许沁紧张样子，宋瑜莹顺手拿起床边的橘子，素手剥开，递给许沁，笑道：“帮我尝尝这个橘子，甜不甜，我喜欢吃甜的。” “好。”许沁本想拿一瓣，结果宋瑜莹把一整个橘子塞给她。 许沁连忙接住，不好意思的笑了下，送一瓣入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唇齿间的清甜让她亮眼抬眸道：“很甜！” “是吗？”宋瑜莹忍俊不禁。 “嗯！” 宋瑜莹眼眸含笑，将信将疑的又剥了个橘子，送进嘴里，一瞬间，甜蜜的汁水和果肉绽放在口腔，宋瑜莹提眉赞叹，“嚯，真的很甜！” 许沁跟着笑，样子放松了许多。 宋瑜莹一边吃着橘子一边漫不经心道：“许沁，今天的事情我听说了，思礼给你添麻烦了。” 许沁受宠若惊，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 许沁摸摸头，不好意思道：“倒是我不打一声招呼就跑来医院，唐突了。” 第49章 宋瑜莹轻轻摇头，脸上是恬静平淡，她娓娓道来：“说到底也是我的错，我的病疑似复发了。” “之前没给思礼说是因为检查结果没出来，不想让她太担心。昨天下午化验结果出来，还没来得及告诉思礼，就听说这丫头整了离家出走这一出，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 许沁心尖一紧，双手紧紧撑住膝盖，追问：“那检查结果是怎么样的？” 宋瑜莹眼睛下意识快速掠过一眼宋希玉，宋希玉眼眸低垂，脸上情绪不明显，宋瑜莹不着痕迹的沉了一秒，眼神再次回落许沁，淡淡道：“没什么大碍，二期手术定在六月中旬或者七月初，之后会做三到五个月的化疗。” 二期手术…… 化疗…… 这些听起来恐怖严重的字眼让许沁皱紧眉头。 宋瑜莹瞅眼许沁，笑着补了一句：“没那么夸张，都是常规小手术，不信，你可以问问我们家的宋大医生。” 是吗？许沁下巴微抬，看向站在窗边的宋希玉，宋希玉双手交握在胸前表情悯然，仿佛希望之神。 宋希玉长睫颤动，盯着宋瑜莹看，迟缓几秒后，轻轻点头。 “是吧？”宋瑜莹满足的笑着。 许沁跟着点头，既然宋希玉如此肯定宋瑜莹的话，那应该就是没什么大碍了。 许沁再次看向宋瑜莹，虽然宋瑜莹脸色有些憔悴病态，但她的眼睛很亮，精气神也很足，此刻宋瑜莹享受着橘子的清甜，眼角眉梢全是笑意。 许沁悬着的心彻底放下，她能给周思礼一个交待了。 “对了，许沁，有一件事需要拜托你一下。”宋瑜莹忽然想起一事。 话音刚落，许沁立马正襟危坐，一本正经：“什么事情？我一定办到。” 宋瑜莹被许沁滑稽样子逗笑了，她敛敛眉头，继续道：“许沁，你马上要高三了，这个要求算是不情之请。” 停顿片刻，宋瑜莹继续说：“偶尔周末的时候，我想让司机把周思礼送到观翠园，她爸爸经常不在家，她一个人在家太孤独了。” 还以为是什么呢？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许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瑜莹小姐，这太简单了！我不仅可以陪小小姐玩，还可以监督小小姐写作业！” “写作业？”宋瑜莹瞳孔一睁，笑着惊呼道：“那周思礼来了一次之后，绝对不想来第二次了！” 房间里顿时哄堂一笑。 不知不觉，夜色沉了下来。 宋希玉抬起手背一看，已经七点了，她把手边的病历本整理好，对正在和宋瑜莹在平板上看珠宝的许沁，道：“许沁，我先送你回家吧，明天还要上学。” “好。”许沁乖巧起身，背上书包，对宋瑜莹笑着摆手道：“瑜莹小姐，再见，我下次再来看你。” “下次见。”宋瑜莹歪头笑着，浓密的黑色长发披在双肩，美丽如同一眼难忘的水墨画。 许沁跟着宋希玉下车库。 坐上车，宋希玉脱掉医师服，露出里面穿的天蓝色的雪纺衬衫，忽隐忽现的白皙肌肤让她看起来像夜空下月亮照耀的潺潺流水，她转头侧身，把医师服放在后排座，带来一抹淡到几乎忽略不计的柑橘香气。 恰好好处。 宋希玉放在座位旁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接起，听完那头说后，声线稳定，流利的回答那些许沁听不懂的医学专业术语，反反复复的严谨，确认嘱托，让人觉得把生命的一切交给她十分可信。 许沁安静的坐在座位上，听着宋希玉清润的嗓音，想起刚才宋瑜莹小姐给她看的那些照片。 是宋氏集团举办的每年一度珠宝设计大赛，宋瑜莹参与其中一部分筛选工作，许沁来得巧，给许沁看了几幅作品，宋瑜莹谈起产地、代表的特质、意义，那举头投足的模样亮得让人炫目。 人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是会发光的。 就像此刻的宋希玉。 十多分钟后，宋希玉放下电话，侧目看向许沁，手背轻轻扶了下额头，无奈的笑了下道：“不好意思，工作上的事情，耽误了会。” 许沁摇头，乖巧的抱著书包。 车辆启动，驶出车库，黄色路灯跟光影的似的从车头过渡到车尾。 两人无话，宋希玉打开车载音乐，轻柔舒缓的轻音乐让人放松身心。 忽的，120急救车声音响起，宋希玉看眼后视镜，往右侧变道，几分钟后120急救车飞驰而过。 宋希玉余光追随，直至一个转弯，再也看不见。 许沁背靠椅背，扇动的长睫一直看着宋希玉轮廓分明的侧脸。 避开急救车之后，宋希玉看左侧后视镜重新变道回来，不小心对上许沁直勾勾的眼神。 许沁被抓到，瞳孔闪动，慌忙移开。 “怎么了吗？”宋希玉顺口问了句。 六月的晚风恰到好处，吹进温柔极了的车厢里。 许沁耳尖有些发热，抱著书包的手紧了紧，道：“希玉小姐，你为什么想要当一个医生呢？” 宋希玉瞳仁移动，纤长手指打着方向盘，问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不像宋瑜莹一样留在宋氏珠宝集团里面工作吧？” 许沁心思被看穿，在夜色的掩盖下，脸蛋晕开一片红。 宋希玉耳畔边的碎发尖被晚风吹得微微荡漾，她声音轻柔，道：“是大地孕育出来的最珍贵的物质之一，所以人们表达爱意喜欢互相赠送。” 第50章 “我们一出生就被赠予了一枚，那是妈妈孕育十个月的爱，当呼吸到第一口空气的时候，心肺联通，怦怦跳动，初露芒彩。” “我们怀揣着这颗长大，在一次次春夏秋冬的交替中磨砺至越来越耀眼，并且释放出一种极其独特的放射物质，在茫茫宇宙中，这种物质互相寻找，某一日，它们终于找到对方，分子赤诚相撞，电流互通，迸发光芒。” “这颗就是我们胸腔正在跳动的心脏。”宋希玉头微侧，看向许沁的眼睛，眸子漆黑如黑曜石闪闪发亮。 “所以在某种形式来说，我也算在从事方面的工作吧，我是心脏质检师兼修复师。” 好美的解释，像在听一段情话。 许沁情不自禁抓紧衣角，仿佛这样能缓解她的紧张。 宋希玉仿若自然，回头继续开着车。 见宋希玉不在意，许沁一边偷瞥着宋希玉，一边深呼吸调整。许沁想，她找到了那颗属于她的，只是她还不够亮，不足以被看见。 半个小时后，宋希玉把许沁送在观翠园门口，宋希玉没打算开进园里，她停下车，啪嗒一声车门锁打开，轻声道：“就在这里下车吧，我就先不进去了，周思礼这丫头见着我准哭成个泪人儿，没个两三个小时是走不开的，晚上我还有几分特殊的病历需要处理。” 许沁应：“好” 下车后，在车内的宋希玉微微仰视着许沁，继续道：“许沁，你先跟周思礼解释解释，让她心理有个缓冲，这周末我去周家接她到医院。” 许沁点头，背过身往亮如白昼的观翠园里走去。 “许沁。” 宋希玉再次出声。 “嗯？”许沁回头。 晚风阵阵，一时间没有说话。 宋希玉温柔如水的脸上带着摸不开的愁绪，像是月亮笼罩着一层纱。 “怎么了” 一阵忽然变大了的风，像是吹起了什么，在许沁眨眼的瞬间，宋希玉表情变得和正常一样，仿佛刚才只是许沁不敢确认的错觉，宋希玉提了提唇道：“许沁，这段时间可能要麻烦你了。” 许沁一下子羞赧，芝麻大点儿的小事，让宋希玉这么说，倒觉得自己在宋家呆着挺不要脸的。 许沁深呼吸一口气，手握著书包带，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你们大人就只管去做你们大人想做的事情，我们小孩就做我们小孩该做的事情，上学、放学、写作业什么的。” 许沁心底嘀咕一句，虽然我不是小孩。 许沁想，希玉小姐是有自己的安排的，她帮不了大忙，小忙不在话下。 宋希玉怔忪，完全没想到许沁会这样说。 片刻，她噗嗤一声笑了，胸腔是轻松又清亮的笑声，道：“谢谢你许沁，晚安。” “哦哦…晚……晚安。”许沁云里雾里，魂仿佛被宋希玉的笑容勾走了。 第26章 宝石 … 埋头复习的四周时间飞逝而过。 考完最后一堂数学，许沁回到教室收拾书包，门外骆北北蹦蹦跳跳的跑进教室，冲在许沁面前，双手握着许沁的肩，激动地说：“啊啊啊，许沁！终于考完了！走走走，请你吃火锅！” 许沁默默地避开骆北北：“改天吧，今天有事。” “嗯？咋了？”骆北北疑惑，低头看许沁，声音软下来，道：“是数学没考好？” “不是啦，是其他的事情。”许沁扯扯嘴角，转身往外走，道：“饭局改日再约，祝你们暑假愉快，拜拜。” 骆北北一头雾水的摸着后脑勺。 夕阳拉长少女一路小跑的身影，许沁站在路边拦车，上周她在寺庙里求了平安符，明天是宋瑜莹动手术的日子，希望一切顺利。 放暑假的第一天，路上堵得水泄不通。 许沁到医院已经六点半了。 七楼电梯门一打开，许沁抬头看见宋希玉和宋瑜莹，她讶异道：“希玉小姐，你们要出去？” 正在侧头打电话的宋希玉斜斜的抬了下眼皮，宋瑜莹先一步反应过来，笑道：“是啊，正打算出去吃晚饭呢，你怎么来了？” 宋瑜莹穿着白色针织薄衫，双手环抱住纤腰，脸色淡然带着笑意，如若不是里面的蓝白条病号服，丝毫看不出来是个病人。 许沁走出电梯，从兜里拿出符袋递给宋瑜莹，道：“瑜莹小姐，这是上周末我在北岩寺求的平安符，她们说很灵验，希望您不要嫌弃。” “怎么会，好可爱，谢谢。”宋瑜莹温柔勾唇，接过来在手里仔细瞧着。 宋希玉打完电话，把手机放进兜里，看眼许沁书包，声音有哑色，道：“考完试就过来了？” “嗯。”许沁点头。 看眼窗外天色，宋希玉道：“吃了吗？” “没。”许沁手下意识放在饥饿的肚皮上。 宋希玉转身往走廊走带路：“把书包放在病房，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好。””许沁点头，眼瞧着宋希玉背影又清瘦了很多，想来是为宋瑜莹手术操了很多心。 走进病房，宋希玉随手拿起一颗水果糖递给许沁，道：“考的怎么样？” 许沁接过，剥开糖纸，舌尖尝到柑橘香甜，她道：“班级前十。” 看许沁满足的样子，宋希玉轻轻的笑了下，前几天有向许沁班主任打听学习情况，说许沁在班级前三应该不成问题，许沁说的保守了，宋希玉道：“之前答应你的，考进前五十名可以满足你一个小愿望，想好了吗？” 第51章 “没想好。”许沁摇头，顿了下，又道：“什么我都可以。” 路灯点亮黑夜，晚风吹起窗纱，一路吹进宋希玉心里，垂目眼前人额边碎发微乱，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想来为准备期末考试和看顾周思礼也是费心不少，她笑抿了下嘴角：“许沁，等过了这段时间去海边玩吧。” “海边？”许沁眼角眉梢乐了起来，她忍不住惊呼，双手拍了下：“我还从来没见过大海呢。” 看着许沁放松欣喜的笑容，宋希玉心神恍惚，只觉压在肩膀上的石头短暂的松懈了一下。 日子再累，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她眼神柔和，拍拍许沁肩膀：“走吧，去吃饭。” 三人一起走出医院。 一阵凉爽晚风拂来，被关了好几日的宋瑜莹心中格外舒坦。 宋希玉熟门熟路的走进一条小巷之中的面馆，宋希玉点了香菇鸡丝面，宋瑜莹点了菌菇鲜虾汤面。 许沁踌躇的看着菜单，最后点了和宋瑜莹一样的。 坐下后，宋瑜莹手撑着头，看着许沁，眨眨眼笑道：“对了许沁，忘了说，思礼这次考试两门课都是a+,多亏了你。” “没有没有，是小小姐聪明。”许沁摆手，不好意思道：“再说了您答应小小姐考双a+带她去游乐园玩，所以小小姐才会干劲十足，短短一个月从b+、a到双a+。” 宋瑜莹左眉挑动，黑痣格外明显，她懒洋洋道：“是吗，我以前也这么答应思礼来着，没见一次她做到，哎呀……许沁，别不好意思了，我知道是你这个老师教得好。” 许沁脸蛋变得红彤彤的，还没有人这么明朗的夸过她。 “哎哟，许沁，你怎么这么容易就害羞啊，连耳朵都红了。”见许沁被逗到了，宋瑜莹笑得合不拢嘴，忽的感觉到一记眸光，抬眼，原来是正在剥虾宋希玉淡淡瞥了她一眼，示意收敛。 好吧好吧，宋瑜莹憋嘴委屈，她这个妹妹对别人这么温柔体贴，对她却是这么凶凶的，宋瑜莹假装生气的把虾夹在宋希玉碗里，“帮我剥一下虾。” “术前十二个小时禁食禁水，快八点了，你少吃一点。”一边说着宋希玉一边找老板要手套。 “知道了。”宋瑜莹嘀咕着点头，“这么啰嗦，有时候我真怀疑你是姐姐还是我是姐姐。” 宋希玉没应答，眉眼柔和，把剥好的虾放在空盘子里，道：“泡在汤里。” 许沁低头吃着面，心想宋瑜莹和宋希玉的感情真好。 宋希玉扫一眼旁边专注吃面的许沁，道：“把虾挑出来吧，我帮你剥了。” “啊？”许沁诧异，有些不好意思。 “我带着手套，顺便。”宋希玉不以为然道。 “哦……”许沁没抬头，把虾放在盘子里。 吃得差不多了，宋希玉拿湿巾擦了擦手，打开手机，对许沁道：“我让秦叔来接你回观翠园。” “明天……” 还未等许沁说完，宋希玉又道：“明天早上八点的手术，到时再接你过来。” 许沁点头。 半个小时后，秦叔到达医院附近，许沁坐上后排座，打开窗户，夜色下霓虹灯一圈又一圈光晕，两个纤长的人儿站着，宋希玉眉间一点点忧愁，宋瑜莹手里拿着红色平安福摇着，温柔的笑道：“许沁，谢谢你的祝愿，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见。” 不知怎的，许沁眼眶微热，她道：“晚安瑜莹小姐。” 秦叔跟随着目光看去，安慰道：“瑜莹小姐人这么好，老天爷有眼，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车驶上大道，许沁摸到手边空荡，忽的想起来书包还遗落在病房里。 索性走的不远，秦叔把车开回医院，许沁上楼去取。 走出电梯门，许沁一眼看见尽头病房门边站着三个穿黑衣的男人，她愣了愣，小步移到旁边休息椅坐着，不时的张望，想来是病房里有人。 等得许沁连打了几个哈欠，就在许沁放弃准备回家的时候，走廊忽的响起推门声，许沁漫不经心抬头，看见病房里走出的女人，许沁一眼认出那是宋家太太宋韬。 宋韬长发盘在脑后，一身金丝凤羽帝王绿旗袍，耳垂上戴着莹光到极致的珍珠耳环，就在许沁犹豫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的时候，宋韬那一双直视过来的高傲又犀利的眼睛，让许沁全身瞬间竖起汗毛，卑劣到尘埃。 许沁有种感觉，宋韬是知道她的，只是不屑。 许沁低着头，不敢再看。 不一会儿，走廊再次响起脚步声，许沁侧目，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走出病房，跟在宋韬身后在窗边说话。 十几分钟后，几人从许沁面前走过。 目不斜视的。 高不可攀的。 月光倾斜在地面，许沁忽然感觉到一种叫做阶级的东西。 她抿着干涩的唇角，握着僵硬的膝头，缓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 站在病房门旁，许沁忽得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宋瑜莹的声音疲惫又低哑，她道：“希玉，我第一次做手术的时候一点都不怕，甚至感觉到好奇和感慨，原来我的妹妹宋希玉就是在这样的地方工作啊，手术室里有很大的黄色照明灯，有些医生穿的是绿色的衣服，有些是蓝色的，也有是紫色的，还有很花很可爱的帽子。” “对了，还有那个麻醉师，他让我数数，他说没人可以撑得过的十秒，是吗，有这么神奇吗？”说到这，宋瑜莹呛笑了一下，“我不记得我数到了几，我只觉得我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我好多年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第52章 “嗯…”宋希玉声音淡着沉闷着，像是积累着心事。 宋瑜莹声音像卡壳的磁带，她道：“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希玉，这次动手术我好怕……” 宋瑜莹微微喘着气：“我怕我醒不过来，我怕思礼没有妈妈，我怕你还没有成家，我怕妈妈她……我怕……算了算了，我不说这些泄气的话了，没有意义……” “没事阿姐，有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宋希玉轻声的说。 “嗯……” 许沁靠着冰冷墙壁，双目低垂，原来宋瑜莹那么坚强又开朗的人，内心也会感到胆怯和恐惧，只是都藏在人看不见的背面，那么宋希玉呢，那些日子孤夜里不眠的灯，桌上翻到卷角的病历，总是黯然的眉眼。 忽然好心疼宋希玉。 然而她又有什么立场呢。 许沁抬头看一眼病房上透明的窗，心里的愁绪像墨水一样化开。 她背对病房离开，在医院外买了杯咖啡，送到宋希玉的医生休息室。 宋希玉还没有回来。 站在偌大的医院，许沁既期待明天又害怕明天。 第27章 宝石 翌日早上七点半，许沁到达医院。 来时，手术室外聚集着很多许沁不认识的人，他们交头接耳，扼腕叹息着宋瑜莹的病情遭遇。 许沁站在人群最外沿。 显得格格不入。 靠近窗边周思礼坐在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男人旁边，男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茍，皮鞋锃亮，浓眉大眼，带着黑框眼镜，一身正气，严肃安定。 是昨天和宋韬说话的那个男人。 看见许沁，周思礼拉拉男人手臂，靠在男人耳边说着什么，男人眼睛向许沁看来，没什么表情。 得到男人应允后，周思礼朝许沁走来。 “那是我爸爸。”周思礼拉着许沁在角落里坐下。 “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和你爸爸长得特别像。”许沁勾唇简单的笑了下，随后怜爱的摸摸周思礼脑袋，“吃饭没有，我带了饼干。” “吃了，不过没吃太多。”周思礼说。 许沁把书包里饼干和牛奶打开递给周思礼，周思礼吃着饼干，摇晃着双腿。 时光显得格外漫长，手术室进进出出很多人，每次满怀希望的抬头看，结果都不是想要的答案。 心里的焦急像是扑锅的沸水。 周思礼双手撑着凳沿，低着头，装作毫不在意的说：“呐，许姐姐，你说妈妈不会有什么意外吧，那会儿医生说十二点就会结束的，这会儿都已经十二点了。” 许沁心脏猛然一下跳得特别沉重，她看向墙上时钟，嘴巴里干涩得厉害。 那种悬吊吊的感觉让许沁好像回到了母亲离开的那个雨夜，那种骨头缝里生出的阴冷让她患得患失牙齿打颤，许沁握紧周思礼小手。 像在取暖。 许沁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润好嗓子说：“小小姐，不会的，希玉小姐在里面呢。” “嗯呐。”周思礼垂头应答。 白花花的阳光变得刺目。 外间一整个鸦雀无声，气氛逐渐变得压抑。 走来走去的人，脚步变得焦急。 电梯铃响，一席黑色苏绣直襟旗袍的宋韬走了进来，威严的双眼扫视过众人，众人不自觉身体绷紧，瞬间变得安静。 宋韬背脊挺直，面色不变，犹如定海神针般坐镇在手术室门前。 不知过了多久—— “去吃午饭吧。”手术室的门打开，绿衣护士走出来，顺手擦擦额边汗，沉稳道：“手术过程中病情突变，耽搁了一会儿，不过还算顺利，现在正在收尾，等麻醉苏醒就可以送回病房了。” “太好了，太好了，天佑我宋家。” 门外等候的人松了口气。 语罢，众人目光移向宋韬，宋韬点头，“都去吃饭吧。” 众人移步离开，等候大厅一下子只剩了三人，周父，周思礼还有许沁。 宋韬眼瞧向西装男人，道：“周程，带思礼去吃饭吧。” “嗯。”穿着西装的男人站起身来对周思礼招手，周思礼胆怯的看眼宋韬，又看看许沁，小声道：“许姐姐，你跟我们一起吧。” 许沁摇头：“小小姐，我不饿，你去吧。” “思礼，走了。”周程走向电梯。 周思礼不舍的放开许沁的手。 宋韬面无表情的扫了眼许沁，一秒都未停留。 许沁坐在最外沿，连呼吸都特意放得很轻。 半个多小时后，许沁听见车轮滚动的声音，随后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护士推着病床走出来，宋希玉跟在身后，麻醉将醒的宋瑜莹身体微微颤抖，脸色苍白，眼皮微阖，眼睫湿润。 宋韬手拂裙摆站起身，瞳孔沉着，望着病床上的宋瑜莹。 宋瑜莹偏头，看着阳光下的宋韬，宋韬面色安定，像是孕育一切生命的土壤，永远承托着不离开。 宋瑜莹心中酸涩，那些委屈在看见暂新天光时奔涌而出，她想抬手却没有力气，她嘴皮翻动，声音沙哑得厉害，她只有一个字：“妈……” 人在最脆弱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想起的一定是母亲。 许沁远远看着，心里绞痛得很厉害。 宋韬眉头动容，抬手摸了摸宋瑜莹的额头，“嗯……好了，都好了……” 第53章 “嗯。” 宋瑜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心安，深深的合上眼睛。 “手术一切顺利。”宋希玉看向宋韬。 宋韬不着痕迹的侧了侧身，道：“嗯。” 护士把宋瑜莹推回病房，宋希玉走在最后，停在许沁身边，道：“走吧，去吃饭。” 宋希玉像是耗尽全身力气般，安静的吃着饭。 许沁坐在她的对面，亦是不语。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觉得陪伴是最好的。 宋希玉瞧一眼低眉顺眼的许沁，把酸奶盖子打开递给她。 在食堂吃完饭后，许沁回观翠园，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众人，谢姨蒋姨高声欢呼，双手合十，感谢天感谢地，感谢观音菩萨，这群人朴素得可爱。 “好久没有看见小姐了，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蒋姨在等待的日子里把宋希玉的鞋子擦了一遍又一遍。 “应该要等瑜莹小姐渡过危险期吧，不过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没事的。”谢姨安慰道。 许沁重重点头。 … 一个月后，宋瑜莹已经好了很多，也能下床行走了。 这天，补完课的许沁去医院看望宋瑜莹。 病房里周思礼抱着平板玩的不亦乐乎。 “眼睛，眼睛离屏幕远一点。”宋瑜莹提醒。 周思礼吐吐舌头，远离屏幕，只不过五分钟又恢复原样，宋瑜莹头疼的按了按额角，这一个月来周思礼天天都呆在病房里，也没个正经事情做。 宋瑜莹背靠着病床，看向许沁，灵机一动道：“许沁，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我有两张游乐园的票，之前答应思礼的，不过我马上要做化疗了，没有时间，要不你陪思礼一起去吧。” 听见游乐园几个字，周思礼马上来了兴致，跑在许沁旁边，拉起许沁的手，眨巴着大眼睛，“好吗，好吗？” 能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许沁捏向周思礼胖嘟嘟的小脸，笑道：“好的呀。” 第二天一早，许沁和周思礼在游乐园门口碰头，周思礼变魔术似的，从兜里掏出一支口红，嬉笑着要给许沁涂上，周思礼笑着：“之前有个姨姨送给妈妈的，她没用，给我的。” 许沁犟不过，让周思礼给她涂上了，许沁拿着镜子打量，抹去嘴边多余的，豆沙的裸色口红勾勒出好看的唇形，尽显少女的娇俏。 这还是许沁第一次去游乐园玩，什么都觉得新奇。 周思礼带着许沁去做过山车，两人坐在第一排，车辆缓慢爬到最高点，然后极速向下俯冲，许沁的五官一瞬间被风吹到变形。 一分钟后，许沁腿软的走下过山车，但是不得不说真的好爽！！胸口沉闷的压力好像都被甩开了！！ 周思礼好久没这么放得开了。 两人在游乐园疯玩，直到天色将黑，电话手表那头宋希玉打来的电话。 两人站在人来人往的游乐园门口等着宋希玉来接。 宋希玉一拐弯就看见两个人拿着红色气球站在路边，她们笑着说话，烂漫得让世界都失了色。 宋希玉不忍打扰，车停在路边，看着一大一小两人，胸腔里的那个玻璃罐子仿佛被倒入一杯温开水，逐渐变得温暖。 她扶了扶眼镜框，侧头看向许沁，发现许沁唇上涂着嫣红，特别好看，像是雨后的石榴花。 宋希玉恍然间发现，许沁轮廓愈发清晰了，也是个脱俗的美人儿了，不知不觉这个小女孩长大了啊。 “小姨！”周思礼先一步发现了宋希玉，笑着小跑过来，许沁紧随其后。 两人一起坐进后排座，周思礼叽叽喳喳的讲着一整天的喜乐见闻。 宋希玉有一嘴没一嘴的搭着。 待到周思礼停嘴的空隙，宋希玉好不容易插进一句话，看向许沁，声音温润：“累了吗？晚上想吃什么？” 许沁以为宋希玉问周思礼呢，一个漫不经心抬头，猝不及防直视上宋希玉的眼神，许沁慌忙移开。 “牛排。”周思礼迫不及待的说。 “好，许沁呢？”宋希玉又问。 “我…我都可以…” “好。”宋希玉收回眸。 几秒钟，许沁在阴影处打量着宋希玉，她今天似乎格外放松，袖口卷到肘弯，几缕头发散落在侧脸，散漫又慵懒。 吃完饭后，周家司机接走了周思礼。 许沁跟在宋希玉身后离开餐厅，宋希玉脚步忽然放慢，许沁差点撞上她的背脊，宋希玉骤然想起般，道：“今天我也回观翠园。” 宋希玉失笑，发现离她背只有一寸距离的许沁，她往旁边侧了侧，温柔勾唇道：“下次记得走我旁边。” “啊？”许沁总是慢半拍。 她可以和宋希玉并肩吗？ 宋希玉轻轻捏了捏许沁纤细的手臂，把她提到和自己一条水平线，许沁低头看着两双脚，一双低跟高跟鞋，一双帆布运动鞋。 随后地下停车站响起像是乐章的脚步声。 步伐一致，许沁边走边看向宋希玉侧脸，呼吸不由得变得紧张，自顾自的大力捏了捏左手方才宋希玉捏过的地方，炙痛得像是烟灰抖落在她皮肤，痛楚让她铭记这种感觉，心里咚咚锵锵，像是敲开一场喧闹的鼓戏。 算是离宋希玉近一点了吧。 许沁已经想不起宋希玉上次回观翠园是什么时候了，听到这个答案，许沁知道所有她担心的都安全度过了。 第54章 许沁坐在副驾驶，乖巧的拉好安全带。 宋希玉打开轻柔的纯音乐，踩下油门，车驶入车流。 八点的津南市正是热闹的时候，车内飘散开专属于宋希玉身上的淡淡柑橘味道，许沁手心和脸颊炙热到极致，掩饰性的转头看向窗外。 经过广场时，宋希玉看见偌大的时钟，她开口道：“许沁，你的生日好像刚过吧。” “你记得？”许沁诧异。 “之前看过你的身份证件。”宋希玉道：“没来得及给你过生日，要什么礼物，给你补上。” 许沁摇头，她不敢奢求，她已经很知足了，她窝在座位上，忐忑的看向宋希玉道：“我……我不要什么礼物，我只想能够留在观翠园……” 能留在你的身边。 声音越说越小。 宋希玉怔了怔，温柔的拉长语调，漫长又平和：“许沁，你长大了，要去更广阔的地方，观翠园不会走，它一直在那里，你随时可以回来。” 许沁知道宋希玉没有懂她的意思，她侧头看繁华的窗外，鼻子里哼了一声，藏着屈闷，道：“我知道了。” 第28章 宝石 日子回归正常，回小镇扫过妈妈的墓，许沁的暑假也差不多接近尾声了。 这天补课完后，许沁去赴兰欣的约，兰欣拿到了初级发型师证，说免费给许沁剪个头。 说实话，许沁有些害怕，本想拒绝的，奈何兰欣直接来补习机构逮她。 楼下，兰欣买了个超大号的冰淇淋等待许沁。 许沁毫不客气的接过，恐吓道：“你要是给我剪毁容了，我俩就老死不相往来。” 兰欣：“……” 兰欣：“你不相信我可以，但必须相信国家认证水平。” 看兰欣拍着胸脯的样子，许沁艰难的咽咽口水，“好吧……姑且就信你一回。” 眼看时间还早，两人边走边逛，路过精品店，许沁一眼就被那对紫色的蝴蝶头花吸引，她记得第一次看见周思礼时，她头上扎着两个发辫儿，系着红色丝带，十分可爱。 现在周思礼总是扎个单马尾，想来时宋瑜莹没时间没精力帮她打理头发。 一转头，许沁又看见个玻璃杯，拿在手里仔细端量，那杯子在阳光下散发出七色光彩，熠熠生辉，十分漂亮。 看许沁满心欢喜怀里抱着两个礼物，兰欣打趣道：“许沁，这次见你，感觉你开朗了很多，也爱说话了。” “是吗？”许沁转动着眼睛。 原来兰欣还害怕周姨离开后，许沁会一蹶不振，但现在看来一切都好，兰欣道：“许沁，你那个希玉小姐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吧？” “当然，全世界再没有比她更好的人。”店内灯光绚烂进许沁眼里，又在一瞬间迸发出去，光彩夺目极了。 “这么夸张？”兰欣背靠货架，悠闲道。 一想到宋希玉，许沁就笑得合不拢嘴。 眼看着许沁花痴模样，道：“许沁，你跟坠入爱河似的。” 许沁笑笑不说话。 两个小时后，许沁顶着一头她不太理解的头发出了门。 兰欣美其名曰空气刘海。 “这真的好看吗？”许沁不太确信的问。 “拜托！这发型好看到爆炸好吗？”兰欣握着许沁肩膀，两只眼冒星星。 “我是问你，我人好看吗？”许沁拨弄眼前碍事的头发。 “呃……”兰欣吞吞吐吐：“发型是好看的，就是……我剪的时候不小心手抖了下，失了水准，我平时不这样的。” “……”许沁咬着牙说话：“兰欣我早就不该相信你的！” 兰欣跑得飞快：“哎呀，没事儿，等一个月新的头发就长出来了，再者大不了等我考个中级发型师再给你剪头，怎么样划得来吧？” 许沁气到吐血：“我信了你的邪。” 追兰欣无果，许沁垂头丧气的坐上公交车去医院，包里还买了两个给周思礼的粉色星星发夹，这样的话，只有自己用上了，她把刘海分开两边撇上去，看向玻璃上的自己，有点装嫩的感觉呢。 许沁摸摸脸颊，是啊，她已经十七岁了，有些人还把她当做小孩儿看。 到了病房，许沁敲门。 屋内宋瑜莹正戴着耳机对着笔记本电脑说话，看见许沁，勾唇笑了下，示意她自己坐。 许沁走在写作业的周思礼的旁边，从兜里掏出紫色蝴蝶头花。 “好看耶！”周思礼惊呼，手指戳戳蝴蝶翅膀，还会动。 “来吧，我给你扎。” “好呀。”周思礼蹲在沙发底。 许沁把周思礼头发梳顺，她的头发又多又柔软，像一块上等的黑色丝绸。 说起平板上的游戏，周思礼手舞足蹈的给许沁比划起来，许沁笑着听着。 没由来的，空气忽然变得安静。 周思礼目光滞留。 许沁顺着方向看去。 病床上，宋瑜莹正皱眉听着电脑那头人说话，她身上穿着深蓝色薄针织外套，里面是病号服，她的皮肤黯淡，眉骨和颧骨凸出，显得人消瘦，比起原来，她的发量少了一半。 许沁想起初见宋瑜莹的那个午后，她穿着一条蓝色裙子，抬手拿开白色帽子的瞬间左右甩头，阳光下每根发丝都在飞舞，迷人心魄。 是化疗，让宋瑜莹变得消瘦，脱发。 第55章 周思礼垂头，躲开许沁，手背胡乱揉着鼻子。 许沁心里一动，把周思礼头发扎起双马尾，带上紫色蝴蝶头花，捏捏她肩膀，凑在她耳边道：“小小姐，跟我去一个地方好吗？” 周思礼抬起朦胧的双眼：“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许沁拉起周思礼的手。 许沁方才在路边看见一个帽子店。 两人走进店里，许沁拿起一顶紫色帽子，和周思礼的头花很搭：“怎么样？” “好看。”周思礼手抚摸着帽子边沿，像在抚摸着宋瑜莹的头发，鼻子里满是让人心疼的酸楚，道：“妈妈一定会喜欢的。” 付过钱后，两人回医院，碰巧遇上护士在拔针。 周思礼打开礼盒，递给宋瑜莹床边，笑盈盈道：“妈妈，我和许姐姐一起给你挑的，明天你就要出院了。” 她下床，双手拿起帽子，看看正反面，戴上，是很简单的渔夫帽款式，侧边有三只展翅的白色蝴蝶，一脸期待的她看着两人，“好看吗？” “好看，我的妈妈最好看了。”周思礼紧紧抱住宋瑜莹手臂，仿佛力量可以抵消她鼻间的酸楚。 “彩虹屁啊你。”宋瑜莹宠溺的轻拍周思礼头，随后她看向许沁，温柔道：“谢谢你，许沁。“ 谢谢你陪着周思礼。 许沁不好意思的摆摆手。 窗外斜阳落在帽子上，许沁想，等到夏天再来的时候，她一定会重新看见宋瑜莹会发光的头发。 下了楼，许沁去往心外科病房。 宋希玉在手术中。 许沁去休息室等她。 许沁把杯子放在桌上，下面垫着张纸条。 左右环顾，这里还是许沁第一次来的样子。 房间是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以及专属于宋希玉的柑橘味道。 气味让她安心，坐在书桌前，渐渐有了困意。 朦胧中，有开门声以及脚步声响起，那人走在她旁边，将她扶上床。 随后那人坐在书桌边看书，不知过了多久，那人又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许沁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她打着哈欠起身，一眼扫见盛了半杯水的杯子，看来宋希玉已经使用过了，压着的字条上也多了一行字。 给希玉小姐： 多喝水。 画了个爱心。 回许沁： 知道了，发夹很可爱，另，咖啡很好喝。 急诊手术去了，回去给秦叔打电话，让他来接你。 宋希玉回了个爱心。 许沁伸手摸摸头上发夹，有种少女心思被发现的欣喜，虽然有可能是自以为。 许沁唇角上扬，把纸条收好放进兜里。 收藏这份单纯悸动。 一眨眼的时间暑假结束。 许沁又投入忙碌的学习中。 天气转凉的时候，谢姨做大扫除的时候在角落里发现很多毛线团，准备扔了的，许沁要了下来。 “你会织毛衣？”谢姨惊异，帮忙把毛线团理清。 “会啊。” 舅妈丁娅教的，许沁帮她织过好多衣服。 许沁打算抽空织一件毛衣背心给宋希玉，冬天可以穿在白大褂里面，然后再给宋瑜莹织一顶帽子。 只是还没等许沁织完送出，宋希玉就去首都交流学习去了。 为期三个月，回来就过新年了。 没有宋希玉的日子过得更加快了。 许沁在心底蓄积着思念，等待着。 第29章 宝石 从首都乘坐飞机两小时到达津南市。 宋希玉一下飞机就被方雅拦住了，顺带方雅身后还带着五个身强力壮的保镖，生怕宋希玉一个不注意跑了。 方雅身子佝偻，小心翼翼打量宋希玉，心虚道，“瑜莹小姐让我一定要接到您。” “没事，我本来就是打算回去的。”宋希玉风淡云轻道。 方雅瞬间心放在肚子里，接宋希玉回老宅是为了“那件事”的，宋瑜莹说上次她提起那件事的时候，宋希玉直接跑路去首都了。 取完行李，方雅看见宋希玉买的很多新年礼物和首都特产后，直感叹宋瑜莹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黑夜里，宋家老宅灯火明亮，像一座上世纪的古堡。 宋希玉下车，佣人前来迎接。 屋内宴会已经接近尾声，陆陆续续有人出来，见到宋希玉笑着打招呼，宋希玉一一应过 。 屋内残留着人群散去后喧嚣与欢热，宋希玉脱去外套，卸下围巾，脸部轮廓清晰但不锋利，一身米白色高领羊绒毛衣和黑色直筒裙，温润优雅。 宴厅里大理石和水晶吊灯交相辉映让人睁不开眼，楼梯上宋韬走下来，目不斜视道：“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飞机晚点了两个小时。”宋希玉垂眸致歉。 宋韬拿起手边红酒杯，摇晃着杯中液体，语气冷冰冰：“嗯，医院离了你不能转了。” 宋希玉淡然不语，素手挽起耳边发丝，露出张素净平和的脸，道：“在首都碰见了姜尚先生，买了一套他亲手做的紫砂壶给您。” 听得谈话，宋瑜莹笑意吟吟从另一头走来：“听说姜先生一年只做三套，希玉你可真是好运气，母亲，你珍藏的茶可以拿出来泡了。” 宋韬似是哂笑了声，擦开宋希玉肩膀，朝另外方向走去。 第56章 遥看宋韬倔强的背影，宋瑜莹上前拉拉宋希玉手臂，道：“你能回来，母亲心底是高兴的，只是嘴巴上太硬，你别往心里去。你要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都可以。” 十分钟后。 “饺子，还有你最喜欢的醋碟。”宋瑜莹递出筷子。 “谢谢。”宋希玉看向宋瑜莹，应着新年氛围，宋瑜莹穿着红色针织裙，头发斜编著麻花辫，脸色红润。 “身体恢复的还好吗？”宋希玉问。 “好啊。”宋瑜莹捏捏胸，调皮眨眼卖弄道：“而且这义乳还挺真的，手感比妈生还舒服。” 宋希玉噗嗤，“有你这么比喻的？” 两人又唠了些家常，宋希玉放下筷子，“吃饱了。” “今天晚上就住在老宅？” 佣人上前收走餐盘，宋瑜莹递给宋希玉一杯气泡水。 “不了。”宋希玉摇头：“许沁一个人在家。” 前几日许沁问过她回来时间，结果今天下班时遇上急诊，再加上飞机晚点，这会儿都已经快十点了。 “行，那我送你回去。”说着，宋瑜莹起身，不给宋希玉任何拒绝的理由。 来了，重头戏。 宋希玉在宋瑜莹身后，看她身姿摇曳。 “咳、咳。”宋瑜莹坐上车，先一步锁上车门，她挪挪屁股，找到一个最舒适位置，偷瞟着宋希玉表情，道：“就之前给你说的苏家长子苏淮清。” “嗯。”宋希玉背部放松的靠在椅背，整个人懒洋洋的。 宋瑜莹踩油门发动车，就在给宋希玉提起苏淮清的第二天，宋希玉就跑首都交流学习去了，宋瑜莹不得不怀疑她是为了躲避这件事。 “你记得苏淮清吧，之前和你是初中同学，后来你出国留学，没了来往，等你回来，他又出国去了。”转过一个弯，宋瑜莹继续说：“去年苏淮清回国，接管苏氏集团，在他领导下进攻旅游业，短短一年时间，苏氏集团效益翻了三倍。” 宋希玉点头。 宋瑜莹越说越激动：“就前几个月我碰见他，这小子现在是大变样啊，我记得以前他是个大胖子来着，现在真是男大十八变，长得又高又帅又壮，啧啧啧……然后我又和他聊了几句，谈吞、性格什么的，都还不错，最重要的知根知底，你觉得呢？” “嗯。” 宋希玉不咸不淡的回应着。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宋瑜莹挑眉，暧.昧的语气挑逗着宋希玉。 “没有。”宋希玉扶了下额角，想起今天下班收入住院的急诊病人。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他家世不够？” “不是。” “能力不行？” “不是。” “是他长得不好看？身高不够？”宋瑜莹语气低沉，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不想。”宋希玉侧头看窗外。 “不想什么？”宋瑜莹眉头抽动着，像在隐忍着什么。 过了很久，宋瑜莹深呼吸说：“希玉，我跟你说真的，没有和你开玩笑。以往你都是三言两语逃脱，这次你必须给我个理由。” 从来所有人都说宋希玉性格温柔，脾气好，宋瑜莹从来没这么觉得。 车外大红灯笼高高挂，万家灯火乐，车内安静，沉闷压抑。 宋希玉声音很轻：“所以是你看中的苏淮清，还是母亲。” 宋瑜莹哑了下，道，“母亲和我都看中了，各方面拔尖，有什么不可以呢。” 车内闷热得难受，宋希玉打开车窗，凉风吹着眉心，让她清醒，她缓缓道：“我不想像你一样。” “我怎么了，我很好啊。”宋瑜莹自认为她的人生已经达到了她所能想到的最美好人生。 风吹乱两人头发，宋希玉保持着冷静：“无论多好，那不是我想要的。” 她不想成为一颗棋子。 宋瑜莹手指紧握方向盘，压抑的声音透着颤抖，她说的很慢：“希玉，经过这次生病，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家人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希望你可以拥有你的家人，有你自己的孩子。” “我有你就够了。”宋希玉深深的看着宋瑜莹。 “你怎么还是不懂呢？”宋瑜莹手攥得生疼，她缓慢踩下刹车，车停在黑夜，她头垂着，几秒后她抬头，眼底湿润道：“算我求你了好吗，阿玉，你已经三十岁了，你不是小孩子了。” 宋瑜莹眼里充斥着悲伤，她不可能一辈子都守护宋希玉。她只是想在她有限的时间里安排好一切。 宋希玉之所以这么多年走的恣意，是因为她在替宋希玉扛，若是有一天她不在了呢？ “阿姐，幸福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你走的是大多数人会走的路，而我走的是少数人走的路，我们终点都是同一个。” “你要怎么才会答应？”宋瑜莹眼神挚热得让人心疼。 “抱歉，这件事我不会答应。”宋希玉理智又克制。 “宋希玉，你好冰冷。”宋瑜莹抱紧双臂，心灰意冷：“常说医生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你没有治愈家人，也没有安慰家人，你只有亏欠。” 宋希玉抿紧唇，不语。 后半程是宋希玉开的车，她掉头把宋瑜莹送回周宅，朦朦胧胧中宋瑜莹在副驾驶睡着了。 第57章 把宋瑜莹送回房间，周程喊住宋希玉。 冬夜廊下，周程孤身站着，眼里闪光，欲言又止。 宋希玉对这个姐夫了解不多，从宋瑜莹口中感觉，周程是个标准的丈夫。 “今天早上复查，瑜莹的病又复发了，她说不要告诉你，但我觉得你有知道的必要，再说，怎么可能瞒得住呢。” 周程无奈：“她总是这么自以为。” 宋希玉大脑空白了几秒，她十年所学的医学知识在这一刻竟然无法解读这几个字，她木然的张了张嘴巴，道：“知道了，我明天回医院看看病历。” “嗯…”周程喉咙里一道气声，像是回应，又像是哽咽。 毫无目的的开车，在不知名的小路，宋希玉停下车。 后知后觉的，心底深处的焦灼像喷泉似的涌出来。 所以今天晚上的所有话，宋瑜莹是抱着什么心态跟她说的，遗言？ 她是抱着什么心态听的？她觉得宋瑜莹是因为生病导致的心理缺失。 事实上，也的确是。 她在死神手上抢回过很多人，也曾在呈直线的心电图前垂头很多次。 理智告诉她生老病死是常态，病程不可逆……她太清楚了。 正因为太清楚，她更深陷泥潭。 … 听见门口响动，许沁从打盹中醒来。 宋希玉脱掉皮鞋：“还没睡？” “我刚才在看春节联欢晚会，新年快乐呀，希玉小姐。”许沁笑。 “嗯，新年快乐。”宋希玉回一抹牵强的笑容。 许沁没反应过来。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小品，嘻嘻哈哈的声音在黑夜显得突兀，宋希玉朝楼上走道：“早点休息，别太晚。” “哦…”许沁还问点什么，仰头看见宋希玉心事重重的脸色。 她突然想起来去年也是如此，好像过年对于宋希玉来说，并不是喜事。 宋希玉走上二楼。 很多时候许沁希望自己能勇敢一点。如果是骆北北一定会在第一时间询问。 但她自卑，自愧。 她总是在仰望。 就算宋希玉平易近人，没有架子，但观翠园的人一直守着一条隐形的阶级。 许沁可以作为佣人问宋希玉的生活，可她很难作为朋友去问宋希玉的私事，在不对等关系里，她不是一个主动的人。 可是她想要靠近。 经过这些日子，她觉得或许她可以尝试一下，又不会少一块肉。 “希玉小姐，你脸色看起来很苍白，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许沁身侧手握拳，忍不住跟了一步。 宋希玉后知后觉地回头，拢拢散开的头发，睫毛下一层阴翳：“没事，就是坐飞机累了。” “希玉小姐…” “我去休息了。” 宋希玉打断话，背影消失在楼角。 是了，宋希玉并不想说。 宋希玉对她，从来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兼容，关系或近或远宋希玉决定着一切。 她们从阶级上不对等，年龄上不对等，心理上也不对等。 换做许沁自己来想，也是。 她能为宋希玉做的只有很肤浅表面的东西，所以告诉她有何用处？ 是她仗着一点好，就想要越界。她该和蒋姨他们一样，被动接受宋希玉的好就行了，又何必自寻苦恼去找寻更实质的感情。 可是许沁她不甘心啊。 第30章 宝石 春风吹绿河堤柳叶，明媚阳光撒在公园里锻炼的老太太老爷爷们身上，许沁背着双肩包穿行其中。 昨天周思礼说找她有事，约在公园，看着时间尚早，许沁坐在休息椅上听英语听力，脚步转停一个陀螺，路边小孩跑来捡起，用手鞭让陀螺继续旋转。 许沁打盹，她很长时间没有看到宋希玉了，织好的毛衣还没有送出手，就已经到了春天。 她们像是高速旋转但不相交的陀螺。 “许姐姐！” 许沁回头。 几个月不见，周思礼窜个子了，她快步跑进，披在双肩的长发如瀑布般流淌，像一块浓郁的黑巧克力。 随了宋瑜莹。 “许姐姐，非常不好意思打扰到你，除了你我想不到谁可以帮我……我想给妈妈做一顶假发，你可以帮我吗？”周思礼鼻尖缀着汗珠，她抬起真挚的眼，急切的看着许沁。 许沁恍惚，这两次去医院探望宋瑜莹总是不凑巧，宋瑜莹不是在照片子就是在做检查，跟天意拦着她一样。 不安的情绪像一股暗流涌动碰撞，许沁心里很没底，她道：“瑜莹小姐的病情怎么样了？” 周思礼睫毛低垂，“姨妈说因为妈妈开始做第二期化疗了，所以才会掉这么多头发。” 停顿一秒，想起宋希玉跟她说的话，周思礼鼓起勇气，眼里有光，“姨妈说这是妈妈体内的细胞在跟病毒在打架，妈妈马上就要打赢了，胜利就在前方，我们要坚持下去。” 听起来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不过没有亲眼看见宋瑜莹，许沁是不确信的，但这种焦虑不能让周思礼看见，她伸手环抱住周思礼，头轻触着她的头发，安慰她也在安慰自己，音如春风温柔：“一定会的。” “我想用我的头发给妈妈做一顶假发，给她加油打气。”周思礼充满斗志的说。 第58章 “好。” 许沁打电话给兰欣，刚巧兰欣有认识的人在做这方面的工作，给许沁提供了个地址。 打车到目的地，许沁带着兰欣在小巷里东绕西绕，终于看见充满土味的发型屋，以及大红色的招牌“爱心缘发型屋”，经营店铺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知道许沁来意后，将她们迎进来。 周思礼坐在椅子上，白色围布包裹住身体，小小的一个，让人心疼，许沁伸手拉住她小手，声音放轻：“小小姐，你害怕吗？” 直勾勾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周思礼倔强的声音从喉咙里轻吼出来：“妈妈面对病魔都不怕，我更不会怕这个。” 头发握在手中，剪刀咔擦咔擦，围布下周思礼拳头攥得很紧，她觉得她能给妈妈的东西很少，她要上学陪伴不了妈妈，本来她是不想去学校的，但是妈妈不允许，她想用以这种方式告诉妈妈，她一直陪着她。 两个小时后，老板娘拿出一顶到肩膀的头发递给周思礼，怜爱道：“小妹妹，希望你妈妈可以恢复健康，有你这样乖巧懂事的女儿，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齐耳短发英姿飒爽，周思礼站的像即将出战的将士，她道：“一定会的。” 两人一起去往医院。 宋瑜莹靠在病床上正在画珠宝设计图，看两人进来把画本放在一边，又见周思礼抱着个盒子，她歪着头笑，佯装惊讶，眉间小痣异常灵动，一点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哎呀，我的乖女儿这是带什么礼物给我啦，早知道你要来我可是期待了一天呢。”掩下不着痕迹的气喘，她又道：“咦，你的头发怎么剪短了这么多。” “呐，一顶假发。” 周思礼打开盒子。 那乌黑发亮的头发，如同深夜星空，此刻熠熠生辉。 宋瑜莹眼睛猝不及防的酸了，她刮刮周思礼鼻子，用调皮遮住苦涩，道：“咋了，你现在是嫌弃你妈我不好看啦？” “呃……”宋瑜莹摸摸头发，道：“虽说比起原来，我头发是少了那么一点点吧，是干燥了那么一点点吧，可是也不至于吧。” 宋瑜莹苦兮兮的。 “才不是嫌弃呢，我的妈妈是最好看的，最好看的……”周思礼一连重复好几遍，仿佛说不够似的，她只是觉得以前妈妈最注重头发了，每天要花很多时间搭理，她只是想一切都回到从前。 “我知道的，这不是开的玩笑嘛。”宋瑜莹摸着周思礼刺手的发茬，把所有情绪吞下肚，再展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来，让我试一试这顶假发。” 虽然宋瑜莹脸色有点苍白，但是气色和唇色不错，见宋瑜莹这状态，许沁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化疗带来的副作用之后应该会恢复的吧。 宋瑜莹去卫生间试戴假发，摸着手中头发质感，她感慨道：“我的宝贝女儿长大了啊，知道为别人考虑了，你妈妈我真是欣慰啊。” 先听得上厕所的水声，几分钟后，先闻语：“当当当——” 宋瑜莹几乎是跳出来，她手拨弄头发，露出风情万种的笑容：“怎么样？我美吗？是不是堪比大明星？” 宋瑜莹滑稽的表演逗笑两人，笑声赶走病房里的沉闷。 许沁笑意加深，看见病房外的宋希玉，宋希玉出神似的盯着三人。 见许沁看过来，宋希玉收眸，低头手扶了扶眼镜框，像在隐藏着什么，几秒后，再抬眸，银质眼镜框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她碎而杂乱的碎发垂在脸侧，深棕色眸子里许沁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好像是高兴，好像是欣慰，好像是颓然，好像是难过，又好像是绝望。 宋希玉透过她，望向身后的宋瑜莹，眼神愠怒哀伤，纠缠纠结像是冬日的风雪场。 本以为宋希玉要推门进来，谁知道宋希玉忽然转身离开。 许沁心中充满疑问，站起身，准备跟出去。 “许沁。”宋瑜莹拉住她的手：“好久没见你啦，陪我聊聊天吧。” “可是希玉小姐她…” “看她走的那么急，应该是有急诊手术吧，你去了又进不去手术室。”宋瑜莹说。 许沁停滞，又坐回沙发。 宋瑜莹望着小玻璃窗外消失的背影，目光深沉似海。 第31章 宝石 几人聊了会，宋瑜莹眉间有了疲色，道：“思礼，我让司机叔叔先送你回去，然后转道回来再送你许姐姐回去。” 医院是两家的中心点。 送周思礼离开病房，许沁转头回来上洗手间。 蹲下时看见盥洗盆下有一只口红，洗完手后，许沁捡起来拿给宋瑜莹，道：“掉地上了。” 宋瑜莹眼底深处有一抹紧张，又很快归于平静，道：“是我的口红，丢了一个月了，我找了好久，没想到在厕所。” 许沁递给宋瑜莹。 春雨来的突然，窗外有淅淅沥沥的雨声，雾蒙蒙侵袭进病房。 许沁起身关窗，把薄毛衣递给宋瑜莹。 宋瑜莹拢好衣服，靠在床背，眼神温润的看着许沁，道：“要高考了吧。” “嗯。”许沁用刀削着苹果。 “想好读什么学校了吗？” 许沁手一顿，望着窗外，路灯下的雨丝亮晶晶的，她弯着嘴角，道：“我想学医，津南医科大学。” “津南医大。”宋瑜莹抬眉，赞赏道：“很不错的学校噢。” 第59章 许沁把苹果皮扔进垃圾桶，眼睫低垂，道：“就是怕考不上。” “听希玉说你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也还行吧，但是津南医科大学的临床医学系在全国数一数二，厉害的人太多了，我是后来居上，基本功不扎实。”许沁底气不足。 记忆里许沁总是自卑，宋瑜莹看着许沁从小镇到津南，因为教学进度、理念、方式等不一样，在学习上，她付出超乎常人的毅力。 许沁生活支出都由宋希玉包揽，但是宋瑜莹很少看见她身上穿名牌衣服，都是随处可见的地下商场款。 可以说是节约，也可以骨子里的怯弱。 虽然她们在津南给了许沁一个“家”，但是心理上许沁似乎没有归属感和认同感。 宋瑜莹也资助过学生，有人逢年过节都来问候，有人离去后杳无音讯，也有人贪得无厌，她从未指点过，她单纯的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他们，无论从物质上还是心理上。 “许沁。” “嗯？” 宋瑜莹静静地，专注的看着许沁，道：“你以后要自信一点呐，考试已经检验过你的实力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还有啊…“宋瑜莹姿态放松，像围炉煮茶，她道：”我们先是人，然后才是我们所扮演的角色。贫穷富贵，高低贵贱，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嘴巴，谁又比谁了不起。” “是你的，该享受的就及时享受，咱们大大方方的。” “来时我们无法选择身份，有人含着金汤匙出生，有人在茅草屋出生，可是就算有钱有低位也有很多无法得到的东西，所以不必因为艳羡而内心生怵畏怯，不敢靠近，或者觉得自己不配就不去争取。” 说到动容处，宋瑜莹目光深邃，流露出淡淡的哀伤：“你知道，我们去时所有人都是一身空。” 她只是……想多贪恋些时间，将所有事安排好罢了。 宋瑜莹声音越来越小，后面许沁没听清。 宋瑜莹转回眸看许沁：“知道了吗？” 许沁认真而坚定的点头，只是听得后面的话，心中生出别样滋味，这样的人生感悟听起来像是耄耋之年的老人说的。 “瑜莹小姐……您为什么突然说这些，是你的病……”许沁说出心中忧虑。 “哈哈哈……”宋瑜莹干笑几声，道：“说了几句哲学的话就吓到你了啊？你胆子这么小？没事，我就是感慨一下，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大学选修的哲学。” 看许沁小眉头依然皱着，宋瑜莹拍拍她肩膀，继续道：“这次化疗还有一个星期结束了，然后我就出院，再也不来这地方了。” 许沁将信将疑。 不过几秒，宋瑜莹索性摆烂不装了：“喂，拜托，你别让一个病人来安慰你好吗，不信，你去问主治医生。” 许沁眉头舒展，这样生动活泼的宋瑜莹才让她放心，她郑重道：“瑜莹小姐，您一定要快快好起来。” “知道了。”宋瑜莹打着哈欠道：“好啦，陪你们玩了一下午，我有点累了，想休息，司机应该快到停车场了，你下去吧。” “好。”许沁把苹果削成很多小块递给宋瑜莹。 宋瑜莹接过，小口吃着。 “那就下次再见了瑜莹小姐。”许沁退出病房。 “好的，下次见。”宋瑜莹的黑发在白炽光下反射出莹亮的光泽，她歪头浅浅笑着，一如初见。 站在电梯里，许沁在犹豫要不要去找宋希玉。 自那天宋希玉暗里拒绝她的靠近之后，两人就再没碰过面。 无形之中好像有了距离。 行动总是比大脑思考来得快。 等许沁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了心外科病房的走廊。 回应她的是，宋希玉出去了。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没说。” 得知这个答案，许沁迷茫无错的同时又有点庆幸。 许沁想问宋希玉刚才在宋瑜莹门口为什么会离开，但又怕宋希玉会像那天一样拒绝她，她会无所适从。 她享受宋希玉的温柔，却不被宋希云允许共享她的心事。 她的肩膀还不够宽阔，还不能借给宋希玉靠。 她想的太多，能改变的却太少。 所以，首先，她要在心里把宋希玉放在和她同等的位置，宋希玉才会以同样的视角去看待她，然后把单方向的肖想变成相互感应。 她该自信一点，别动不动就脸红，害羞得不敢说话，同她一样，宋希玉不也是人嘛，大不了就是一个比她大点的人。 第32章 宝石 时间在一张张试卷里穿梭。 转眼高考前一天，上完最后一堂课，教室响起此起彼伏的感叹声，压抑着的被释放的感觉。 许沁一边收拾书一边环顾教室，这里有太多痕迹，她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她在普通班做自我介绍，之后没多久考入尖子班。 从小镇到这里， 恍若一场不真实的梦。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石子路上，三人并肩而行，骆北北蠢蠢欲动地说：“之前跟你们说的，考完试去海边旅游，和家里商量了吗。” “不行。”乔麦抱著书，哀怨道：“我妈说要等成绩出来才允许我出去，考差了就没戏。” 骆北北嗤之以鼻。 第60章 “你呢，许沁，去不去？”骆北北侧头看许沁。 许沁一直没碰上宋希玉，还没跟她说过这件事，去年暑假宋希玉也提起过要去海边，结果拖到现在也没音信。 许沁踌躇了会儿，道：“到时候再看吧，现在还早。” 如果宋希玉有空的话，许沁想和她一起去。如果宋希玉去不了，她就和骆北北去。 和骆北北分别后，许沁回观翠园。 进门时看见一双白色低跟皮鞋，许沁抬头，欣喜道：“是希玉小姐回来了吗？” 是为她明天考试加油打气吗。 “回来了，不过又走了。”正在拖地的蒋姨道。 “什么时候？”许沁看眼墙上时间，有些急。 “三点多回的，呆了一个小时就走了。” 这会儿已经六点了，许沁想追也追不上了。 许沁失望的收回眸，瞥见墙角的垃圾袋，黑色袋子被刺出一个窟窿，透过缝隙看见里面的花。 许沁蹲在垃圾袋前，解开，拿出里面的花束，包装精致，十一朵玫瑰，每一朵玫瑰花都是盛开着的最美的模样。 红的刺眼。 观翠园里会收到玫瑰花的人只有宋希玉。 许沁心里乱糟糟的，她翻开花束，找寻里面的卡片。 “许沁，你干嘛呢？” 蒋姨拖地一个来回。 “这是谁送给希玉小姐的花？”许沁微小的颤抖着。 “噢，是跟小姐一起回来的一位男士。”蒋姨露出姨母笑，继续道：“那位男士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和小姐真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许沁心脏猛的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她低头看见白色卡片。 好久不见 淮清 淮清是谁？许沁没有印象。 好久不见，听起来像是宋希玉以前的旧相识。 和宋希玉是什么关系？ 普通朋友，还是男朋友？ 普通朋友不会送红玫瑰吧。 身后蒋姨还在说着那个男人，许沁竖着耳朵听，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所以这个淮清到底好在哪里，可以得到宋希玉的青睐。 许沁越想越觉得生闷气。 像是在雪山之巅被透摘走的雪莲花，一把名叫嫉妒的火在许沁心里被点燃。 蹲得腿麻，许沁扶着墙壁站起来，穿堂风让她清醒了一些。 不不不，如果真是宋希玉喜欢的人，她不会把花束扔掉，她应该会把花束插在花瓶里。 宋希玉不珍视。 所以这个淮清大概只是一个追求者，不过他能靠近观翠园，一定有他的独特之处。 许沁第一次有了浓烈的危机感。 许沁想，下次碰见宋希玉的时候，一定要留意她的周围都有些什么妖魔鬼怪。 一码归一码，眼下她最重要的事情是高考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给宋希玉。 许沁把垃圾袋系好，情绪也跟着平静下来，问：“蒋姨，小姐有没有留话给我？” “有的。”蒋姨宠溺的看着许沁，道：“小姐让你加油，以平常心去考试，别有那么大压力，还有啊，她在你房间放了礼物，快去看吧。” 许沁小跑进房间。 桌上放着粉色礼盒，许沁拆开蝴蝶结，里面是一个圆形的水晶球，水晶球里少女浅笑惬意，脚背相勾趴在长椅上看书，白色短袖和灰色短裤，长发垂落双肩，甚至有几缕落在了书上。 这幅画面看起来有点熟悉。 下面是一个转扭，许沁旋动，悦耳动听的轻音乐响起，雪花飘舞，金色的光像阳光一般包裹住水晶球。 好美的画面。 许沁想起来了，这不是她么，她在观翠园的后花园里看书。 这个视角，是宋希玉在楼上看她？ 什么时候看见的？是第一次，还是每一次。 其实宋希玉早就注意到了她，是吧。 许沁手抚摸着水晶球，她觉得宋希玉心里是有她的。 这样想着，如春水流淌过她空洞无底的心，胸口漾开一阵又一阵满足的暖意。 … 许沁坐在考试场，唯有沙沙的写字声，三年的努力在这两天接受最后的检验。 她一点都不害怕。 完成最后的科目考试，许沁一身轻。 晚上班主任张利军请客，在露营营地吃烤肉。 放纵之下，所有人都迷迷糊糊了。 篝火映红每个人的脸，有男生拿出话筒唱起周杰伦的花海：“……不要你离开，距离隔不开，思念变成海，在窗外进不来……” 许沁听得出神，唱着唱着声音戛然而止，男生看向人群中一个女生，眼睛绽放出光彩：“王芮洋，我喜欢你。” “喔——王芮洋，王芮洋……”人群中爆发出起哄声。 班主任气笑完了腰：“你这臭小子，我就知道，之前抓到你，还狡辩。” 有人推着女生上前，男生对着女生诉衷肠，三年枯燥时光里的小欣喜变得具体，女生脸红着笑着答应。 许沁揪着小草远远看着，心想她什么时候能这么大声说出来。 “真是羡慕啊。” 乔麦坐在许沁身边。 许沁随着乔麦的眼光看去，骆北北这个社牛游走在人群，和每个人都聊得来。 “乔麦，快过来！” 第61章 那头骆北北笑着招手。 乔麦起身跑去。 许沁抱着双膝，手边是葡萄味的果酒，不知道此刻宋希玉在干什么，是在急诊手术还是在吃饭。 “许沁。”身边坐下一个人。 是班主任张利军。 “考得怎么样？医大有没有问题？”张利军问。 许沁估了分，心底还算有底气，道：“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就知道。”张利军赞叹：“你是个努力且发挥稳定的孩子。” 许沁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张老师教的好。” “还不知道你这孩子这么会说话呢……”张利军敞开胸怀笑，他拿起酒杯小酌一口，感叹：“你考得好，我也可以宋希玉一个交代，她呀，没少找我询问你的学习情况。” 许沁侧头看他，她知道这件事，不过不是很具体，“宋希玉经常问吗？” “几乎每一次吧，每次也都会和我讨论半小时，许沁，你这个姐姐是真的好，比很多父母都好。”张利军说。 是么……虽然没有和宋希玉常常见面，但宋希玉好像在一直持续的关注着她。 许沁想，她对于宋希玉一定是有某方面特殊性的。 张利军知道许沁的家庭情况，更是认可宋希玉，他道：“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许沁，有这样一个榜样，你以后一定也会是一个好医生的。” 许沁抬头看天空，星光璀璨，是啊，宋希玉一直指引着她。 张利军很快被其他同学叫走了。 许沁守着火堆，开始思考她的大学生活，和高中不一样，大学她有自己的时间。 学费和生活费宋希玉会支付，但是她并没有可以就此摆烂的想法，她想做兼职，一是存些钱，以备不时之需，二是，工作可以让她增长一些社会经验。 关于对宋希玉的感情，许沁觉得若是时机合适可以透露心意，或者探听宋希玉的内心想法，问问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结婚，或者有没有喜欢的人之类的。 许沁从前觉得宋希玉是完美无缺的，只要她需要，宋希玉就会像神一样出现，可是不知何时起许沁会看到宋希玉脸上露出很深层次的情绪，许沁发现她无法解读，进而发现她对宋希玉的了解其实很少。 … 晚上十一点，观翠园。 远远看见二楼书房亮着灯。 是宋希玉，她回来了。 许沁上楼，敲门。 “进。” 打开门，宋希玉背对许沁靠在床边，一身白色丝绸吊带裙，映照在黑夜像是一轮皎洁神圣的月亮，风吹起窗纱和裙摆，她像一阵风似的捉摸不住。 宋希玉慢悠悠的回头，眼神中带着彷徨，只短暂的一秒，就恢复如初。 宋希玉在想什么呢？ 许沁忍不住想。 “怎么没穿鞋？”许沁眉头皱着，声音软软的。 从前宋希玉最爱说她不爱穿鞋，怎么自己也忘了。 宋希玉愣住一秒，低头看，无奈的笑了。 许沁走进房间，把书柜前的拖鞋摆放在宋希玉脚边，她应是刚刚洗过澡，身上的柑橘气息特别浓郁，光滑的小腿上停留着微小水珠。 宋希玉鼻翼微动：“你喝酒了？” “聚会喝了一点点，不多。”看宋希玉穿好鞋，许沁站起身，微微仰视着宋希玉，道：“我不知道你会回来，如果你不喜欢，我下次就不喝了。” “倒也不是，只是这么远就闻见酒气，还以为你喝了很多，看来是你酒量不好，头晕吗？”宋希玉倒一杯白水递给许沁。 “不晕。”许沁一口喝半杯，涩痛的喉咙得到缓解，道：“怎么突然回来了？” 说完，许沁又觉得这句话有些奇怪，这本来就是宋希玉的家，她想回来就回来，怎么还问起理由了。 宋希玉倒没注意这点，她道：“回来拿些换洗衣服。” “喔。”许沁又问：“瑜莹小姐的病情如何了，上次去医院，护士说她出院了。” “恢复得挺好的。” “那就好。”许沁点头。 走得近了，许沁看见书桌上摆放着一个礼盒，是一款女士黑色皮包，金光闪闪的logo彰显著不菲的价格，是别人送的吗？ 是……那个淮清？所以淮清还没有放弃，还在追求宋希玉 “你考试怎么样？” 宋希玉问。 “很好，医大十拿九稳。” “不错。”宋希玉笑意吟吟的点头。 风吹着窗外树叶哗哗作响，许沁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她静了会儿，道：“希玉小姐，这个包是上次送你玫瑰花的那个人送的吗？” 宋希玉垂眸，有一秒的怔忪，她伸手抚过皮包边沿，“是的。” 许沁暗暗的咬住舌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是……是你的男朋友吗？” 夏夜风声搅得人烦乱心虚，许沁听见宋希玉呼吸的声音，她直勾勾的盯着宋希玉的红唇。 “不是，是一个朋友。”宋希玉语气没有任何多余感情。 不是，不是，宋希玉说不是她的男朋友诶，许沁心里绽放一场烟花，满心欢喜。 许沁大胆了些，她抬起笑眸道：“希玉小姐，要是我真的考上了津南医大，可以要一个奖励吗？” “你说。”宋希玉放松的靠在窗边，静静看着少女的天真。 第62章 “我想去海边。” “可以啊，我给你订机票。”宋希玉欣然答应。 “我是说……我想和你一起去海边。”许沁看着宋希玉，酒气朦胧着她的眼神，看起来些许娇憨。 怕宋希玉不答应，许沁又补充道：“去年你说等忙完去海边，结果就一直忙啊忙，然后一晃眼就到了今年，希玉小姐，你不是铁也不是钢，偶尔还是要休息休息嘛，我们一起去海边，就三天时间，可以吗？” 是有这件事，不过事情太忙，宋希玉一时没想起。 这一年来，她太忙了也太累了，观翠园是一个让她可以短暂喘口气的地方，而许沁是让她可以卸下所有武装，放松的说几句话的人。 宋希玉棕色眸温柔似水，她道：“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应该可以有三天时间。” “那就说定了哈？”许沁说。 宋希玉微微吃惊：“等等我好像还没有答应吧？” 许沁像是借着酒劲上头，撒着娇：“答应了的事情可不能食言。” 少女的娇俏未免过分可爱，先前压在宋希玉胸口的烦闷少却了许多，她笑道：“好吧就算答应你了，快十二点了，回房间休息吧。” “好。”许沁退出书房，不过一分钟，少女再次出现，酒气熏红她双颊，她漆黑双眼楚楚的看着宋希玉道：“那明天，你明天回来吗？” 宋希玉思索了秒，道：“不一定，如果能回来我就回来。” “喔……” 少女的声音骤然掉下去。 宋希玉心里莫名一紧，喊住许沁：“等你成绩出来那天，我会回来。” “好耶。” 少女重新眉开眼笑。 少女收回头，然后又似想起了什么般，再次重新出现：“那等那天到了，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宋希玉好奇。 “说了要等你那天回来再告诉你。”许沁脸蛋红红的，一双眼睛跟勾了银光似的。 “好，等你，不见不散。”宋希玉挽起耳边碎发，温柔的像是一首诗。 黑暗中响起欢快的脚步声，最后消失不见，宋希玉笑许沁的稚气。 宋希玉还没有睡意，她半倚着窗向外看去，山连山的轮廓像未知的黑洞，乌云遮住月色，怎么都摆弄不开。 前些日子，宋韬让她回老宅一趟。 宋韬细数苏淮清可以给宋家带来的利益。 宋家所有人站在一起，她孤身一人，像被审判。 说真的，宋家养育她二十年，为什么要用她的后半辈子来偿还。 他们无关紧要，轻飘飘的几句话，却要她来承担未知的后果。 他们越说，宋希玉就越清醒，她看透了这些人。 第33章 宝石 这还是许沁第一次过这么悠闲的一个暑假。 她想找人玩，却发现所有人都有忙碌的事情。 许沁打电话去周宅，被告知周思礼一家人去国外度假了。 许沁寂寞的同时也感到高兴，想来宋瑜莹身体已经大好了。 想起和宋希玉约定的海边之旅，许沁认真的做着攻略。 倒数着成绩出来的日子，过了四分之三。 “叮铃铃——” 门铃声响。 许沁在观翠园里鲜少听见门铃声，上山来的生人太少了。 许沁趴在二楼走廊窗前。 蒋姨从大门前领进来一个女生，看年龄和许沁差不多，是蒋姨的亲戚么，这样想着，两人已经走到门口。 “许沁，快下来提东西。”蒋姨朝上面喊。 许沁蹬蹬下楼，看清女生手中提的东西，香肠腊肉，土特产和一些新鲜蔬菜。 蒋姨把东西递给许沁，介绍道：“这是小姐资助的学生文璐，她是来感谢小姐的。” 蒋姨又给文璐介绍：“这也是小姐资助的学生，叫许沁。” 啊？许沁始料未及。 许沁一直认为自己是特殊的。 她有些发懵。 蒋姨将文璐迎进来。 许沁把东西放在厨房，谢姨正在准备茶水，扫眼心思游离的许沁，道：“把冰箱里的西瓜切一下。” 许沁应下，边切边打量着客厅里的那个女生文璐，如果没记错的话，文璐身上的短袖她也有一件，看起来是宋希玉集中采买的。 许沁忽然觉得有些滑稽。 难道那些她认为独特的关注，只是宋希玉惯以为常的吗？ 蒋姨熟门熟路的和文璐聊天，问她家最近的情况，很是熟络的样子。 “许沁，发什么呆呢，小心别切到手了。”谢姨提醒，看许沁无精打采，道：“昨晚没睡好吗？” “没……”许沁回过神，将切好的西瓜装在盘子里，看向谢姨道：“希玉小姐资助了很多人吗？” “十几个有吧，其中走得比较近的有五、六个，还有些是以其他名义资助的。”蒋姨端起茶水走出厨房。 多、多少，十几个？ 宋希玉能记住这么多人的名字吗？ 她在这十几个当中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许沁忽然想知道答案。 “文璐，你今年也是高考吧，打算考哪个学校？”蒋姨热情的招呼文璐喝水吃零食。 许沁把西瓜放在桌上，没走远，刚好够听到她们俩的谈话。 文璐皮肤黝黑有光泽，脸上的小雀般显得她质朴又可爱，她弯起唇角，骄傲之中带着不好意思道：“宋小姐给的我建议。” 第63章 许沁抬眉。 什么建议？说来她听听。 “首都医科大学。”文璐目光坚定自信：“宋小姐救了我妈妈，她不仅免除医药费，还资助我读书，我想成为和宋小姐一样的医生，像她一样帮助人。” “真是个好孩子。”蒋姨拍着文璐肩膀，眼神泛光。 曾几何时，‘成为宋希玉那样的人。’许沁觉得那是她的台词。 现在看来宋希玉可能已经听人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而且那些人一个比一个优秀。 好不容易鼓起点勇气，准备给宋希玉说说心里话，就这一小会儿打起退堂鼓。 如果宋希玉是颗，许沁想把她藏起来，自己一个人欣赏。 可是她不能。 在地质中默默无闻，只有磨炼出世，才能让人看见她的光彩。 许沁心情一连好几日低气压，就连天气也应景似的暴雨连天。 六月二十二日，出成绩的前一天。 许沁彻夜未眠，零点上线查询，网址点开一片白。 耗费天光，等到九点。 陆陆续续有人查到了。 许沁只恨山上信号不好，网络半天转不出来。 见雨势停了，许沁沿着公路走到山顶。 输入准考证号和身份证号，旋转的小图标悬吊着许沁的心。 几秒后，许沁看清界面。 录取。 啊啊啊啊—— 整个山顶都是许沁的欢呼。 风灌进许沁的衣衫，她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我考上了，宋希玉，我考上了津南医大。” 许沁说得好畅快。 许沁下山。 沾满泥的鞋子又厚又重。 脱鞋走进屋中，蒋姨和谢姨坐在沙发上笑她：“知道了，知道了，整座山头都知道你考上了津南医科大学。” 许沁：“……” 这着实有些尴尬。 许沁把鞋子刷净，坐在廊下等宋希玉回来。 吃过晚饭后，雨势变大。 蒋姨看看时间道：“这么大的雨，小姐应该不会回来了吧。” 许沁不肯动，说了不见不散，宋希玉答应她的一定会做到。 晚上九点半，黑夜中亮起车灯。 黑色帕拉梅拉驶入观翠园。 许沁看清楚人，拿起伞去接。 宋希玉下车，飞快钻进伞下，手握住许沁手腕。 许沁有一瞬间怔忪。 两人挨得很近，噼里啪啦的声音打在伞面，远处还有电闪雷鸣，可是许沁觉得伞下好安全，甚至想一直和宋希玉呆着伞下。 走入廊下，不过一分钟的路程，两人半边身子都湿透了。 宋希玉穿着白色衬衣，湿透的布料随着她的呼吸若隐若现。 许沁立马闪躲开目光。 两人些许狼狈，宋希玉匆忙换鞋：“你先去换衣服，等会儿上来找我。” “好。” 许沁快快的把身上擦干，然后跑上楼，宋希玉卧室有亮光，许沁敲敲虚掩着的门，走进房间。 窗户半掩，空气中潮湿的气息十分分明，宋希玉穿着淡蓝色连衣裙。 穿的不是睡衣…… 难道宋希玉今晚不住在观翠园，可是外面的雨这么大，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仔细看宋希玉赤脚踩地，水渍斑驳，湿发也没擦，水珠沿着她额头滴落，先前在廊下昏暗灯光中没看清楚，现在觉得宋希玉脸色异常苍白，眼中带着红血丝，让人觉得破碎。 宋希玉神色忙碌，她匆匆看许沁一眼：“被津南医大录取了吧？” “嗯…” 房间忽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许沁暗暗打量宋希玉， 感觉她不太对劲。 “恭喜你，许沁。”宋希玉牵扯着唇角笑了下。 “嗯…” 宋希玉不仅收了春夏秋冬的衣服，还有台灯、水杯、小家具等等。 许沁有种不好的预感， “之前说的去海边……”许沁不安的站在墙边，声音越说越小，“还可以去吗？” 窗边一声惊雷，宋希玉一阵头晕，她扶着额头坐在床边，虚弱的说：“抱歉，我忘记了，这段时间可能不行了，后面补上可以吗？” 为什么又是推辞？ 明明答应了的。 许沁想生气，但是好像又没有生气的立场，她凭什么要求宋希玉陪她，然后还是宋希玉花钱花时间，许沁勉强的抿着嘴角，笑说：“没事，下次有空再去。” “嗯。”宋希玉寂静的思考，她双手疲惫的撑着双膝，片刻，她抬头，发红眸子看着许沁，问：“对了，上次你说要告诉我什么事情。” 原来宋希玉记得，可是许沁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了。 这大半个月，许沁一直在措辞怎么告诉宋希玉自己的心意。 她时常鼓励自己，也时常打退堂鼓，设想过宋希玉很多反应，如果宋希玉拒绝，她就耍赖皮，如果宋希玉接受，如果宋希玉接受，她有些不敢想…… 真正到这一刻，看宋希玉的状态和反应，许沁所有的话都被堵在喉咙口了。 “没……没什么……”许沁吞吐，掌心掐着生疼，她又道：“今天晚上你要走？” “嗯……”宋希玉站起身，陀螺似的在屋内旋转，只让人觉得烦躁。 一屋散乱的衣物，许沁一时间找不到下脚之地，心里的不安和焦灼像墨水滴入白水，被无限渲染开。 第64章 “是要搬家了吗？”行李箱塞得越来越满，许沁越来越手足无措，宋希玉为什么突然要搬家，是她做错什么惹她不开心了吗。 雷电劈裂平静天空，骤雨毫不留情怒砸地面，窗纱胡乱飞舞，辨不清方向。 宋希玉在凌乱房间中来回踱步焦灼，眼尾红意更甚。 “要搬去哪里？” 许沁心弦被拉紧。 宋希玉静止深呼吸，双手捏紧，闭眼又睁，眼神中一片清明，用冷静又克制的声音说：“许沁，我要结婚了。” “什……么……”许沁像被钉子钉在原地，她无声的张了张嘴巴，“和谁……” 是谁，最有可能是谁，许沁从未觉得脑子有这么快过，她紧紧咬着嘴唇，可能声音还是泄露出她的颤抖：“…是哪个淮清吗？” “嗯。”手下动作不停。 “可是上次你还说那是你的朋友！”许沁稚气反驳。 那个淮清不就是送了一束花和一个包吗，怎么就得到宋希玉的青睐了。为什么说结婚就结婚，语气随意得像出去吃个饭！ 宋希玉累了，不想解释，她机械似的收拾着衣物，不耐烦道：“那是上次。” 上次是二十天前，这二十天太漫长了，她不知道她是怎么过来的。 她可以接受被指责立场不坚定，但除此之外，她想不到任何再好的办法。 就像一根竹子被折断了腰。 “为什么？”许沁迫切的走近宋希玉，仿佛这样可以拉近她们心里的距离。 为什么？ 她回答了好多为什么。 为什么学医，为什么苏淮清不行，为什么这么自私。 自私的从来不是她！ 宋希玉一股脑儿把所有东西塞在一起，放不下的，泄怒似的压了又压。 许沁心像被针扎了的气球，她深呼吸来抹平缺氧的眩晕感，“……你喜欢他吗？” 玫瑰花束的卡片上写着好久不见，是久别重逢吧，宋希玉一直不结婚，也不恋爱，就是在等他吗？所以才会短短不到一个月就决定结婚。 宋希玉手短暂的停顿住，喜欢和结婚，从来不是互选对等。 宋希玉仍是不语。 沉默就是否认吗。 “你是有什么苦衷吗？”许沁目光焦急而迷乱，她仍然追问，宋希玉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开心的新娘子。 许沁先宋希玉一步拿住首饰盒，呼吸变得急促：“能告诉我吗？我可以帮你吗？为什么突然要结婚？” 宋希玉抬眼，带着冷意。 许沁心脏一紧，突然措不了词：“为…为什么…？” 为什么结婚？ 宋希玉忍得快要爆炸。 因为这是她深陷泥潭，唯一出路，抗争的结果是死亡。 许沁能懂？能明白？ 帮她？怎么帮？ 小孩子自以为是的窥探，便以为能改变整个世界。 看许沁被吓到，宋希玉理理杂乱发丝，压下心中烦躁：“许沁，这是我的选择，与你无关，你不必做无妄多余的猜想。” 与她无关？ 许沁错愕。 宋希玉觉得她越界了… “那我呢？”许沁心中苦涩。 宋希玉不以为然：“什么意思？就算我搬走了，你仍然可以住在和观翠园，我依然会资助你。” 资助？钱么？成为被她资助的千百个中的某一个？ 不是这样的，宋希玉不懂，她什么都不懂。 许沁捂着丝丝抽着疼的胸口，气提到嗓子眼，显得委屈：“你不是想知道我想跟你说什么事情吗？” “嗯，你说。” 宋希玉克制着不耐烦。 “我喜…” 许沁和宋希玉对视，瞳孔里是对方的身影，许沁突然喉咙发紧，说不口了，她再次生了怯，浓烈的自卑像海浪把她无情淹没。 ‘资助’，在宋希玉眼里，她们始终是不对等的，无论年龄，阶级，思想，还是心理。 所以宋希玉压根没想好好听她说话，也没想好好回答她。 房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窗外雷声一阵接一阵。 宋希玉眸色一暗，许沁心脏忽然滞住了，她知道自己被宋希玉看透了，不留余地的。 仿佛全身被扒光站在众人面前，羞愧、丑陋、不堪入目，许沁整张脸都涨红了。 宋希玉高高在上，仿若掌控一切的上位者，“许沁，你不是喜欢我，你是喜欢在那种情况下把你拉出来的任何一个人，等你见过更多的人之后就明白了。” 许沁眼眶绯红，哭腔上来了：“可是就算是又怎么样呢，谁规定人不能喜欢上自己的救命恩人了，那救命恩人为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你，这证明我们俩是有缘分的。” 宋希玉愕然住，她从来不知道乖巧的许沁会这样诡辩，她年龄还小，并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但凡别人对她的好，她都会误认为是爱情。 是不是她对许沁太偏爱了，所以给她造成这样的错觉。 想到这，宋希玉脸色渐渐地冷了下来，语气疏远，“许沁，你有没有想过你说出口之后，我会怎么回答你？” “我想过你会拒绝我，会觉得我恶心，或者把我赶出观翠园。”许沁快要窒息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不想说的…” 被猜出来了。 如果宋希玉忽视，那么这茬就过了，可是宋希玉选择毫不掩饰的捅破窗户纸，她想让她死心，她想让她认清差如沟壑的差距。 第65章 看着眼前冷静到恐怖的宋希玉，许沁慌乱无助，连嘴唇都害怕得颤抖。 她清楚明晰的知道仅凭一句她冲动的话根本改变不了宋希玉即将结婚的事实。 但她偏偏选择要搏一搏，但在拿起武器，看清宋希玉的眼神之后，她知道她们俩不平等。 她不战溃败了。 宋希玉把自己择清，像胜者般俯视：“许沁，喜欢我是你的自由，但是我并不喜欢你，对于你，只是单纯的帮助。” 许沁仰头，光太刺眼，眼睛发涩睁不开，心也好难过。 宋希玉脸上挂着冷漠和疏离：“像你这样的人，我每年都会资助很多。” 好无情残忍的话。 她怎么不知道宋希玉资助了很多人呢，她只是觉得可悲，原来在宋希玉眼里，她这么普通。 宋希玉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她是早就知道的。可是明知道前面是悬崖她还是跳了。 许沁突然之间笑了， 笑得很荒诞。 要是被宋希玉帮助的每个人都来表白，那宋希玉该有多累。 想来应该发生过这种事，不然宋希玉怎么会笃定又清晰的说她只是爱上了救命恩人呢。 宋希玉又开始收拾行李，仿若刚才只是一场小孩子的闹剧。 宋希玉的样子高高在上，不可跨越。 许沁看过这样类似的表情，在宋韬脸上。 和她界限分明。 奇怪，这样冷漠高傲的宋希玉反而让许沁觉得真实，真实到让她的心像被刀刺，现实就是这么血淋淋。 在宋希玉心里，她是贫瘠的，没被人真正的爱过，也不知道该如何正确的爱人。 如果她的爱对别人来说是一种负担，那她收起来就好了。 像被搁浅的鱼，许沁心涩得很难受，她什么话都不想说，也说不出来了，她沉默的站在角落，看宋希玉把衣服收拾好。 “外面雨大，我送你啊。” 许沁倔强的站在门口。 “嗯。” 许沁知道宋希玉在不耐烦。 许沁帮宋希玉拿行李箱，宋希玉走在前面。 许沁总是在看宋希玉背影，宋希玉却很少回头看她。 这次也一样。 打开门，一阵穿堂风灌过两人，暴雨夹杂着厉风，两人走得好艰难。 宋希玉给她打伞，伞偏向她。 宋希玉习惯性照顾他人，当然，也有可能是宋希玉怕行李湿了。 看清楚更好，许沁觉得。 后备箱打开，许沁和宋希玉一起用力把行李箱扔进去。 送宋希玉到驾驶位，宋希玉把伞递给许沁。 “路上注意安全，下雨路滑。”雨气让许沁的眼睛变得湿润，也变得很亮，仿佛最后的渴求。 “嗯。” 许沁知道宋希玉烦躁到了极致，一定是她的‘告白’让她苦恼了，宋希玉对她会很失望吧。 她读不懂宋希玉，而宋希玉也不需要她读懂。 她以为能靠近宋希玉的世界，结果宋希玉连按门铃的机会都不给她。 车窗缓缓升起，片刻，停留在宋希玉的眼睛处，她侧眸，瞳仁底色平静冷漠：“许沁，你需要去看心理医生。” 下一句话， 比暴风雨还要湿冷无情。 “我们最近不要再见面了。” 许沁心底防线彻底被击破了，像被蚂蚁啃食，四肢百骸又麻又痛，她满眸猩红，无声的半张着嘴，心中的嘶吼全都被堵在喉咙口，是啊，她还能怎么做，难道去反驳一个不爱自己，且马上就要结婚了的人？ 宋希玉说的够明白。 她闹得够难看。 黑夜侵蚀过许沁摇摇欲坠的身体，伞遮不住暴风雨，四面八方将她浇透，飓风如刀刮入她的骨骼，让她异常痛苦，也让她异常清醒，她死死的咬住嘴唇，记住这种痛楚。 给她爱的人，也给了她一击绝杀。 她有怨，有冤，却无处宣泄。 宋希玉在她和她之间划了一条界限清楚的线。 宋希玉能如往常那样对她，可是她再没有办法面对宋希玉。 过了今天这件事，她和宋希玉再无关联。 她没有理由再呆在观翠园。 和宋希玉对峙没哭，送宋希玉离开没哭，当许沁意识到，她和宋希玉真的就此划上句点了，她的眼泪如破溃的堤坝，泄了出来。 许沁大哭，暴风雨掩饰住她的脆弱。 紧绷的弦断了，一切一切，让她痛苦崩溃到全身发抖。 过往如一场电影在她脑海中加速，在观翠园里的两年是她躲避现实的两年，她本该在母亲离世时承担的，只不过是宋希玉替她织了一个美丽的梦。 梦里，她用不谙世事的天真爱了一个人。 现在梦醒了，该走了。 第34章 璀璨 微风吹动树叶，簌簌作响，落在地面的光斑随之摇摇晃晃，半掩的病房里传来医疗设备滴滴滴的声音，病人和医生在谈话，旁边开水间绿灯变红灯，水沸腾开了。 走廊尽头，宋希玉眉头紧皱，手握栏杆向下看。 阳光把地面照得发白，许沁黑色牛仔短裤刚刚遮住屁.股，挑染蔷薇色的高马尾一甩一甩，众人投来目光，有好奇的、鄙夷的、欣赏的，她高抬下巴，统统不理会，穿梭人群中，像两个世界。 第66章 处理好清洁阿姨的事情之后，姜意走出病房来到宋希玉旁边，见她看着那抹跳脱的背影，感叹道：“这个许沁啊，简直是头疼，背了个处分不说，平时见人也是目不斜视，一点都不服管教，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怎么做人民的好医生。” “她会是好医生。” 宋希玉不容置疑。 “嗯？”姜意不明白，第一次见面宋希玉就对许沁这么熟了？ 宋希玉陷入沉思，记忆中勤奋努力爱学习的许沁跃然于眼前，再者刚才她和许沁配合救人，她能感受到，她目光深邃如海，抿唇道：“许沁救了清洁工，她的专业能力和心理素质是有的。” “……行吧。”姜意扯嘴角，说的很勉强：“那算她上课认真。” “她受的什么处分？” “恐吓学生，约架。” 这些词和宋希玉记忆中的许沁搭不上边，夏日蝉鸣一茬接着一茬，叫人烦闷，宋希玉扶住发疼的额角，思绪游离。 最后一次见到许沁是什么时候呢？宋希玉想。 是她答应和苏淮清结婚的那天，关于那天，她的记忆异常混乱，争吵、哭恼、无力还有妥协。 后来许沁搬离观翠园。 她每个月会给许沁打入生活费，除此之外两人再无联系和交集。只偶然会听蒋姨讲起许沁在做兼职。 资助人和被资助人，她觉得许沁对她是不正常的迷恋，合理的保持距离对她和许沁都好。 可是许沁为什么会这样？ 甚至称得上性情大变。 是因为她拒绝了她？ 她想知道原因。 姜意看看时间，接近六点，腹中空空，她道：“走吧，一起去吃饭，你是今天研讨会的主讲，怎么能缺席。” 没听到回答，姜意回头看，宋希玉正在对着空气出神。 “嘿，宋希玉，我说一起去吃饭。”姜意声音大了些。 宋希玉迷离眼神逐渐变得清晰，道：“可以。” 这就答应了？姜意意外，往常这种情况宋希玉会挑三拣四的去，而且还得她费好久口舌。 半个小时后，两人到达酒店，二十人的大圆桌已经坐的差不多了。 宋希玉偏在一隅，有人敬酒她就应下，不主动攀附，也不曲意逢迎，若即若离的保持着温柔的疏离感。 “姜老师，找到代课老师了吗？上完今天的课我可就不来学校了。” 宴席结束，一个挺着孕肚的女人在男人的陪伴下走进姜意。 “别说了，本来找到了的，结果今天下午跟我说来不了了，这么急！我连个planb都没有！”气从心来，姜意快要爆炸。 女人露出怜悯的表情，“好吧，明天我在代课最后一天，这时间你再找找其他老师。” 说出这句话后，旁边的男人显然有些不高兴，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旁边女人掐了一下，只得闭紧嘴巴。 “谢谢，谢谢，你简直是救了我的小命！”姜意双手合十，脸笑得像朵花儿。 看两人走出房间，姜意碰碰宋希玉肩膀，八卦道：“你看这小两口感情是真的好，对了，你家那位怎么样？前年你结婚，我在国外，没来得及参加你的婚礼，你瞧你，平时也不组个局什么的聚一聚，好让我们这帮人见一见。” 餐桌上是被席卷过的狼藉，宋希玉拿起旁边的白水喝了口，眉目冷淡：“还行。” 说完，没等姜意再问，宋希玉先一步起身：“我去卫生间。” 以姜意活了三十年的人生经历来说，宋希玉心里肯定藏着事情，不过既然宋希玉不说，想必是不想让外人知道的，她也不会上赶着让人不开心。 走出酒店，天已经完全黑了，姜意去开车，宋希玉站在路边等候。 刚才她和姜意直接从医院来的酒店，她的车还在学校。 夏夜热风无序，宋希玉衬衣角被吹起，她目视远处，失神。 繁华的车流对面，巷子口，一个穿着黑背心黑短裤的女生，身材凹凸有致，头发披在脑后，尾部是挑染蔷薇色。 许沁周围围了五、六个人，男生女生都有，头发五颜六色稀奇古怪，一人嘴里叼一根烟。 许沁说话间笑开了，一双星眸微微上勾，因热和激动脸蛋泛红，整个人爽朗又俏皮。 少女不加任何修饰的自然美丽，有一瞬间，旁边男生的眼都看直了。 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在大街上干什么。 宋希玉脸色凝重。 许沁感应似的，回头。 笑着的脸立马收住。 变得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两人隔着车流对视。 焦急的红绿灯，闷热的夏风，一瞬间时间空间都静止，她们试图在对方眼里知道想要的答案。 为什么。 无数个为什么。 白色轿车停在宋希玉身边，见她如此严肃，姜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了然于胸，道：“许沁经常跟这样的人在一起，这大晚上的真不知道要干嘛去，不知道她爸妈怎么管她的，一点家教涵养都没有。” 另一边，许沁蔑视一眼宋希玉，继续跟那群人说笑。 宋希玉嘴唇绷紧成一条直线，记忆中，许沁敏感、小心翼翼，一双眼睛默默观察着所有人，是乖得不能再乖的小孩。 和现在判若两人，仅仅短短两年时间未见。 第67章 从两个层面上来说，子不教，父之过，从把许沁接到观翠园开始，宋希玉就有义务教养好许沁。 另外，愧疚感作祟，如果导致许沁变成这样是她，那么她更不可能不管不顾，也更有责任把许沁带回正途。 绿灯跳转，宋希玉穿越斑马线，站在不近不远处：“许沁。” 许沁背后神经一紧。 宋希玉她妈的搞什么啊，在医院还不认识她，这会儿来装相熟。 许沁不想理会。 “许沁。”宋希玉提高声调。 熟悉的声音许沁在观翠园听了无数遍，她想被认出来的时候，宋希玉不认识她，在她决心和宋希玉了无瓜葛的时候，又来主动招惹她。 算什么啊。 “许沁，那个人叫你呢。” 身旁的人纷纷看向许沁。 宋希玉目光扫视过面前这一群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岁的青年，温柔中带着严厉：“许沁，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不回头这茬是不能过了吧，许沁不耐烦地转身，两人目不转晴，试图看穿对方内心。 宋希玉这是什么表情，鄙夷觉得她堕落？那就不要靠近她啊。 “许沁，你在这里干什么？”宋希玉站在巷子口，像法官审问犯人，无情冷酷，不容任何狡辩。 “和你没关系吧。”许沁冷冷的撇开脸。 “跟我回家。”宋希玉上前抓住许沁手臂。 类似的话，许沁听过，在第一次和宋希玉见面的时候。 那天她错过末班车，一个人走山路。那时她想，原来世界上有这么温柔的人啊，那种悸动让她慌乱一整晚。 家？什么家？回哪个家？ 她有她的家，但不是宋希玉的家。 所以宋希玉又要用一种长辈的语气来教育她吗？ 许沁眼神冷若冰霜：“宋希玉，我怎么样和你没关系，你也没权利管我，再说……” 许沁讥笑：“你别又来当救世主好么。” 宋希玉愕然，被刺痛，黑色瞳仁不可置信的抖动。 手收得越来越紧，捏得许沁生疼。 怎么了？ 这不是她宋希玉的话吗？ 宋希玉不是说她对她只是救命恩人的迷恋吗？那就拜托不要来做救命恩人了，而且还是宋希玉自以为是的救命恩人。 她不接受宋希玉泛滥的爱。 许沁用力掰开宋希玉的手，宋希玉手指僵直，用一种陌生且怀疑的目光盯着她，是啊，换做以前的许沁是不可能会说出这句话的。 被自己养的猫咬了口么。 轰鸣的摩托车声音由远及近，来人把头盔扔给许沁：“上来。” 许沁浑身带刺，谁来都要扎一下，她不看宋希玉一眼，长腿一迈跨上摩托车，灰尘扬起，像一片捉摸不透的乌云。 震惊之后，宋希玉忧心忡忡的看向许沁消失的方向，到底是哪一步做错变成这样？ 巷口重新归于平静，可是宋希玉的心像远海航行遇见暴风雨的船只，迷惘，未知，失控。 半个小时后，江边烧烤店。 兰欣看着一脸阴郁的许沁，小心翼翼地说：“你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虽然没亲眼看见过宋希玉，但兰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因为许沁跟她说过太多次。 “嗯。”许沁心烦意乱：“死不了。” 兰欣咽咽口水，许沁这幅样子不就跟死了一样么，不过她不敢说，转身大口吃肉。 绝不往枪口上撞。 … 晚上，宋希玉回到公寓。 手机上两个未接电话。 宋韬。 宋希玉回拨，还没等她开口，那头宋韬劈头盖脸一顿输出：“宋希玉，苏淮清说离婚之后不会再给予宋家任何资助，你明天早上立刻去法院撤回离婚诉讼……” 宋希玉直接挂掉电话。 瞧瞧，宋韬没有问一句她要离婚的原因。 头部一阵又一阵的胀痛，宋希玉扶住头，觉得可笑，就算宋韬对她再差，她也对宋韬怀有期待，可最后那不过是她递给宋韬的一把刀子。 才将放下手，铃声又响起宋希玉拿起手机，来自科室主任。 “希玉，把离婚的事情处理好再回来上班吧，不然影响不好，科室给你批准一个长假，你好好休息，记得来取报告。” “知道了，谢谢。”宋希玉颓然的垂下手，无力感席卷全身，桌上摆着宋瑜莹的照片，照片里她一头大波浪长发，眼神柔和明亮，嘴角翘起。 宋瑜莹是否想过有一天事情会发展这样。 第35章 璀璨 许沁昨晚做了很多梦，过往的事又在她脑海里走了遍。 醒来时，头疼炸裂，喉咙又干又燥，像吞刀片似的。 耳边是室友起床洗漱的声音，几分钟后，文雨晴大头凑在许沁旁边，直接上手掀开她半张被子：“太阳晒屁股啦，还不起床？等会儿就要上课啦！” 许沁皱眉，手搭在额头，“我……” 话出口时许沁声音嘶哑得厉害，声带牵扯着也很疼，动一下还头晕，“我……我好像感冒了……” “啊？”文雨晴抬头看，不知道谁最后设置的空调，风口直对着许沁的床吹，文雨晴把直接被子扔回许沁脸上：“别传染我。” 许沁：…… 真的会谢。 第68章 说归说，文雨晴自诩自己是刀子嘴豆腐心，翻箱倒柜给许沁找感冒药，又接了杯温水递给许沁，同情关切道：“那你在寝室好好休息，记得给班导请个假，我们走了啊。” “嗯。”许沁闷闷的回了声，再次缩进被窝。 她给班导请假，班导也不会相信啊。 许沁闭上眼，再次陷入沉睡。 二十分钟后，上课铃声响起。 爱学习的文雨晴坐在最后一排。 门口高跟鞋声音响起，长腿先迈进教室，一身白色长裙，腰间用棕色麻花编织的皮带系紧，腰身纤细，女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眼镜框，眼神头发自然松散的挽在脑后，温婉清冽。 女人温柔的声音做着自我介绍。 宋希玉！ 天啦撸！新来的局部解剖学老师竟然是宋希玉！！ 文雨晴激动的给许沁打电话。 那头许沁被吵醒，直接掐掉电话。 手机微信震动声音接二连三，许沁不耐烦的拿起一看。 【柏林一场雨】：许宝，新来的老师是宋希玉！大美女宋希玉！快来上课！ 【专开x车铲恋爱脑】：…… 难受死了，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去。 许沁扔下手机，一秒后，慢吞吞回想起文雨晴发给她的微信内容，宋希玉？代课老师？什么鬼！！！ 许沁惊魂未定的坐起身 不是，她宋希玉到底想干什么啊？ 当救世主当上瘾了？ 还是真的是工作？？ 揣测不透。 麻的，不想管了，许沁摔回床上，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教室内。 “好了，现在我们开始点名。”讲台上，宋希玉打开学生花名册。 文雨晴背脊一亮，不是吧！宋希玉看着这么温柔，怎么上来就来这一招？ 不过因为宋希玉在医学院里是个传说，再者昨天刚开过研讨会，冲着这杠杠的颜值和实力，底下学生立马激动的摇人来上课，陆陆续续有迟到的学生跑进教室。 宋希玉环视一圈开始点名。 “张扬……梁森……于翩翩……” 抽查啊，不是按着学号顺序念名字。 宋希玉真是个仁慈的好老师。 呜呜，文雨晴滤镜又加一层。 下一秒。 “许沁。” 文雨晴：“？？？” 许沁没有请假！！！ “许沁。” 宋希玉棕眸在人群中扫视。 文雨晴狂吞口水，不是吧，许沁运气这么点背，就这么被抽中了？！ “到。” 一声蚊子叫在最后一排出现。 半分钟后，宋希玉声音没有再继续下去。 文雨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直教让人头皮发麻。 文雨晴跟做贼似的抬头，准确无误对上宋希玉又冷又严厉的目光。 文雨晴：“……” 怎么的，难道宋希玉还认识许沁不成？再者，要是许沁认识宋希玉，以许沁性格，尾巴不翘天上去了。 文雨晴用坦诚的目光怼回去。 宋希玉收回眸：“你不是许沁。” 文雨晴：？？？ 许沁什么时候背着她认识了女神！！ 被抓个正着，文雨晴窘迫的脸红了，她磨磨蹭蹭的站起身，心虚道：“不好意思宋老师，许沁她生病了。” 宋希玉看眼手机：“她没有请假。” 文雨晴尴尬的呲牙笑笑：“我想她…她应该是忘记了吧。” “不是骗人？”宋希玉轻飘飘的扔过来一句话。 文雨晴眨着无辜大眼：“我说她没有骗人你信吗？” 宋希玉有一瞬间犹豫：“她生的什么病？” 宋希玉是相信了吗？文雨晴稍微有点自信了：“她感冒了。” “感冒了……”宋希玉重复一句，而后又道：“起不来了？” “对。” “不能走路？” “对。” “发烧了？”宋希玉眉头皱紧。 “对对对，高烧四十度，还恶心呕吐咳嗽流鼻涕流眼泪。”文雨晴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把许沁说得越严重越好。 “我知道了。”宋希玉眉头越来越紧。 就在文雨晴以为糊弄过去，正准备坐下的时候，宋希玉的话像一颗炸弹扔了出来。 “我等会儿去寝室看，如果许沁不符合你说得以上任何一条，那么你们俩都按逃课处置。”宋希玉眉头慢慢松解开，风淡云轻的说。 “？？？” 是不是她说得太过太假了？文雨晴心被狠狠一抓，她颤抖着双唇看向宋希玉，呜呜呜，这么温柔的人怎么可以说出这么残忍的话，大家不都第一次见面吗？做个好人不好吗？ 宋希玉把u盘插入电脑，声音温温淡淡：“文雨晴同学，如果许沁在十五分钟之内赶来，我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 微信轰炸。 文雨晴没完没了是吧。 许沁打开手机。 【柏林一场雨】：宋希玉说，如果你十分钟不赶来教室，那么她就带着全班学生来床上抓你。 【专开x车铲恋爱脑】：…… 【专开x车铲恋爱脑】：是兄弟就来砍我。 【柏林一场雨】：…… 【柏林一场雨】：宋希玉说你要是不来，不仅扣学分，还要上报学生处，让你退学，许宝，你要是退学了，是整个医学界的损失！！ 第69章 让她退学？宋希玉踩踏过她爱她的心不够？还要剥夺她做医生的权利？？ 许沁心像死了一样从床上爬起来。 九月初晨的日头已经有点烈了，许沁一路小跑到教室，背上出了一层薄汗，因为感冒，头晕目眩，鼻翼扇动，脸颊不正常的发红。 教室后门是关了的，许沁绕到前门，讲台上宋希玉一看见她就皱眉，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她有这么让人讨厌吗，许沁抿了抿嘴，沿着墙角，缩到最后一排去。 才将坐下，文雨晴一脸委屈的吐槽：“呜呜呜，许宝真不怪我，我说了你生病，可是宋希玉不相信，她好严格。” 许沁：“她就是针对我。” “针对你？！”文雨晴一脸八卦：“她为啥针对你，难道你俩认识？” “不认识。”许沁快速撇清，又道：“哪个老师不针对我？” 说得有理，文雨晴哽住了：“哎，说真的，你就不该跟王一燃结怨。”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许沁全身不舒服，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看着讲台上的宋希玉。 宋希玉好好不在医院上班，跑在学校干嘛，怎么富太太的生活不够惬意？来医学院上升人生价值，传道受业解惑解惑也？？ 许沁想起以前宋希玉空闲时会给她讲数学题，在她房间，窗外是后花园，粉色的郁金香花圃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感受到宋希玉呼吸时微不可寻的风声，闻见宋希玉身上淡淡的柑橘味道，就这样，她沦陷在这一个个无数的小瞬间里。 最后迷失。 宋希玉做的ppt很生动，讲起来也让人好理解。 “学霸”文雨晴一脸崇拜，赞叹道：“宋希玉不仅是位好医生，还是位好老师呢。” 宋希玉早不来教书，晚不来教书，偏偏在遇见她的第二天来教书，是否……是否和她有关。 许沁托腮，眼睛雾蒙蒙的：“你说，为什么宋希玉要来学校教书？” 文雨晴瞪大眼睛：“这我能知道？你自己问她去呗。” 许沁：…… 许沁只觉得头晕，没多会儿她就侧趴在桌上睡着了。 宋希玉匆匆扫过那蔷薇色发尾，没有出声。 课到尾声，宋希玉合上书本，环顾众人，眼眸带笑道：“我刚来这里还不熟悉，想请一位学生帮忙了解班级情况，顺便平时帮我布置作业，收取作业。” 在众人跃跃欲试的时候，宋希玉目光跨越众人目光，落在座位最后那一朵满身带刺的蔷薇花。 “那我就随便指定一位同学了。” “许沁。” 许沁朦朦胧胧中，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打个哈欠，转头，眼皮微睁，看见文雨晴张着一口要吃了她的大嘴。 紧接着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向她投来。 “搞什么？”许沁撑着头立起来，头晕得仿佛下一刻都要晕倒。 “许沁！！！宋希玉选你做她的课代表！哼，早上你踩了狗屎吧！”文雨晴又嫉妒又替许沁高兴。 许沁：…… 闹哪样？ “承蒙厚爱，我拒绝。” 叮铃铃———— 许沁声音被下课铃声掩盖。 “许沁，来办公室一趟。”讲台上宋希玉拿起包离去。 许沁：“……” 算了，当面跟她说清楚，而且……她想知道宋希玉来医大的原因。 许沁远远的、懒懒的跟在宋希玉身后。 走过一扇玻璃，许沁看见宋希玉正在透过反光打量她。 看什么看？！许沁立马做个恐怖鬼脸怼回去。 宋希玉眉头抖动了下，没理会。 两人一前一后到达办公室。 宋希玉坐下，一边写请假条一边说：“我给你记病假，你等会儿回去休息。” 不是不相信她生病吗？这会儿又相信了？ 知道她生病了还让她来上课，不就是折磨她么。 许沁鼻腔里不悦的嗯了声。 宋希玉把请假条递给许沁，许沁伸手去拿，宋希玉又拽着请假条不动，许沁抬眼，对上宋希玉充满关切的棕色眼眸。 “吃药了吗？”宋希玉问。 换做以前，许沁会觉得宋希玉温柔，但当许沁知道自己不是宋希玉那个特殊之后，只觉得心里很烦躁，她不耐烦的说：“吃了。” “早餐吃了吗？”宋希玉捏紧请假条。 “没有。”许沁使劲拽。 “为什么不吃？”宋希玉一动不动的审视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 看什么看？问什么问？拜托，把请假条拿来好嘛！！许沁圆眼瞪大，脾气一点都不好，“十分钟让我从寝室赶来，我哪有时间吃饭？” “我以为……”宋希玉欲言又止。 她以为许沁是骗人的。 松开假条，许沁拿过来揣兜里。 宋希玉从包里拿出一盒牛奶放在桌上。 许沁傲娇的撇开脸，冷冷道：“我才不喝你的东西。” 宋希玉扫许沁一眼，插上吸管，自己喝上了。 许沁心头一哽，好像刚才宋希玉也没说牛奶给她喝吧。 好吧，尴尬了，听见咕噜噜声，更饿了。 “加个微信。”宋希玉打开手机扫一扫。 “拒绝。”停顿一秒，许沁继续冷言道：“以及刚才你讲的课代表的事情，我也拒绝。” 第70章 “学分，还想要吗？”宋希玉用轻飘飘的声音拿捏住许沁命脉。 许沁眸子里蓄积上浓雾，她冷冷道：“宋希玉，你来学校的目的是什么？来整我？” 宋希玉错愕，她不知道为什么许沁会这样想，捏捏手中笔，她厘清思绪，按下语气道：“许沁，我来这，不是为了整你，你想知道我来学校的原因，就必须先回答我另一个问题。” 许沁挑眉。 “那群人是谁？”怕再针锋相对，她语速放得很慢，再用那双秋水眸看过来，声音如叮咚泉水：“昨天在街上找你，是怕你晚上有危险，我心里急，说话就重了。” 且昨天宋希玉没想到许沁如此抗拒她，‘救世主’，不就是她拒绝许沁时说的‘救命恩人’，冷静过后，宋希玉觉得她不应以气愤的态度去质问怀疑许沁，她应该试着去了解发生了什么。 所以她接下了代课老师一职位，当然还有其他原因。 宋希玉在解释？在道歉？许沁心里的火莫名其妙就少了一半。 和宋希玉对视，许沁陷入过去记忆的漩涡，那种被抛弃痛楚从心尖冒上来，她伪装自己，显得什么都不在乎，她含糊道：“那些是我的朋友。” 宋希玉眸色一暗。 “该你了，来这里的原因。”许沁撇脸，耳朵又高高竖起。 宋希玉：“想来学校上课。” 许沁：…… 废话文学。 顶呱呱好。 说到底，是她们俩无法交心了，已经隔得太远了，谁也不是原来的自己。 宋希玉眼睫颤动，感到陌生，心底深处有一种忽如其来的空洞感和失落感，好像弄丢了什么东西一样。 宋希玉捏捏指尖，压下这种异常情绪，她思索片刻，顺毛捋，道：“许沁，我们心平气和、互相真诚的做个交易好吗？” 许沁长睫颤动，想知道又不想陷入太深，撇嘴道：“什么交易？” “你这学期所有的成绩都要95+以上。” 许沁：“？” 这又是什么招数？ 宋希玉棕眸灼灼：“医生没有任何试错机会，优秀的业务能力是一个医生最基本的准则。换句话说，如果有一天是你自己躺在病床上，你希望是怎样的医生在和你一起战斗。” 许沁眸光摇曳，抛开所有一切，医生一直是许沁的梦想。 “你要是做到了，我就告诉你我来教书的原因。然后你告诉那群人是谁，以及……”宋希玉停顿住。 许沁定眸。 阳光在宋希玉眼里跳跃闪烁，她眼神纯粹清澈，声音清冽：“以及你受处分的原因。” 许沁心被狠狠一击，为什么提起这件事，藏在身后的手收紧，面上毫不在意道：“有什么好说的，处分单子上不是有吗。” “不，我要听你说。”宋希玉声音坚定有力，像在给予一个安全又可靠的怀抱 许沁心神颤动，像藏了很久的委屈得到宣泄口。 让她答应这场交易的不是宋希玉讲的种种，而是最后一句。 许沁鼻酸得厉害，不过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么喜形于色的她了，她面上始终冷淡疏离，道：“我学习是为我自己学，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医生是我心之所向，不是因为你。” 宋希玉指尖一滞，她知道许沁又在讽刺她了，心脏有一种弥漫开的钝痛。 不过她真心为许沁感到高兴，她敛好情绪，浅浅的笑道：“你能这样想，我觉得高兴，你肯定能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 许沁片刻恍惚，见过她昨天的样子，宋希玉仍旧相信她吗？ “微信和手机号码。” 宋希玉再次打开手机。 许沁不情不愿地点开。 片刻。 【你已添加了宋希玉，现在可以聊天了。】 另一边宋希玉手机上。 【你已添加了专开x车铲恋爱脑，现在可以聊天了。】 宋希玉抬头看许沁一眼。 许沁：…… 第36章 璀璨 加完微信后，许沁把手机放进兜里。 宋希玉合上书，站起身拿包，默默道：“吃早饭去。” 许沁鼻子哼哧：“要你管。” 宋希玉瞥许沁一眼：“我是说我吃早饭去。” 许沁：“……” 什么没吃，刚才不是喝牛奶了吗。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许沁身体很难受，她走的很慢，她能看见宋希玉跟着她的影子。 走过食堂，许沁止步，身后那道影子也跟着停了。 顾不上宋希玉，许沁肚子是真饿啊，拐进食堂买了包子鸡蛋和豆浆，坐在食堂慢吞吞吃完后，起身。 那道影子仍然跟着她，直到走到寝室楼。 透过镜子反光，许沁看到宋希玉不留声色的离开了。 许沁这才大胆回头看宋希玉。 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把她送回寝室楼吗？ 许沁不想多想，她以为她已经彻底放下了宋希玉，可是当她再次看见宋希玉，她再次陷入了情感旋涡，都说年少时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谁说不是呢。 许沁既希望宋希玉是因为她来的学校教书，又不希望，如果宋希玉的初衷是觉得她‘堕落’，要来拯救她，不又是重蹈覆辙吗？ 两年未见，宋希玉变了，过去宋希玉光风霁月，现在许沁总能时不时的在她眉宇间捕捉到忧愁，许沁不禁想她这两年过得怎么样？得到她想要的生活了吗？ 第71章 直到宋希玉背影完全消失不见，许沁才拖着疲惫虚弱的步伐到达寝室，直接换上睡衣躺被窝，闭眼前，许沁后知后觉的觉得，又找了宋希玉的道。 真是操蛋。 宋希玉回到办公室，把早上看过的处分文件递还给姜意，顺便问道：“处分怎么撤销？” 姜意正在做课件：“处分一年后提前书面撤销申请，其中必须深刻意识到自己的过错，不该违反学校规定，学习期间修满学分，平时表现良好，处分期间参加志愿服务活动不少于100个小时。” 顿了秒，姜意又道：“许沁的记过处分也还好，她只是恐吓，并没有付出实际行动，只是她平时奇装异服，我行我素，很多老师对她印象不好，所以她平时表现分很低。” 宋希玉低头思虑，抿唇道：“倒也不是很难，应该可以撤销。” 姜意：“？？？” 什么情况。 姜意抬头，非常意外：“你要给许沁撤销处分？你认识她？和她什么关系？昨天你突然给我打电话说要来代课，该不会就是因为这个许沁吧？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亲人？” 在姜意一大堆问题中，宋希玉只挑了一个回答：“差不多是亲人吧。” 姜意更加一头雾水了。 亲人就亲人吧？怎么是差不多是亲人吧？而且就宋家这富了n代的世家，能有许沁这样的穷亲戚？没等姜意再问，宋希玉拿起书，离开办公室，潦草一句还有课，就不见人影了。 姜意揉揉头发，发出疑问，这个世界突然怎么了。 阳光追随着宋希玉的脚步，一直到走廊无人处，夏风拂过她的发丝，吹走她心里的烦闷，让她变得清醒坚定。 昨天接过两个电话之后，宋希玉陷入了极大的茫然之中，她不知道她的生活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这混混沌沌的两年让她疲惫，也感到无任何意义。 许沁也是这样吗？ 所以和从前大相径庭。 宋希玉想要靠近许沁，或者说靠近和她正处在差不多情境下的许沁。 她想知道许沁发生了什么，也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 许沁醒来时，眼前一片橘色。 侧头望，原来已经傍晚了。 手机上是文雨晴中午回寝室时问她要不要吃东西，她没回，以及宋希玉发来的三条微信，一个小时前。 【好些了吗？】 【你是在生气昨天我没有认出你吗？】 【对不起。】 许沁本来感觉睡醒后身体没那么难受了，可这会儿鼻子又变得堵堵的，心里也酸得紧。 宋希玉真的是烦死了。 宋希玉头像是山景图，许沁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从观翠园二楼书房眺望出去的树林，许沁曾在那里看了无数遍，甚至闭上眼睛，还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点开宋希玉朋友圈，寥寥几条宣传医院的信息，再无其他。 许沁滑回界面，又看向自己的名字，专开x车铲恋爱脑。 感觉有点奇葩…… 许沁赚了钱第一件事就是买手机，之前因为怕影响学习，就算宋希玉买了，她也没用，有了微信之后，她就注册了这个名字，仿佛在告诫自己什么的。 这会儿看感觉有点欲盖弥彰。 许沁重新修改名称，单字一个“x” 修改完之后，许沁觉得更加此地无银三百两，她还在意起了宋希玉对她的看法？这不是又被宋希玉牵着鼻子走了吗？她又改回名字，专开x车铲恋爱脑，再加个感叹号。 专开x车铲恋爱脑！ 她就是不回宋希玉微信！ 宋希玉批了她三天假，许沁在床上躺了三天，已然好多了。 期间宋希玉没有再给她发微信，只是翌日中午，文雨晴回来说了句，宋希玉课后问她怎么样。 这次文雨晴实话实话，宋希玉没再追问。 宋希玉一周三节局部解剖课，堂堂挤爆满，差点本班学生都没有座位。 宋希玉很美很温柔，是一朵吸引人且珍贵的雪莲花。 五官完全张开之后的许沁也很漂亮，但和宋希玉不同，许沁眉眼锋利，看起来很野，脾气也不好，所以很多人都不敢靠她太近。 许沁更乐得自在。 台上宋希玉目光轻轻扫过许沁之后又收回，继续讲课。 四十分钟后，下课铃声响起，许沁背着包从后门离开。 她在学校后街的奶茶店打工，已经请了三天假了。为了生计，她没有过多的功夫和宋希玉这个穷的只剩下钱的人周旋。 早上出门时宋希玉的车被轻微剐蹭到了，对方司机是车辆维修行业的，又说没什么大事，不报保险，她自费给车补漆，眼看上课时间快到了，宋希玉就把车给了对方。 对方送车时，找不清楚学校的路，停在了后门街道。 宋希玉一路找过去。 狭窄的巷道，突然亮起的路灯，熙攘的人群。 路边奶茶店门口，一个男生被轰了出来。 “什么烂人，竟然偷拍女生裙底。”穿着黑色店员服的女生把删掉照片的手机扔回给男生，女生两根秀气的眉毛高高吊起，恐吓道：“滚，别让我看见你，看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男生脸涨红夹着屁股跑了。 这头另一个穿着格纹短裙的女生对着黑色店员服的女生抹着眼泪感谢，黑色店员服女生拍着她肩膀安慰。 第72章 直到后车滴滴作响，宋希玉才反应过来。 那头许沁也看了过来。 和宋希玉对视，许沁脸色立马垮下来，跟刻入生物基因一样。 宋希玉看什么看，没看见过见义勇为？还是不相信她会帮助她人？ 在宋希玉心里，她就是一个混混吧。 后车急促，探出头来询问。 宋希玉关上车窗，开出巷道。 把车停在路边，宋希玉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 恐吓学生，约架。姜意原话。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并不一定像眼前看到的这么表面，以宋希玉过往以及现在对许沁的了解，被处分，其中一定是有不为人知的隐情，再怎么变，一个人的人格本色不会变。 “喝什么？”一个转身过来，身前又站了人，许沁下意识问道。 那头选择了半分钟，最后说：“春日红袍。” 许沁愣了秒，抬头宋希玉正在拿手机付款，而后又面色浅浅淡淡的找座位。 “玫瑰普洱、山野栀子……” 很快单子又来了，许沁收回充满疑问的眸子，马不停蹄的工作。 许沁一边干活一边心里吐槽，宋希玉一整天没事做？去医院上班啊，回家找老公啊，来这里干嘛？找茬还是真的想喝奶茶？ “176号请取餐。” 按动提醒，宋希玉取走奶茶，全程没有和许沁说话。 许沁也不想管她了，搞钱要紧。 宋希玉一边喝一边观察周围，随处可见的连锁奶茶店，面对学校附近的强大客流量，许沁动作很熟练也很高效。 墙上贴着员工出勤表，对对时间，许沁除了上课几乎都在这里了。 她每个月都会给许沁汇入生活费，并且是津南大学生生活费的几倍，可能是想补足点什么吧，她知道许沁在做兼职，她以为只是充实大学生活，谁知道她给许沁的钱，许沁一分钱都没用过。 许沁是在责怪她。 当初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说出那些话呢？ “我们最近不要再见面了。” 她觉得许沁对她是不正常的迷恋。 她对许沁呢？ 她喜欢回观翠园，那是一个可以让她放下全身心的地方，没有急促的医疗机械声，没有随时准备抢救的警惕之心，以及没有宋家的咄咄逼人。 她喜欢许沁，不过不是对于爱人的喜欢，她疲惫于病人家属望向她充满希望又失望的眼神，疲惫于明明告知答案却不停追问，企图在你话里找出唯一一个漏洞的病人。 许沁简单纯真没有任何目的，像是她逃避的小窗口，和她在一起，只有吃饭睡觉看书，这样极为简单的事情。 简单却是她的奢求。 她不是外人所看到的温柔强大的人，她也有自己的焦虑和忧愁，所以在极度的强压之下，那天她对许沁说了很多伤人的话。 宋希玉不否认那一部分是她自己，邪恶的自己，自卑的自己。 许沁的爱是不成熟的爱，她接受不起，也不敢接受，也不能接受，她怎么能以自己年长的身份去骗取少女不谙世事的天真呢？她可以毫无底线享受许沁的爱，可是许沁有更长、更远的路要走。 更何况她正身陷囹吾，不能自拔。 对她们来说，不见面，不打扰，不过问对方，是对她对许沁都好的方式。 只是那天太潦草急促，好多事情都没有说明白，以至于现在许沁讨厌她，恨她，不想见她，反复的刺痛她。 这是她该受的。 喝完奶茶之后，宋希玉把杯子扔进垃圾桶，看眼正在忙碌的许沁，无声无息的走了。 等许沁歇口气，抬头发现宋希玉坐的位置已经换了其他人，且杯中饮料也所剩无几了，看来宋希玉已经离开很久了。 宋希玉果然只是单独来喝一杯奶茶的嘛。。。。 第37章 璀璨 周末睡梦中，许沁被一通电话吵醒。 “说。”许沁没好气。 “六点半在学校门口等你。”电话那头宋希玉的声音传来 “干嘛？”许沁不悦。 “去做志愿者服务。” 许沁：…… “我不去。” “学分。” “不要。”许沁在被窝里声音嘟嘟囔囔的。 那头宋希玉停滞了秒，缓缓道：“我来学校的原因，有一部分是你。” 许沁骤然之间清醒，虽然知道有一部分是这个原因，但是从宋希玉嘴巴里说出来就特别不一样，许沁声音沙哑着：“我怎么了？” 那头啪的一下刮掉电话。 许沁：…… 被拿捏了。 管她什么原因，睡觉最大。 十分钟后，在室友还在睡梦中的时候，许沁出门了。 学校门口停着一辆大巴，旁边宋希玉正在给每个人发早餐。 “哇哇哇，这次真好，不仅是宋老师带队，而且还有爱心早餐。”来的人已经站在路边吃上了。 许沁冷眼，宋希玉要去做志愿者服务，发扬她的“博爱”精神就够了，干嘛还拉上她，许沁心不甘情不愿的去领早餐，不吃白不吃。 “有雪菜馅的包子。” 宋希玉递给许沁。 “嗯。”许沁拿过。 怕包子味道太大，许沁也选择在路边吃，她边吃边张望，她还不知道学校有这项活动呢，旁边站着一个齐刘海女生，许沁打探道：“我们是去干嘛啊？什么时候出发？” 第73章 齐刘海女生瞪大眼睛：“你来参加这个活动你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许沁心头一哽，那是她自愿来的么。 齐刘海女生又道：“志愿者活动每个月都有一次，一般是去敬老院关爱老人，或者是去孤儿院，陪小朋友玩耍，还有特殊学校……反正挺多的。” “哦……”许沁点头：“参加这种活动有什么好处？” “乐于助人啊，关爱弱势群体嘛。”齐刘海眨眨眼继续道：“顺便还能得学分，还有啊，被处分的学生要做志愿者活动才能有资格申请撤销处分。” “这样啊……”许沁声音落下来。 早上六点多的风微微偏冷，许沁闷闷的吃着包子，宋希玉给每个人递早餐，顺便附赠一个微笑杀，给领早餐的小姑娘小男生害羞得不行。 所以宋希玉让她做志愿者服务，是想让她撤销处分？之前许沁有过这个想法，只不过求问到处碰壁，不知道怎么才能撤销。 见许沁看过来，宋希玉眉头一蹙：“包子不好吃？” 许沁怎么越吃，脸色越难看。 许沁被这风吹得眼眶湿冷，她眨眼，有些心烦意乱：“一般吧，我吃完了，先上车了。” 七点钟大巴车准时出发。 许沁靠着车窗补觉，耳朵传来后面小女生的低语，啊啊啊，我的心脏被一箭穿心了，需要宋医生来救救。 许沁想，宋希玉不给你再扎上一刀就算好的了。 一个小时后到达目的地，春风疗养院。 一行人跟着宋希玉去院区活动室，她们的工作很简单，就是陪老爷爷老奶奶说说话，玩一玩，看看电视，打打牌。 既来之，则安之。 许沁讲着不知天高地厚的幼稚笑话，再来一曲上个世纪的disco舞曲，把老爷爷老奶奶们逗得笑合不拢嘴。 宋希玉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许沁。 许沁把头发高高梳起，那一抹发尾的蔷薇色显得她活泼跳跃。比起以前性格内向的许沁，宋希玉更乐意看到现在的许沁，她能感受到许沁蓬勃的生命力。 肆意，潇洒，自由，有宋希玉心里不能实现的那一部分。 在医院吃过午饭休息一会儿后，她们去看看望瘫痪在床的病人。 许沁被分配的是304病房，说是一个绝症少年。 许沁上楼，推开虚掩的门，房间里背对她坐着一个染着粉红色头发的少年。 “是你啊，夏言。” 许沁短暂一愣，走进房间。 听见熟悉的声音，夏言身体微微一颤，他转身看着许沁，身体苍白得仿佛能看清身上的血管，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到喝水的蝴蝶，他有些意外道：“好巧，许沁。” 昨天晚上，护士说，今天有做志愿者活动的学生，问他是否愿意。因为从小就患有脑肿瘤，他没怎么上过学，也好奇大学生活，遂同意了，没想到来的是许沁。 “我大前天来的这家疗养院，这里靠近山，很安静。” 夏言浅浅笑着。 许沁与夏言初相见，是在爱心缘发型屋。 在给宋瑜莹做过假发之后，许沁一直和爱心缘发型屋的中年夫妻保持联系，有时候会和兰欣去帮忙。 那天爱心缘发型屋接到一个假发单子，一个妈妈想给自己的孩子做一顶特殊的假发，是来自于一个动漫人物，又是粉色又是什么呆毛，中年夫妻哪里懂得这些，便请求许沁和兰欣帮忙。 就这样许沁认识了夏言。 夏言妈妈说，夏言动了两次手术，头上的蜈蚣疤很难看，她想用自己的头发给夏言做一顶假发。 那天夏言妈妈双眸含泪，手抚摸过夏言头上每一道疤，然后颤抖着给夏言带上假发。 夏言转头问每一个人，好看吗？ 当然好看了，夏言皮肤比雪还要白，眸子如黑曜般闪烁，更好看的是夏言一直坚持与病魔抗争的心，以及夏言妈妈十年如一日的长久陪伴。 那天夏言想要上街玩，害怕夏言觉得别扭，于是她们一人一顶假发，有她，兰欣，还有兰欣哥哥以及他的朋友，上街没多久，男生烟瘾犯了，抽起了烟，不过没多几口，就被许沁掐了。 “要陪我下一会儿围棋吗？”夏言打断许沁思绪，把棋盘摆了上来。 “我想，但是我不会诶。”许沁坐在夏言对面，懵懂的看着。 “那就五子棋吧，你先。”夏言执黑子。 “好。” 两人一直下着，有时候许沁赢，有时候夏言赢。 等到夕阳西下，夏言有了倦意。 “天色不早了，今天就到这里吧。”许沁帮忙把棋子装进盒子里。 腰部有些僵硬，她站身左三圈右三圈。 感觉到门外的视线，许沁回看，宋希玉正看着她若有所思。 “那个人在门口很久了。”夏言抿着唇笑：“而且她一直在看你。” 许沁只想翻白眼，宋希玉这是监视她呢是吧，生怕她把病人扔楼下去。 见许沁愤怒的冷眸看过来，宋希玉往旁边走去，消失不见。 许沁跟夏言告别完后，退出病房。 “对不起。” 一道熟悉声音划破走廊寂静。 许沁以为宋希玉已经走了，她回头冷眸看着宋希玉。 空气中尘埃飞舞，宋希玉静静站着，夕阳深橘色的光温柔的落在她身上，她的眸子澄澈明亮，真诚炙热，薄唇轻启：“我误会了你。” 第74章 不知道宋希玉又要做什么妖，许沁满腹武装，防备道：“干什么？” 面对像河豚似的许沁，宋希玉忍下刺痛，涩涩喉咙说：“我知道那群人是谁了。” 昨天街上许沁身边有那顶粉色头发，她恍然间想起许沁曾给宋瑜莹做过假发。 总之，不知道具体什么事情，但是不是宋希玉想得那样。 知道了就知道了吧，那就没有什么交易了，直接拉快进度，许沁不想和宋希玉继续无畏的纠缠，也不想接受宋希玉时不时看过来的可怜的、拯救她的眼神。 “那你现在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学校教书？”许沁耸肩，话里满是不在意，又是在意。 夕阳两人的身影在远处交集，走廊再次陷入寂静，许沁能听见自己呼吸声，以及压抑不住胸腔呼之欲出的心跳声。 她在期待着什么。 许沁讨厌这样的自己。 宋希玉不声不息如竹般站立，仿佛什么都撼动不了她的心。 她扶了扶眼镜框，像是早有预料，阳光反射出她瞳仁里深藏着的狡黠：“今天早上我告诉了一部分原因，还有我说了你所有科目都要95+” 什么啊！许沁气从心来，偏又无处发泄，因为这的确是她和宋希玉双方都认可了的交易，许沁这才觉得她好吃亏、好傻，她用一件事情和两个问题去换宋希玉一个问题。 宋希玉要想知道那群人是谁，只需要在她身边观察，很快就会浮出水面，而所有科目95+需要一学期的时间，这途中还要告诉宋希玉受处分的原因，以及申请撤销处分，虽然这也是许沁想做的，但是不平等交易让她觉得心里不舒服。 所以宋希玉是早就想到了这点，仗着多吃了几年盐，就欺负她，吊着她。 许沁越想越气，气得双手捏着发抖，她输了，输在宋希玉随便说几句话，她就被搅弄的没有理智，她讨厌这样没志气的自己。 许沁脸上乌云密布，又冷又硬的朝电梯走去。 看着许沁背影，宋希玉愕然，她不知道她哪一句话惹了许沁不开心，也不知道下一句话会不会惹许沁不开心。 宋希玉感觉到失控。 是从前无论她说什么，许沁都会应下。那是长辈对后辈的话，而现在许沁没拿她当长辈，什么脸色都写在脸上。 许沁那双“你当你是谁，你看我还理你吗，瞧给你惯的”的眼神。 宋希玉被刺痛了。 她想起拒绝许沁那天，她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许沁还冒雨将她送到楼下，那双亮晶晶的黑眸怀着笑，藏着痛，跟她说，路上注意安全，下雨路滑。 这些她曾经拥有的，她轻易就抛弃了。 第38章 璀璨 夜色降临，清点完人数，宋希玉站在车前，如天上月般皎洁明亮，笑意吟吟道：“今天幸苦了，晚上我请大家吃饭。” 往常参加志愿者活动，哪有这福利，一扫而光整天的疲惫，所有人兴奋起来，直喊着下个月也要来。 来个屁。 许沁一整个不开心，缩在大巴车的后面，大睡特睡。 等许沁醒来，车已经到达饭店了。 是川菜私房菜。 参加活动的人十一、二个，刚好坐一个大圆桌。宋希玉把菜单递给同学们点单，递到许沁，她瞧着差不多，就传给了其他的人。 许沁撕开餐具，倒茶水，不管怎么气，该吃的饭还是要吃的，兜里没几个钱能蹭一顿是一顿。 宋希玉看过菜单之后，又加了两三个菜递给服务员。 因为宋希玉的好脾气，同学们很喜欢和她亲近，簇拥着她问她临床上遇到的一些趣事，一群人听得津津有味。 许沁远远的、冷冷的看着。 天大的事情都没有干饭大。 许沁自顾自地吃，瞧着被人转开的菜，很快又被宋希玉默默转回她面前，都是她喜欢的菜。 那头宋希玉也没刻意看她，跟周围的同学说说笑笑。 许沁嚼着牛蹄筋，火候差点，有点嚼不烂，她用力嚼啊嚼。 所以宋希玉对每个人都好，仔细看又好像不是，她有一种专属于医生和老师的职业亲近感，也有一种疏离感和距离感，但凡有同学问到一点关于私生活，她都会回避或者岔开话题。 有同学不小心或者有意触碰到她的手臂，她会很快速地避开。 这些都是许沁曾经没有见到过的宋希玉。 许沁恍然觉得她以往见到的宋希玉其实很单一，仅在观翠园，实际上宋希玉的朋友、家庭、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食物、人生境遇、人生理想、抱负等等，她都不了解。 换句话说，她爱上宋希玉的皮囊，爱上她的光风霁月，不曾想过她为什么会成为今天的宋希玉。 真是稀里糊涂爱了一场。 吃饱喝足后，许沁开始玩手机，等着大巴车送她们回去。 耳边是其他同学的议论声，说起下午在病房里探望的病人。 其中一个女生讲，遇见一个得了乳腺癌的人，好惨，胸部都被切割掉了。 许沁指尖一顿，突然想起宋瑜莹，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周思礼呢，有什么长高，是不是像以前那样调皮。 宋瑜莹是很好很好的人，许沁一直想去找她，可是她没有立场，就无疾而终了。 第75章 等大巴车回到学校，已经八点多了。 许沁是最后一个下车的。 旁边宋希玉跟其他同学告别完，朝许沁走来，瞧见她淡漠的样子，道：“今天累了？” “托你的福，离死还差点。”许沁不想对宋希玉有太好的脸色，双手紧了紧书包带，往学校里走。 身后宋希玉跟了上来，许沁回头瞪着宋希玉，像刺挠人的小猫，恶狠狠道：“你跟着我干嘛？” 宋希玉棕眸怔忪，忍俊不禁：“我回办公室拿东西。” 许沁：“……” 宋希玉的表情好像是许沁，你别太自以为了。 许沁自觉尴尬，表情更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猫，她气鼓鼓的转过头，加速走。 身后，宋希玉缓慢地发出一声几乎不可闻的笑声。 宋希玉没什么想的，只是想陪着许沁走一段路。 仅此而已。 许沁很瘦，背着一个红色的双肩包，走路带风，目不斜视。 高中毕业后的许沁是怎样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的，兼职打工赚学费赚生活费。 她那么单纯，有没有被骗，有没有吃亏。想来应该是有的，不然许沁不会是现在睚眦必报的样子。 一定很不容易吧。 宋希玉心尖泛起一丝心疼，她觉得自己挺心狠的，将许沁带进观翠园的是她，‘赶’走的是她，不闻不问的也是她。 宋希玉感觉手中有一张破洞的渔网，还有一圈鱼线和工具，她迷茫无措，不知道要做些什么才能把渔网补好。 黄色路灯映照着两人一前一后的影子，路过体育场、游泳馆、食堂。 要回办公室的宋希玉没有走左边路口，反而继续跟在许沁身后。 许沁忽然觉得，从前她总是跟在宋希玉身后，可这两次都是宋希玉跟在她身后。 她们俩反过来了。 进一步想，宋希玉有什么理由来承受她的坏脾气呢，下午她对宋希玉撒气，确实是挺任性。 做志愿者活动是她要撤销处分的事情，对宋希玉而言，与她无关，她不必一整天跟着去。 论事不论人，论迹不论心，是好是坏，许沁分得清，深呼吸冷静下来，许沁怒气来得快散得也快。 许沁刻意的放慢脚步，直到宋希玉和她并肩。 “今天……”许沁清清嗓子，找补找补声音，也不想说的太快没有面子，她蚊声细语，含含糊糊道：“是有点累，但也不是那么累。” “嗯。” 宋希玉瞧着许沁跟变脸一样，她忽然好奇许沁大脑里是怎么想的，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自己哄好自己。 宋希玉有一秒断弦，她在揣测许沁在想什么？？她会揣测宋韬的想法、揣测宋瑜莹的想法，可她从来没揣测过许沁的。 她揣测对她而言重要的人，她揣测长辈、平辈，不会揣测小辈。 在许沁没拿她当长辈的时候，她也没再拿许沁当小辈。 什么时候她们两人走得这么近了，肩膀几乎快要碰到肩膀，她能闻见来自于许沁身上石榴花的香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快要走到寝室楼，许沁步子放的更慢了。 夏日晚风一阵又一阵，两人没这么说话，只是保持一致的步伐。 像某一个很寻常的夜晚，像某一次很寻常的散步。 许沁想要的只是寻常。 许沁真想时间暂停在这一刻，什么都没发生，以后也不会发生什么。 对于未知，她总是充满恐惧。 “宋希玉。”许沁停步。 宋希玉垂眸，看着许沁。 许沁滚滚喉咙，问出她想了一晚上的问题：“瑜莹小姐呢？她怎么样了？” 宋希玉心脏猛然之间被击中，棕色瞳孔深处闪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许沁仰头，双眼亮到惊人，宋希玉忽然不敢看。 “瑜莹小姐的头发长起来了吗？一定很漂亮吧？”除了宋瑜莹，许沁再没见过那样美丽的长发。 宋希玉嘴唇绷紧，她在犹豫要不要说，以及用什么样的措辞说。 下午她和许沁已经起过争执了，她隐约知道许沁不开心，是因为她算计了许沁，这时候再不说，显得她太虚伪。 再者，许沁不是过去那个小孩子了，不是三两句话就可以敷衍过去的。 要用最诚实、最简单的话说。 宋希玉仰头，视线在空中找到一个定点，就算这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宋希玉只要一想起，心口仍然痛得像被刀刺，声音在不受克制的颤抖，她执着的盯着不知名处，强迫自己不眨眼。 “她去世了。” 许沁久久从震惊难以回神，她的大脑像被扔进一个炸弹，炸得她全身发麻，她瞳孔放大到极致，双唇抖动：“什……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年秋天。”宋希玉有短暂的眩晕，记忆把她东拉西扯，让她头异常疼痛，她咬住舌尖，让自己变得清醒，不至于情绪失控。 许沁抬头看宋希玉，宋希玉眉头皱得很深很深，她知道宋希玉在克制在压抑。 宋瑜莹离开的时候，不知道宋希玉会多难过，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许沁眼睛酸到不行，跟丢了魂儿似的回到寝室。 蹬掉鞋子，缩进被窝。 眼泪不受控制的掉落，瑜莹小姐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 第76章 而且、而且她每次问宋希玉的时候，宋希玉不都说宋瑜莹好些了吗？以至于她从来没有想过宋瑜莹病情会恶化，会消散在这世界。 老天爷到底有没有道理啊。 许沁心像被一双无形大手捏紧，蔓延来的钝痛让她喘不上气。 她回想起许多以前的片段。 那次她在宋希玉办公室意外看见宋瑜莹病历，宋希玉飞快的藏起来。 那次宋希玉在病房外看她和周思礼给宋瑜莹戴假发，她脸上表情极度复杂、甚至是极度悲伤，在许沁要追出去问的时候，她又匆忙跑开。 还有很多次类似的事情，在许沁没有看见的背面，是宋希玉拼命藏起来的悲伤。 所以宋希玉是早就知道对吧，知道宋瑜莹最真实的病情，可是她选择隐瞒，选择自己独自承受痛苦，然后另一边接受着她和周思礼的询问，一遍又一遍说着根本不会变现的谎言。 还有宋瑜莹，每次许沁问她，她都说好多了，掉落在地上的口红，其实是每一次宋瑜莹见她们，都化了妆的吧，所以才显得有气色。 许沁没想到，那竟然是她和宋瑜莹最后一次见面，宋瑜莹掏心窝子的跟她说了好多话，正因为是宋瑜莹，她在后来的很多时间里变得坚强勇敢。 宋瑜莹说下次见，那个时候宋瑜莹就知道是最后一面了吧。 许沁想起宋瑜莹会发光的头发，她歪头浅浅笑着，眉头痣格外俏皮可爱。 宋瑜莹是想留给她最美的样子。 原来、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是她太幼稚，只关注自己，才会错过这么多重要的事。 她读不懂宋希玉，以前许沁觉得是宋希玉不给她了解她的机会，可是现在许沁觉得，是她根本就没有用心，她怎么敢说自己喜欢宋希玉呢。 这样愚蠢的她怎么自诩能站在宋希玉身边。 她深感自己不配。 许沁已经觉得自己很难受了，她无法想象宋希玉失去宋瑜莹的痛苦。 许沁呜咽着，为过去的自己感到惭愧。 手机震动，是宋希玉发来的微信。 【别哭】 【都过去了】 宋希玉一个人走在校园里，看着发给许沁的微信，心里酸涩无比，她是说给许沁说的，也是说给自己的。 作为医生，她是最明白生死离别的，可是她不总是一个医生。 宋瑜莹清醒的时候跟她说，如果有一天她的人生毫无尊严，她希望宋希玉可以签下字，让她体面离开。 她抚摸着宋瑜莹痛到被汗濡湿的额角，所有安慰的话都变得苍白。 宋希玉记得宋瑜莹湿润的眼眶，记得她沙哑不舍的声音，记得她对生命最原始最原始的渴望，那种炙热痛苦的让宋希玉很多个夜晚难以入眠。 宋瑜莹全身痛，痛得精神浑浑噩噩，宋瑜莹拉着她的手，句不成句，词不成词， “阿玉，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只是，没办法，一切都没办法。” “阿玉，这辈子我对不起你。” “阿玉，下辈子你当我的女儿吧，我一定会让你过得很开心。” 才不要，阿姐，这辈子你为我撑起的够多了，因为有你，我才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所以下辈子，你一定一定要为自己而活。 医学上有那么多奇迹，没有一个是属于宋瑜莹的。 宋韬讽刺她学医有什么用，到头来连家人都救不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宋瑜莹陷入了昏睡，医学仪器无法支撑她的身体，只是越来越消瘦、越来越干枯。 宋希玉无法拔掉宋瑜莹的呼吸管，她的执着在医学专业角度看来非常的不理智。 宋瑜莹像是明白一样，在某个夜晚，她的心脏永远的停止了跳动。 宋希玉在宋瑜莹床边做心肺复苏，不知疲倦的，直到汗湿全身，直到双手麻木僵硬，直到宋瑜莹胸骨完全塌陷，直到……直到无法再做。 她无法想象没有宋瑜莹的日子，天是一片抹不开的黑，她泣不成声，紧紧握住宋瑜莹的手。 小时候宋瑜莹也曾这样握着她的手，跟她说， 阿玉，你要自由，你要做你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剩下的，姐姐替你扛。 她再也没有姐姐了。 第39章 璀璨 自从知道宋瑜莹的事情之后，许沁对宋希玉开始心气平和，上课也觉得她顺眼了。 因宋希玉的实力与颜值，自授课以来，宋希玉一跃成为临床医学系最想娶、最想嫁的人。 文雨晴手里保存了不少宋希玉神颜图，没事儿就抱着痴女欣赏：“呜呜，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老婆……” 许沁：…… “要脸吗？”和文雨晴走在路上，许沁鼻子哼哧一声：“宋希玉已经结婚了。” “结婚了又怎么样，还能离婚。”文雨晴仰头，蛮横得像只螃蟹。 “是，人家还能为你离婚。”许沁讽刺。 文雨晴吃瘪，倒也不生气，反而挤眉弄眼道：“许宝，怎么每次提起宋希玉的事情你就阴阳怪气呀？不，准确地说还有点酸溜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俩曾经是互相看不对眼的前任呢。” 文雨晴一直热衷于猜测她和宋希玉之间的关系，只不过快一个多月过去了，仍然没猜出来。 “前任？天啦！这次真的被你猜中了。”许沁佯装被发现，又满不在意，酷得像一阵风。 第77章 “去你的吧，真有脸了，我才不相信。”文雨晴作势要打许沁。 许沁躲开，笑得肆意飞扬：“看吧，我告诉你又不相信，怪我咯。” 追不到许沁，文雨晴气鼓鼓的，一个人跑开了：“哼，不陪你去图书馆了，再见！” 因为答应宋希玉考试要拿全科95+，许沁开启教室、图书馆、奶茶店兼职，三点一线的生活。 在图书馆呆到十点多，去教学楼的路上，许沁收到文雨晴的微信。 【柏林一场雨】：宋希玉把她女儿带来学校啦，可爱死了！！ 许沁快速提取到关键词。 宋希玉女儿。 宋希玉结婚两年，有女儿不是很正常吗。 对啊，不很正常么，许沁嗫嚅着重复，她双眸低垂，心底生出落寞。 那个宋希玉的结婚对象，许沁后来知道了名字。 苏淮清。 不知道他长相如何，性格怎么样，和宋希玉合不合得来。 话说，宋希玉这性格应该和谁都合得来吧，谁会讨厌宋希玉呢？ 如果宋希玉不喜欢苏淮清，也不会愿意为他生孩子吧。 这样想着许沁更难过了。 许沁前脚到教室，后脚上课铃声响起。 宋希玉姗姗来迟，白色到膝窝的鱼尾裙，淡蓝色雪纺衬衣，头发随意挽丸子头，干净清晰的下颌线，棕眸蕴着淡淡笑意。 看起来心情很好。 文雨晴暗戳戳的戳着许沁手肘，激动的要死：“许宝，刚才我在办公室看见宋希玉女儿了，长得好可爱，那模样简直跟宋希玉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宋希玉女儿不和她长得像，还能和谁长的像，许沁一脸不耐烦的收回手肘：“上课别找我说话，认真听课。” 文雨晴：？？？ 文雨晴瞟眼脸黑得像炭的许沁，吃惊道：“许宝，你的脸……” “闭嘴。” 许沁一记眼神杀过去。 文雨晴：…… 消停半秒钟，文雨晴双手捂着嘴凑近许沁耳边，小声道：“许宝，你的脸好臭。” 许沁：“……” 许沁往旁边挪一个座位。 文雨晴：？ 文雨晴瞪眼：“你干嘛？” 许沁：“你嘴臭。” 文雨晴：……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文雨晴转到角落，瞅瞅旁边的人，偷偷哈一口气在掌心，她的嘴不臭呀，早上用的还是茶香味的牙膏呢。 许沁托腮，长睫垂着，姿态懒懒散散，算一下宋希玉女儿最多不过是一岁多点的孩子，能看出来五官样子么，像什么像，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嘛。 阳光在笔尖跳跃，许沁在书页空白处茫然无绪的画着圈圈。 不知道宋希玉的家庭生活是怎么样的。 宋希玉每天早上会给丈夫系好领带，送他出门并给他一个早安吻，会给女儿梳头发、穿好看的小裙子，闹脾气的时候哄着她，生病的时候抱着她。 画面扎眼又扎心，画着圈的笔越来越用力，许沁嫉妒，嫉妒被宋希玉满心看在眼里的人，就算从未见面，就算对方是个小孩，就算……没有任何理由的，许沁就是小气。 自从遇见宋希玉开始，许沁越来越爱生气了。 课上到一半，众人被站在教室门口的小女孩吸引。小女孩穿着小学生校服，身量纤细，皮肤白皙，扎着双马尾，一双犹如葡萄般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着好奇的看着教室里的人。 周思礼。 联想到一系列文雨晴说的话，许沁眼睛瞪得像铜铃，好气又好笑：“你说的宋希玉女儿就是她？？” 文雨晴满脸怜爱，好像上手去捏小女孩红彤彤的小脸蛋：“是的呀，是不是好可爱。” 许沁气得一巴掌向文雨晴后脑勺挥去：“拜托，那不是宋希玉女儿，那是她的侄女好吗。” “？？？”文雨晴嘴被吓到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你为什么知道，不对，你为什么又知道！！！” 许沁扬眉吐气长腿一翘，人看起来慵懒随意极了：“不是你说的么，我俩是前任。” 文雨晴：………？ 文雨晴惶恐：“和未成年人谈恋爱是犯法的”。 文雨晴惊讶：“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许沁：“滚。” 乖巧如文雨晴：“好的。” “课间暂停。”宋希玉对着众人抱歉一笑，而后走到门口，她弯腰，周思礼踮起脚尖，双手捂着嘴巴在她耳边说话。 宋希玉听后摇头，周思礼吸吸鼻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拉着她的衣角撒娇。 片刻，宋希玉无奈，伸手摸摸周思礼头，把手机拿给周思礼。 拿到手机后，周思礼心满意足的离开。 再知晓宋瑜莹去世之后，许沁问过周思礼，宋希玉说她跟着周程生活，今天是周三，按理说周思礼应该在学校上课，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沁眉头锁着，几秒后，像是想起什么，松解开。 两年未见，周思礼长高了，五官也张开了，隐约看得见宋瑜莹的样子，也有些微末枝角和宋希玉很像，也不怪文雨晴说是宋希玉的女儿。 下课铃声响起，许沁和宋希玉默契的对视一眼，走出教室。 许沁小步追上宋希玉：“周思礼怎么来了？” 第78章 没等宋希玉开口，许沁又跑到宋希玉前面，倒退着，黑眸如雨后黑夜星子闪烁：“让我猜猜，是不是偷跑出来的？！” “你怎么知道？”宋希玉垂眸看许沁，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许沁歪头，少女的娇俏尽显：“上次周思礼也玩这一招。” 记忆被拉回，宋希玉道：“今天早上思礼厌学不去学校，一个人跑到医院来找我，找不到又来学校，本来我当电话让周程接她回去的，结果她闹脾气说什么也不回去。” 宋希玉眼神不着痕迹的深沉了下，一秒后，恢复如常，她道：“可能是学习太累了，下午我没课，陪她玩一天。” “是小小姐的风格。” 许沁赞同。 “嗯。”宋希玉又道：“你好久没有看见她了吧。” “是啊，好想好想她。” 许沁激动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宋希玉片刻失神。 这是这么长时间以来，许沁对她露出的第一个微笑。 许沁眉眼漾开笑意，如同素手拨弄水中映月，涟漪一层又一层，光晕一层又一层。 她平静的心被拨动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许沁的笑容这么好看呢。 宋希玉忍不住跟着许沁笑，心里也跟着她期许。 长长的走廊之上，阳光穿过树叶间隙懒洋洋的撒在两个人身上，一个人踩着高跟鞋不紧不慢，另一个人穿着帆布鞋，蹦蹦又跳跳，优雅和天真，在此刻交汇。 周思礼正在办公室里看书，看见宋希玉身边的人一怔，没看出来是谁。 “小小姐，好久不见。”许沁笑着招手。 “许姐姐！！”周思礼雾蒙蒙的眼睛变得清晰，面前的竟然是许姐姐。 许沁今天穿的深粉色短款短袖加深蓝色短裤，腰身勾勒到极致，小巧可爱的肚脐点缀在白皙的皮肤上，腰身盈盈一握。 脸上画的小烟熏妆，两颊上点几颗装饰性的小雀斑，头发高高束起，银色发夹夹在两边，整个一个放荡不羁，谁来惹我我就踩死人的气势。 “哇，你真是大变样！”周思礼惊呼，眼睛都要看呆了：“你你你，你更美啦。” 许沁掐掐周思礼脸蛋：“没听说过女大十八变吗。” “那我呢？”周思礼满脸希冀。 “你当然也是呀。” “那我可要快快长大，变得比所有人都要美丽。”周思礼双手抱着许沁的腰，只是笑着笑着，语气里又冒出责怪和委屈：“许姐姐，你去哪里了呀，怎么我怎么找都找不见你。” 许沁怔忪，回手抱住周思礼，拍着她后背，心底一阵酸楚，压下哽咽道：“对不起，小小姐。” 在你需要的时候，我没有在你身边。 许沁黑眸闪烁，看向宋希玉的眼神变得柔软。 同样，这句话也是对宋希玉说的。 她也想抱抱宋希玉。 只是她的手伸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她们中间有太多隔阂。 见宋希玉的棕眸看过来，许沁飞快躲闪开目光，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咕噜噜——咕噜噜——”空气中接连两声肚子叫打破气氛。 周思礼尴尬的摸摸鼻子：“哎呀，你们俩别你看我我看你了，是我啦，早上我一个人走了好远的路，好饿了。。。” 宋希玉若有所思，将目光从许沁身上收回，看向周思礼，“想吃什么？” “烤肉！”周思礼说。 三人上街，吃完饭后，又去游乐园。 许沁和周思礼去往旋转秋千，音乐声响起，两人以圆形弧度高高荡起，半分钟后，一个轮回，周思礼兴奋的对着她招手，“小姨，快看我，我在这里！” 宋希玉扬手笑着回应，目光移向旁边的许沁。 远处澄澈天空作画布，落日余晖作画笔，飘逸挥洒一层又一层的绚丽奇幻的色彩，绯红粉蓝紫橘，能想到所有美丽颜色，在此刻交相辉映。 许沁双眼微阖，双手张开，风疾速地吹过她的发，弯起的唇角不停加深，她像一只鸟儿一样，享受那片属于她的天空。 自由自在，令她向往。 宋希玉想，她应是读懂了许沁那个稍纵即逝的眼神。 许沁在说对不起。 那是她藏在刺下柔软的心。 是她藏在倔强后的温柔。 第40章 璀璨 回程路上，玩累了的周思礼说着说着话就睡着了。 许沁给她盖上小毯子。 车内一下变得寂静，驾驶位的宋希玉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强大的存在感。 方向盘上宋希玉那双纤细的手，骨节分明，指甲干干净净，修剪得很短。 今早的事情许沁高兴文雨晴闹了乌龙，同时，这件事给她提了个醒，像根刺似的扎她心里。 她更加好奇宋希玉的婚后生活，她没听宋希玉提起过一句，也没看宋希玉佩戴过戒指。 没带戒指这个很好解释，医生面临随时上手术的可能性，所以不会一般佩戴首饰，许沁没有多余的怀疑。 其实，她一直在逃避宋希玉已婚的事实，她想问又不敢问，如果那真的是宋希玉的幸福，她就算难过就算生气，又有何意义呢？她自己找罪受，找苦吃？ 许沁收回思绪，望向窗外街景，路程好像不太对，她疑问道：“不是回观翠园？” 第79章 宋希玉透过后视镜看向许沁，霓虹灯让她银质眼镜框后的棕眸看起来很朦胧，令人猜不透心思，声线也很低，她道：“自从你离开之后，观翠园就散了。 “我在医院附近有套空置的房产，今天就带思礼去那里住吧，明天早上我直接送她去学校。”宋希玉又道。 许沁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宋希玉什么意思？ 因为她没在观翠园，所以宋希玉也不再回观翠园？ 许沁很快为自己“幻想暧昧”的想法感到可笑和可悲。 她离开不刚好是宋希玉结婚的时候吗，结婚之后搬离自己家，住在丈夫的家里不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吗？ 她在想什么，自以为什么。 至于空房，是因为今天带着周思礼不方便，所以才决定临时住在那里吧。 “冷吗？”宋希玉若有若无的打量，车内灰暗的光线中，许沁一直盯着窗外，眼神冷冷清清，似有一股郁色。 “有点冷。”许沁靠着窗合上眼，不愿再多言。 宋希玉静静地开着车，她感觉她面前有一层浓雾，她不知道这雾何处而来，因何而生，她无论怎样都拨弄不开，于是心里没底，于是感到烦扰，这样的自己，她感到陌生。 宋希玉默默调高空调温度。 自许沁离开之后，她再没有回过观翠园，有几方面的原因。 一是她结婚了。 二是在和许沁爆发过“争吵”之后，她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许沁，装作什么事情没发生？回到以前？不可能的。她们关系只会更差，所以不如不见。 三是宋韬把所有人召回老宅，观翠园里面没有人了，不再是一个的家了。 家人？宋希玉有一瞬间恍惚，蒋姨、谢姨、秦叔，这些陪伴她长大的人，她称之为家人。 时过境迁，宋希玉毫无理由的，大脑中突然做了一个设想，如果蒋姨、谢姨、秦叔都离开观翠园了，但许沁还在，她会不会回去？ 宋希玉被这想法惊讶到了。 她的答案没有过多犹豫。 会。 一瞬间她全身上下感到麻痹，乃至蔓延到手指头、脚趾头，她的大脑一激灵，像突如其来针扎般的刺激。 许沁对她是什么样的存在？和蒋姨她们一样，是家人？还是什么？ 宋希玉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这个问题好难好难，像是一个她从未涉及的疾病领域，纵使她阅过无数书，她还是无解，还是无奈，心底兀地窜出一股烦躁和焦急。 宋希玉打开窗，克制住紊乱呼吸，强行抚平不知何处冒出来的杂乱思绪。 一路无话，四十分钟后到达目的地，莲花湖小区。 许沁听说过这个楼盘，房价望尘莫及。 车辆驶入停车场，下车后宋希玉把周思礼打横抱起，许沁拿著书包和玩具跟在后面。 36层，顶楼。 一梯一户。 走进房间，三室一厅，装潢精美，但没有太多烟火气。 看得出来宋希玉不经常住在这里，是啊，她有丈夫等着她回家呢。 许沁压下心头酸意。 宋希玉将周思礼放在床上，许沁帮忙脱掉她的鞋子和袜子，又把她移进被窝。 侧头看旁边闹钟已经十点多了，还赶得上回学校的公交车。 “我……”许沁正准备开口，一阵电话铃声突然打断许沁。 宋希玉从包里拿出手机。 许沁不经意一瞥。 备注一个字，苏 是谁，不言而喻。 许沁心涩，避开眼。 “我出去接个电话。” 宋希玉道。 “哦……”许沁低头，没看宋希玉，敷衍的回一声。 许沁在床边枯坐，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些什么，该做些什么，内心空洞和烦乱像水墨一样化开。 耳边忽然响起细小的啜泣声，许沁垂头看，周思礼紧闭的双眼满是泪水，鼻头又潮又红，是梦见什么了吗？ 许沁躺在周思礼旁边抱住她，柔声道：“小小姐，我在，不要哭。” 片刻，周思礼颤动着睫毛，睁开泪眼婆娑的双眼，声音带着浓厚的哭腔：“许姐姐，我想妈妈了。” 许沁心脏倏忽一疼，失去亲人的痛苦，是在漫长岁月里的缓慢释放出来的。 她理解，她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煮两份饺子，自己吃一份，妈妈一份，像妈妈从未离开一样。思念需要一种方式宣泄。 她是怎么渡过那段时间的呢，是所有语言都变得苍白，只有熬，一个人在人群后慢慢的熬。 她抚摸着周思礼的额角，眼圈逐渐泛起红意，一字一句道：“小小姐，我也很想瑜莹小姐。” 周思礼默默泪流不止，紧紧攥住许沁的手：“许姐姐，我们一起去看妈妈好不好？” “去哪里看？” 许沁不解。 “我知道妈妈在哪，青园墓园，我们一起去吧，好不好？”周思礼用殷切、期盼的眼神深深的看向许沁。 周思礼一而再再而三的出逃让许沁有些跳脱，换做以前，许沁一定会规劝她。 而她不再是过去的许沁了，现在的许沁觉得有些事情本来就是没有理由的，想做就做了，想说就说了。 许沁没有过多想法，她捏捏周思礼的小脸蛋道：“我可以答应带你去，不过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第80章 “什么？” “不要再哭了，你瞧你成个小花猫了，你也不想瑜莹小姐看见你这个样子吧。”许沁捧起周思礼的脸，心疼道。 周思礼破涕为笑，伸手胡乱擦擦脸：“好，我不哭了。” 说走就走，两人走出房间，许沁原以为宋希玉在客厅打电话，见大门微敞，看来宋希玉是在外面打电话了。 怎么？是怕她听到她的甜蜜婚后生活吗？ 许沁忍不住嘲笑一声。 楼梯间是宋希玉说话的声音，朦朦胧胧，听不太清，可能是宋希玉在主动避嫌。 许沁指指宋希玉，对周思礼做“嘘”声，周思礼立马get到，两人蹲在门口穿鞋。 “你们要去哪里？”两米之外，宋希玉推开防火门，直勾勾地看着两人。 不是吧，就这么被发现了。 “吃宵夜。”许沁反应快速，说起慌来，脸不红心不跳。 宋希玉面色浅浅淡淡，视线扫过许沁然后呈直线下降，落在旁边小鬼头身上：“思礼，你们要去哪里？” 不相信她？她的话就这么没有可信度？许沁恨得牙痒痒。 看周思礼木楞着，许沁疯狂给周思礼使眼色，说呀，标准答案她都说出来了，照抄呗。 许沁旋即想，以周思礼出逃两次的经验，周思礼脑子应该算转得快的吧。 岂料…… “我们要去墓园。” 许沁：“……” 你真是我的小祖宗。 说完后，周思礼手指扭捏，忐忑的看向宋希玉，她知道，小姨一定是懂她的。 宋希玉心尖触动，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从周思礼上午来找她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其实这一整天，周思礼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去看宋瑜莹。 宋希玉掩下内心最深处的苦楚，眉眼弯弯，抚摸着周思礼仍然发着红的眼圈，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许沁：？？ 宋希玉看眼不可置信中的许沁，道：“我进屋拿点东西，你们去停车场等我。” 宋希玉没有阻拦她们就算了，竟然还要和她们一起去，她以为宋希玉会觉得她们在胡闹。 她原以为宋希玉是迂腐的，就像她说的‘救命恩人’理论。其实是她还不够了解宋希玉。 三个人的深夜出逃。 一个比一个离谱。 一个比一个怀念。 怀念宋瑜莹。 许沁忽然鼻酸，有点想哭，不过她忍住了，当着小鬼头的面也太没面子了。 许沁低头，周思礼正对着她疯狂挤眼睛，看我厉害吧。 许沁：…… 两人走向电梯，周思礼是直说了，但这不显得她在骗人了吗？（真委屈） 许沁小心翼翼瞅一眼宋希玉的方向，压低声音道：“小小姐，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为什么不跟着我的话说呢？？” 周思礼眨巴着葡萄似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说：“许姐姐，我们俩没车啊，要是打上车，人家不载我们去墓园怎么办？” 许沁：…… 真有道理。 懂了，宋希玉是个工具人。 嗯，要说还是周思礼小脑瓜子转得快。 第41章 璀璨 青山墓园在津南市的西边，路上的车越走越少，路灯隔很久才一盏，斑驳的黄色灯光碎片时不时从宋希玉的侧脸上掠过，自宋希玉接了那个电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是因为没成回家，和丈夫产生口角了？ 一个小时后，到达墓园，宋希玉和工作人员交涉之后，三人被准许进入。 惨淡月光照着山的轮廓，满山遍野的墓碑，庄严，肃穆，沉默。 “怕吗？”宋希玉看向两人。 “不怕。” 异口同声。 怎么会怕瑜莹小姐呢。 怎么会怕妈妈呢。 宋希玉一个人走在前面，只有依稀一点月光照着路。 她像是来了无数遍，清楚的记得每一个或高或低的台阶。 看着宋希玉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的背影，许沁忽然觉得她好孤独。 宋希玉从来都是别人的依靠，可有人在她伤心难过时让她依靠。 十多分钟后，到达一处墓碑。 几人来得匆忙，没有准备花束和纸钱，显得有些不礼貌，许沁想下次一定要带上礼物，这次就当是来见一个老朋友。 希望瑜莹小姐不会责怪。 墓碑上宋瑜莹头发柔顺的垂在双肩，双耳露出，唇角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像是、像是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 周思礼手指一寸一寸、仔仔细细抚摸过宋瑜莹照片，酝酿片刻，她嘴唇颤动着，一股儿委屈劲儿满了上来：“妈妈……” 许沁看的忘神。 手腕上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又很快松开。 宋希玉示意她们在另一边等候。 许沁心神领会，随着宋希玉走到另一边。 说好不哭的，结果周思礼还是哭了，她哭的很小声很压抑，宋希玉担忧张望，不过很快，周思礼就缓了过来，她手臂擦擦脸，开始说着其他事情，说着说着就笑了起来。 宋希玉放下心，在她旁边许沁同样松口气。 宋希玉抿唇，声线略微沙哑：“今天谢谢你，思礼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我也很开心。” 快乐都是互相传染的。 第81章 停顿片刻，许沁问出心中想问：“我以为你会阻拦我们来这里。” “是吗？”宋希玉自嘲般的笑了声。 夜色漆黑如墨，浓雾把月光遮住。挂掉那通电话，心中的疲惫成浪般扑来，今夜临时起意的出逃像在疯狂撞击她心口的封印。 她抚着额头，眉头深深蹙着，缓缓道：“大家都小心翼翼的活着，活得墨守成规，活得束手束脚，真的是太累了。” 她看着许沁，就像看着自己，许沁拥有她内心深处空缺的部分，所以打一开始她就没有阻拦的想法。 许沁和宋希玉并排站着，她一抬眸就是宋希玉清晰的侧脸。 记忆里，她从没看见过这么忧愁善感的宋希玉。 为什么宋希玉会有这样感慨呢？ 宋希玉没有从事家族企业，反而‘离经叛道’与所有人对抗去学医，这在她看来应该是酷毙了的事情。 许沁想起曾经她问过宋希玉为什么会选择学医，当时宋希玉说心脏如宝石，她是心脏质检师兼修复师，这么美丽的语言让她直接沉沦。 此刻重新再想起，许沁恍然间发现，她简单的脑袋竟然从未想过宋希玉面对强大的家族，是如何抗争的，她一直被宋希玉牵着鼻子走，把所有事情都想得理所当然。 许沁感到懊恼，原来自己曾错过这么多了解宋希玉的机会。 她的爱真的好幼稚。 许沁咬着嘴唇，痛楚让她变的清醒理智：“你为什么这样说？” 宋希玉像是突然苏醒，她感到眼睛发酸，感到全身无力，今夜太不理智了，她竟然没理由的就泄露了心声，这在她三十三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而且是对着着一个刚满二十的少女。 “许沁，我并不全是你所看的样子。”宋希玉棕眸渐渐染上一层浓厚的郁色，寂寥、慌乱，复杂的情绪在她心里交织。 宋希玉想，大概是许沁对她的印象就此破灭了吧。 许沁所看到的是温柔坚定的她，许沁所喜欢的是充满世间美好品质的她，那是她，也不全是她，那是她给许沁看的她。 宋希玉想，她为什么不继续伪装下去呢，就这样被崇拜，被仰视。 冰冷的风吹过她的发，宋希玉懂了，她想要被理解，想要被共鸣。 是在她忽视和许沁的年龄差之后，她希望两个人能以最平等的姿态、思想交流。 许沁一直看着宋希玉，她当然知道宋希玉不是她所看见的样子。 她对于宋希玉的印象还停留在两年前，这次相遇，大概是在社会摸爬滚打了两年，她开始透过现象去看本质，发现曾经她忽视的每一个地方。 她该被拒绝的，如果宋希玉当时接受那样的她，那两年之后的许沁一定会觉得宋希玉非常卑鄙无耻，因为宋希玉绝不是喜欢她。 过去这么长一段时间，再次见到宋希玉，她的幻想、期盼、生气、高兴等等所有情绪都在告诉她，她仍然在意宋希玉。 对，是在意。 这一次许沁没有轻易说爱这个字。 现在的她在学习什么是爱，如何被爱，如何爱人。 爱不是单方面，爱是相互。 自顾自的诉说衷情是没有意义的，只有灵魂的触碰才是刻骨铭心的。 她不会再这么莽撞。她会观察，她会收敛，也会释放。爱人也该爱她的幸福，如果宋希玉是幸福的，那么她会用最真诚的心祝福她。 她希望，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宋希玉是幸福的。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她们深深的看着地面上对方的影子。 两人寂静无声，却在心口说了无数话。 周思礼说完话后，走到两人身边。 宋希玉伸手抚起垂落在鼻梁的眼镜框，藏匿好泄露的情绪，看向许沁的眼神变得清明平和，她道：“你要不要也去看看宋瑜莹，我们在这边等你。” 许沁点头。 宋瑜莹的墓碑被擦拭得很干净，一看就是有人经常来拜访。 许沁蹲在墓碑前，平视宋瑜莹笑靥如花的脸。 眼前再次浮现最后一次见宋瑜莹时的情形。 许沁眼眶不禁热了起来，说话声音小小的。 瑜莹小姐，真是对不起啦，现在才来看你。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和宋希玉吵了一架，然后搬出了观翠园。 我想来看你，但是我没有立场。其实……其实我有偷偷来过医院找你，但她们都说你已经痊愈离开了。 我没有怀疑。 瑜莹小姐，你是个小骗子。 不，怪我，是我太笨了。 温柔的瑜莹小姐，你总是记挂着所有人，却常常忘了关注自己。 瑜莹小姐，你会托梦吗？我想听听后来的事情。 我先给你讲讲我这两年的事情吧。 在离开观翠园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房子住，可是我没有钱，不过还好我有一个好朋友。 兰欣你还记得吗？就是她帮我找的做假发的中年夫妻。 她说我走了就算了，干嘛还带个娃，其实也不是娃啦，就是那只我捡的橘猫，小新，还有印象吗？你以前说它特别特别可爱，要是下了崽，你一定要抱一只回去养。 小新前年怀了三只崽，其中有一只长毛三花猫超级无敌好看，我想留给你，结果一直没有机会给你，不过我替你养着呢，也教得特别好，只是再也没有机会给你了………… 第82章 好啦，继续言归正传，离开观翠园之后，我没有再用宋希玉的钱。 我开始找工作，我的第一份工作是给人打电话，就是…… 我给你模仿一下，“喂，老师你好，我是来自xx地产的工作人员，我们有一款新楼盘正在出售……” 啪，通常说到这里，那头马上就会挂掉电话，这还算好的，有些人甚至会直接破口大骂，骂人跟骂孙子一样。 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我手足无措，脸涨得通红，经理告诉我干这一行脸皮要厚。 我忽然想起你说过，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自信，都要大大方方的，所以我不气馁，也不害怕被拒绝。 然后我就打电话，不停的打电话，然后被拒绝，不停被拒绝，然后……然后真的有一天有人去看房…… 我恍然明白，我所担忧恐惧的一切，克服它们其实没这么想象中那么难。 瑜莹小姐，谢谢你，让我变得更勇敢更坚强。 我做过很多兼职工作，虽然我一直处在社会的最底层，但我见识过了更加广袤的人间百态，过去我依赖妈妈、依赖舅舅、依赖宋希玉，现在我喜欢不依赖任何人的自己。 瑜莹小姐，我再次遇见了宋希玉。 我仍然想知道她当年为什么突然决定结婚，以及她的结婚对象身材长相、人品家世如何，最重要的是对她好不好。 我想问，怕自己听到不想听的答案，更怕听见想听的答案，最怕我问出口后，再次生出的羁绊会重新搅乱我和她的生活。 我想起有句话是以不动应万变，过去是我太鲁莽太轻率，现在我把自己择出来，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会发生我不知道，但我想我会尽可能的做到让自己不后悔。 瑜莹小姐， 你说我这样做是对的吗？ 风声低鸣，在温柔的回答许沁。 静息片刻，许沁擦去脸颊眼泪，收拾好情绪，朝等待的两人走去。 宋希玉一直在注视着她，和刚才看着周思礼的眼神一样，害怕她哭晕过去，见她还算平和，宋希玉紧拧的眉毛松开，不过一瞬，眼底又蓄积心疼的情绪。 “许姐姐给你。”周思礼唤回许沁思绪，递来湿巾。 “谢谢。”许沁接过湿巾，随意擦了擦，喉咙带着沙哑：“走吧，今天太晚了。” “还没有擦干净。”宋希玉接过许沁准备扔向垃圾桶的湿巾，柔声道：“我来吧，你看不见。” 宋希玉说的太自然了，自然得许沁还没有拒绝，就下意识的抬起了脸。 宋希玉睫羽低垂，看着许沁仿佛在看着一件精美的瓷器，淡淡的银色月光倾洒在许沁的面上，她黑眸闪着盈盈的水波，双颊泪痕斑驳，眼尾和鼻头带着浸染的红迹。 宋希玉轻轻拭去左侧她眼角泪痕，她怕许沁情绪失控，也怕许沁闷在心里。 许沁黑瞳晃动，在宋希玉脸上读到一种叫心疼怜爱的情绪，许沁酸楚，心里直冒上一股委屈劲儿，仿佛这两年的话都到了喉咙口。 许沁偏头避开宋希玉擦过来的手，负气凶狠道：“我跟你瑜莹小姐说的全是你的坏话，说你是怎么欺负我的，说你把我从地狱带到天堂，又亲手将我从天堂推下去，现在又来假惺惺的靠近我，不知道怀着什么目的。” 那双倔强带着防备的双眼盯住她，仿佛要看穿她的内心。 宋希玉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双眉蹙着，既成事实的事情她无法改变，也无法去狡辩。其实一开始遇见许沁，她可以不管不顾，面对许沁接二连三的冷嘲热讽，她更是可以不理不睬。 可是她没有。 她承认她有抱着救赎许沁的想法，可是这段时间的相处让她知道许沁生活得很好，甚至比在观翠园的时候还要好，她可以离开许沁身边的。 可是她没有。 她开始明白，许沁的出现让她在混沌疲惫的人生中找到一个支撑点，她让她从宋家和苏家的纠缠中转移，从一滩烂泥中起来，有了一个目标。 她哪里是在救赎许沁，明明是在救赎自己啊。 这竟然是她的私心。 第42章 璀璨 课间休息十分钟，许沁托着腮，看宋希玉走出教室。 那天晚上宋希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她也不指望宋希玉回答，要是宋希玉再回答一个“救命恩人”理论，是要气死她的。 许沁看透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被时间洪流推着走。 “许沁，你在发什么呆呢？要唱的曲目准备好了吗？”文雨晴眼巴巴的看着许沁，撒着娇继续道：“许宝，我答应了学弟一定要把你请去开幕的，你别让我没面子啊，我的爱情全系你一身啊……” 许沁懒懒的掀着眼皮，她大一的时候获得了校园十佳歌手大赛的第一名，去年邀请她去开幕的，结果她要打工就没去成，许沁拖着嗓音道：“我要……” “你让同事顶工，我付两人时薪！”文雨晴义愤填膺。 “我要……”许沁左右为难。 “我请你吃大餐！”文雨晴乘胜追击。 “我要……”许沁面露难色。 “包饭一个月！”文雨晴咬牙切齿：“不能再多了，再多我要偷电瓶车养你了。” “我要……” 文雨晴眼镜瞪得像铜铃，直勾勾的盯着许沁嘴巴，生怕她狮子大开口。 第83章 许沁奸计得逞，憋着坏笑，眼睛亮灿灿的：“我要上卫生间，你让我出去。” 文雨晴：“？？？” “你怎么不早说？！我以为……可恶……”稀里糊涂下了这么多血本，文雨晴恨得牙痒痒：“那你答应了吗？” “答应了啊。”许沁挑眉，邪魅一笑：“这么多干嘛不答应？” 得了便宜还卖乖，文雨晴掩面：“呜呜呜……许宝……你欺负我……” 许沁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 许沁上完卫生间出来，文雨晴正看着花呗两眼无神，一整个大emo。 许沁白眼，将她手机合上，正正经经道：“别傻了吧唧，逗你的，这些都不需要，我请个假就行。” “啊？”文雨晴一脸不可置信，嘴唇抖动：“呜呜呜……许宝……你暗恋我……” 许沁：“？？？” 文雨晴挤出两滴眼泪：“你竟然对我这么好。” 许沁嘴角抽了下：“滚。” 乖巧如文雨晴：“好的。” “远点。” “好的呢。” … 周五傍晚。 宋希玉到达操场的时候，人声喧杂，人头攒动，已经是外三层了。 天边火烧云交织翻滚，像一团团燃烧的熊熊火焰，热烈又奔放。 在主持人的开场之后，许沁在瞩目和欢呼声之中登台。 她穿着白色吊带裙，腰身纤细，头发垂在双肩，妆容素淡，只描着淡淡的粉色，更显出黑眸亮得惊人。 她垂下头。 整个人蕴着静谧的气质。 操场上也安静下来。 宋希玉恍惚间，眼前的许沁和两年前的许沁开始重合，仿佛一切事情都没有发生，许沁仍是那个乖巧娇俏的少女，那个总爱拿着五分欣喜、三分羞涩、两分胆怯看她的许沁，那是十分十意的许沁。 而她弄丢了。 “告五人《唯一》，许沁。” 主持人退场 前奏起，许沁开嗓。 清澈纯净的声音撩动人的心弦。 “你真的懂唯一的定义，并不简单如呼吸。” … “你真的希望你能厘清，闭上眼睛，用心看清。” … “你的不坚定，配合我颠沛流离。” 夜风吹动许沁的裙摆，她深陷在晚风的温柔之中。 宋希玉以为许沁歌声是让人内心安静的，再多几句她觉得许沁是深情的，唱到最后那微微颤抖的声音里旋转着痛楚、疲惫和想要放弃。 许沁微微仰着下巴，垂着眼皮，懒懒散散的俯视她。 那种平淡的眼神刺痛宋希玉，让她感觉许沁像是斗转的星，下一夜就要消失不见。 话筒里浅到极致的换气声，一曲终了，沉寂的操场在三秒之后反应过来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 在灯光熄灭的那一刻，宋希玉看见许沁嘴角一闪而过的无奈苦涩笑容。 灯光再亮，许沁扬起双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谢幕，从左侧楼梯下来。 旁边有人送上鲜花，许沁不屑的拂开，那人穷追不舍，许沁不耐，接过之后直接扔给文雨晴，肆意潇洒，全然不见刚才的样子。 仿佛只是宋希玉一个错觉。 许沁早早看见了周思礼，她一路小跑过来，伸手揉揉周思礼头发，欢喜道：“小小姐，你怎么来啦？” “小姨说今天晚上你有表演，我让小姨带我来的。”周思礼两眼放小星星，一脸崇拜道：“许姐姐，你唱歌真好听。” “还行吧。”许沁笑，眼神轻扫过宋希玉，没有过多的交流。 “我还没吃饭呢，想吃自助餐，许姐姐，和我们一起去吧。”周思礼拉着许沁的手，软软的撒着娇。 “好呀。” 半个小时后，三人从商场一楼上五楼。 周思礼看见路人总是若有若无飘过来的眼神，往常她和宋希玉出门也是这样，今天再加一个许沁，那惊艳的眼神跟黏上一样，周思礼仰头，宋希玉温柔又优雅，许沁清纯又靓丽。 周思礼忽然想起有人给许沁送花的，她小脑袋一歪，好奇道：“许姐姐，刚才给你送花的人是喜欢你吗？” 喜欢？捕捉到这个词语的宋希玉心里忽的一滞。 仿佛是她字典里第一次出现这个词。 那个送花的人？当时许沁急着过来找周思礼，并没有多看，好像也是个女生吧，啥样忘记了，比赛安排的吧，许沁不甚在意道：“不是哦，那束花是道具，每个唱歌的人都有的。” “喔喔。”周思礼点头，又遗憾道：“早知道我给你准备花了，就是不知道嘛。” “没关系啦，下次准备。”许沁安慰。 三人找到位置坐下，服务员上来倒水。 周思礼摇摆着双腿，葡萄似的大眼睛机灵的转着：“那许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许姐姐这么漂亮，追求你的人应该很多吧，要是互相喜欢是不是就结婚啦？” 正在喝水的许沁有点被呛到，周思礼这小鬼头说话总是出其不意。 许沁喜欢的人？正在点菜的宋希玉抬起棕眸看向许沁，许沁可盐可甜，盐时背着一把吉他，画着小烟熏妆容，张扬又恣意，甜时一袭白色吊带裙，如水蜜桃一样的面颊，让人迫不及待想要咬一口。 这样的人，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的吧。 第84章 许沁拿纸擦擦唇边水渍，用西瓜果盘堵住周思礼的嘴巴：“小孩子家家的别问这么多，不是早说饿了吗，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 三两句打发走周思礼，许沁装作一个不经意抬眸看向宋希玉，谁知宋希玉也正在打量她，许沁尴尬的避开眼神，咳嗽一声道：“我去拿菜。” 吃完饭后，宋希玉分别把两人送回学校和家。 回到家时已经十点多了，洗完澡后，她坐在落地窗前，手边一杯红酒。 打开手机输入许沁唱的那首歌，搜索到原曲，点开。 她是第一次听。 眼前再次浮现许沁那双若即若离的黑眸。 像牵丝一样牵动着她的心。 窗外大厦林立，灯光交错，更显得她落寞。 晚风吹过她没有完全吹干的头发，带着不温和的刺意，她享受这样的不适感，让她可以清醒的思考。 昨天面对许沁直问，她想回答一句她的目的是想赔罪，可是她害怕许沁一句不需要将她拒之千里之外。 她在惶恐，她在患得患失，这样的情愫她从未有过，她无法分辨。 今天忽然冒出喜欢一词。 宋瑜莹曾问过她是否有喜欢的人。 那时她没有回答。 现在再想起，她眼前竟然隐隐约约浮现出许沁那双黑眸。 这是喜欢吗？ 宋希玉感到滑稽，感到可笑，过去许沁跟她表白，被她不留情面的拒绝，而现在她竟然喜欢上许沁了？ 从小到大，她收到过很多情书，但是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动过心。 一个30+不懂什么是喜欢的女人，有什么资格去指责一个未满18岁少女的喜欢。 明明她比许沁也聪明不到哪里去，却拿年龄习惯性的去压制许沁。 仰头含下一口红酒，口腔里绽开略带酸涩的味道。 她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她的喜欢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一时兴起。 她害怕是因为自己这段时间深陷泥潭所导致的缺陷心理，让她对靠近她的人产生畸形依赖的恋爱。 恍然间，她发现这不就是“救命恩人”理论吗？只是现在救命恩人换成了许沁，她是被拯救、被救赎的那个人。 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明明没喝多少红酒，却有了醉意，她扶住眩晕的额头。 再深究，她现在无法分辨对许沁是真的喜欢，还是她施加给自己愧疚和责任，或者两者都有。 所以她不会轻率的告诉许沁，更何况许沁还未原谅两年之前她对她的伤害，更何况她还深陷离婚风波之中。 “喜欢”这个词在她心里种下一颗种子。 或许她可以尝试着，用这个视角去看待许沁，去慢慢摸索她没看见过的许沁，去慢慢摸索她不了解的自己。 第43章 璀璨 周末，许沁下早班看见宋希玉发的微信。 宋希玉：【思礼去上美术课了，五点下课，你能帮我接她回家吗？我大概八点钟回来。】 许沁看看时间，马上就到五点了，迅速回复一个好，打车去宋希玉给的地址。 踩着点下车，周思礼刚刚从二楼下来，看见斑马线对面的许沁，疯狂对她招手道：“许姐姐，我在这！” 许沁一路小跑，周思礼在许沁身后左顾右盼：“小姨呢？” “她有事，八点钟回家，我们先回去吧。”许沁微微气喘道。 “哦……”周思礼失落一瞬，很快脸蛋又笑得像小太阳一样：“许姐姐，我想吃草莓味的奶昔。” 许沁马上给她买，两人一人一个边走边吃。 吃完后，许沁拿湿巾给周思礼擦嘴角，她瞳仁黑溜溜的，天真又可爱，看谁都是笑眯眯的。 许沁指尖滞了滞，有一瞬间的想法，为什么这两周末周思礼都在宋希玉家，为什么周家没来接周思礼？是因为周思礼单纯的想玩吗？ “擦好了。”许沁收回思绪，笑着摸了摸周思礼的头。 回到家，周思礼坐在地毯上打开书包，给许沁看画，眼睛亮晶晶的：“老师说画一幅关于动物园的画，草图画好了，现在上色，我一定是画得最好的。” “动物园呀？”许沁左看看右看看：“咦，我怎么没有看见大象？” “大象？许姐姐喜欢大象吗？我可以画一个。”周思礼在一个最显眼的位置画了一只大象。 画完后，开始上色，许沁坐在旁边看了一会儿，道：“要吃水果吗，我去给你切水果。” “好呀。”周思礼全神贯注，没有抬头。 许沁打开冰箱，比起上次她来，这里有了更多的生活气息。 许沁想，应该是周思礼在的缘故吧。 洗干净草莓和蓝莓，把苹果和菠萝削好，挤上沙拉酱，一个让人充满食欲的果盘跃然眼前。 许沁心满意足的走出厨房。 阳光穿过落地窗，周思礼坐在一堆混乱的水彩笔中间，她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像是失去了色彩的灵魂。 许沁扬起的唇角落下，她轻手轻脚的走在周思礼旁边，出声：“思礼。” “嗯？”周思礼失焦的眼睛慢慢定住，扯出一抹勉强的微笑。 周思礼画上，动物园门口站着两大一小三个背影，左边一个有着浓密头发的女人，右边是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中间是一个扎着红色蝴蝶结双马尾的小孩，他们互相向对方伸出手，可是却没有拉在一起。 第85章 周思礼捏着画纸的手不断收紧，她睫毛颤动，语气里掩不住的失落：“上次我们一家人去动物园的时候，我还没有满八岁。” 许沁心尖倏尔一疼，抚摸着周思礼柔软的头发，声音柔软道：“下个周末许姐姐陪你去好不好。” 周思礼摇头，鼻子里带上哭腔：“不了，我不想去。” “那就不去。”许沁软软道：“你什么时候想去，许姐姐就陪你去。” “好。” 看着画里的三个小人儿，周思礼眼泪像豆子一样滑落，她道：“许姐姐……爸爸说他要结婚了，他喜欢蓝悦阿姨，要和蓝悦阿姨在一起，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许沁愣住，原来如此，怪不得周思礼这两周不愿意回去，也怪不得前几天问起喜欢不喜欢的事情，原来是有预兆。 许沁对周程了解不多，粗略见过一面，感觉他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中国式传统男人，许沁理解，在三十多岁的年龄丧妻，独身一辈子是很难做到的事情。 许沁很客观，没有任何偏见。 只是在心里感慨，为宋瑜莹感慨。 “思礼，先别哭，听许姐姐讲好吗？”许沁把散落一地的水彩笔收好。 周思礼吸吸鼻子，身体一抽一抽的，“好。” “你见过那个叫蓝悦的阿姨吗？你喜欢她吗？” “见过几次，对我也还可以，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可是想到爸爸让我喊她妈妈，我就喊不出口，我只有一个妈妈，她不会回来了。”周思礼心里乱糟糟的，一双眼红彤彤的看着许沁。 “那我们不喊妈妈，就喊阿姨，好吗？在这件事上，没有人能强求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许沁心疼的擦着周思礼小脸上的泪痕。 家里每个人都让她改口，但是她做不到。她不讨厌蓝悦阿姨，她只是觉得好委屈、好气，难道他们都忘了妈妈吗，忘记她曾对他们这么好。 周思礼委屈的抽噎着。 “思礼，妈妈虽然离开了，但是我们的生活还要继续，万一那个阿姨是个很好的人呢，万一她可以照顾爸爸也可以照顾你呢？ “我们心里永远有妈妈的位置。接受并不是背叛，我想瑜莹小姐也会很希望有人替她来爱你。” “思礼，你可以试着去接受，虽然我没见过那个阿姨，但我想她也一定很想被你认可，被大家认可。” 许沁认真的说：“要是那个阿姨欺负你，你就给小姨或者许姐姐说，我们是你永远的依靠，我们给你撑腰，好吗？” 许沁说着说着想起宋瑜莹跟她说过的那些话，那些带给她勇气的话，她现在把这份勇气给周思礼。 世界是一个大轮回。 许沁鼻酸。 周思礼抱着许沁的腰，眼泪像断线珍珠，再次滑落：“许姐姐，可是我还是很想妈妈，我好想她。” “我知道的。”许沁轻轻拍着周思礼后背，不知不觉她的眼睛渐渐有了湿意。 慢慢的，周思礼情绪平静下来，她擦擦脸，继续完成她的画，画上多了很多人，不再是三个人的孤单。 许沁看向画中带着眼镜框的女人，道：“思礼，这件事情你有告诉过小姨吗？” 周思礼摇头：“我没告诉小姨，方雅阿姨让我不要烦小姨。但我觉得小姨是知道的，不然她早把我送回去了。” “为什么让你不要烦宋希玉？” 许沁不解。 周思礼解释道：“方雅阿姨说，小姨和姨夫要离婚了，可是外婆不希望他们离婚，所以外婆非常非常不高兴，她说要把小姨扫地出门。” 离婚？宋希玉要离婚？ 许沁诧异。 所以宋希玉一直没回苏家，也因为和宋韬降到冰点的关系，没有回观翠园，只一直暂住在这座空房。 诧异之后，许沁感到欣喜，离婚意味着宋希玉重新恢复单身，宋希玉拥有无限可能性，好像在许沁面前出现了一条新的路，先不论她走与否，她心里膈应的事情少了一半。 欣喜之后，是疑问，当时宋希玉抛下一切执意要结婚，为什么会在短短两年之后就要离婚，是不喜欢苏淮清了？ 以许沁对宋希玉的了解，她的爱是内敛的、深沉的，不会两年时间就消磨殆尽。 那么就是苏淮清不喜欢宋希玉了。对，一定是，许沁生气，她视若珍宝的宋希玉被旁人弃之敝履。 生气之后，是担忧，宋韬要赶她出家门，宋希玉要如何取舍，她会如何抗争，往常有宋瑜莹站在她身后，而现在只有她孤身一人，怪不得她时常看见宋希玉露出疲惫的神情，一定很累吧。 “苏淮清对宋希玉好吗？”许沁说话时才发现喉咙沙哑得厉害。 “我不知道。”周思礼摇头道：“一般姨夫出现的时候，小姨不会出现，小姨出现的时候，姨夫又不在。小姨结婚之后，我没经常看见她，她之前去国外进修了一年，今年夏天才回来。” 许沁更加认定一定是苏淮清不喜欢宋希玉，且宋希玉也不搭理苏淮清，那为什么又要结婚呢，许沁抿着干涩嘴唇：“什么时候说要离婚？” “方雅阿姨在开学的时候跟我说的。” 周思礼开学？ 那不就是她开学的时候吗？她们再次相遇的时候，所以宋希玉为什么会来学校教书，她原以为全是因为她，现在看来宋希玉或许是因为离婚，想换一个环境生活罢了，顺带看看她过得怎样。 第86章 可是许沁发现她不纠结这个了，无论当时宋希玉出于什么原因来到学校教书，现在她们两个人重新产生了羁绊。 羁绊，在她答应和宋希玉交换问题的时候，就已经产生了。 那是她想靠近宋希玉的借口。 也是宋希玉想要了解她的借口。 … 晚上八点，宋希玉满脸憔悴的打开门，屋里许沁和周思礼正在看电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想起下午给许沁发的微信，她竟然忘的一干二净，真是糊涂了。 许沁托着下巴，慵懒的目光扫来，道：“桌上给你留的有饭菜。” 宋希玉一怔，疲惫的心流过一段暖流，她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道：“谢谢。” 把饭菜放进微波炉，宋希玉疲倦的靠着墙。 再过两周就是宋瑜莹的忌日了，宋韬不让她进墓园。 除非她撤销离婚申请。 叮—— 微波炉声响。 宋希玉拿双筷子在餐桌坐下。 客厅里许沁陪着周思礼看动画片，两人笑得前扑后仰，激动得眼睛亮晶晶的，宋希玉看着，慢慢舒展开紧皱的眉头。 她知道周程要再婚了，她见过蓝悦，是个善良的人，会是一个好的妻子和母亲。 作为小姨，宋希玉很放心。 可是作为宋瑜莹最亲的姐妹，她感到深深的可悲，宋瑜莹从小到大按照宋韬给她铺的路走，这条最成功也是最普通的路。 她问宋瑜莹是否喜欢周程。 宋瑜莹答，如果不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那么嫁给谁都是一样的，周程是她在这群人中找到的最稳妥的人。 所以周程也是这么看待宋瑜莹的，他是个普通男人，他会履行他作为丈夫的一切，他努力工作、疼爱妻子、教导儿女，他绝不会在宋瑜莹生病的时候抛弃她。 在宋瑜莹去世之后，他做了每个普通男人都会做的事情，他另外找了一个“适合做妻子的女人”。 明白吗？周程娶宋瑜莹不是因为她是宋瑜莹，而是因为她是一个适合做妻子的女人。 宋希玉原想宋瑜莹值得一个更爱她的人，就算他会遇见另一个人，也不会是短短两年时间。 宋韬给她铺的路也是这样，实现婚姻双方的最大利益化。 答应结婚是宋韬给她的施压，致命一击是宋瑜莹跪下来求她。 如果她的婚姻是周程那样的人，如果她这一生没有喜欢的人，为了宋瑜莹，她可以磨平棱角，将就一生。 可是苏淮清不是周程。 可是发生了那件事。 许沁回头，瞥一眼宋希玉的碗，自然随意道：“饭够吗？要不要再给你下点面？” 有一瞬间回到了观翠园，暖意赶走她心中沉积已久阴霾，宋希玉前所未有的轻松，她起身收拾好碗筷，摇头浅浅笑道：“不用，我吃饱了。” 她做的饭有这么好吃吗？？ 好吃的都笑了。 许沁疑惑的收回眸。 晚上十点多。 宋希玉送许沁回学校。 坐在副驾驶，身边若有若无飘来宋希玉身上独有的柑橘香气，许沁再次想起周思礼说的，她尝试着打开话题：“今天小小姐说她爸爸要再婚了。” “嗯。”宋希玉握着方向盘，语气坚定有力，“我见过蓝悦，也私底下调查过她，她是一个善良、有爱心的女人，再者，周家也有宋家的老人，你不用担心。” 既然宋希玉这样说了，许沁也放下心了，她润了润喉咙又道：“还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 “什么事？”宋希玉漫不经心道。 “你要离婚了？许沁试探着。 宋希玉有一瞬间的失神，差点忘了过红绿灯，后车按喇叭催促，她踩油门驶离，几秒后，她呼吸慢慢沉下来，她道：“是的。” 许沁和周思礼单独呆了这么久，知道周程要结婚，知道她身上发生的事情，宋希玉并不意外。 “怎么没早点跟我说？”许沁深深地看着宋希玉侧脸，黑眸蓄积起怒气和疏离，声音冷冷的：“是觉得没必要说？还是觉得我年纪太小，听不懂？” 那倒不是，宋希玉早没那样的想法，车停在学校门口，宋希玉侧身，棕眸写满坦诚：“我是想处理好之后再给你说的。” “哦……”许沁怒气慢慢消散：“那你要怎么处理？听思礼说，太太不赞成你离婚，你是要离还是不离？” 如果宋希玉说不离，她必追问前情始末。如果宋希玉说离，当然是过得不好才离。 “离婚申请书我在夏天回国时就已经给了苏家。”宋希玉棕眸里的光逐渐消散，苦涩道：“现在卡在宋家，这里面事情太多，处理起来很棘手。” 宋希玉很快又说：“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这次我们站在一起。” 一起面对宋家，一起抗争。 许沁瞳仁颤动，她期待两年的话，以迟到的形式出现在她的耳边，她坚定不移的盯着宋希玉的棕眸，仿佛誓约一般：“那我们说好了。” “嗯，我答应你。” 宋希玉唇角浅笑，温润如玉。 “回去吧，晚安。” 第44章 璀璨 十月底，天气慢慢转凉，暴雨接连下了两天，许沁望着窗外如瀑布的雨天出神，她不喜欢雨天，雨天总给她不好的预感。 第87章 上课铃声响，许沁收回眸，这堂课是宋希玉的局部解剖学。 门外走进来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是诊断学的老师。 许沁疑惑。 男人解释：“宋老师生病了，这堂课我先替你们上。” 宋希玉生病了？ 可是昨天宋希玉跟她说今天是宋瑜莹的忌日，上午扫完墓之后，下午她会来上课，怎么就突然请假了。 本来她想跟着宋希玉去扫墓的，结果宋希玉说今天宋家很多人都会去，她去不方便。 许沁想起宋韬那双冰冷眼睛就全身生寒，便作罢，心想在另外找时间。 许沁给宋希玉发微信。 专开x车铲恋爱脑！：【生病了吗？怎么没来学校？】 一堂课过去，宋希玉仍然没有回复。 许沁踌躇，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思忖片刻，找姜意请了假。 许沁等好久，才找到空车。打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青山墓园。” 出租车司机本想拒绝，许沁直接一句三倍车费给他堵回去。 接连暴雨两天，城市洼地聚集大大小小的水坑，出租车司机骂骂咧咧，车道拥堵、雨声嘈杂，不断堆积的焦灼烧着许沁的心。 今天宋家人都要去扫墓，那么不可避免的会说起宋希玉要离婚的事情。 她为什么一开始没想到呢，她早该去的。且宋希玉说了要一起面对的，又将她扔下。 许沁眼里渐渐染上怒气。 本该一个小时的路程，到青山墓园的时候已经快四点了。 许沁撑好伞下车，仅短暂一秒，她的衣袖就被雨飘湿，雨太大了，从下坡流来的水像湍急的小溪。 顾不上鞋子被水灌湿，许沁三步作两步爬上上坡，霎那间，眼前一幕她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黑压压的一片伞，黑压压的一群人，他们站在墓园门口，一脸冷漠地看着地下跪着的人。 看那背影，许沁知道。 是宋希玉。 许沁攥手成拳，心里跟被小刀剜一样疼痛，这么大的暴雨，不知道宋希玉跪了多久，更不知道宋家人为何如此待她！ 从石阶走来一个穿着黑色长袖旗袍的女人，在宋希玉不远处停下。 伞面抬起，露出一张闪烁着犀利目光的脸，宋韬。 她高高在上，冷漠无情地俯视宋希玉：“除非你撤销离婚申请，否则今天你不能进墓园。” 宋希玉缓慢而迟钝的抬起头，暴雨让她睁不开眼，她撑着跪到麻木的双膝，声音沙哑到极致，语气却倔强：“我不会撤销，我要离婚。” 宋韬眼里没有任何温度，声音如尖锐的冰凌，直刺心脏：“那好，从此以后你宋希玉不再是我宋家人。你没有来看宋瑜莹的权利，宋家的财产也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你所拥有的我全部要收回。” “以及……”宋韬眼神如一把肃杀的刀，扫过人群：“谁也不准联系宋希玉，不然就是和她一样的下场。” 众人惶恐失色，以飞快的速度压下伞面，避之不及。 唯有两个人。 一个许沁见过，是宋瓒宁。 另一个站在宋韬后面，乌黑长发，面容冷艳，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女，犀利的目光和宋韬如出一辙，她看一眼跪着的宋希玉，再看一眼许沁，嘴角露出极度嘲讽的冷笑。 宋韬也看见了许沁，不过宋韬根本不屑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超过一秒。 宋韬用看垃圾的眼神斜视着宋希玉，擦过宋希玉身侧，朝另一边走去。 剩下的人像围墙一样堵住上山的路，宋希玉露出木然而绝望的表情。 她不理解，她不明白。 为什么她敬爱的人要如此痛伤她。 暴雨打在宋希玉身上，她觉得好疼好疼，可是这种疼丝毫比不上宋韬带给她的痛，她嘴唇声音打着寒颤，高声质问道：“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宋希玉仰视宋韬，试图在她脸上找到一丝丝温情，但是没有，只有利益取舍和价值衡量，宋希玉手扶胸口，痛苦到脸皱成一团：“我已经听了你的话结婚。” “是，你是结了婚，可是现在你要离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宋韬理智冷静到让人感到恐怖：“宋家和苏家一同创作的合作计划，苏家要中途退出，而所有损失需要宋家来承担。” 说着说着，宋韬冷漠的脸上出现一丝波动：“宋希玉，你太自私了！你根本不知道宋家这么多族人为你付出了什么，你背弃了我们，背弃了家族！” 那片黑压压的伞抬起，每一个人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 宋希玉愕然，仿佛一人对抗千军万马，那漫天射来的冷箭。 “是，我是自私的！可是……”宋希玉抬起倔强的脸，抖动着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的嘴唇：“妈，你问过一句我要离婚的原因吗？” 宋韬目光冷凝，像一座不能逾越的高山。 宋希玉指甲掐进肉里，痛诉道：“你知道苏淮清是怎么对我的吗？他打我，你知道我差点耳聋吗？你知道我脚趾骨折差点走不了路吗？你知道我在国外那一年多，是如何忍过康复的痛苦吗？” 在场的人震惊的看着宋希玉。 温柔皎洁似雪莲花的宋希玉，此刻是一只可怜又可悲的丧家之犬。 长久的、沉默的对峙—— 第88章 宋希玉力气用尽，她瘫坐一团，感到窒息：“宋韬，你只是宋家的太太，不是阿姐和我的母亲。” 宋韬孤身而立，不为所动，眼神弥漫着冷冽的寒意，决绝道：“看着宋希玉，不准让她进去。” 说完，宋韬疾步上车，像是怕沾染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宋雨棠绕到另一侧上车，看眼仿佛失去灵魂的宋希玉，她想，宋希玉真是个蠢笨的人，要是她，在苏淮清挥手打她第一次的时候，她就会算计着怎么弄死他，并且夺取他的财产为她所用，为宋家所用。 宋希玉在暴雨中飘摇，像是无根的野草。 许沁想过无数种宋希玉要跟苏淮清离婚的原因，但唯独没有想到这一种，她很气，恨不得上去暴揍苏淮清，她更气宋韬，知道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还无动于衷。 许沁心像被钝刀子割。 一边是宋瑜莹的突然离开，一边是苏淮清的暴力伤害，一边是宋家无情的施压，一边是难熬的肢体康复，心灵上痛苦，外加□□上的折磨，她是怎么渡过漫长黑夜的。 这些她都不知道，甚至她没从宋希玉外表看出来任何痕迹。 是啊，她怎么会看出来呢？ 幼稚的她在重逢之后，只顾着一股脑儿朝宋希玉撒气，只想着如何才能深深刺痛宋希玉。 而宋希玉做了什么呢？ 宋希玉只在第一次见面上前追问她时失了控，后来宋希玉和她一起做志愿者服务，想办法帮她撤销处分。了解她染发的原因，并向她道歉。鼓励她学习，让她坚定自己的理想。 许沁又懊恼又心酸，眼泪在眼眶打转，宋希玉一直是那个宋希玉，温柔到让人破防的宋希玉。 等宋韬的车完全消失在雨幕，许沁走近宋希玉。 宋希玉抬起苍白的脸，头发凌乱湿透紧贴在脸上，她双眼充斥着红血丝，疲惫颓废极了。 看清是许沁，宋希玉短暂愕然之后是欣慰，好像在说你怎么来了，然后又说还好你来了。 “我来了。”许沁举着伞，差一点眼泪又要再次落下来。 许沁捡起地上掉落的眼镜，用衣角小心翼翼擦净放进兜里。 小小的伞遮住她和宋希玉的身子，她能做得不多，任凭狂风又暴雨，她陪着宋希玉，陪她一起对抗。 等到夜幕降临，所有人离开。 宋希玉撑着膝盖起身，猝不及防没有力量，猛然摔倒。 许沁惊呼一声抓住宋希玉手臂，宋希玉借着许沁的力量站稳，看着她，拨开凌乱湿透的头发，露出一抹苦涩到不能再苦涩的笑容：“抱歉，让你看到我最狼狈的样子。” 她本不想许沁来的，可是许沁还是来了，她又庆幸许沁来了，让她可以没有后顾之忧。 她知道，如果她坠落，许沁会接住她。 许沁摇头，心里苦涩得不行：“我扶你进去。” “好。” 暴雨让整座山都布满雾气，宋希玉垂头拖着身子走，仿佛刻入骨骼的记忆。 宋希玉走在墓前，看着笑着的宋瑜莹，紧绷一天的神经，强忍一天的眼泪在此刻分崩离析。 宋希玉瘫坐在墓碑前，伸手抚摸宋瑜莹的眼睛。 阿姐，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你不惜下跪也要我嫁的人。 你怕你离开之后再没有人像你一样爱我，所以你在你能看到的所有人之中挑选了一个最好的，就像母亲曾给你挑选的那样。 你想给我一个好的归宿我明白，可是事与愿违，及时止损有错吗？ 为什么母亲眼里只有利益，不肯看看我身上的伤痕？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许沁看着宋希玉绝望的脸，她蹲下身子，伸手抱住宋希玉，抱住这个弱小无助的宋希玉，“你只是做了自己，做自己是没错的。” 她靠着宋希玉的额头，喃喃道：“谁也不能、也无权决定你的价值，你不是一件用来交易的商品，你是无价之宝，你是你自己的宋希玉。” 宋希玉回抱住她，越来越紧。 第45章 璀璨 从墓园回来，已是深夜。 宋希玉发烧了。 许沁脱掉宋希玉湿透的衣服，扶她上床，喂她吃药。 宋希玉脸色潮红，双眼紧闭，嘴里不停地嗫喏着，许沁大多时候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依稀捕捉到她说的最多的几个字眼，妈妈、姐姐、对不起。 许沁心针扎似的疼，她反反复复给宋希玉擦拭手脚降温。 于是她看见宋希玉的脚。 左脚脚背上布满斑驳丑陋的伤痕，许沁闭上眼，想象到宋希玉承受碎骨之痛，康复之痛，眼泪坠落。 一晚上宋希玉烧了退，退了又烧。 许沁坐在床边一直守着。 疲惫间，一个打盹从睡梦中醒来，许沁习惯性看向旁边。 借着暗暗的光线，许沁看见宋希玉面色平和，眉头松解，想来是烧彻底退下了。 许沁想伸手再捏捏宋希玉被角，恍然发现手中有一个暖暖的，软软的东西。 是宋希玉的手啊。 什么时候宋希玉把手放在了她的手中。 再看，她身上搭着被子。 什么时候宋希玉醒来了，醒来了还要照顾她。 许沁一瞬间眼睛好酸涩，宋希玉总是这样，她不经意间流出的温柔总能让她为之心动。 第89章 她回握住宋希玉的手。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这次她会陪着宋希玉。 … 早上，看宋希玉还在沉睡，许沁没有叫醒她。 许沁熬好粥，以备宋希玉随时醒来。 把昨天宋希玉换下的湿衣服洗净再烘干，坐在沙发上叠衣服，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宋瓒宁打来的电话。 许沁犹豫片刻，怕有什么事情，接起电话。 那头没听见声音，尝试性的喊了声：“姐？” “是我。”许沁解释：“我是许沁，宋希玉发烧了在睡觉。” “哦。”昨天淋了这么久的雨不发烧才怪，宋瓒宁关切道：“严重吗？有没有去医院？” “没事，现在烧已经退下了。” “那就好。”宋瓒宁松口气，又道：“我有东西给宋希玉，等她醒来之后你给她，我就这附近了，很快。” “好。” 十多分钟后，敲门声响起。 许沁开门，宋瓒宁递过来一叠文件。 第一张是皱作一团又抚平的离婚申请书，上面有宋希玉和苏淮清的签名。 紧接着，宋瓒宁翻开下面的文件：“剩下是太太拟的财产公证，宋家给予宋希玉的所有物会在一个月之后收回。” 看许沁面色忧愁，宋瓒宁宽慰道：“你倒不用担心宋希玉从此风餐露宿，衣不蔽体，她在医院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干的。” “不过……”宋瓒宁转折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但你要是为了宋希玉的家产跟她呆在一起，我劝你还是趁早放弃吧。” 宋瓒宁对许沁的印象停留快五年前，现在仅凭许沁的眼睛，他知道许沁不是过去那个怯懦的小孩了。 对于她俩，他有一种直觉，那是第一次见面就有的直觉。 许沁黑眸清明，没有丝毫动摇：“不会的，我从未看见过宋家所谓的家产给宋希玉带来的便利，我只看见她背着这个空虚的躯壳活得好累。” 宋瓒宁一怔，看向许沁的眼神变得深沉。 “我能问你一件事情吗？”许沁迎着光，倔强得像一只刺猬。 “你说。”宋瓒宁微微眯着眼。 “为什么太太对宋希玉这么残忍？”许沁的心悬起来，宋韬对宋希玉已经如此冰冷无情，可是昨晚宋希玉意识不清仍然叫着妈妈，仍然痛苦的流着眼泪。 阳光刺得宋瓒宁眼睛快要睁不开，良久，他叹着一口长长的气说：“太太不这样做又该怎么样做呢？比起让苏家对宋希玉赶尽杀绝，她自己来做这场戏是不是更好呢？” 许沁目瞪口呆，眼前闪过宋韬一次又一次冰冷犀利，带着审视价值的眼睛。 宋瓒宁耸耸肩：“当然这只是我单方向的无聊猜想，不一定正确。我走了，你记得把文件给宋希玉。” 送走宋瓒宁，许沁坐在沙发上。 暴雨之后迎来大晴天，阳光透过落地窗撒在地上，照得人暖洋洋的，手里衣服传来淡淡的洗衣液香气，许沁心思放空，再次想起宋瓒宁的话。 她的记忆被拉回宋瑜莹做手术的那个夏天。 宋韬站在手术室外，风吹起她微灰的头发，她静静地看着那道门。 护士说宋瑜莹手术很成功。 所有人都离开了，但宋韬没离开。 宋韬一直等到宋瑜莹病床推出来，宋瑜莹眼眶湿润的看着她，她伸手抚摸宋瑜莹的额头，对她说：“好了……都好了……” 许沁在第一次看到宋韬露出冰冷以外的情绪。 宋韬是有温情的，只不过藏得很深很深。 那么宋希玉呢？ 是否像宋瓒宁说的，宋韬有这方面的考虑。 她只是想，如果宋韬真的完全绝情，也不会在最后撤走守墓人。 许沁不想在玻璃渣里找糖吃。 究竟如何，许沁不知道，也揣测不了。 只有宋希玉自己最明白。 … 宋希玉醒来的时候屋内一片昏暗，侧眸，窗帘拉得死死的。 旁边许沁正坐在床头看手机。 感觉到宋希玉的动静，许沁看向她道：“醒了？” 宋希玉手搭在存着疼痛后劲儿的额头，声音异常沙哑：“几点了？” “快四点了，要喝水吗？” “嗯。” 许沁把宋希玉扶起来，病后身体软软的，垫个枕头在她背后，递过水杯。 她暗暗打量宋希玉神色，不知道遭受昨天那种打击之后，宋希玉会怎么样？ 她还想问问她苏淮清的事情，但后来想想算了，如果宋希玉想跟她说，她会说的。 小口抿着水，宋希玉干涩的喉咙得到缓解，看许沁眼下堆积着青色，昨天晚上她反反复复发烧，身体异常难受，许沁一直在用湿毛巾给她擦拭身体。 “昨天谢谢了。”宋希玉递回水杯。 “不用。”许沁欣然接受，昨天那种情况要是她不管宋希玉，还会有谁管她，她担得住这份感谢。 “还好有你在。”宋希玉又说。 “我其实也没有做什么。”这点许沁有自知之明，昨天她没上去跟宋韬理论，也没打一顿苏淮清。 “你让我不那么孤单。”阳光笼罩着宋希玉，她的眸子被映射的很淡，看向许沁时却很真诚。 她什么都不缺，独缺破釜沉舟的勇气，而许沁恰有。 第90章 如果没有看见许沁，她不会说后面的话。许沁让她可以在挫败之后，完全放下后背。 她知道她有退路。 宋希玉笑着扯了下嘴角，道：“我有点饿了。” “有粥，我去热。”被宋希玉说的话弄得有点懵，许沁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 许沁端着粥再次走进卧室，宋希玉拉开窗帘，正坐在床边看文件。 是宋瓒宁给她的文件。 宋希玉长发垂在身侧，她头低着，更称得下巴削瘦，她咬着下嘴唇，仿佛要咬出血来，她看着宋韬给她的文件，每个字都是斩断她和宋韬关系的刀。 “还好吗？”许沁担忧的问。 宋希玉抬起一双泛红的眼睛，她使劲的眨着睫毛，缓解不适，深呼吸一口，把文件放在一边，道：“这本来就是我设想到的结果。” 只是真正到来时，宋希玉没想到冲击会这么大。 宋希玉接过粥，小口地喝着，胃里的空虚被逐渐填满，她没这么难受了。 看许沁打着哈欠，宋希玉道：“我没事了，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真的没事？” “嗯。” 许沁不太放心。 “你可以在这里休息，如果你不怕被我传染感冒的话。”宋希玉往另一边挪挪位置。 “不怕。”许沁真的很累了，她也不矫情，脱掉拖鞋直接躺在宋希玉旁边。 被子里有恰到好处的温度，有专属于宋希玉的香气。 许沁之前也睡过宋希玉的床，在医生办公室。 可是这次不一样，大大的不一样。 许沁闭上眼，睡意在她放松之后强烈袭来。 温暖的被子中伸来一只柔软的手将她握住。 她本能地回握住。 像是握住一段成真的美梦。 第46章 璀璨 宋希玉请假一个月。 等许沁再次看见宋希玉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 宋希玉穿着卡其色的风衣走进教室，手解开腰带把风衣放在一旁，露出里面穿的杏色针织长裙，姣好的身材被完美勾勒出来。 她头发系成低丸子头在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眼镜框，笑容温柔，眼神明亮。 更重要的是宋希玉看起来更放松、更自由了。 宋希玉站定后用目光寻找许沁，两人视线对上，宋希玉颔首，盈盈一笑。 文雨晴激动的小声尖叫：“天啦撸，许宝！！我觉得宋希玉在看我！！一个月没见她是想我了吗？” 许沁：？ 许沁打开书：“我看是你想得有点多。” 文雨晴瘪嘴：“哼，许宝，你嫉妒我！” 很快下课铃声响起，许沁起身收拾书包去打工。 门口传来起哄声，紧接着有人喊许沁的名字。 许沁抬眸，教室门口尹涟漪捧着一束红色的玫瑰花正直勾勾的望着她，“嗨~许沁~要一起去吃晚饭吗？” 这已经是这个月的第三次了，自从许沁在校园十佳歌手大赛一展歌喉之后，尹涟漪对她一见钟情，对她展开猛烈的攻势。 许沁压根不搭理，心想，尹涟漪真是无聊找不到事情做。 许沁跨上单肩包，擦过尹涟漪肩膀，酷得像一阵风：“你最好离我远点，我花粉过敏。” “啊？是吗？”被拒绝尹涟漪一点也不苦恼，她把花束藏在背后，脸上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抱歉啦，下次送你塑料花，但不代表我对你是塑料之情噢。” 许沁：…… 宋希玉看许沁背影消失不见，目光落在门口抱着花束的少女。 少女和许沁差不多高，剪着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五官深邃，眉毛浓密，特别像是少数民族。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笑容自信又明媚，很有感染力，让人忍不住想要跟着她笑。 宋希玉听见有人喊少女名字。 “尹涟漪，许沁根本没有花粉过敏，她就是不想要，哈哈哈……” 人群中有人在吼：“你真是有毅力，追了一个月还没放弃。” 尹涟漪扬起头，骄傲大胆的说：“姐就是喜欢许沁怎么了，我想追多久就追多久，和你有狗屁关系？” 语毕，尹涟漪看宋希玉一直看着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不好意思老师，打扰你上课了。” 说完尹涟漪蹦蹦跳跳的走了，半道上遇见姜意从其他教室出来，看姜意快要生气的脸，尹涟漪一秒变乖，离姜意远远的。 宋希玉和姜意打了个照面，一起朝办公室走。 姜意喜笑颜开：“希玉，你之前提的课题研究，学校通过了。” 市人民医院联合医大开展一个关于“先心病”的科研项目，是宋希玉九月来开研讨会的时候就定下的，通过以后，宋希玉就主要在医大实验室了。 “嗯…”宋希玉点头，心思稍许不宁，她没忍住开口问道：“刚才那个抱着花的女孩是？” “哦，你说尹涟漪啊，医学检验技术的大一新生，性格脾气和许沁如出一辙，不过比许沁好的是，她家里有钱，在家中又是幺女，所以就算调皮捣蛋，大家也只会说她是可爱单纯。” “你应该知道，明曦医疗，专门做检测的公司，去年在香港上市，大家都笑称尹涟漪是明曦小公主。” 走到办公室，姜意喝了口水：“听说她最近在追求许沁，这不欢喜冤家么，我倒是要看谁治得了谁。” 第91章 一想到那画面姜意差点笑呛水，她放下杯子道：“半学期过去了，我看许沁没有缺席一堂课，任课老师对她平时的表现也还挺满意的，不枉费你一片心。对了，你和许沁到底啥关系啊？” “嗯……”宋希玉略显敷衍。 姜意摸摸鼻子，不知为何宋希玉忽然低气压，她转头工作，不再继续话题。 宋希玉看向窗外，秋风几许萧瑟，落叶飘落一地。 原来有人在追求许沁啊，宋希玉应该感到高兴的，尤其是尹涟漪长相不错，性格大方，家世也好。 可是，宋希玉心底滋生出别样的情绪，酸酸的，像吃了一瓣未成熟的橘子。 这一个月她在处理离婚相关事宜，有些东西是她的后手。 回来学校之后，感觉像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是要回到正常的生活了吗？许沁上课下课打工，她上课下课回家。 可是宋希玉不甘。 不甘如此平淡， 不甘和许沁没有关联。 宋希玉埋头在办公室做课件，再抬头时发现办公室已经没人了。 关掉灯，退出办公室，忽然吹来的一阵秋风冷得让人直打哆嗦，宋希玉拢拢衣领。 忽然想喝奶茶了。 宋希玉往学校后街走，此刻后街正是热闹的时候，炸串、麻辣烫、煎饼果子、烤冷面，看得人应接不暇。 … 忙了一下午，许沁抽空吃晚饭。 她们隔壁是一家过桥米线店，味道还不错，许沁点了份麻辣味的。 “好辣好辣。”才吃两口尹涟漪就辣到伸舌头，两只手狂扇。 许沁被逗笑了：“谁叫你跟我点一样的。” 尹涟漪嘴唇红嫣嫣的：“那我不是想尝尝你喜欢的口味吗？人嘛，就是要尝试……” “打住，我不想听。”许沁甩头回来，一边看手机一边吃米线。 尹涟漪不想吃了，把米线推开，狂喝加双倍料的奶茶，眯着眼睛道：“啊啊啊，好喝好喝，许沁，你的手艺真好。” 金钱的力量能不好吗，尹涟漪再加点钱，她可以连珍珠桶都给她。 许沁看眼没动几口的米线，皱眉道：“小公主，别浪费粮食好么，明知道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去做。” 许沁觉得挺可惜的，她高中毕业的时候差点连饭都吃不起了，这位这么浪费。 “好的好的，下不为例。”尹涟漪厚着脸皮笑。 看着尹涟漪以为她在开玩笑的表情，许沁无语的扯了下嘴角，不再理会。 “许沁，你看。”尹涟漪从包里拿出两张票，眼睛亮晶晶的：“银河航行乐队的音乐节表演门票，我费了好久力气才搞到的，怎么样，这周末，去不去？” 尹涟漪初识许沁是《唯一》，后来她为许沁进入摇滚社团，看过许沁唱歌的视频，也听了许沁两首线下。 她被许沁的歌声彻底吸引，得知许沁热爱，送许沁摇滚音乐节的门票，不正是投其所好？ 许沁承认她真的是有点心动了，虽然她不喜欢尹涟漪，但是音乐节门票是无辜的，好伐？ 许沁拿筷子的手停滞住，目光纠结的看着门票，经过激烈的思想挣扎，算了，下周末要打工呢。 许沁不耐的打开尹涟漪的手道：“不去，有事。” “啊？”尹涟漪再一次被拒绝。 她旋即想，是不是许沁不想和她一起去啊？票都拿来了…… 尹涟漪一咬牙把票直接塞进许沁兜里，委屈道：“那你和别人去吧，记得是我给你买的票就行，记得我对你的好。” 许沁：“？？？” 尹涟漪没吃几口米线啊，说话怎么跟吃饱了撑着似的。 怕许沁把票还给她，尹涟漪立马跳开，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笑容：“许沁，要是没人陪你去，你喊我啊，我随时on call。” 许沁：…… 我谢谢你啊。 尹涟漪很快跑出许沁视线。 许沁一整个大无语，她收回眸，眼角忽然扫视过奶茶店门口一抹卡其色的影子。 许沁：？ 许沁不确信的再次看向那影子。 许沁和宋希玉对视。 宋希玉什么时候来的，来这里干嘛？ 吃饭？喝奶茶？有没有听到她和尹涟漪的对话？ 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挺尴尬的。 而且宋希玉表情看起来有些怪怪的，外加一丝臭臭的。 许沁试探性的对着宋希玉招手。 宋希玉走了过来。 许沁更加：？？ 待宋希玉走进店铺，许沁率先发问：“你在这里干嘛？” “喝奶茶。” 宋希玉瞄向许沁露出衣角的门票，一眼记住了时间和地点。 哦……对哈，刚才宋希玉就在奶茶店门口。 “那你点了没点？”许沁问。 “没点。” “你怎么没点？先排上队呗。”许沁一碗米线快吃完了，的确有点辣，她鼻头冒了些细汗出来。 “你没在。” 许沁更加：？？？ 许沁看着宋希玉一本正经的样子，笑道：“难不成我做的奶茶要好吃一些” “嗯。”宋希玉回想起尹涟漪喝的那杯，道：“我要双倍加料的。” “行行行，美丽的客人，等我去给你做。”话出口，许沁忽然有一种在观翠园她等着宋希玉加班回来，给她煮意面的既视感，许沁被自己逗得暗暗发笑。 第92章 顿了秒，许沁又道：“吃饭了没？” “还没有。”宋希玉回头看看菜单，要了一份藤椒味米线。 米线端上来，许沁吃得差不多了，擦干净嘴，对宋希玉道：“你先吃着，我去给你做奶茶。” “好。” 宋希玉吃着米粉，又麻又辣的味觉刺激着她的感官。 如果说尹涟漪送花是给宋希玉敲响警钟，那今天晚上看见尹涟漪和许沁在一起亲昵的说话，宋希玉彻底明白那种酸溜溜的情绪是什么了。 她在吃醋，她在嫉妒。 面对竞争者的出现，那颗她种下的名为“喜欢”的种子，在这一刻疯狂生根发芽。 她以为掺杂着愧疚和责任的喜欢，其实就是喜欢，纯的不能再纯的喜欢。 那她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许沁的呢？ 是观翠园里那个乖巧的少女？ 还是重逢之后洒脱的许沁？ 两年时间许沁变了很多，但不变的是人格底色。 所以，她所喜欢的是无论什么样子的许沁。 是她厘清对于许沁不一样的情愫。 她开始有意无意的展露最真实的自己，因为她知道，过去许沁喜欢她是因为她的完美，而她希望许沁看到她的不完美。 她想许沁再次主动靠近她，不是以被资助的学生，而是以一个普通人。 但她忘了一个前提，前提是许沁仍然喜欢她。 “做好了。”许沁把奶茶吸管插好，递给宋希玉，顺带眨眨眼：“加料版但正常价，独一份。” “那尹涟漪的呢？”宋希玉抚了抚眼镜框，认真的表情看着许沁。 奶茶不酸啊，宋希玉这话怎么听起来酸溜溜的？？ 许沁没多想道：“她啊，付了十倍钱，就双倍料呗，再多那杯子也装不下。” “哦。”宋希玉唇角露出一道不易察觉的微笑，又道：“你什么时候下班？” “十点。”许沁黑眸灿若星辰，笑：“怎么，你要等我下班，送我回家？” “我就问问，你离学校这么近，需要我送你回家么。”宋希玉笑意加深。 许沁：…… 再见。 吃完饭后，宋希玉在后街转了转，看见有新鲜草莓，买了两盒给许沁。 许沁接过放在柜台下面，忙起来也顾不上搭理宋希玉。 宋希玉记得，往常许沁来医院给她送换洗衣服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忙。 宋希玉看了会儿独自离开。 曾经许沁朝她走了九十九步，她一步没迈。 现在她朝许沁走一百零一步，她欠许沁的。 第47章 璀璨 周六晚上，许沁躺在床上，从包里拿出音乐节门票开始犯难。 手机震动，尹涟漪发来微信。 落在x心的一个小涟漪：【明天下午我来接你啊。】 啊啊啊，好想去，可是不行，她这个月的全勤奖全靠这一天了。 专开x车铲恋爱脑！：【搞事业重要。/抱拳/抱拳/抱拳】 落在x心的一个小涟漪：【嘻嘻，你那个算什么事业啊，日结多少钱一天，我给你呗。】 专开x车铲恋爱脑！：【……】 会不会尊重人。 落在x心的一个小涟漪：【我等你啊，我们不见不散。这票现在是有钱都买不到，错过一次等一年！】 是啊，这票价抵过她好几个全勤了。 许沁盯着天花板，双眼放空，又开始动摇了。 手机再次震动，许沁拿起一看。 宋希玉：【明天早上六点半学校大门口集合，志愿者服务。】 不是吧！ 许沁痛苦的捂着脸。 神啊，把她分成三半吧，一半去打工，一半去音乐节，一半去做志愿者服务。 一番权衡。 她的志愿者服务时长还远远不够，得在大四之前撤销处分才行，她泪眼汪汪的回复微信。 专开x车铲恋爱脑！：【好的。】 宋希玉：【想吃什么早餐？】 许沁：？ 这话怎么说的早餐是为她特供似的。 许沁忽然起了坏心思。 专开x车铲恋爱脑！：【什么都可以？】 宋希玉：【嗯。】 专开x车铲恋爱脑！：【三明治。】 宋希玉：【可以。】 专开x车铲恋爱脑！：【你做的？】 那头等了几秒才回复。 宋希玉：【可以。】 专开x车铲恋爱脑！：【早餐要营养均衡，再来一杯现磨豆浆吧，要花生红枣口味的。】 专开x车铲恋爱脑！：【也要你做的哦。】 宋希玉：【可以。】 许沁兴致大起，趴在床上。 专开x车铲恋爱脑！：【再来点维生素，水果沙拉，里面要有苹果、香蕉、提子、柚子、葡萄。都要你亲手做的哦。】 宋希玉正在输入，许沁笑意越来越深。 宋希玉：【你是小猪崽？这么多吃的完？】 呃…… 许沁：呆ing…… 专开x车铲恋爱脑！：【哈哈哈……明明是你懒，不想做这么多。】 超市马上要关门了，宋希玉拿上外套开车出去。 宋希玉推着购物车，一边挑选许沁所说的，一边想起许沁娇俏可爱的样子。 情不自禁唇角弯起。 第93章 紧接着宋希玉脑中缓缓飘来三个字。 恋爱脑。 所以恋爱脑是什么意思？ … 翌日，天色还没亮。 许沁打着哈欠来到学校大门口。 大巴车前没有发早餐。 嗯？是只有那一次特供吗？ 许沁上车，宋希玉在车辆后排等她。 喔？许沁一下子乐了，难道宋希玉真的给她准备早餐了？？ 走到座位后，宋希玉打开保鲜盒，三明治，还有水果沙拉。 宋希玉递过一个杯子：“花生红枣味的豆浆，热的。” 许沁定睛一看，昨天她说的样样不差。 许沁大为吃惊：“你几点起来的？” 做起来很简单，就是品种多有点复杂，宋希玉道：“五点半。” 许沁讶异：“你睡不着？” 宋希玉：…… 许沁是故意那么说的，就想逗逗宋希玉。 自从宋希玉回来学校，许沁觉得宋希玉怪怪的。 怪可爱的。 宋希玉做不多，两人很快就吃完了。 早上起来的太早了，许沁靠在宋希玉肩膀，语气雾蒙蒙道：“我睡会儿。” 突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强撑着带着睡意的眼睛，抬头看宋希玉：“你也睡会儿，毕竟这么早起来做早餐。” 这爱心早餐，许沁其实吃得挺惶恐的。 不知道宋希玉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不一会儿，许沁睡着了。 宋希玉侧头看，许沁呼吸均匀，面容安静。 她的皮肤很白，几乎看不出来毛孔，睫毛也很长，鼻子挺拔，唇色似樱桃，许沁的五官有一种原生态的美，像是山野间的精灵。 许沁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像石榴花。 “到了。”宋希玉轻轻的推了下许沁，她从未觉得一个小时会这么短。 “噢……”许沁接连打几个哈欠，侧眸看宋希玉正在揉着发麻的肩膀。 呃…… 许沁干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上手帮宋希玉捏着肩膀：“你怎么不叫醒我？” 宋希玉身子侧过去，让许沁更好给她按肩：“叫了，这不是你没醒吗，就索性让你一直睡了。” 许沁摸摸鼻子，她没觉得她睡得有这么死啊。 是宋希玉装备的太好了，给她拉上窗帘，还给她准备了小毯子。 嗯，一定是。 今天的志愿者服务对象是敬老院。 他们医学院过来类似于义诊。 宋希玉负责医学咨询，许沁负责测血压。 许沁一坐下就开始进入状态。 一上午很快过去，许沁累得水都没喝一口。 幸好早餐吃的多，不然她早就累趴下了。 坐在院子里的银杏树下休息，得了空闲的学生们很快把宋希玉围起来。 早上太早，且宋希玉坐在车后，所有很多人都不知道她来了。 直到下车的时候，众人才看见她，又顾着义诊马上开始了，没来得及给宋希玉打招呼。 这会儿众人围着宋希玉众星捧月似的，许沁连人群都挤不进去。 许沁忿忿的想，那又怎么样，你们的宋希玉宋老师可是早上五点半就起来给我做早餐了，哼哼。 许沁无聊的拔着花台里的野草。 打开手机，文雨晴一个小时前给她发的微信。 柏林一场雨：【许宝，我坐上地铁啦，等会儿再转大巴车。音乐节附近有一个游乐场，我们到了先去吃饭，下午玩一玩，然后晚上去听音乐节。】 柏林一场雨：【游乐场好多人，我看见狐尼克和兔朱迪了，可爱死了，啊啊啊！！】 省略数十条微信疯狂轰炸…… 柏林一场雨：【送你一张我的大美照。/图片.jpg】 自拍里文雨晴撅着嘴巴。 可恶！得了便宜还卖乖！许沁真想一个大耳巴子扇过去。 呜呜呜，想去音乐节。 许沁抬头，宋希玉正和同学们谈天说地，呵、真是好一个惬意的周末。 对上宋希玉看过来的眼神，许沁气愤的做个鬼脸。 那头宋希玉微怔。 澄黄银杏树下，秋风吹落树叶落在许沁肩膀，她厌烦的拂走，小手一边气鼓鼓的拔着野草，一边哀怨的瞪着她。 是气她冷落了她么。 宋希玉失笑，借口上卫生间离开人群。 拿手机给许沁发微信。 宋希玉：【那下次我不陪你来参加志愿者服务了。】 许沁看见这几个字，孩子气是孩子气，正事另当别论。 专开x车铲恋爱脑！：【那倒不用，你想来就来。你来了，大家积极性都高了，恨不得在你面前出尽风头。】 宋希玉笑：【行，那到时候我再看。】 宋希玉：【晚上等我，请你吃饭，想吃什么？】 专开x车铲恋爱脑！：【烤肉吧。】 宋希玉：【好。】 发完信息，宋希玉从卫生间出来，装作不经意的扫过银杏树下的许沁。 许沁嘴角挂着笑容，看见宋希玉她又强压了下去，显得有点小傲娇。 下午，他们帮老人打扫卫生，晒被子。 忙完这些都下午五点了。 坐上返程的车，宋希玉被簇拥着坐在前面。 许沁一个人坐在后面，她乐得自在，又开始打瞌睡。 第94章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沁醒来，大巴车已经停下了，车内又黑又安静。 什么！她被忘在车里了！ 宋希玉！！！！ 许沁火立马都上来了。 “你醒了。” 旁边响起一道温柔又清冽的声音。 许沁火立马熄了。 宋希玉坐在过道另一边靠窗的座位，膝盖上放着电脑，弱弱的光线映照在她的银色眼镜框上，显得她整个人都很柔和。 许沁看看手机，七点了，宋希玉也不叫醒她，不过睡得是真舒服啊。 许沁伸伸懒腰：“走吧，吃饭，饿了。” “等一下，我这里马上就完。”宋希玉盯着电脑。 “噢……” 原来不是宋希玉想让她多睡儿，是宋希玉有工作。 许沁暗暗瘪嘴。 手机玩了十分钟，宋希玉还在看电脑，眉头皱得紧紧的。 不知道宋希玉在干什么。 许沁探头看，看不见，就直接坐在宋希玉旁边看。 在做ppt啊，不过这好像不是宋希玉授课的局部解剖学内容诶。 许沁的头几乎挡了她整个电脑。 许沁后知后觉的侧眸。 那种熟悉的石榴花香气从许沁后颈散发出来，她的双眸如黑曜石一般，盈盈闪着亮光。 宋希玉用眼神细细的描绘她的五官，最后落在她似水蜜桃似的嘴唇上，温而热气息在两人之间流转，她道：“许沁，你很美。” 许沁心跳忽然重了一秒，她以同样热烈的目光回看宋希玉，道：“我知道。” 宋希玉被许沁逗笑了。 停顿片刻，宋希玉又道：“许沁，明天过后我就不再代课了。” “你要去哪？”许沁神情一下子变得紧张。宋希玉又要突然消失在她的世界里么。 宋希玉一愣，想到许沁所想，自责道：“怪我没有说清楚，明天上完课之后我会去实验室工作，是医院和医大的共同研究的课题。” 许沁松口气。 宋希玉伸手摸摸许沁的头发，棕眸澄澈温柔：“放心吧，如果我再次选择离开，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许沁吸吸鼻子，宋希玉说得好像她原谅了她上次离开似的。 不，她还没有原谅呢。 宋希玉合上电脑：“走吧，去吃饭。” 吃完饭后，宋希玉送许沁回寝室。 走到寝室楼下，宋希玉拿出两张门票给许沁：“张桀演唱会的门票，今天参加志愿者服务，不是没去成音乐节吗，补给你的。” 啊啊啊啊啊！竟然是张桀! 许沁最喜欢的歌手！ 让她参加志愿者服务一千个小时都行！ “嘿嘿。”许沁笑容笑得比花还灿烂，双手不客气的伸手接过，“不过你怎么知道今天我本来要去音乐节的。” 许沁看看演唱会时间，明年四月份，在隔壁市。 能不知道么，都撞见尹涟漪给你送票了。 月色在宋希玉瞳仁里摇晃，她浅浅笑道：“碰巧罢了，回去早点休息，晚安。” 第48章 璀璨 星期一，许沁上午十一点的课。 班级群里宋希玉发了通知，说这是她的最后一堂课。 许沁到达教室的时候，人满为患，差点连作为本班学生的她都没有座位。 许沁想起一句流传在医学生中的玩笑话，说出了教室，离了学校，再见老师面就要付挂号费了。 文雨晴依依不舍道：“不知道有生之年，我能和宋希玉做同事不。” 许沁认真的说：“可以，就是读研读博最好再留一个学。” “啊！”文雨晴跟被抽了魂魄一样：“救我，我还是回到我们村里当乡医吧，祖国的基层医疗需要我。” 许沁瞥一眼文雨晴，这丫虽然嘴上那么说，不也暗暗准备考研么。 装，内里比谁都卷。 “许沁，这里！给你们占了座位。”尹涟漪站起来对她招手。 “你怎么在这里？”许沁朝教室后面走去。 “你不回我微信……我找不见你。”尹涟漪下垂眼看着许沁，委屈道：“昨天晚上我在音乐节等你呢，你咋没来？” 许沁把书本拿出来：“我也没说我要来啊。” 尹涟漪呆住：你说的真对。 文雨晴听见这话，默默的侧过头去。 多谢尹涟漪尹姐妹的赠票。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教室迅速安静下来。 门外由远及近响起高跟鞋的声音。 宋希玉穿着白色西装，衣服上有竹叶刺绣，西式和新中式的融合，别有一番风格。 站定，宋希玉习惯性在人群中找许沁。 许沁坐在教室后几排。 在她旁边，尹涟漪正满脸爱慕的盯着许沁。 宋希玉眸色一暗。 “许沁……”尹涟漪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献宝似的从包里拿出海报：“我给你要来了签名海报。” 许沁眼睛一下子亮起来。 观察着许沁表情，尹涟漪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昨天你不没来吗？我给你准备了一个人形立牌，然后你看这是我们两个和乐队合照。” 许沁：？ 真的会笑死。 “尹涟漪同学，请不要影响课堂秩序。” 教室前面飘来冷冷的、硬硬的声音。 第95章 尹涟漪抬头看，不是，不是说临床系的宋希玉老师很温柔吗？她不就是上课说了几句小话吗，而且她的ppt才刚刚打开，宋希玉怎么一副要吃了她的样子。 尹涟漪咽咽口水，回飘一句：“对不起，老师。” 宋希玉收回眸，没再看她。 尹涟漪后知后觉的，嗯？临床系的老师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许沁托腮看宋希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是最后一堂课，所以宋希玉表情看起来有点不高兴，是不是舍不得呀。 尹涟漪碰碰许沁手肘，在她的书本空白处写下字：看微信。 许沁打开手机，看见尹涟漪给她发的照片。 照片里她的人形立牌到了音乐节门口。 吃了羊肉串、冰激凌。 听了音乐节，还和乐队合了影。 跟真的她来了一样。 不是，尹涟漪这小脑袋瓜到底是怎么长的啊。 许沁暗暗发笑，笑得胸腔闷不住，双肩抖动起来。 讲台上，宋希玉看见许沁和尹涟漪一人抱一个手机，咯咯笑个不停，棕眸更加深沉，她声音提高了些：“尹涟漪同学，你这么能讲，要不你到上面来讲？” 尹涟漪：？？？ 她没有说话啊，怎么宋希玉就逮着她了。 而且怎么感觉宋希玉说话有一股敌对的味道。 “对不起，老师。”尹涟漪非常抱歉的说。 “再有下次，我就请你出去了。”宋希玉语气冷冷的。 “好的好的。”尹涟漪把头埋到最低，保证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许沁匪夷所思，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宋希玉第一次上课突袭点名也是这个阵仗，这马上要调任了，也要来个三把火？？ 宋希玉向许沁瞥来一眼：“有些同学上课不要走神，也不要去招惹同学说话聊天。” 这应该不是在说她吧……… 对上宋希玉目光，许沁还是心虚的坐直了些。 四十分钟终于过去，累瘫了的尹涟漪直接趴下，吐槽：“我的乖乖，我的专业课我也没上得这么认真！这一堂课，我感觉宋老师时时刻刻都在看我！那种感受你们明白吗！！” 文雨晴拿出小镜子，刷刷睫毛：“那是在看我好吗？自从宋希玉代课以来，每次来教室都是先看我坐在哪里。” 尹涟漪：？ 许沁：？？ 尹涟漪：“我觉得是你的错觉。” 许沁：“我也。” “你们嫉妒，我明白。”文雨晴不好意思的收好镜子：“借过，我走了，有人约我吃午饭。” 许沁笔帽盖上，收拾书包。 尹涟漪惊魂未定：“许沁，宋老师真的好严格。” “嗯。”许沁追加吐槽：“她不仅要求我修满学分，还要求每科目95+” “95+……这还不简单。”尹涟漪嘻嘻笑道：“我帮你。” “怎么帮？”许沁来了兴致。 “嘿嘿。”尹涟漪悄悄凑近许沁耳朵：“钞能力。” 许沁：……………… 许沁：“先行一步。” 尹涟漪狗腿子追上：“许沁，你误会我了，我不是说买题，我意思是我们可以和任课老师搞好关系，让他们对你下手轻一点。” 许沁潇洒摆手：“算了吧，尹小公主，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虽然苦恼考试，但是学习是为自己学，考试是她接受检阅的一种方式，考不好证明她有遗漏的地方，再学就是了，没必要丢了人品。 再者，这种方式是她最最讨厌的方式，如果不是这个，她也不会背上处分。 尹涟漪跟个牛皮糖一样再次缠上：“好啦好啦，那我不说这个了。”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许沁有捷径不走。 大学就该享受该享受的时光啊，剩下的就等上班再去焦虑咯。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昨天到底干什么去了。”尹涟漪岔开话题。 许沁以为尹涟漪都忘记了，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许沁道：“我去做志愿者服务了。” “去做那个干嘛？” “我乐于助人。” 尹涟漪笑：“那下次我也去。” 许沁：…… 早知道不说了，尹涟漪去捣乱还差不多。 许沁正经道：“我做那个是为了撤销处分。” “你咋了，你被处分。”尹涟漪好奇宝宝。 “说来话长，不说了。”顿了秒，许沁又说：“我再做个两、三次服务就够了。再说这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要下学期才有活动。” “哦……”尹涟漪说：“真遗憾，不能使用我的钞能力了。” 许沁：……… 秋天的阳光带着悲凉的气氛，许沁叹一口无奈的气说：“尹涟漪，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别在我这里在费工夫了。” 尹涟漪深情的望着许沁，差点落下来眼泪：“许沁，你怎么和小说女主角一模一样的话呢。你放心，我会越挫越勇，绝不会像小说里面那么狗血，随便说说就离开。” 许沁：…………… 两人又说又笑的样子刺痛宋希玉的眸子。 什么时候许沁和尹涟漪这么要好了？难道许沁也喜欢尹涟漪？ 医技专业有这么闲吗？ 随随便便就来蹭课。 宋希玉发微信问姜意。 第96章 许沁看宋希玉走在她们旁边，随口道：“去哪个食堂吃饭？” “二食堂。” “我也去那个吧。” 尹涟漪：？ 尹涟漪扯扯许沁衣角，小声道：“咱们避开除二食堂以外的任何一个食堂呀。” “我想吃二食堂的刀削面。”许沁想想都有点流口水。 尹涟漪：？？ 不是吧大姐，你是有什么怪癖吗？喜欢和老师一起吃饭。 “那我也吃刀削面吧。”尹涟漪含泪说。 语毕，兜里电话铃声响起，尹涟漪接起电话：“喂？姜老师，什么？你找我有急事？好的我马上过来。” 尹涟漪挂完电话，看着许沁遗憾的说：“老师找我有事，我就不陪你去吃饭了，你别生气，下次我补上。” 许沁：“行。” 她也没喊尹涟漪陪她吃饭啊。 看尹涟漪拐过楼梯角不见，宋希玉收回眸，声线有点不自然：“你和尹涟漪关系还挺好的。” 许沁摸摸耳朵，不以为然的说：“还行吧，她人不坏，就是有点傻，有时候挺搞笑的。” 宋希玉侧眸，许沁说着说着自己还笑了起来。 宋希玉嘴唇抿紧，像吃了一整颗柠檬，由口及心，酸楚不停。 第49章 璀璨 临近期末考试，许沁在图书馆里呆的时间更久了。 初冬下午三点的阳光，温暖和煦，许沁坐在靠窗的位置，啃着三理一化，病理学、药理学、生理学、生物化学。 “咔嚓——”一声相机快门声。 许沁皱眉看向声源，尹涟漪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我这次真的不是跟着你来的，碰巧，纯属碰巧，我正在给摄影社团拍秋天的主题照片呢。” “嗯……”许沁不耐烦的应答一声，低头继续看书。 “许沁，看镜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尹涟漪坐在她旁边，手机高举，许沁一抬头，迷迷蒙蒙的看眼摄像头再看看尹涟漪，道：“你干嘛？” “我在干嘛你看不出来吗？拍照片呀。”拍完后，尹涟漪两指放大许沁的脸，仔细观察。 “你不说废话会死。”许沁懒得搭理尹涟漪，抱起书换座位。 … 姜意写完教案，忽觉肚子饿，手边是早上没吃完的肉松小贝，她拿起一块，边吃边刷朋友圈。 落在x心的一个小涟漪： “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了，大家知道就行。” 配图九宫格。 八张许沁的照片，正中间是两人和合照。 姜意忍不住感慨一声：“哎哎……年轻就是好啊，谈个恋爱这么高调，动不动就扔九宫图照片，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我要是让我家老公发一个，他准说让下属看见影响他威严的形象，哈哈哈……” 办公室里没有回应，姜意抬头，原来办公室里除她之外只剩下两个人了。 宋希玉正在和新来的解剖学老师交接工作，没空接话。 交接完工作，宋希玉后知后觉的打趣姜意一句：“你和你家老公不也是从学生时代恋爱的吗？那会儿不是成天朋友圈刷屏？” “哈哈哈……”姜意就是怀念。 看宋希玉心情好，姜意八卦道：“你家老公呢？你在这上班这么久，也没看见他来接你下班，而且平时也不见你发个朋友圈，搞得这么神秘干嘛？” “我离婚了。” 姜意：？？？ 什么情况！ 第一次看见有人说离婚说的这么轻描淡写的，再仔细看宋希玉笑着的脸，那扬起的嘴角是压都压不下去。 “为啥呀？”姜意一脸好奇。 “不合适。”宋希玉眉都没抬一下 那不合适的原因多了去了，看来是宋希玉不愿多说。 顿了秒，姜意又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几天。” 姜意：？？？ 这么快就走出来了？不至少得一年半载？ 姜意觉得宋希玉对逃课学生的表情都比她说离婚时更难过，早听说宋希玉闪婚，果然强扭的瓜不甜。。。 姜意对自己的分析很满意，她安慰道：“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们还是自由恋爱比较好。” “嗯…”宋希玉把凳子推进桌下，整理好桌面，把离职书递给姜意。 一个漫不经意看见姜意手机上点开的照片。 照片里，金色阳光撒在两人身上，像是镀了一层光环。 尹涟漪扬起春光明媚的笑脸，眼睛明亮。 许沁雾蒙蒙的看着尹涟漪，像痴情女郎。 姜意特地扬起手机一张张给宋希玉看：“虽然她俩人都是让老师头疼的学生，但是脸蛋长得好看，站在一起也般配，养眼。” 想起刚才姜意说的谈恋爱，宋希玉眸色一暗，骤然间，语气有点冷冷的：“一点都不般配。” 姜意：？ 怎么这话听起来有点酸，难道是离婚之后见不得这你爱我爱的场面？ 姜意打量宋希玉，宋希玉脸色极度不自然，似在斟酌语句，姜意何时见过这么古怪的宋希玉。 “发朋友圈真的有这么重要？” 宋希玉终于憋了一句出来。 “当然啦。”姜意可是发朋友圈狂魔，她道：“谈恋爱必须朋友圈官宣懂么，一是证明爱意，二是给予伴侣安全感，三是警示他人，四是获得支持和祝福，五是展现亲密关系，时不时秀个恩爱，羡慕死那些单身狗。” 第97章 原来如此。 从不主动发朋友圈的宋希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姜意把离职书递还给宋希玉：“签好字了，交给人事就行。” “谢谢。”宋希玉接过，一边往行政大楼走，一边掏出手机。 许沁头像是小新，宋希玉一直记得的。 点开朋友圈。 没有任何内容。 许沁没发朋友圈。 所以两人还没谈恋爱？ 以尹涟漪直白的性格，她不会发这么模棱两可的朋友圈，她是恨不得把爱字写脸上的人。 应该还没成。 不过就尹涟漪这死缠烂打的劲儿，指不定哪一天许沁就被打动了。 摸不清许沁的心思，宋希玉有点乱了阵脚。 认出照片里的地点是图书馆，宋希玉抿唇沉思了会儿，她返回界面给许沁发消息。 【临近考试了，备考的怎么样？观翠园的专业书我都搬在莲花湖了，你可以借来看。】 许沁喝水的空隙看见宋希玉发的微信。 观翠园的书？有很多书是连图书馆都没有的绝版专业书！ 说来可能滑稽，许沁医学启蒙，来自于她偷偷看宋希玉的书，虽然当时她什么都不懂，但是人体的奥妙在另一个维度吸引了她。 许沁回：【好的呀。】 宋希玉：【我家安静一些，免得有人打扰你。】 许沁：？ 许沁四处观望，大家都很安静，没人打扰她呀。 不懂为什么宋希玉这样说，而且许沁以为她就是拿了书走，怎么听宋希玉口气是她还要在家看书呢？ 难道是宋希玉不喜欢有人外借她的书？ 确实是有人是有这种习惯的。 专开x车铲恋爱脑！：【行。】 … 周末，在奶茶店打完工的许沁提着两杯奶茶坐公交去宋希玉家。 打开门的宋希玉道：“不是说四点半到吗？” 许沁换鞋进屋，懒懒散散道：“预计应该是的，结果公交车不小心剐蹭到私家车，处理事故耽搁了一会儿。” “你坐公交来的？”宋希玉皱眉。 “对啊。”许沁笑了：“不然我怎么来，打车啊？我没钱。” “怎么不早点说，我来接你。”宋希玉跟在许沁后面。 许沁：？ 许沁把奶茶吸管插好递给宋希玉：“你等会儿忙着要出门？我很快，我看看我要什么书。” 宋希玉：…… 宋希玉喝着奶茶，淡淡的茉莉香气在她口中渲染开，她道：“我看天气预报五点有雨。” 这样啊，她以为宋希玉心疼她呢。 不过她们俩看的是同一个天气预报嘛，这外面不艳阳高照嘛。 许沁嚼着珍珠，声音黏黏的：“我平时都带的有伞。” 必是淋过几场大雨，才记得带伞。 宋希玉放下奶茶，棕眸染上郁色：“你怎么不用我给你的钱。” 她查过许沁的账户，里面的钱足够上到她博士毕业。 “不想。”透过宋希玉瞳孔，许沁看见小小的、倔强的自己，她道：“宋希玉，我不想你再次成为我的资助人，过去我没有成年、没有赚钱的能力，是不得已。而现在我可以养活我自己，虽然难一点，但我用的心安理得。” 过去她总有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寄人屋檐的感觉，虽然大家没有那个意思，但她心里会那样想。 她想她和宋希玉是平等的。 再说，她想用也用不了啊，账户被冻结了。 应该是宋韬查到了她，不是她的就是不是她的。 顿了秒，许沁又道：“我不是在赌气，如果真的有困难，我会找你的。” 宋希玉尊重许沁的任何选择。 不过，宋希玉总有种许沁要和她撇清关系的感觉。 许沁走进书房，宋希玉预先挑选了一些书。 许沁坐在书桌前，拿出笔记本，很快进入状态。 “阿嚏——”一阵寒风吹来，许沁忍不住打个喷嚏。 她今天走的匆忙，外套忘在店里了，而且宋希玉住的楼层太高，风大。 在角落看书的宋希玉走到窗边关上窗，顺手把白色西装搭在许沁肩头。 “滴答——”微信新消息声响起。 两人一同侧目。 落在x心的一个小涟漪：【你怎么没在图书馆？我等好久你了。】 宋希玉眸色一冷，抢先先一步把手机翻转过去：“好好看书，别影响学习。” “哦……” 本来许沁也没打算回消息。 许沁拢拢衣服，继续看书。 到了傍晚，夕阳像是不小心打翻颜料盘，天空红橙黄粉紫蓝交相辉映在一起，绚烂极了。 宋希玉看着背对她的许沁，她穿着略大的白色西装，小小一个，抱着腿团坐，她好像也被窗外景色吸引了，痴痴地看着。 宋希玉心动一动，拿出手机记录这一画面。 一直看到夜色降临，许沁感到眼睛涩疼，她放下书道：“今天累了，我先回去了。” “不留下来吃晚饭？”宋希玉早上在超市买了许沁喜欢吃的菜。 “不了。”许沁把烦乱的书整理好，外套叠好：“晚上寝室聚餐。” 许沁落目在书桌角的演唱会门票，看来宋希玉也要去。 第98章 “我送你过去。”宋希玉拿起车钥匙。 许沁：？ 许沁道：“你要出门？顺路？” 宋希玉看着懵懵懂懂的许沁，欲言又止，最后硬是“嗯”了声。 第50章 璀璨 宋希玉开车驶离停车场，许沁发定位给宋希玉，她点开导航。 旁边许沁正刷着朋友圈，宋希玉轻咳一声，佯装不在意的开口：“你和尹涟漪谈恋爱了？” “怎么可能？！！” 许沁像听了世纪大笑话。 之前只是宋希玉的猜测，现在看许沁的反应，宋希玉确信是尹涟漪一厢情愿了。 许沁感到奇怪：“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尹涟漪发了朋友圈。” “我看看。”许沁点开尹涟漪朋友圈，上下刷新：“嗯？没有啊，就只有她平时胡吃海喝的照片。” 宋希玉侧头一看，却也是，并没有许沁的照片。 还真是奇了怪了。 许沁手指滑动着手机屏幕思索，得是尹涟漪删了朋友圈或者把她屏蔽了吧。 她得找个人看看尹涟漪朋友圈。 许沁马上打电话给文雨晴，结果文雨晴没有尹涟漪微信，怪不得她一直不知道。 许沁想了想，发消息给摇滚社团的朋友。 … 晚上十点多，吃完火锅的一行人回学校。 许沁收到摄影社朋友的消息。 林：【尹涟漪真的会笑死我，竟然把你屏蔽了。】 随后林萱萱把截图发给许沁。 尹涟漪发她的九宫格照片。 且中间那张还是她的合照。 许沁：…… 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好么。 许沁生气了。 许沁马上给尹涟漪发微信。 专开x车铲恋爱脑！：【朋友圈删掉】 落在x心的一个小涟漪：【哎呀，被你发现了，这是我摄影社的作业啦，别紧张。】 专开x车铲恋爱脑！：【老子数到三。】 落在x心的一个小涟漪：【是哪个多嘴的，让我找出来，分分钟削了她。】 专开x车铲恋爱脑！：【1】 落在x心的一个小涟漪：【我这不是想让大家都知道我追你嘛。】 专开x车铲恋爱脑！：【3】 落在x心的一个小涟漪：【……】 落在x心的一个小涟漪：【已删。】 同时尹涟漪发截图。 落在x心的一个小涟漪：【沁沁，连2都没有，呜呜呜，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委屈/大哭】 专开x车铲恋爱脑！：【尹涟漪，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别给我带来困扰好么。】 察觉到许沁好像有些生气，尹涟漪马上服软。 落在x心的一个小涟漪：【好啦，知道了，我下次不这样了。这样吧，明天我请你吃饭，就当给你赔罪。】 许沁：…… 还没完没了。 专开x车铲恋爱脑！：【不去，微信名字改了。】 痴情人x的献身；【你看这样可以吗？】 许沁抽抽嘴角。 专开x车铲恋爱脑！：【别侮辱名著。】 落在x心的一个小涟漪：【好的。】 许沁：…… 许沁狂吸冷空气冷静，疯狂压制住想撕碎尹涟漪这个崽的想法。 “许宝！快看！宋希玉发朋友圈啦！”文雨晴刷着朋友圈，忽然看见一张美爆了的天空照片。 宋希玉发朋友圈了？ 她发的什么？ 许沁点开宋希玉头像。 照片里，散落的书籍，视线沿着窗外望去，是绚丽多彩的晚霞。 是今天下午在宋希玉家看到的景色。 许沁拿过手机，放大细节看，照片左下角有一个发梢，染着蔷薇色，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见。 宋希玉把她拍进去了！ 是不小心吗！！ … 深夜，姜意睡前刷朋友圈。 突然看见一张漂亮的天空图。 仔细看竟然是宋希玉！！！ 上一次看见宋希玉发朋友圈是她还在穿纸尿裤的时候吧。 是的，姜意从来没有看见过宋希玉发朋友圈。 有就是医院的两三条宣传文章。 凭着三十四年的八卦经验，姜意放大照片。 什么！角落里竟然有人！ 那人穿着宋希玉的竹叶西装，头发发尾挑染的蔷薇色。 全校除了许沁还有谁啊！ 但凡长点心的人都能发现，好吧！ 是无意为之还是故意为之？ 以姜意对宋希玉的了解，宋希玉一定是故意的。 对！ 这照片，这分明就是宋希玉的家。 再看这散落一桌的书，披在肩膀上的衣服。 良辰美景好时光，这………… 她的大脑不干净了。 上次姜意看见关于许沁的朋友圈还是尹涟漪。 在她给宋希玉说之后，许沁就出现在了宋希玉朋友圈！ 尹涟漪文案是：“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了，大家知道就行。” 宋希玉没有配文案，关键是她这个照片就很解释不清了好么！！ 这两人狠狠的较劲！ 脑补一场三十集狗血大剧！ 怪不得她一直追问宋希玉与许沁的关系，宋希玉不理她 敢情是宋希玉喜欢许沁！ 第99章 谁懂啊！姜意感觉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大秘密！ 姜意激动疯狂的手哆嗦，不停的刷新朋友圈。 专开x车铲恋爱脑！ 这个id，姜意记得是许沁。 “对某些人发的莫须有朋友圈，本人在此做出郑重回应，目前没谈恋爱，也不会谈恋爱！本人专开x车铲恋爱脑，谁来我x谁！” 姜意一口倒冷气。 许沁这个骨头好难啃。 … 宋希玉发完朋友圈就洗澡去了。 洗完出来，边吹头发边点开朋友圈看。 有很多人点赞，粗略看眼，退出再刷新。 许沁发的朋友圈引入眼帘。 某些人……………… 是在说她么……………… 恋爱脑怎么看起来那么刺眼……………… 宋希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保养的得很好，没有什么皱纹，但到底和她二十岁的时候不一样了。 她没追过人，也不知道怎么追人。 她不是言语派，她是行动派。 她想让许沁感受到她的好。 别人能做的，她也能做，且能做的更好。 恍然间，宋希玉觉得和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当情敌挺荒诞的。 像一场闹剧。 爱情果真是让人失去理智。 … 翌日，失眠的许沁盯着两个大黑眼圈去教室的路上。 “许沁。”身后一阵呼喊，尹涟漪一身牛仔衣，短发飘扬，雀跃的跑过来：“吃早饭了吗？我给你买了俩肉包子和豆浆。” “我吃过了，面包和牛奶。”许沁实在是没睡好，说话都软绵绵的。 “哦，那算了。”尹涟漪转手就把早餐扔进垃圾桶。 许沁：…… 许沁忍着怒气：“我不是跟你说过吗？不要浪费粮食，你要给我带早餐，就不会先给我发个消息吗？” 尹涟漪无奈：“那不是我发了你没回吗？” 早上许沁一直没看手机，好吧，怪她，许沁咽下这口怒气，她还能再吃吃。 尹涟漪把包子捡起来，好声好气的哀求道：“好啦好啦，我捡起来了，等会儿喂保安大爷的流浪狗，那个大黄狗，行了吧？” 许沁：……………… 被气的肝好疼。 要是她真的跟尹涟漪谈恋爱了，不得少活五十年。 许沁无精打采的朝教学楼走，尹涟漪快步跟上，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我看见宋老师发的朋友圈了，那个头发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不就是你么，你去她家里干什么？” “看书。” 尹涟漪倔强：“我不信。” 许沁白眼：“你爱信不信。” 尹涟漪追问：“那为什么你穿着她的衣服？” “我冷。” 尹涟漪冷哼一声：“我不信。” 许沁：…… 许沁拔腿就跑，尹涟漪疯狂追上：“你等等我呀。” 两人一路狂风带闪电跑到教室，尹涟漪疯狂喘着粗气：“你跑这么快干嘛？” 许沁坐定，喝一口水：“因为我想跑这么快。” 尹涟漪双眼红心：“许沁，你跟我见过的所有人不一样。” 许沁：…… 尹涟漪喘平呼吸，拉拉许沁衣角：“我问你个事情呗。” “说。”许沁没好气。 因为只是猜测，所以尹涟漪说的很小声：“宋老师是不是喜欢你啊？” 许沁：？ 许沁笑了：“尹涟漪，你脑子瓦特了是不是？” 许沁眼前浮现宋希玉曾经拒绝她的样子，怎么可能呢？ 不是就好，尹涟漪放下心中大石头，摸摸鼻子解释道：“那为什么宋老师对你这么好？” “她对谁不好？”说这话时，许沁心里涩涩的。 “她对我就不好啊。” 许沁心想，对你好，你还不上房揭瓦了。 尹涟漪瘪嘴：“而且宋老师每次看我都有一种看情敌的感觉，而且突然发那么奇怪的朋友圈。” 巧合吧，许沁托着腮，思绪散漫。 那句“宋希玉喜欢她”，就算她觉得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但还是让她的心脏重重的跳了一拍。 “那你喜欢宋老师吗？”尹涟漪趴在桌子上两只眼睛盯着她。 “喜欢。”许沁下意识说出口，看尹涟漪马上又要追问，她眼神闪躲了下，补充道：“谁不喜欢宋老师呢，毕竟她教书教的这么好。” 这倒是……尹涟漪合上要battle的嘴巴。 只是，她看着许沁的小脸，怎么觉得她很落寞呢。 许沁看向窗外，冬天在不知不觉之中就降临了啊。 重遇宋希玉之时，她怨恨，她抗拒，她怕宋希玉又是怀着救赎她的心理，她不想重蹈覆辙。 随着时间推移，她重新了解宋希玉，明白过去自己的幼稚和拙劣。 再后来她知晓宋希玉结婚的前情始末，看着宋希玉与宋家对抗，她很心疼。 那晚宋希玉拉着她的手，她感到自己是被需要的，她的希望重新燃起，喜欢不受控的变得浓烈。 处理完离婚的事情之后，宋希玉重返学校，许沁以为一切都会重新开始，她以为宋希玉会像那晚一样拉起她的手。 可是宋希玉好像没注意到她。 宋希玉每天只是上课下课吃饭帮助她，和以前没有太大的区别。 第100章 她以为她的喜欢会得到回应，可是没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没有勇气再去告白一次。 许沁仍然喜欢宋希玉，只是现在她觉得她喜欢得有点累了。 “考试完那天我过生日，过来一起吃饭啊。”尹涟漪碰碰许沁手肘，拉回她的思绪。 “不去。”许沁说：“我没钱准备礼物。” “哎呀，要什么礼物，你能来就是我最大的礼物啦。”尹涟漪摇着许沁手臂。 “到时候再看。”许沁心烦，随意答了句。 第51章 璀璨 临近期末考，许沁技能笔试两手抓，忙得不歇脚。 去宋希玉家找过几次书，宋希玉忙着刚落地的科研项目，直接把密码告诉她，让她想去随时去。 转眼两周，期末考试结束。 晚上文雨晴请寝室所有人吃散伙饭，地点在学校后山附近的一家网红花园餐厅。 打车上山，餐厅是仿古建筑，白墙黑瓦，木栅栏旁种了许多鲜艳的小花，随风摇摆，十分可爱。 沿着碎石子路径往里走。 庭院中央露天场地扎着大片粉色气球，摆成心型的玫瑰花海，白色投影幕布上拉着横幅“我肯定在几百年前就说过我爱你。” “哟！”室友沈薇双眼冒星星，艳羡道：“这是谁要表白啊，这么大场面，得花不少心思和钱吧，啧啧啧…… ” “当然是有钱人啦。” 文雨晴含含糊糊道。 见许沁打量，文雨晴赶忙拉住许沁，热络道：“许宝，你暑假要干嘛呀？哎……我爸给我找了我们县医院的见习，我不想去，我想玩。” 医学生寒暑假要参加见习，大二大三自己联系医疗机构，大四学校统一安排实习，大四返回学校再读一年，大多数人会这一年备战考研。 许沁没有见习过，原因有二。 一是社会讲究的是人情，许沁没有家庭背景，也没有人际资源，没有医疗机构愿意接受她。 二是许沁没有收入来源，她必须要趁着放假，挣取学费和生活费，以及存下钱，大四用。 这点是她的短板，不过这事急不来，等上临床之后，她信勤能补拙。 许沁脸上一闪而过落寞，没说话。 跟着服务员进入包房，点完菜后，很快上菜。 待室友们一一拍完照，许沁夹起一块酸菜鱼，酸香浓郁，鱼肉q弹，就是刺有点多。 “许沁！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门口赫然跳出一个扎着黄色发带的短发少女，尹涟漪穿着深蓝色牛仔套装，浓眉高高扬起，嫣红嘴唇一勾，整个人明媚又灿烂。 “咳…咳…咳…”许沁突然被鱼肉呛到，一双洞悉一切的黑眸直射向罪魁祸首文雨晴。 文雨晴看天看地看空气，只要她不和许沁对视，那么许沁就没有想打死她的想法。 被鱼刺卡住了！ 来不及答理尹涟漪，许沁弯腰弓背，捂住胸口狂咳嗽不止，一张脸被憋得通红。 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响起，紧接着门外涌进一大批人，尖叫狂呼，“许沁！许沁！” 耳朵都要炸了！ 许沁抬起身子，十多个人把包房站得满满当当，粉色气球和手写横幅映入眼帘。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满心欢喜奔向你！ 给你宇宙级的爱！ 许沁惊呆了。 她最初只是想来蹭个饭而已。。。。。 尹涟漪看眼满脸通红的许沁，她上前一步，大大方方道：“许沁，你害羞了呀？来，牵着我的手。” 许沁：？？？ 她是被鱼刺卡到脸红的好吗！ 还没等许沁开口，不知是谁在背后撞了她一下，直接一个熊扑扑进尹涟漪怀里。 “嘻嘻，这么激动的呀，来跟我走，别怕，这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告白仪式。”尹涟漪拉住许沁的手，将她带到露天营地。 “啊啊啊啊啊——原来是给许沁布置的表白现场！！！”室友沈薇眼中露出深深的羡慕之色。 文雨晴昂首挺胸，哼哼道：“天知道我瞒得有多幸苦，要是许沁脱单成功，可是要请我吃大餐的！！” 所有人拥着进来，拥着出去，夕阳摇摇欲坠，仿佛也在凑热闹，山的轮廓发出橙色微光，配合围着两人的彩灯。 “……我现在要对你告白，但或许不是那么简单，请亮着双眼听我说……” 背景音乐起。 幕布上开始播放视频，是许沁唱歌片段的集锦，疯狂摇滚、校园民谣、节奏布鲁斯、伤心情歌，每一个她，千姿百态的她。 视频播放完，尹涟漪心跳加速，双颊微红。 她接过话筒，深情地看向主角：“许沁，追了你这么久，你仍然对我爱答不理，我想一定是我做的不够好、不够多。” “一直以来，我还没有正式的说一句我喜欢你，趁着这个机会我认认真真的好好说一说。” “许沁，第一次见你，是在校园十佳歌手大赛上，你是特邀的开场嘉宾，当时我想能唱出这么深情动人的声音，她一定是受了很深的情伤。” “我想，她一定是没遇到我，我会给她宇宙级浪漫的爱情，我会把她宠上天，谁也不能说她一句重话，谁也不能碰她一根手指头。” “从那天起，我对你一见钟情，然后我开始追求你。” 第101章 尹涟漪的眼睛很亮，亮得让许沁觉得刺眼。 “许沁，你总是对我冷冷的、凶凶的，可是我知道你的心很好，你会给我做放很多料的奶茶，还会把松子一颗颗剥好等着我来吃，考试周再忙也要帮我完成摄影社的任务，太多太多这些小点了……” 许沁想说，那都是尹涟漪单方面自以为。 奶茶是因为她掏了钱。 松子是她要扔了的，许沁没事剥来吃，是她截胡。 摄影社任务，学校就这么大点，她拍照前还没有问她能不能拍呢。 “许沁，你总说我是小公主，我不是小公主，我愿屈膝做你的侍卫，我和玫瑰永远为你待命。” 尹涟漪双手捧着玫瑰花束，双眼渐渐盈满泪水。 “许沁，我喜欢你，请做我的女朋友吧！” “在一起！在一起！” 周围响起一山还比一山高的欢呼声—— “答应她！答应她！” 初冬的阳光一旦落下，风就变得寒冷，许沁站在人群最喧闹处，可是她听不任何声音，内心也没有波澜。 她像是跳脱出来的灵魂。 尹涟漪这一句句话感动的是她自己，这一切切像极当初她为宋希玉做的。 许沁这才明白。 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大脑会自动解析对方行为，并套入自己。 原来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对方所有话她听来内心都毫无波动。 许沁觉得她喜欢累了，宋希玉总是与她保持着不近不远、不咸不淡的关系。 什么话来着，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又或者说宋希玉从头到尾只当她是普通朋友。 是她想的太多。 “许沁，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还没等许沁反应过来，尹涟漪一把许沁抱进怀里，下巴直往她脖颈处钻：“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夜色中许沁感受到一道视线。 路灯下，宋希玉在看着她。 … 医院联合医大关于“先心病”科研项目，宋希玉是主要负责人，这两周她忙着找医学专家、找科研人员、找实验室技术人员，终于敲定下来。 晚上，实验室的十多个人在学校后山的花园餐厅聚餐。 吃到一半，外间喧闹，依稀听见有人在表白，席上有人忆起当年时光，多几句，便笑着摆手说，好汉不提当年勇。 八卦起来了，有人多嘴问起去年姜则教授沸沸扬扬的离婚事件，其他人一听噤若寒蝉，生怕姜则一个不高兴翻桌。 谁不知，姜则娶了小她二十岁的女孩，短短十年时间，这场婚姻无疾而终。 姜则一杯白酒下肚，脸上苦楚尽显，摇头感叹道：“还是不行啊，她年轻时钦慕我成熟稳重，十年一晃而过，我开始走人生下坡路，她的事业厚积薄发，日益光彩照人，开始觉得我拖累她的人生。” 说到痛处，姜则道：“所以年龄差距大就是，任何时候面对的人生课题都是不同步的。” 酒醉了，压抑在胸口的话有了宣泄口：“领离婚证那天她说她好恨我，恨我太早把她带入家庭中。如果再有一次机会，她希望有人制止她，她想谈一段正常的校园恋爱，什么年龄就该做什么事情，这样的人生才不算白来。” 这不就是她和许沁的映射吗？包房内的气氛让宋希玉喘不过气，她借口上卫生间离开。 原来这场告白的女主角是许沁。 宋希玉被幕布上的视频吸引。 全是她没有见过的许沁。 原来没有她的许沁，人生是这样的精彩。 许沁睫羽低垂，眼尾泛红。 宋希玉想，许沁一定很感动吧。 玫瑰花海中，两人紧紧相拥。 所以许沁是同意和尹涟漪在一起了吧。 所以许沁是真的喜欢尹涟漪。 所以许沁是真的不喜欢她了。 宋希玉喉咙异常发紧，这些天那些小把戏太拙劣了。 她难过、委屈甚至于气愤，心脏像有千百只猫抓挠着，她自私的希望那个人不是别人，是自己。 可是在许沁青春正年华之时，谈一场两情相悦的恋爱，除了祝福，她能做些什么呢？ … 路灯下的宋希玉静静站着，银色眼镜框泛出冷冽的光，看不见她眸底的情绪。 宋希玉是否对她有一点动心？如果有，看见有人对她表白，为什么只是远远看着。 片刻，宋希玉看着她，嘴角缓慢扬起，露出一个祝福的微笑，像是一种告别。 许沁几乎是同一瞬间眼泪落下。 在她眼眶的朦胧中，宋希玉转身离开，那路灯照着她的影子越来越小，以至于不见。 许沁心脏像被人紧紧攥了下，霎那间疼痛让她窒息。 “怎么还感动哭了呢！”感觉到湿意，尹涟漪手忙脚乱的给许沁擦脸。 “抱歉。”许沁躲开尹涟漪，撕开人群缺角，跑了出去。 “许沁！”尹涟漪追上去。 许沁往山下走，她被气到发抖，可笑的是她气什么呢？气自己爱而不得？气宋希玉对她视若无睹？ “许沁，你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你别这样我害怕。”从未见过这样阴沉的许沁，尹涟漪慌了，“你要去哪？我送你。” 许沁闷头一股劲儿走了好多路，强扭的瓜不会甜，也许是时候该放手了。 第102章 “没事，就是激动的。”许沁伸手扶去脸上的泪水，“我的包还在餐厅，你帮我去拿过来吧。” “好，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开了车的，一辆红色的宝马，车牌尾号188。”尹涟漪接到指令，屁颠儿跑回去。 泪渐渐干了，风吹得她脸颊冰冷，路灯映照着形单影只，她看见，一辆车在她身后不近不远的开着。 她回头，是一辆黑色的沃尔沃，是宋希玉的车，她认识。 见许沁发现，宋希玉踩油门，停在许沁面前，摇下车窗。 “尹涟漪呢，怎么没跟着你。” 许沁被眼前绝美又平静的宋希玉刺痛，她隐忍着道：“她回去帮我拿东西了。” 宋希玉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尾，捏住方向盘的手越收越紧，“我看见尹涟漪给你精心准备的告白仪式了，她是个热烈又真诚的人。” “所以你是在祝福我吗？”许沁喉咙被鱼刺划伤，后知后觉的泛上疼劲儿，声音哑得很厉害。 宋希玉有一瞬间的耳鸣，是那场动乱的后遗症，难受得她想像撕纸一样把自己撕碎。 如果许沁真的喜欢尹涟漪。 那她该享受她的恣意青春。 该结束这场闹剧了。 宋希玉压制着痛苦的情绪，脸上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对，我祝福你。” 许沁身子一软，差点倒下去。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一个人走夜路回观翠园，那是她第一次见宋希玉，第一次坐上她的车，第一次听她说话，第一次闻见她身上的味道。 那是她的第一次心动。 许沁眼睛泛起眼泪花儿。 “许沁，我来啦！” 红色宝马停在一边，尹涟漪从车上下来，跑到许沁跟前，身子往前探，看清车内人，笑着打招呼：“宋老师，你好！” “你好。” 尹涟漪拉住许沁的手，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这是我的女朋友噢！” 许沁怔忪，明明是冬夜，尹涟漪的手却滚烫得吓人，直直灼烧进她的心脏。 看吧，你宋希玉不喜欢的人，有的是人喜欢。 许沁张开手指，和尹涟漪十指紧紧扣住。 宋希玉想看见许沁挣脱开尹涟漪的手，可是没有，许沁傲慢的看着她，仿佛在向她炫耀。 炫耀她当初拒绝她的告白，是多么的愚蠢。 宋希玉视线避开，极力控制着脸上不自然的表情：“老师看见了，祝你们……” 风声呼啸，叫人听不清话。 宋希玉边说边合上车窗。 许沁最终没有听见宋希玉说的什么，在宋希玉脸消失的最后一瞬间，许沁咬着牙，倔强地说：“我会幸福的！” 无人看到的车内宋希玉身形一晃，紧握成拳的手，指甲陷进肉里，她重踩油门，疯狂逃离现场。 她怕再多一秒，她会忍不住下车把许沁带走。 第52章 璀璨 翌日，寒假第一天。 正在奶茶店打工的许沁电话铃声响起，隔着衣兜掐灭铃声，没过半分钟又打来。 和同事交接几句，许沁走出店铺，看向来电人名字。 吹得什么风，姜意竟然跟她联络…… “姜老师？”许沁疑惑的试探道。 “是这样的，仁漾医疗听说过吧，得到过国际dnv，sgs认证，是一家聚焦耳鼻喉的私立专科医疗中心。” “听说过。”许沁点头。 姜意清清嗓子：“寒假来了，他们针对儿童腺样体肥大有公益讲座以及相关检查，之后有手术指征的会进行手术，现下他们需要见习生，主要负责和家长沟通，引导检查等等，如果表现的好，会有手术观摩的机会。” 姜意抢先一步继续开口：“当然最重要的是有工资，不过不高，一千五，当是一个过年红包，你看你去吗？” 去，怎么不去，又是医院的工作，又还有工资。 许沁不是一个相信好事会砸在自己头上的人，且姜意向来看不惯她，她抿抿嘴唇，略显警惕的说：“为什么是我？” “那边要得急，我打电话问了好几个同学，要么回家过年去了，要么都已经进了三甲公立医院，再者，这次期末考你技能和笔试都是临床系第一，实力还是不容置疑。” 姜意笑了下：“不然你以为这样的好事轮的到你？” 许沁信服，旋即道：“什么时候报道？” “今天下午，地址我等会儿发给你。” 挂掉电话，姜意看向正在看窗景的宋希玉：“怎么样？我这托词还可以吧？差点我自己都信了。” 宋希玉心思正在放空中，她缓缓回神道：“可以，谢谢你。” 看宋希玉低气压，姜意声音也低沉了一分：“那走吧，去吃饭。” “嗯……”宋希玉脱掉白大褂，里面是一件淡灰色的毛衣背心，仔细看边缘起了些许毛球。 “这么旧了还穿？” “别人织的送给我的。” 姜意惊讶：“这年头还有人织毛衣？？” 这件毛衣是后来蒋姨给她的，说是许沁亲手织的，一直没有送给她。 穿了两年多，没想到都已经这样旧了。 她摩挲着柔软的衣角，眉间再次显露出郁色。 姜意瞬间噤声，完了，又提起宋希玉的伤心事，不用说这件毛衣和许沁有关。 第103章 姜意想起一个小时前，张枝来办公室找她，说宋希玉在实验室呆了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一个劲儿看显微镜，再这样下去显微镜物镜旋钮都要滑丝了！ 姜意赶到实验室，壮着胆子伸手关掉显微镜底部光源。 宋希玉抬头，一双不耐烦的眼睛看着她。 宋希玉头发松松垮垮挽在后脑勺，脸颊碎发垂了好多缕，眼镜在鼻梁上压出红痕，眼下青色淤积，整个人倦怠极了。 对号入座前两天尹涟漪发朋友圈高调官宣的事情。 宋希玉这不就是失恋的样子么！ 真不知道宋希玉和许沁之前有什么渊源，竟然引得宋希玉失魂落魄至此！ 一双雾蒙蒙的眼睛直到姜意提起刚才在后门奶茶店看见许沁，才逐渐清晰。 “其他学生差不多都去见习去了，就她还在打工。” 姜意叹道：“学医是个付出成本很高的专业，就拿普通家庭来说，最起码家里供到二十八、九岁才有点盼头，更别说许沁了，没爹没妈也没个遗产什么的，难熬啊。” “见习？”宋希玉不太明白。 宋希玉自十五岁就在国外读书，对中国的医院体系不清楚，再者她在医院是核心科室，规培生都很少，更别说什么都不会，只能远远看的见习生。 就或许是有，宋希玉也不记得了。 姜意解释道：“就是一种假期社会实践，去医院了解工作规章流程，学习与病人家属的沟通等等，反正就医院那一套，你知道的。” 宋希玉抿紧干涩的唇，自然知道许沁没去见习的原因。 两天没休息，宋希玉头疼的厉害，她想让自己忙起来，只有忙起来才不去想许沁，不去想那双十指相扣的手。 宋希玉托着头，翻通讯录准备打电话。 姜意瞠目结舌，拦住宋希玉，恨铁不成钢道：“你干嘛？给许沁找关系？不是吧，她都和尹涟漪在一起了，若是她想找人帮忙，找尹涟漪不就可以了。” 宋希玉抽回手，淡淡道：“我不问原因，我只提供一个路子，愿不愿意去看她。” 一码事归一码事，该帮她的她会帮，至于许沁承不承情，那是她的自由。 姜意惊了，这是什么深情女配，不得主角青睐的剧情！ 难不成是上辈子宋希玉杀了许沁？！ 待宋希玉打完电话回来，姜意在心口的话实在憋不住了，“希玉，你为啥会喜欢上许沁？你看看你多好的条件，家世，相貌，能力样样不差，她许沁有什么？” 在外人看却是如此，但只有宋希玉自己知道。 她的这些年，尤其是宋瑜莹去世之后，她被迫妥协结婚，活得像个行尸走肉。 她麻木混沌，是一滩烂泥，许沁的出现，让她重新有了生活重心。 她向往许沁盎然的生命力。 所以她被吸引。 所以她沉沦。 看宋希玉不说话，姜意叹口气，又道：“那好吧，就算许沁有她的闪光点，值得人喜欢，面对尹涟漪，你为啥不把许沁抢过来，这不像你的性格。” 宋希玉自嘲的笑了下。 当她看见许沁告白的时候，她的确恨不得上去立马把她带走。 可是那一秒她犹豫了。 她以什么立场去带走许沁？ 这段时间，她的所有行为都建立在许沁喜欢她的前提上。 可是，她发现许沁不喜欢她了。 尹涟漪讲的一件件，一桩桩。 她发现许沁没有她，人生是如此精彩。 她想，或许许沁过去对她，仅仅是对年长者的迷恋罢了。 她想给许沁一个选择的机会，之前尹涟漪也只是小打小闹，摊开了讲，或许更好。 她想，如果这一次，许沁再次拒绝尹涟漪，那么她一定会不顾一切追回许沁！ 就那犹豫的一秒时间，所有一切反正天翻地覆的变化。 许沁答应了尹涟漪。 原来是两情相悦。 她更没有立场了…… 她狼狈回到席间，匆匆离开。 下山时，她竟然在山路上再次遇见许沁，而且许沁是一个人。 她想，那是上天给她的再一次机会吧！ 可是许沁笑着让她祝福她。 她实在是做不到。 所以她落荒而逃。 不喜欢了就是不喜欢了。 … 拿到地址之后，许沁和姜意再一次沟通确认见习事宜。 下午，许沁到仁漾医疗报道，和人事完成对接，跟着一位叫路杰的主任医师工作。 路杰是仁漾医疗从公立医院挖来的大拿，五十岁左右，留着板寸，两鬓斑白，颧骨略高，看起来很严肃，看见许沁，淡淡一瞥：“你是来帮忙的见习生？” “是的，我叫许沁，是津南医大大三的学生。”许沁简单做个自我介绍， “嗯，我不管你是为了社会实践盖个章也好，还是怎样，你既然在我手下工作，我对你就有专业要求。如果你有违反医院规则或者不听安排，不管你从什么渠道来的，我都会辞退你。” 路杰向来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他看不惯吊儿郎当的医学生。 “明白。”许沁刚开始就没觉得这是个容易的工作。 路杰接着道：“见习为期四周，前一周的工作主要是在社区进行宣讲工作，看看ppt多学学，别到时候家长问你一问三不知。” 第104章 “第二周是春节，这期间病人不多，你可以跟着我值班，也可以回家过年。” “第三、四周，一天上门诊，一天手术室。你主要负责病史采集、和患儿的术前术后沟通，以及书写病历。”路杰严肃的说：“我没在，你不能做任何操作，也不能做任何决定，别给我捅娄子，懂？” “明白。” 路杰点开电脑文件夹：“除了宣讲ppt，还有其他课件，是之前我在首都医科大学授课内容，以及临床病例、手术视频等，你拷贝回去看。” 说着路杰拿起保温杯出去，许沁看着电脑直接呆了，路杰轻描淡写一句话可是两百多个g的内容。 许沁把视频存在云端，吃饭看，睡觉看，连上厕所都不忘背背肌肉骨骼神经，兰欣差点以为许沁在肢解什么………… 放假期间许沁住在兰欣的出租屋，兰欣看许沁废寝忘食这劲儿，心想，这么累的工作，劝人学医果真是天打雷劈。 兰欣躺在床上边追剧边自言自语道，爱情和事业，总的占一个才行。 听许沁之前说了几句她和宋希玉的事情，差点以为许沁再次受打击会一蹶不振，还好我许沁是人间清醒。 … 跟着路杰连轴转了一周，许沁快要累吐了。 晚上十点多，洗完澡的许沁接到尹涟漪电话，扯着快要冒烟儿的嗓子，道：“什么事？” “你为什么去仁漾医疗？”尹涟漪置气的说：“我让你来我家，给你开高工资你都不愿意，我家多好啊，你想看手术就让你看……” “拜拜，我睡了。”许沁直接挂掉电话。 “啊啊啊啊！！”尹涟漪气的直接把手机扔了出去。哼，别以为她找不见她。 大年三十下午，下了个早班。 许沁出医院门，昨晚一场冻雨，气温骤降，冷风一吹，冻得人直激灵。 许沁拢拢衣服，遮住巴掌大的小脸。 兰欣回小镇了，家里今天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去超市看看买点什么。 走在路边，背后传来呐喊声：“许沁——” 那熟悉的语调，许沁顿时感觉头炸了，转头看见穿着紫色羽绒服的尹涟漪，她叹气无奈道：“我的姑奶奶，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等你下班呀，你这一天天的这么忙，怎么谈恋爱呀。”尹涟漪眉眼一挤，一副怨妇形象。 许沁：“……” 许沁一整个大无语：“我什么时候答应和你谈恋爱了？” 时间回到那天晚上。 目送宋希玉驾车离开，许沁像一只泄气的皮球，仍凭尹涟漪将她拉上车。 一路上尹涟漪叽叽喳喳，许沁望着空气发呆，一句没听进去。 车停在停车场，两人步行回寝室。 尹涟漪小心打量着许沁脸色，她不明白许沁为什么不高兴。 两人手背时不时擦过，挠得尹涟漪心痒痒，尹涟漪小指勾着许沁的手，见她没反应，所幸一把抓住许沁的手放进自己衣兜里，佯装不经意：“今天降温了，好冷呀！” 许沁愣了几秒，后知后觉的把手抽出来，看一眼正在兴头的尹涟漪，恍然回忆起发生了什么事。 她扶着胀痛到极致的额头，回忆道：“尹涟漪，我想我没答应你的告白吧？” “啊！”怎么答应了又反悔呢，尹涟漪委屈巴巴的：“可是我都发朋友圈了！” 许沁本来是要拒绝的，只是当时看见宋希玉，心思全在宋希玉身上，顾不上尹涟漪。 许多事情都是尹涟漪在自我想象、自我陶醉。 “对不起。”许沁停下脚步，认真的说：“尹涟漪，我们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没办法陪你玩。” “我可以陪你玩。”尹涟漪不以为然。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许沁正色道。 “那是什么意思？” “好吧，我解释给你听，你说的第一次见我，觉得我受了情伤，要把我宠上天，是你原话吧？” “嗯…” “尹涟漪，那只是你自以为的。是，我是受过伤，但我不需要谁来拯救。你明白吗？救赎和喜欢是两码事。”许沁无奈道。 尹涟漪哑口，直白的被戳到痛处，霎那间，脸色窘迫。 许沁冷静道：“我会发个朋友圈说清楚，说我们俩没有任何关系。” “不，我不要！”尹涟漪耍赖的说。 许沁：“……” 许沁：“你再这样，我报警了。” 尹涟漪：“……” “许沁，就算你不相信一见钟情也要相信日久生情，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给我一个机会呢？” 尹涟漪真是比牛都倔，许沁叹：“反正就这样了，我好累，先回去休息了。” 尹涟漪追上许沁，不死心道：“我们俩这么般配，你看宋老师都祝福我们了！” 许沁一愣，目光变得忧伤，她当时就是气上头了，想向宋希玉证明就算没有她，她也可以过得很好，甚至可以更好。 不是非宋希玉不可。 世界没有宋希玉仍然会转，仍然会有人爱她。 可是说出那句话，许沁心口失落落的疼，像一脚踏空，摔下台阶，瞬间变得六神无主。 许沁伸手拂了拂湿润的眼睫，看向尹涟漪的黑眸比任何一次都要认真：“尹涟漪，你是温室里的花朵，你是明曦的小公主，而我要打工我要赚钱。你觉得无足轻重的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明白么？我们的价值观、世界观不一样。” 第105章 停顿片刻，许沁道：“我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进入恋爱，不是针对你，是任何人。” “不行！我都官宣了，你这样让我多没有面子！” 许沁：…… “谁叫你当时不说！都怪你！” 许沁：…… 尹涟漪紧咬唇：“那这样吧，我们暂时对外以情侣相称，对内以朋友相处，隔一段时间再公开，也不至于让我太没面子。” 许沁：…… “最多两个月时间。”许沁答，也怪当时她没说清楚，给尹涟漪造成了错觉。 “三个月嘛……”尹涟漪拉着许沁衣角。 “……”许沁冷淡睨一眼：“最多一个半月，不能再多了。” 尹涟漪：………… 时间回来，尹涟漪拉着许沁的衣角撒娇：“今天不大年三十吗？我在郊外别墅准备了一个跨年夜的party，一起去玩啊！” “我很累……尹涟漪……” 话音刚落，许沁看见远处驶来一辆黑色的沃尔沃缓缓停在路边，熟悉的车牌号…… 第53章 璀璨 宋希玉把车缓缓停稳，路边许沁和尹涟漪在亲昵的说笑。 宋希玉眼睛被刺痛，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收越紧。 “思礼……我们回……” 还没等宋希玉说完，车后排座的人惊呼一声：“我看见许姐姐啦！我下去找她！” 周思礼打开车门屁颠屁颠跑出去，“许姐姐！” 周思礼带着一顶红色帽子由远及近，许沁脸色骤然间由阴转晴，笑道：“小小姐，你怎么来了？” “今天不是过年吗？爸爸和蓝悦阿姨许我今年和小姨一起过年，你也是一个人，所以我们就来接你啦。”周思礼拉起许沁的手，欢喜道：“走吧。” 宋希玉。 许沁望车的方向看了眼，车窗半开，宋希玉侧脸轮廓清晰，耳畔垂着碎发，她素手抬了抬眼镜框，目光停留在别处。 看都不看她一眼。 仿佛她一点不重要。 很好，这样很好。 许沁告诉自己不要再次沉沦，她压下苦涩，波澜不惊的移回眼，维持着她的骄傲和倔强。 许沁收回眼，揉揉周思礼的头，嘴角一弯：“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就不跟你走啦，晚上我有事情。” 周思礼这才看见旁边穿着紫色羽绒服的尹涟漪，她疑惑道：“许姐姐，你要跟她去过年吗？她是谁呀？” “你好，小妹妹，我是尹涟漪，是你口中许姐姐的朋友，很高兴认识你，晚上我们要一起去派对玩。”尹涟漪笑嘻嘻的，掏出包里的巧克力给周思礼。 周思礼瞧瞧尹涟漪又瞧瞧许沁，疑惑道：“可是过年要跟自己最亲的人在一起呀，你们是什么朋友？” 尹涟漪偷瞄着许沁，壮着胆子虚虚揽了一下许沁肩膀，明媚一笑：“女朋友。” “许姐姐，你谈恋爱了呀？”周思礼惊讶的看着尹涟漪，这就是许沁喜欢的人吗？可是她觉得没有小姨长得漂亮诶。 感觉到视线，许沁再次看向车的方向。 宋希玉镜片后的眼睛像无风时的大海，平静无澜。 两人对视一秒，宋希玉面无表情合上车窗，隔绝许沁视线。 也隔绝她的一切幻想。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许沁脸上，让她变得清醒，也让她变得麻木。 尹涟漪将许沁拉了拉，在另外的角度看来，像是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许沁不着痕迹的避开尹涟漪，回神看周思礼，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回去吧，祝你新年快乐。”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周思礼依依不舍道。 “今年就不了，下次吧。”许沁一直笑，笑得她觉得脸都僵了。 “新年快乐……许姐姐……” “嗯，新年快乐。” 周思礼一步三回头，直到坐上车。 周思礼趴在驾驶位旁，凑近宋希玉耳边说：“小姨，你还说许姐姐是一个人过年呢，其实不是哦，许姐姐交了女朋友，她们要一起过年。” 宋希玉当然知道许沁交了女朋友，她只是害怕许沁还是会一个人过年，所以走了这一趟。 眼前浮现起尹涟漪抱着许沁的样子，那瞬间宋希玉感到窒息，眼看情绪即将外泄，她飞快关上车窗。 看车辆起步，许沁挣脱开尹涟漪，往街道另一边走。 尹涟漪立即追上，许沁转身，面目阴沉：“别跟着我！也别缠着我！” 尹涟漪愣住，霎那间手足无措，不明白为什么许沁好好的，会突然变脸。 尹涟漪茫然，她回头张望，路边那辆黑色的沃尔沃，熟悉的车牌号码。 尹涟漪若有所思。 忽然想到了什么。 … 春节许沁和路杰一起值班。 工作日第一天许沁跟着路杰上门诊，路杰看病诊断，她写病历。 忙了一整天，路杰看着正在揉肩膀的许沁，本来他是不愿意接见习生的，很多时候就是个形式主义，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坚持了这么久。 许沁认真对待，他也会认真对待，洗完手的路杰坐在电脑前：“我来看看你写的病历。” “好。”许沁受宠若惊，这几周的相处她能感觉到路杰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改完病历是一个小时后了，路杰先下班回家，许沁留在办公室从头到尾再看了遍。 第106章 发现自己好多错处，查体写漏、诊断不明、术语错误…… 许沁没有进手术室的资格，路杰做手术，她就在住院部写住院病历，病程记录更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路杰跟家长术前术后沟通的时候，许沁一边和小朋友玩，一边听路杰是怎么把复杂的东西讲简单。 不得不说语言是一门艺术，虽然路杰对她比较严肃，但是对待病人，路杰是温柔的，让人信服的。 许沁想起宋希玉。 有一说一，当医生，是宋希玉给她的启蒙，领她进门的是路杰。 有这样两位好老师，许沁觉得自己很幸运。 两周时间在轮轴转的生活中一闪而过，许沁越来越适应这种节奏。 上完最后一天班，路杰把红包递给许沁。 许沁接过，摸摸红包，好像有点多了…… 路杰早没有许沁初见时的严肃，他爽朗地说：“你的工资是一千五，我个人给你加了五百。这一个月你帮我做了很多工作，我对你还是比较满意的。” 顿了下，路杰又道：“博士毕业后，可以考虑我们医院。” 学医真是一条任重而道远的路。 “谢谢路老师，这个月我也学到了很多东西。”许沁笑，眼睛跟勾了银光一样闪耀。 她第一次穿上白大褂，第一次被人称作为医生，她深刻的感受到这两个字的份量。 什么考试95+，她只嫌自己学得还不够多。 自那天以后，许沁就再没有见过宋希玉。 她有时候觉得与宋希玉重逢就像是一个泡沫，戳碎后，一切又回到原地。 可是心底总有一处痛痒处，让她忍不住想要去抓、去挠。 … 开学日，宋希玉早早离开实验室，驱车赶往仁漾医疗。 路杰刚下手术，宋希玉把咖啡递给路杰，“师哥，谢谢你帮我。” 路杰和她是大学校友。 路杰不客气的接过，“也不算，许沁爱学，帮了我很多。” 宋希玉靠在窗边，听路杰继续说。 “刚开始我看她染的那个头发，心想又是个不务正业的主儿，先来我就给她个下马威，约法三章。” 路杰摸着下巴，继续说：“结果一翻相处下来，这个孩子心细沉着，思路清晰，遇事不慌，是个做医生的好苗子。” “我也这么觉得。” 且她一直这么觉得，宋希玉莞尔，风吹过她的碎发，看起来格外温柔缱绻。 “唯一遗憾的就是见习一个月她没有机会进入手术室，说句好笑的，大学时我有一同学，晕血，啧啧……就算是天才也没法。” 返回医院拿书的许沁，在楼梯转角听见宋希玉和路杰的对话。 冰凉瓷砖刺激着她的脊背，她早该猜到的，哪里有天降好事，从头到尾都是宋希玉在帮助她。 为什么帮她？ 是出于什么立场？ 许沁好像当面问一问她，可是宋希玉分明是不想让她知道。 为什么？ 是怕她承情？ 明白了。 宋希玉不想与她产生纠葛。 不想让她产生莫须有的误会。 许沁心底泛起空落落的疼，那种熟悉的、被抛弃的感觉。 许沁压制住颤抖的身体，深呼吸，让大脑冷静下来。 抛开杂念，这一个月对她来说至关重要，下学期要去实习了，这些都是她前面两年欠下的宝贵经验。 宋希玉没有任何义务帮助她。 她不是傲着气的人，她不能得了好，还去埋怨宋希玉。 既然宋希玉不想让她知道，那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睛好了。 就当没有缘分。 许沁眼睫扎在眼里格外刺疼，她揉了揉，把泪意拭去。 悄然转身离开。 … 和路杰聊了半个多小时，咖啡见了底，把杯子扔进垃圾桶，宋希玉道：“师哥，我就先走了，你要的那本书我回头给你拿过来。” “好的，我送你。” 路杰和宋希玉一起走下楼梯，护士站的护士喊住路杰，“路医生，刚才许沁买的咖啡，拿一杯吗？” “许沁刚才来了吗？怎么我没看见她。”路杰疑惑。 “她说她有本书忘拿了，那她可能是看你在忙吧，所以没打扰你。” 路杰更加疑惑的看着宋希玉，许沁不是宋希玉介绍来的学生么，怎么没上前来打个招呼。 “我先走了，”宋希玉礼节性的轻扯嘴角，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仿佛也并不介意。 告别路杰，宋希玉脚步失重。 打开车门，宋希玉失神似的坐在车里。 宋希玉片刻恍惚，所以许沁知道了。 比起上前来当面追问她，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更让人觉得无情。 所以，她们俩走到尽头了是吗？ 霎那间，宋希玉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气，那种抽丝儿般窒息感将她淹没。 她好不甘心，在她以为能触摸到许沁的时候，命运又将她带走。 她想知道为什么许沁不再喜欢她了，她又差在哪里了。 为什么不是她？ 为什么她不行？ 宋希玉趴在方向盘上，手指紧紧扣住掌心，她的大脑像一团解不开的毛线，她一面想祝福许沁，一面又想把许沁据为己有。 第107章 她该怎么办？ 第54章 璀璨 开学过后，许沁忙了起来。 独自参加完两次志愿活动后，许沁开始准备撤销处分所需要的材料。 春风吹绿柳叶，晃眼间到了三月末。 许沁收拾书桌的时候，掉落一张演唱会门票，她捡起，手指摩挲过字面，时间地点位置。 她记得的，宋希玉座位在她旁边，所以宋希玉是打算去的。 虽然同处一个学校，可是许沁已经很久没看见宋希玉了。 所以当你不想见一个人的时候，在近的距离也会觉得山高水长，遥远不可及。 许沁把门票收进抽屉，她是不会去的，看见宋希玉，最后遭罪的还是自己。 她想，既然宋希玉不想与她再产生纠葛，宋希玉也不会去的吧。 她们在回到原点之后，各自走向各自的路，一条自三年前就注定的路。 … 晚上十点，奶茶店。 许沁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许沁——”尹涟漪从远处跑来，手里拿着一大把气球，唐老鸭、米奇、哆唻a梦。 “刚才有个老爷爷在卖气球，我看他卖了好久都没卖出去，所以我就全部卖下来啦！” “送你一个。”说着尹涟漪挑最美的星黛露递给许沁。 许沁：“……” “咋了，你不要呀？”看许沁不接，尹涟漪瞪大眼睛，凑近许沁，关切道：“你最近怎么老是不高兴？” “没不高兴。”许沁避开尹涟漪，一句潦草。 “许沁，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尹涟漪不满的瘪嘴。 许沁：…… 看尹涟漪僵持着手，她扯了下嘴角道：“好吧，你先帮我拿着气球。” 尹涟漪：…… 如果这也算说了话的话…… 尹涟漪不悦地嘟囔一声，‘每次都这样’，闷闷不乐的和许沁一起朝寝室走。 没过一会儿，尹涟漪整理好心情，兴致勃勃的说：“明天周六，我们去爬山呀。” “我要……” “你志愿者服务不是做完了吗？”尹涟漪打断话，狡黠眼睛转着：“而且我看见奶茶店明天没班，你可不能在拒绝我！” “明天我要去游乐园的兼职。” “那就后天吧，后天也行。”尹涟漪退而求其次。 “后天也不行，奶茶店我是全班。” “那就下个周六，脱口秀表演，有大腕儿。”尹涟漪露出憧憬的表情。 “不行，我有事。”许沁不耐。 “什么事？”尹涟漪垮着脸追问。 “做兼职。”许沁轻描淡写的吐出三个字。 “你就是不想和我去！”尹涟漪停住脚步，气恼的盯着许沁，像被人抢走玩具的小孩。 许沁没说话，但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别闹了。”盯了尹涟漪半晌，许沁双手插兜，默默的向前走。 尹涟漪委屈劲儿一上来，忽然就控制不住的，眼泪砸落。 她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这么难，也不知道她哪一点比不上宋希玉，她明明更有钱、有颜、且更年轻。 是的，她暗中调查了许沁。 调查的人说，许沁独吞遗产，抛弃舅舅，独自进城享富贵。 还说许沁未满十八岁，被养在观翠园，精致得像个小公主，话语里含枪带棒，意指被包养。 纵使那些话描述得有多么真实，尹涟漪不会相信一句，因为她认识的许沁不是这样的。 许沁是恣意的，她走路带风，眼睛里含不下一粒沙子。 但无可否认的事是许沁认识宋希玉很久了，却在她面前装作不认识。 后来再想起许沁和宋希玉之间的种种。 许沁是喜欢宋希玉的。 宋希玉对于许沁也是不一样的。 只是身处在局中的两人互相看不清对方，在推测和怀疑之中，将对方越推越远。 一切都连通了。 许沁答应她的表白，是因为许沁看见宋希玉的无动于衷，许沁懊恼、生气，想利用她去刺痛宋希玉。 所以许沁两幅面孔。 太可悲了，她喜欢的人，像她喜欢她一样，喜欢着另一个人。 这些日子她真的累了。 尹涟漪捂住脸，眼泪从指缝中流出来。 走了好几步，许沁没听到尹涟漪的聒噪声。 她转头看，路灯下，尹涟漪手上拿着数十个卡通气球，她双手捧着脸，肩膀不停抽动，盈盈闪动着的是泪珠。 尹涟漪哭了。 许沁愕然，她话说的有点重了，她心乱如麻，拒绝的话说了无数遍，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 恍然间，她发现尹涟漪对她，和她对宋希玉的执着，不是一模一样么。 许沁眼尾染上红意。 片刻，许沁收敛好情绪，走近尹涟漪，“别哭了，快擦擦眼泪。” 不说还好，一说尹涟漪更加委屈，她抬头倔强的看着许沁，哭腔浓浓，“为什么我不行呢？” “对不起，尹涟漪，是我伤害了你，我向你道歉。” 如果非要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年少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吧。 宋希玉是她无论处在何时、何地、何情绪，都会见缝插针疯狂想起的人。 是像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 第108章 在和宋希玉失去联系那两年。 她总是幻想她做出相反决定之后，她们人生可能会发生的改变。 如果她当初没急着表白…… 如果她暗处一直蛰伏…… 她的每一个幻想，都和宋希玉息息相关。 无论她怎么犟嘴，伪装，只有她自己知道，宋希玉是她生命的烙印。 看许沁不说话，尹涟漪失望的垂下眼睫，看吧，许沁连哄她都不愿意哄。 许沁给尹涟漪递纸，只递纸，她不想让尹涟漪再误会，点到即止就好。 尹涟漪哭了十多分钟，情绪渐渐冷静下来，她眼睛高高肿起像个桃子，她从气球里找到那个星黛露递给许沁，声音沙哑：“许沁，你走吧，我不送你回去了，这里这么多气球，总有人追着要的。” 灯光下，两人的影子相隔甚远，尹涟漪眼神闪动着令许沁感到陌生的光。 像是换了一个人。 “嗯……”许沁接过气球，眼眶潮红：“尹涟漪，谢谢你以及……对不起。” 尹涟漪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我祝你得偿所愿，祝你幸福。” 顿了秒，尹涟漪深呼吸，豁然道：“你走吧，我看你走。” 许沁没有太多的犹豫，拖拖拉拉对两人没有好处，她挺直背脊，朝夜色深处走出。 不回头。 “啊———” 没走几步，许沁身后传来惊呼声。 “她怎么把气球全放了！啊啊啊啊！给我多好啊！太可惜了！！” 许沁脚步一滞。 身后喧嚣。 许沁昂头，压抑许久的眼泪缓缓流下。 为尹涟漪，更为自己。 那头尹涟漪看见许沁身体虚晃了一下，而后以不紧不慢的速度继续走。 许沁听见了，却当作没有听见。 最后的余念破碎。 尹涟漪感到窒息，像心死了一样，她想她不会再爱了。 第55章 璀璨 在确定尹涟漪不能看到的地方，许沁失了全身力气般的瘫坐下来。 打开朋友圈，看见尹涟漪把所有关于她的内容都删了。 她和尹涟漪就此划上句号。 缓了半个小时，许沁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寝室。 寝室里的人围在文雨晴电脑前一脸咂舌的表情，许沁匆匆扫了几人一眼，匆匆洗完澡后直接爬上床，被子捂过头顶，闭上眼睛，开始睡觉。 “卧槽！卧槽！许沁快起来看！惊天大瓜！”文雨晴尖叫，探头看向睡得像死猪一样的许沁。 文雨晴说话都说不清楚了：“家……家暴……宋希玉被家暴的视频流出来了！” 什么……？ 许沁突然觉得声音好刺耳，文雨晴在说什么？家暴？谁被家暴？ 许沁大脑迟钝的反应过来。 宋希玉！ 是宋希玉被家暴的视频流出来了！！ 怎么会！ 许沁蹭得一下弹起来，马上下床，差点摔倒，站定在电脑前，文雨晴点开播放键。 视频显然是偷拍的，华丽的房间，精致的吊灯，墙壁上挂着中世纪油画，一整面墙的书籍。 一个高大的西装男人从另一个房间推门走了进来。 宋希玉正对镜头，背对男人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文件。 男人在身后居高临下看着，片刻，仿佛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男人表情狰狞，胸膛快速起伏。 男人一把夺过文件，撕得稀碎，宋希玉抬头，面无表情看眼男人，一言不发，起身往门边走。 男人脸色阴沉，五官扭曲，双手捏的咯吱作响。 就在擦肩而过男人肩膀那一刻，男人发怒，眼疾手快抓住宋希玉头发。 宋希玉被迫向后仰头，五官痛苦的皱在一起。 男人拖着宋希玉往外走，推开双开大门，外面是栏杆，复式楼。 背对着摄像头，男人像一座大山。 男人一把把宋希玉推下去，只听见重物落地的声音，男人发出卑劣的笑声，走下楼去。 视频到这戛然而止。 许沁震惊的合不拢嘴。 听宋希玉只是三言两句带过，当视频出现在眼前，那一刻的冲击力太大了！ 这个男人太可恶了！ 许沁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随着视频爆发，随机而来是热搜词条。 #苏淮清被曝家暴# #苏淮清心理疾病# #家暴零容忍# 许沁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嘴唇哆嗦，走到阳台用手机点开热搜。 #起底苏宋两大豪门联姻# 两年前，苏家与宋家的豪门联姻，当时在津南市可谓是才子配佳人的美谈。 不过，明眼人都知道，婚姻和爱情是两码事，豪门联姻是实现双方利益最大化，分散家族产业失败风险的最好方法之一。 这不在苏宋成功联姻第二天，苏淮清就入资宋家，助宋家在海外打开集团业务。 宋家则在商业战场上，助苏淮清站稳脚跟。 这不得不说明一下苏淮清背景，苏淮清是苏家老董原配之子，从小不得父亲青睐，一年前老董去世，苏淮清不知用什么方法夺得政权，接手集团。 苏淮清性情激进，他抛开所有质疑声，一意孤行入攻苏家未曾涉及过的旅游业。 短短一年时间，等着看笑话的人傻了眼，苏淮清竟然把集团效益翻了翻三倍。 第109章 如若这样也罢，只是眼看旅游业前景大好，苏淮清准备大幅度裁员，舍弃苏氏集团擅长的机械配件业，决断一出，立即遭到苏家老人的强烈反对！ 所以苏淮清需要宋家作为靠山支持他。 宋家二女儿宋希玉在媒体前曝光很少，只知她并未为家族做事，其余一概不知。 想必不过是养在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儿。 令人惊讶的是，看似完美的利益交换，竟然只短短维持两年时间就破裂！而且是家暴！ 豪门里的腌臜事，多不是忍忍就过去了。 如今突然爆出视频，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是真感情破碎还是利益分配不平衡？！ 许沁点开评论。 【好像是想吃生腌啊啊啊啊：这个苏淮清眼睛是上三白啊！这种人阴险狡诈，结合他不幸的童年生活，是个大变态没跑了！离这种人越远越好！】 【我又从西厢过：不管是不是豪门联姻！就不应该家暴！这是生为人的底线！】 【芋圆小丸子：有暴力倾向的人，今天你不弄死他，他日就是他弄死你！一定要让他坐牢！大家还记得去年那个杀妻案吗？天啊，恋爱可以不谈，案件不可以不看！！】 【九宫格火锅：说不定宋家早就知道苏淮清家暴这件事了，只是双方互利，没爆出来罢了。而现在分明是过河拆桥，双方都不是好东西。】 许沁看得恨得牙齿咯咯作响，继续点开继续评论。 【去过冰岛：我大哥是宋家的员工，听他说当时宋希玉是因为姐姐得绝症，被姐姐和妈妈一起逼迫嫁给苏淮清的。】 【星月湾：天啊！这个叫宋希玉的女人真惨，这是旧社会吗？！女性有人身自由吗？】 【大雨预报：我刚看见有人晒图，去年冬天有人拍到两人一同出现在民政局，应该是离婚。所以，两人已经离婚，也分配财产了，为什么现在爆出视频，视频是哪里来的？是宋家背刺苏家吧。】 【爱上我是你的错：其实这个视频可以看出来是宋希玉刺激了苏淮清，说不定是宋希玉自导自演，目的就是为了抹黑苏家，听说苏家购买了沿海地区的一块地皮，马上要修旅游城了。】 事件继续发酵，许沁在刷新的时候，苏家的官方账号做出回应，声称网络发言不实，将起诉相关人等。 评论立马爆炸：【人渣！视频都出来了！百口莫辩！】 点赞999+ 放下手机，许沁手臂撑在栏杆上，借着力稳住潦倒的身体。面对网上五花八门的讨论，许沁找出几个关键性的东西。 一、视频是哪里流出来的？ 首发视频的账号是一个叫做“溯源新闻”的新闻常规账号，所以是有人投稿的？是谁？宋希玉？她的目的是什么？ 或者是苏淮清？不，不会，这对苏淮清没有好处。 意外泄露？比如被人盗取手机，是有什么阴谋吗？ 二、对宋家和苏家的影响。 苏家拿下沿海地区地皮之后，正在招商，出了这档子新闻，必然会受影响。 宋家的出口贸易，以及和苏家其他合作业务，必然也会被苏家终止。 还有宋希玉和苏淮清的财产分割，是否有对家暴离婚做出过补偿，是否有以此要挟。 三、宋希玉看见视频了么，伤口被人揭开，被人指指点点，一定很难受吧。 今夜风大，许沁被吹得头疼炸裂，她望着夜色陷入迷茫之中，那些说宋希玉难听的话，像一记记刀子割在她心上。 她知道宋希玉不是那样的人、宋希玉是一颗被家族抛弃的棋子，一直以来身不由己。 许沁害怕，宋韬会把宋希玉推出来挡枪。 可是…… 她能做些什么…… 宋希玉不想和她产生联系不是么…… 许沁眼圈渐渐红了。 平心而论，过去她一直是索取的那个人，她希望宋希玉关注她。 宋希玉带她离开小镇，给她钱，让她上学，塑立她的人格。 而她为宋希玉做过什么呢？摸着良心讲，没有，就算有，也是少得可怜。 她自私、任性，一直陷在小情小爱里，丝毫没有看见宋希玉的难处。 难听点，说她是白眼狼也不为过。 没有谁天生就应该对另一个人好。 宋希玉资助她，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她一直先入为主，觉得是宋希玉欠她的，不，其实不是，是她欠宋希玉的。 她该回报宋希玉的，可是她的双手是那么的弱小，她无权无势，卑劣得像一粒尘埃。 她唯一拥有是自己。 她有爱，炽热的爱、勇敢的爱，忠诚的爱。 爱宋希玉，是她可以做的最大的回报。 想到这，许沁打开手机，立马给宋希玉打电话。 “嘟——嘟——嘟——” 漫长的声音悬起许沁的心弦，她听见胸腔里不断放大的心跳声。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许沁愣住，再次回拨，仍然无法接通，宋希玉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许沁脸色霎那间变得苍白，她紧咬双唇。冲进寝室拿起包，夺门而出。 “许沁，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 走廊上只剩下文雨晴的回音。 第110章 许沁打车去往宋希玉的公寓。 敲门几声，不得回应，此时此刻，许沁无比庆幸自己有宋希玉家的密码。 屋内一片漆黑。 许沁出声，房间内没有回应。 许沁开灯，门口的拖鞋摆放得整整齐齐，许沁进屋，一件件房间搜寻过，没有看见宋希玉的影子。 打开卧室门，许沁被衣帽架上的挂着衣服震惊住了，应该是刚刚干洗完，套了一层防尘罩，还没来得及放进衣柜。 淡灰色的毛衣背心，是她织的，她以为早就被扔了。 没想到宋希玉一直留着，而且仔细看，毛衣边角已经有了磨损，也有了毛球。 那些深埋着的心思昭然若揭。 宋希玉对她一定是不一样的。 许沁伸手拂去脸颊淌下的热泪，宋希玉没在家，又会在哪呢？ 许沁马上给周思礼打电话，电话很快接起，不过不是周思礼。 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女性的声音：“小姐和先生、太太去露营了，要等周末晚上才回来。” 姜意。 姜意在看见新闻的第一刻，也在找宋希玉，不过没找到。 还有宋瓒宁，许沁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但是她知道宋家办公的大厦，只有明天上班时间去了。 许沁按下乱如麻的思绪，今晚就暂时住在宋希玉家了。 深夜，许沁辗转反侧，恨不得，下一个眨眼天就亮了。 第56章 璀璨 许沁一眼未眠，天将亮之时，她干脆坐了起来，打开手机，舆论还在继续发酵。 苏淮清请了一名叫靳为的律师，由他代为发言，昨晚凌晨发出的微博： 【苏淮清先生与宋希玉小姐在去年十一月已协议离婚，离婚原因是性格不合，与网上所传的家暴不符，苏先生坚决抵制家暴行为！】 点开评论区： 【竹林听风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两个人站出来对峙不就行了吗？咱们也不是受害者理论，谁受伤谁就有理，拿出证据来。】 靳为发布微博的十分钟后，溯源新闻发出实锤图片，附上验伤报告。 左侧耳朵的听力损失大于等于91分贝，被评为中度耳聋，听力困难程度为轻度，评定伤残等级为八级。 左脚脚踝扭伤，掌骨断裂伴跟骨、距骨骨折，经由内固定手术之后，有轻度功能障碍，评定伤残等级为九级。 这回应简直是啪啪打在苏淮清脸上。 【昨天吃的豌杂面：嗐，这点程度也没啥吧，小打小闹罢了。】 【wuhbsap：楼上脑子有病？这点程度没啥，那我这样打你一顿？】 再往下翻，许沁看到一条评论。 【撞墙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本人是被裁掉的前苏氏员工。去年十一月之后，苏家领导层忽然抱团抵制苏淮清主导的旅游大业，资金链骤然之间断裂，苏淮清被迫抛售东北新购入的地皮，以此补缺沿海的漏差。前几天，我听说，那块东北地皮早早被宋家以匿名的形式低价购入，这可是做空！玩了苏淮清一把啊！高！实在是高！】 许沁点开撞墙了微博，顺着蛛丝马迹看到撞墙了的其他评论。 【撞墙了：苏淮清裁掉苏家老员工的时候，宋家举荐自家人脉，说是举荐，谁又知道是什么心思？苏淮清看破不说破，他仰仗着宋家，有些无足轻重的事谁做不是做？只要宋家不太过分，苏淮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估计那些宋家人，应该是窥探到了什么消息，一切时机都掌握得极好。】 【撞墙了：刚才是我没说清楚，我再说一遍，宋家是故意在这个时候发出家暴视频的。是因为苏淮清沿海的招商，德鑫地产、立虎实业刚刚确立下来，本来苏淮清在苏家的支持率就不高，此丑闻一出，一定会被挤下去，苏淮清的旅游大业泡汤了！】 商场的勾心斗角，许沁看了许久才明白。 这件事情或许不是她想得那样简单。 窗外天光大亮，许沁快速洗漱完下楼。 走出小区，行道树后鬼鬼祟祟站立着几个扛着摄像头的人。 许沁立即反应过来，这些人应该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宋希玉的住所，是前来拍她的。 事件发酵这么久了，宋希玉还没有站出来公开回应过。 许沁避开视线，拢拢衣服，朝街道另一边走。 许沁打车去往宋家大厦，大厦入口被围堵得水泄不通，保安出动拦开记者，路过的职员对抛过来的问题，避之不及，生怕触了主家眉头。 许沁坐在大厦对面的休息椅上，默默地观察着，寻找有什么机会可以进入大厦，在一群上班族中，她太明显了。 许沁再一次解锁手机。 词条不断上升热度。 #离婚协议# 点开词条，靳为发出的图片，是婚前财产公证书，以及离婚后财产公证书，不存在谁吞谁财产的事情，而且苏淮清离婚后还赠予过宋希玉财产。 【乖乖隆地洞：发这个有什么意思？这个只是表面吧，我想一定有一份更黑暗的协议，毕竟是豪门家族的联姻，互相卖资源而已。】 溯源新闻再次抛出炸弹。 图片是宋希玉签署的谅解书。 “我是苏淮清家庭暴力的受害人宋希玉，苏淮清因患有心理疾病，不能控制其情绪，两次殴打我，一次致我耳聋，一次致我骨折，事后，苏淮清多次道歉，与我达成民事赔偿协议，因此我对苏淮清的行为表示谅解，同意给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追求其故意伤害的刑事责任。” 第111章 双方签字盖红手印，真的不能在真了！！ 至此，靳为账号陷入沉默。 【千山飞鸟：这一环扣一环！本来私下协商好的事情突然放在台面上来讲，有备而来，很难让人不以为是宋家给苏淮清下的套！】 众说纷纭，难辨实情。 一直等到中午下班，守在大厦前的人有所减少。 许沁找认识的朋友借了外卖员衣服，伪装成送奶茶的进入大厦。 大厦大厅上空，水晶吊灯映照着大理石石柱上精美的雕花，每一寸细节都充满了金碧辉煌的装饰。 宋家为珠宝而生，处处闪着光耀。 给前台小姐姐说明来意后，并不搭理，直到许沁拿出一张合照，小姐姐才有所松口，许沁在宋希玉家看到的三人合照，宋瑜莹、宋希玉还有宋瓒宁。 “上去吧，副总在37楼。”放下电话，前台小姐姐对许沁说。 许沁答谢后，乘坐电梯到达37楼后，一位穿着职业西装套装的女士将她带领入办公室。 光线极好的高层，一览无余全城风光，办公室内装潢豪华，随处可见精致又独特的现代艺术品。 宋瓒宁西装革履背对许沁站在落地窗前。 听见响动，宋瓒宁转过身，看着许沁，脸色淡淡的。 全然不是许沁平时见他玩世不恭的样子。 “咖啡？”宋瓒宁问。 许沁点头。 宋瓒宁看眼秘书：“两杯咖啡。” “坐吧。”宋瓒宁将许沁引到沙发上就坐，“你都知道了？” 许沁开门见山：“我在网上看到了一些，但我不知道真伪。我现在联系不上宋希玉，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秘书送来两杯咖啡，宋瓒宁品尝一口，放下咖啡杯看向焦急得像热锅蚂蚁的许沁。 前些日子他看见宋希玉一个人，问起许沁，宋希玉避而不谈。 这会儿，许沁又来问她宋希玉的下落。 明明两人可以直接联系，却偏偏要通过他。 两人之间有隔阂？ 有误会？ 宋瓒宁收回猜测，道：“在事情曝光之前，本来是想让宋希玉出国避避风头的，结果她不愿意，她说她要去宁川市，不知道她去做什么。” “你一直没联系上她，应该是她手机关机，不想被打扰。” 放下对宋希玉人身安全的担忧之后，许沁满肚子泛起苦涩。 宁川？ 宋希玉送给她的演唱会门票就在宁川市，两天后…… 宋希玉要去赴约。 既然宋希玉在意她，为什么当时没有阻滞尹涟漪的表白呢？ 她们绕了好大一个圈。 而她为什么要利用尹涟漪，去折磨宋希玉呢？ 这明明是互相伤害。 也多亏这一切的发生，让她对宋希玉的心变得明迹。 她发誓，从此无论发生什么事情，绝不会放开宋希玉的手！ 压下大脑中澎湃的心思。 回归现下。 听宋瓒宁的口气，许沁心念一动，说出猜测：“这次事件是你们主动曝光的？” 宋瓒宁背靠黑色沙发，眼睛虚起：“你说的不准确，我一开始什么都不知道，是太太和宋雨棠两个人一直在绸缪。” 宋雨棠？ 许沁想起那个眼神和宋韬一样犀利冰冷的女孩。 宋瓒宁理清思绪，道：“宋希玉的验伤报告、谅解书是她自己留下的证据，她早就在为离婚做准备。” “宋韬一开始就在苏家埋下眼线，若是宋希玉和苏淮清之间相敬如宾，便无事发生。” “苏淮清这个人善于伪装，性情阴阳不定，骗过了许多人。” “宋韬在知道宋希玉离婚原因之后，和宋雨棠做局，她们不仅要苏淮清身败名裂，还要他永世不得翻身。” “所以事情还会继续发展。” 宋瓒宁滞了秒，他觉得后半部分的作风更像是宋雨棠。 这么说，当时在墓园演得是一场戏，其目的是为了苏淮清降低对宋家的防备，然后宋家暗中在苏家政权中推波助澜，让苏淮清失势。 许沁再一次想起宋韬坐在手术室外的画面。 宋韬是宋家的天，谁都可以倒下，但是她不行。 她把爱藏的很深很深。 但是一旦触犯到她，她会不顾一切代价，将对方蚕食完！ “宋希玉知道是一场戏吗？” 许沁不太确定。 “她刚开始是不知道的，后来我想她应该猜出来了吧。验伤报告和谅解书都是宋希玉交给宋韬的，宋韬获得财与权，宋希玉获得自由，这是一场交易。” 如此冰冷又残忍的交易，仿佛是各取所需。 不过，现在许沁不单单只是这么想。 这是可以让宋希玉更展翅高飞的约定，也是宋韬束缚自己，不再插手宋希玉的约定。 咖啡快见底了，宋瓒宁放下杯子再次开口：“宋希玉很少在媒体前面曝光，考虑到这个情况，宋希玉暂时从医院离职，宋韬也在极力按下媒体曝光宋希玉隐私。” 许沁点头。 说的差不多了，宋瓒宁起身：“加个微信，如果有宋希玉的消息，我会跟你联系的。” “好。”许沁点开二维码。 加好了。 许沁转身离开。 “许沁。” 第112章 在许沁即将踏出办公室的时候，宋瓒宁心口一动，喊住许沁。 许沁回头，茫然。 宋瓒宁独身而立，背后大厦林立，是他们宋家制造的帝国。 “你真的了解宋希玉吗？ 他眼眸深沉，透着一种孤独，他在说宋希玉，也仿佛在说着自己。 “宋希玉在宋家这样利益至上的家族之中长大，她拥有一个美丽的躯壳，内心却是空心的。” “她不曾真正获得有温度的爱，所以她不知道如何去表达。” “虽然她已经三十多岁，但是她从来没有思考过爱情对她而言是什么，许多时候或许会弄巧成拙。” 他也算是一路看着两人走过来的，坎坎坷坷，但弥足珍贵。 “我知道。”许沁感慨道。 她们吃了太多她以为对方，对方以为她的苦。 许沁边走边退，恣意洒脱地笑容扬起，显得乖张：“我不会跟宋希玉说你在背后说她一大把年纪了，还不懂什么是爱情的。” 宋瓒宁：…… 看着许沁跳脱的背影，宋瓒宁无奈的笑了下。 很多人穷极一生也不明白爱情到底是什么，只是在遵循生物的本能罢了，许沁与宋希玉是幸运中的幸运。 第57章 璀璨 下午七点一刻，许沁坐上去往宁川市的高铁。 宋瓒宁给她发了宋希玉位置。 四个小时后，许沁到达目的地，盛禾酒店。 站在1503门前，许沁所有感官拉到极致。 宋希玉会如何回答她…… 紧张、害怕、期许…… 一颗心脏跳得砰砰作响。 深呼吸，沉半刻。 许沁敲响门。 房间内脚步声由远及近，几秒后，驻足在门口。 许沁抬头看向猫眼。 宋希玉猛然一愣。 许沁怎么会来这里？ 如果是听演唱会，大可不必先来找她，明天直接去现场就是。 那么……是因为网上的新闻？ 找她为了追究真相？ 安慰她？ 同情她？ 宋希玉眸子里渐渐染上怒气。 她不是和尹涟漪在恋爱么？ 尹涟漪知道她来这里么？ 知道她们曾经的关系么？ 在许沁心里，尹涟漪是什么角色？她又是谁？ 她已经连连让步，许沁为什么还来招惹她？ 宋希玉手撑着墙壁，比起摸不准许沁，她更害怕自己失控。 “宋希玉，我知道你在里面，你不开门我就不走了。” “找我什么事？” 宋希玉压低声音，她庆幸此时此刻有这扇门，否则她绷紧的神经会在骤然之间崩断。 “宋希玉，你为什么帮我找见习还不告诉我？” 宋希玉克制道：“算帮你，也不算帮你，我只是个中介，路杰如果不认可你，不会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辞退你，你用你的能力证明了一切。” 许沁昂着头，倔强地盯着猫眼，今天她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为什么一个人来演唱会？” 宋希玉哑然。 很快许沁又追问： “你为什么留着那件旧毛衣？反反复复穿了两年，起了毛球还舍不得扔？”许沁眼尾逐渐染上红意，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兔子。 宋希玉指尖用力掐紧，关节泛白，心里跟针扎似的疼 为什么许沁跑来这里说这个？ 是因为尹涟漪介怀？ 还是许沁要和她划清界限，要她把毛衣还给她？ 层出不穷的想法像一把刀子在她心里反复刻痕，让她痛苦，杂乱，欲罢不能。 许沁眼眶蓄满泪水，宋希玉句句不说爱，处处都是爱。 “你是不是误会了我……” 许沁滚动喉头。 来的路上，许沁左思右想，为什么明明宋希玉在意她，却要装做不在意呢？ 是因为尹涟漪对么。 尹涟漪总发一些模棱两可的朋友圈，又各种暗示她们俩感情好。 她也是个笨蛋，尹涟漪告白之时，她拙劣的想看宋希玉反应，所以没有当场拒绝尹涟漪。 慢慢的，她想明白。 宋希玉有可能是出于礼节，或者什么顾虑，又或者是在等她的答案，从而没有立刻上场打断告白。 后来宋希玉误以为她和尹涟漪谈恋爱，宋希玉更不会插足。 一环扣一环，她们之间的误会越来越深。 “宋希玉，我没和尹涟漪在一起，从头到尾都没有！” 很吊诡吧，如果当时宋希玉没在，她一定会不留情面的当场拒绝。 可是宋希玉在，她起了邪念，一下子伤害了三个人。 是她的错，是她的不成熟。 她道歉。 “对不起。” 许沁哽咽：“我那是气你的。” 空气一下子变得安静，紧接着，“啪”的一声，宋希玉听见大脑里那根弦断了。 许沁没有和尹涟漪谈恋爱。 巨大的冲击让她差点掉下眼泪，那些深夜里她辗转难眠，反复想起的画面，反复煎熬自己的事情，不存在。 不存在。 宋希玉掌根抹了抹洇湿的眼睫，又笑了，还好她知道了。 所以许沁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提起旧毛衣？ 第113章 许沁不是安慰她、也不是同情她，许沁想要找一个立场来陪她。 这个立场，掌握在她的手里。 她不甘于长辈，更不甘于朋友，那种煎熬她的痛楚太分明。 她想要告诉许沁她的心声。 那年她夺走许沁说喜欢权利，现在由她亲口还给许沁。 许沁仰视，泪水在眼眶打转，眼睛被染成红色。 她跨越千山万水而来，只为告诉宋希玉：“我……” “许沁，我喜欢你！” 宋希玉先一步打开门。 声音清脆嘹亮。 她一把把许沁扯进屋，双臂紧紧把许沁抱住，声音是克制不住的颤动。 虽然知道宋希玉可能是喜欢自己，但是当听到从她嘴里说出的那一刻，许沁破防，眼泪决堤。 “我也是……” 许沁回应。 互相揣测的爱意，在这一刻变得清晰直白。 “傻瓜，你是个傻瓜，我也是个傻瓜。” 宋希玉伸手去摸许沁眼睛，心脏抽丝儿般的疼。 “从前我说你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其实我才是最笨的那一个人。” 她在自以为是什么啊，两次触手可及的幸福都被她推得远远的。 说起这个许沁就生气，她的眼泪像是倒苦水一样，哭腔泛着委屈：“宋希玉，你就是仗着大我十岁，欺负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宋希玉弯腰，埋进许沁颈窝，紧紧拥住她，像深陷黑夜，睁眼时那一刻充满希望的曙光。 “我不要听你说对不起，我要听你说喜欢你！”许沁哭哭啼啼，回抱住宋希玉。 “你不哭了，我就说。” “好，我不哭了，你说，立刻说。” 许沁变脸一样，立马收住。 “我、喜、欢、你。” 宋希玉一字一句，微张的唇不经意间触碰过许沁耳廓，那种迷恋的声音让许沁骨头都化了。 “说一百遍。” 许沁要反反复复的确认。 “一百遍。”宋希玉重复。 “不是说一百遍，是说我喜欢你一百遍！”许沁委屈撒娇。 宋希玉故意的！ 许沁不满的掐了掐宋希玉细腰。 宋希玉小小吃痛，闪躲一下后，再次拥紧许沁。 失而复得。 真好。 真好。 “许沁…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声音是温淳动听的。 眼里是情满爱浓的。 心里是深刻苦涩的。 因为太来之不易了。 一口气说了好多个，宋希玉喘平气，蹭着许沁额头，呢喃道：“每天说一遍我喜欢你，无数个一百天。” “嗯……”许沁哭腔又泛上来。 “别哭了，我的乖，我去拿毛巾给你擦脸。”宋希玉拍拍许沁抱着她的手，许沁依依不舍地松开。 几分钟后，宋希玉拧干热毛巾走出卫生间，“自己擦，还是我给你擦？” 这还用说么，坐在沙发上的许沁扬起头，眼神灼灼。 宋希玉唇角弯起，一手抬起许沁下巴，一手仔细擦着，“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怎么过来的？” 热气在两人之间萦绕，许沁眼神直勾勾的，“我想找到你，自然有我的法子！你跑在再远，也跑不出我的手掌心！” “我知道了，怕了你了。”傲娇得像一只猫，宋希玉噗嗤一笑，捏捏许沁鼻子，“我的意思是，这么晚了，你吃饭了吗？” “没…好饿…一知道你的消息，就坐高铁来了。” “先垫垫肚子。”宋希玉递过一个小面包，又道：“想吃什么？” “听说宁川市的火锅串串很好吃。” “ok。” 许沁在手机上搜索网红店，一看就在附近，两人打算步行前往。 “牵着我。”一走出酒店，许沁就开始撒娇。 “女朋友给牵。”宋希玉十指扣住许沁的手，低头一笑。 暖暖的，软软的。 两人并肩走在繁华的街道，是许沁梦想了无数次的时刻。 忽然想到了什么，宋希玉道：“宁川市有海，明天下午我们去看海，晚上去看演唱会吧。” 说了好久的看海…… “这回总算是记得了。”许沁轻瘪嘴巴，显得委屈。 “差你的，我会一样不漏的补上。”宋希玉垂眼，眸为许沁闪耀。 吃完饭后，两人返回酒店。 宋希玉坐在床上看医学杂志。 偌大的房间就只有一张床，不过之前又不是没有睡一张床过。 洗完澡后的许沁捞开被子上床，宋希玉瞧了她一眼，“头发吹干了吗？” “干了，不信你摸摸。”许沁像一只猫般躬起身子，乖巧的递过头发。 宋希玉伸出指尖摸了摸，吹风机残留的热度，柔软的头发质感，一股栀子花的香气在两人之间飘散开来，令人放松。 许沁露齿一笑，钻进被窝。 “要睡觉了吗？” 许沁摇头：“我想和你说说话。” “好。”宋希玉把书放下，把光源调低，昏暗的视线让人觉得亲近。 许沁单手撑在脸侧，宋希玉摘掉眼镜，一双清澈见底的棕眸。 许沁喉咙上下滚了滚：“那两年你是不是特别不好过？网上说的天花乱坠……” 第114章 “也没那么惨吧。” 宋希玉轻描淡写的说，她伸手把许沁脸颊碎发挽在耳后。 “苏淮清第一次动手的时候，我就做了验伤和谅解书，家庭暴力这件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医院里这种事情还见的少吗？” “我深知炸弹要在合适的时候抛出，才足够有伤害，所以我一直在寻找一个机会，直到我遇见宋雨棠，我和她各取所需。” “受伤之后，我去国外休养，后来恢复康健，返回母校，继续进修，收获颇多。” “回国之后，没多久我就遇见了你，许沁，这两年其实我也经常想起你。”宋希玉哽咽一声。 “有时候以为不去主动看，就不会受影响，其实不然，感情是弹簧，越压制就会越蓄力，总有一天会爆发。” “了解你越深，我越明白我弄丢了什么。”宋希玉抚摸过许沁发红的眼圈，温柔如雪莲，她笑道：“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因为喜欢你，所以我害怕你做出的任何选择，我想拥有你的青春，又怕耽误你的青春。” “我和你差了十多岁，所以我必须比你想得更远。” “最直接的问题是，我们面对的人生课题始终是不同步的。” “因为年龄差，我的人生第一次变得如此不自信，连我自己都不认识我自己。” “我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夜晚我无数次懊悔为什么我当时不强硬的把你带走，就像小说里的霸道总裁那样。 “我在想，什么是勇敢。” “追上去，或轰轰烈烈，或被果断拒绝，是一种勇敢。” “不追上去，默默守护，相伴相随，也是一种勇敢。” “二十岁时，我会选择第一种，三十岁时，我会选择第二种。” “我尝试着去理解、分析我和你的人生课题。” “你的人生课题是一路繁花，靠近理想，实现属于你的价值。” “我的人生课题是托住你，对你保持最诚挚的善意和祝福，看你得到提升与自由。” “所以当你和尹涟漪谈恋爱，我嫉妒、难过、埋怨，我全部压了下去，只因为是你的选择。” “所以我帮你联系了见习的医院。” “你但行前程，我会在你身后默默的守护你。” “我们的人生课题是不同步的，但是我们会在同一条线上。” 宋希玉说到动情处，镜片后的眼睛水光盈盈。 “你真傻！你是什么霸道总裁啊，你明明是标准的深情女二！” 许沁一张小脸哭花了。 “不管是什么，我只认你为我的女主角。” 看许沁实在是收不住眼泪了，宋希玉伸手将她抱紧怀里，拍着她抖动的背，温柔的哄着她。 “宋希玉，我特别的不成熟，我也特别讨厌我自己，我幼稚、情绪化，不识好，白眼狼。” 许沁深刻反省：“如果没有你，我连大学都上不了，说不定现在还在被我舅妈排挤，舅舅压榨。” “我不自量力，当初高中毕业的我根本无法帮你，也根本无法为你负责，却偏偏要来招惹你，我太天真了。” “重逢的时候，我觉得我是告白被拒绝的人，全世界我最惨。” “我一直陷在自己的小情小爱里，我反复的刺激你、试探你，从来没想过会对你造成什么伤害。” “你的深陷泥潭、无可奈何，我看得到却想不通。” “对不起，宋希玉。” 压抑已久的话，终于毫无保留的说出来，豁然之间开朗。 “没关系，都过去了。” 宋希玉声线颤抖，抱着许沁，抱着她的世界。 过了好一会儿，许沁才平息过来，宋希玉分开些两人紧抱的身子，看着脸颊哭得绯红的许沁道：“说会儿话变成哭诉会了。” “还不是怪你！”许沁声音带着撒娇的哭腔。 “是，怪我，那从今以后，我们就不提过去的事情，在未来的日子里加倍的对对方好，好吗？”宋希玉怜爱的抚摸过许沁脸颊。 “好。” 许沁蹭着宋希玉手心，她想，因为在一起的过程太过艰难，这世上再没有可以把她们分开的事情。 第58章 璀璨 一晚好梦，许沁醒来已经是中午。 目光搜寻，宋希玉正坐在窗边看那本没看完的医学杂志。 深灰色厚重窗帘中一缕金色阳光投射进来，宋希玉处在那美轮美奂的柔光之中。 不真实的像一场梦。 听见声响，宋希玉睫羽颤动，看过来，浅浅笑道：“醒了？” “总感觉像一场梦似的。” 许沁声音又软又黏，整个人陷在白色棉被里，柔软极了。 “是吗？那我掐掐你，看你疼不疼。”宋希玉合上书，快步走在床边，在许沁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掀开被子。 手挠向许沁腰间，许沁一下子痒得不行，身体疯狂扭动，伸手去扒宋希玉，偏偏还不受控制大笑着：“别弄我了！痒！” 宋希玉被许沁抓住双手，很快宋希玉又反客为主。 两人闹得气喘吁吁，两双眼睛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真不真？”宋希玉问。 “真。”许沁脸被闹热，红扑扑的，她小鸡啄米式的点头，“你力气真大！” 第115章 宋希玉：…… 呼吸片刻，宋希玉顺好许沁凌乱的额发，道：“…我比你更害怕这是一场梦，所以我很早就醒了。我坐在窗边时不时的看着你，我害怕你飞走了。” 许沁心酸，但嘴上傲娇：“那我告诉你，你这纯属是瞎想，我没翅膀，想飞也飞不走。” 宋希玉轻笑声。 闹了好一会儿，许沁的睡衣不知何时捞了上去，露出一截白嫩纤细的腰肢。 宋希玉目光贪恋两秒，伸手把睡衣拉下来，道：“快起床了，吃完午饭，去海边玩。” “噢……”许沁磨磨蹭蹭的起床，拿起挂在衣架上的露背白色连衣裙，是昨天在夜市上买的。 看宋希玉一眼，虽然早已经和宋希玉同床共枕，但是还没有当着她的面换过衣服。 呃…… 许沁拿起衣服去卫生间。 宋希玉瞧一眼许沁背影，唇角轻轻勾了勾。 十分钟后，许沁换完衣服出来。 宋希玉抬眸，白色刺绣的吊带长裙，清新脱俗，一个转身，背后细丝带系个蝴蝶结，漂亮的琵琶骨。 “好看。” 宋希玉不留余力的赞赏。 “那可是，迷死人我可不偿命。”许沁扬起下巴，骄傲得像只小孔雀。 走出酒店，两人颜值超高，回头率百分百。吃完海鲜大餐后，两人去往沙滩。 一眼望不到头的深邃海色，阳光粼粼随着浪潮波动，海鸥在上空呼啸而过，海风带着咸咸的气息。 许沁在沙滩上写下名字。 许沁 宋希玉 坐在沙滩上，海浪一浪接着一浪，轻轻流淌过两人的脚趾。 许沁双手撑在身后，歪头看着宋希玉道：“所以，你和宋雨棠是怎么计划的，太太呢，你们还有联系吗？网上的事情你准备怎么办？” “不告诉你。” “不告诉我……小心我咬你！嗷～～”许沁面露凶狠，嗷呜一声。 沙滩另一边，路人的哈士奇配合许沁，“嗷呜～嗷呜～嗷呜～” “……”许沁暗暗尴尬一秒，又仰着下巴，不服软，“看见没，我还有同伙！！” 宋希玉：…… 宋希玉正色，咸湿的海风吹乱宋希玉的发，她素手挽起。 “宋雨棠是宋韬培养的继承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更敏锐，也更冷血，不知道从什么途径，她拿到了苏淮清弑父的证据，这将是她打垮苏淮清的最后一张王牌，她会将他送进监狱。” “至于太太……我的母亲……” 宋希玉停顿一秒，声音悠长。 “在你眼中，我一直在做自己对吧。” 宋希玉侧眸看一眼许沁，又再次看向大海，飘忽不定像一只迷路的鸟。 “是，我是在做自己，不过那是在父亲和阿姐的羽翼下做自己。” “那是假的做自己。” “我以为我足够抗衡母亲，但事实证明我只是虚有其表，我稀里糊涂进入婚姻，最后一败涂地，一个人跑到国外。” “那段时间，我关闭所有联系方式，宋家一切与我无关，我第一次感觉到了自由。” “但这种自由是被动的自由。” 粗粝的海风吹得宋希玉有些眼疼，她眯着眼，继续道： “母亲不让我进墓园那次，我断绝了最后一点对母亲的眷恋，虽然我知道那是一场戏，但那何尝不是母亲真正的心声呢？” “我并不否认母亲她爱我，只是母亲心里怀揣着整个家族，而我，只是她人生中很微弱、很微弱的一部分。” “因为有期待，所以一直在痛苦。” “束缚我的从来只有我自己。” “当我不在乎母亲对我看法的时候，我彻底自由了。” “所以我毅然选择离婚。” 宋希玉声音干涩： “受过的伤会成为我的武器。” 许沁握住宋希玉的手。 她不知道说什么能安慰宋希玉，但她想告诉宋希玉的是，她在，她会陪着她。 宋希玉沉默。 久到不知道多久。 苍白脸色上，宋希玉弯弯唇角，继续道：“网上的舆论不用太管，为了宋家的形象，宋韬和宋雨棠会控制风向，把舆论转化为对自己最有利的一面。” “好。” 许沁靠在宋希玉肩膀，像小猫对主人，最忠诚的陪伴。 “海真好看啊，蓝蓝的。” 许沁说。 “嗯。”宋希玉垂眸看许沁。 傍晚时分，夕阳渐渐下沉，整个海面被染成橙红色，远处船只在暮色中归来。 许沁站起身张开双手，风吹起她的头发和裙摆，她尽情享受着。 自由。 属于她们的自由。 她们的未来会无限好。 眼睛描绘过海景，刻入脑海。 许沁手机拍照，再留存。 身后，宋希玉目不转睛的看着。 拍完照后，许沁转身，伸手给宋希玉，“走了不？” 宋希玉借着许沁力道站起来。 然后就不松了。 两人相视一笑，手牵着手，沿着海岸线走。 许沁梦寐以求的这一刻。 … 晚上八点，进场演唱会。 张桀一出场，许沁全身血液都沸腾了，她挥舞着荧光棒，清脆响亮声音的跟唱，唱到高潮处，直接站起来。 第116章 “啊啊啊啊啊——” 宋希玉坐着，一边轻轻哼唱一边看着许沁，心里像一块冰融化。 真好。 她在闹，她在笑。 四个小时的演唱会，许沁一首一首的跟了下来，待人群散去，才发现她的嗓子快要冒烟儿，仰头咕噜咕噜喝下半瓶水，空瓶了，顺手递给捡瓶子的老奶奶。 演唱会离酒店不远，两人步行回家，路过夜市，许沁饿了，买几串钵钵鸡，边走边吃。 “你是怎么加入摇滚社团的？” 宋希玉一直很好奇，大抵是从前许沁从未真正展露过自己，而她也未曾主动了解过，所以一无所知。 宋希玉想知道她所缺席的，许沁这两年的点点滴滴。 “你先尝尝这个，脆脆的很好吃。”许沁递过一串藕。 宋希玉接过。 许沁回忆道：“当时文雨晴非要拉着我去入社团，一时兴起，我上去随便唱了几句，竟然把评委听呆了，这大概就是天赋吧，哈哈哈……文雨晴没过面试，反而我过了，要是我没学医，说不定我就是歌手了。” “听说你大一参加十佳歌手得到了第一名，你唱的什么歌，有视频吗？”宋希玉问。 “有啊，在我手机上，等会儿我给你看。”许沁眼睛亮晶晶的：“那一届的大神特别多，我大杀四方，杀出重围。” “是吗？” “当然了！” 两人说说笑笑回到酒店，许沁找出视频给宋希玉看：“当时决赛我唱的f.i.r乐队的千年之恋。” 视频里，星月的晚上，许沁穿着一件带着异域风格的红色长裙，像极了千年前沙漠里的楼兰公主。 随着背景音乐起，许沁婉转清丽的声音一出，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那一抹红，惊艳又神秘。 那一刻，宋希玉仿佛站在台下，仰望那可望不可及的美丽。 “还有这个视频，是当时我们社团去隔壁学校参加友谊赛的时候。”许沁兴致勃勃的点开。 一曲结束，继续下一个视频：“这是元旦汇演的表演。” “这是运动会开幕式…… “这是校园电视台……” 没听到宋希玉的回应，许沁仰头看宋希玉，声音拖沓着： “……是不是有点无聊啊？” “不无聊，我只是在想……”宋希玉若有所思，托着腮斜靠在沙发。 因为一首歌尹涟漪就疯狂追求许沁，许沁参加过那么多唱歌比赛，那…… “跟你告白的人岂不是很多？” 仔细听，这句话里似乎有酸意。 许沁一双黑眸犹如勾了银光似的皎洁，她嘿嘿一笑：“多，很多，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但是呢……” “但是什么？”宋希玉搭一眼。 许沁把下巴放在宋希玉膝盖上，傲娇极了：“但是，谁叫我心里有个白月光，谁也入不了我的眼呢。” 宋希玉捏捏许沁脸颊，“那看来是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才捡了你这么个漏。” 许沁挑眉：“哼哼，那可不是。” 宋希玉酝着淡笑，捏脸的动作改为双手捧起许沁的脸，声音又柔又轻，喃喃道：“许沁你是一把钥匙，你打开我的大门，教会我什么是爱，以及如何去爱。” 许沁继续哼哼：“还没交学费。” 宋希玉眼神流转过许沁五官，最后停留在许沁红润嘴唇。 那一刻，许沁似有感应般，胸腔里的心脏咚咚作响，快要跳出来。 宋希玉指腹抚摸过许沁柔软的嘴唇，棕眸里的温柔像绵绵春雨润泽过万物。 柑橘香气将两人包围，宋希玉轻轻俯身，在许沁紧张、不知所措的神态之下，落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霎那间，以嘴唇为圆心，一种烧灼感侵袭许沁的身体，许沁脸颊连着耳根全变红了。 许沁眼神闪烁，嘴上偏偏还硬着：“还、还行吧。” 宋希玉懒懒支着下巴，嘴角的笑意都没有放下过，“阿沁，隔得这么远，我都能听见你的心跳声，如果此时此刻这里有心率仪，可能就要爆表了吧。” 臊死了！！ 她明明是想装作一个大佬的！！ 但那又怎么样，只要没有检查单，就不能认定医学事实，许沁淡定的起身，道：“学费还不够，后面补、补上。” “好的。” 宋希玉看着许沁一路火花带闪电跑进卫生间，她靠着沙发背，手指摩挲过自己发烫的嘴唇，失神间再次失笑。 第59章 璀璨 翌日一早，许沁起床收拾行李，惦念着她的处分撤销，她只请了两天假。 不能缺勤太久。 宋希玉开车送许沁去高铁站。 车上，许沁一边吃早餐一边刷手机，看看舆论在如何发酵。 热搜词条： #苏淮清权色交易# #苏氏集团大变天# #股东投票最最最关键的1%# 许沁点开评论： 【好饿好饿来条士力架：苏淮清是通过不正常手段拿得的那块地皮！现在两大城市政界大佬一个接着一个落马，人人自危！要变天了！】 【坚果大礼包：苏家董事会易权了！！昨天苏淮清同父异母的弟弟上位了！听说之前一直被苏淮清打压，最后两人投票一比一的时候，天降1%，谁都不知道哪里来的！我看当时照片，苏淮清脸都气绿了！！】 第117章 【上辈子是土豆：如此一切种种都是宋家在对付苏家，我在想，如果苏淮清不和宋家联姻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但是，后来我又想，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苏淮清背地里做的交易是实打实，所以两者没有必然因果关系。庆幸，宋家那位在事情爆发之前，将自己择了出来，不然很可能同罪！】 许沁看得细思极恐，背后爬上一股刺骨凉意，她放下手机，看向正在看车的宋希玉。 有没有可能，这一开始就是宋韬设的局，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许沁心中苦涩。 她不愿这么去揣测。 “怎么了？”宋希玉瞥一眼许沁。 许沁踌躇，算了，她说了那些话也是煞风景，只需要确定从此以后她们和苏家、宋家再无纠葛，越来越远就好。 “没，就是觉得，只有我和你的世界挺好的。”许沁感慨。 以为许沁是因为才恋爱就要异地，而感到闷闷不乐，宋希玉关切道：“我说我跟你一起回去，你不让。” 宋希玉原计划是在宁川市海边呆两个月。 因为许沁，宋希玉改变计划。 但许沁还是建议她在宁川市呆一段时间。 虽然宋家承诺会压下舆论，但是许沁在她家楼底看见了偷拍。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看许沁走神，宋希玉伸手去握许沁的手，薄唇翕动：“你会想我吗？” 许沁懒懒看去，黑眸转动像只小狐狸，“你是在说你会很想我吗？” 宋希玉不否认，重捏了下许沁手心，道：“明知你还问。” “那打电话？发微信？”许沁笑，好整以暇的看着宋希玉。 “每天晚上都要。”宋希玉目光黏在许沁身上，直到后车按喇叭提醒，才想起红绿灯。 “行，看情况，我如果没去兼职，也没去图书馆，时间应该会比较充足。” “好，我等你。” 六个小时后，许沁到达津南。 春日正浓，万物复苏，懒洋洋的阳光洒在许沁身上，她脚步轻快，先回寝室放下行李，又马不停蹄赶往教室。 跨进教室一刹那，上课铃响，文雨晴在教室后排招手，许沁赶忙过去坐下。 很快五十分钟过去，上完洗手间回来的许沁打开手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宋希玉发了好几条微信给她。 【吃饭了吗？】 【我中午吃的意面。】 【/图片.jpg】 【到了吗？】 【宁川开始下雨了，津南呢，你有带伞吗？】 【我看你课表，第一节课是两点，你应该赶得上吧。】 许沁眨眼瞬间。 14:55 宋希玉：【下课了吗？】 宋希玉：【卫生间？】 宋希玉：【下午你没课了，要去做兼职还是图书馆？】 许沁抿了下笑着的嘴角。 宋希玉就差没有直接问她，你在哪，在干嘛？为什么不回我微信，以及藏在所有语句后的那句。 我想你。 专开x车铲恋爱脑！：【中午在高铁上吃的快餐，意面看起来不错，好吃吗？】 【津南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还有人放风筝，你看。/图片.jpg】 【我冲进教室的时候刚好上课铃声响，所以我一直没打开手机，也没看见你给我发的消息。】 【我等会儿去图书馆呢，晚上会早点回寝室睡觉，坐车有点累。】 房间内，宋希玉听到微信消息声响，放下书，快步走在正在充电的手机旁。 许沁终于回她微信了。 和许沁约定的是每天晚上通电话，可是当许沁离开的那一刻，宋希玉发现她等不到晚上了，她甚至后悔没有跟着许沁回津南。 每时每刻都想和对方呆在一起，原来谈恋爱是这样的。 … “许宝，你去宁川市干嘛去了？” “我听说尹涟漪和你分手了啊？” “我要吃瓜！！” 一旁文雨晴喋喋不休，看许沁抱着手机乐呵呵的，她气恼的探头过去看：“跟谁发消息呢，我说话你都不理？” 许沁眼疾手快的按熄手机，道：“我和尹涟漪本来就没有什么啊，是一直有人在起哄，解释清楚就好了，那什么……我去图书馆了，回见。” 看着许沁跳脱的背影，文雨晴摸摸脑袋，她刚才隐约看见几个字，什么想你……什么晚上的…… 许沁绝对有事情瞒着她！ 晚上，许沁回到寝室，洗漱完后，躺在床上给宋希玉发微信。 专开x车铲恋爱脑！：【我原以为大家会很讨论你的事情，结果没有，大家就还是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宋希玉：【被指点的从来不应该是受害者。】 宋希玉：【我来宁川市也不是逃避舆论，是我想来听演唱会，以及想看海散散心。】 宋希玉：【再说，我本来就不害怕，你不用担心。】 许沁鼻子微酸，宋希玉反倒来安慰她了。 专开x车铲恋爱脑！：【嗯，我知道了…】 宋希玉：【那我可以早点回来你身边吗？】 许沁脸颊莫名一热，什么啊，腿长在宋希玉身上，她又没拦着她，况且她可以说回津南，回学校，偏偏说要回来她身边，说得像被她拒绝见面的一个小怨妇似的。 第118章 不过的确，坐上高铁才分开一会儿，许沁就开始想念宋希玉了。 专开x车铲恋爱脑！：【到时看情况。】 专开x车铲恋爱脑！：【你在干嘛？】 姜意正在跟她说许沁撤销处分的事情，不过没太确定的事情，宋希玉不习惯于宣之于口。 宋希玉：【这个月联合翻译这本国外医学文献。/图片.jpg】 专开x车铲恋爱脑！：【看起来好复杂。】 宋希玉：【你要累了就先休息，我睡觉的时候给你发消息，你手机开静音，不然我怕打扰到你。】 许沁捞起被子，捂住微热的半张脸，睡前给她发消息，又害怕打扰她，何必不发？ 但说归说，许沁喜欢这样的报备，喜欢这样的多此一举。 许沁心里喜滋滋。 专开x车铲恋爱脑！：【晚安。】 宋希玉：【喜欢你。】 许沁把手机放在枕头下，美美入梦。 … 时光飞逝，许沁上课图书馆兼职，三点一线。 每天晚上雷打不动的和宋希玉发微信或者视频。 许沁间或看看热搜。 宋希玉视频流出只是一个引子，紧接着苏淮清失去董事会支持，旅游业彻底被腰斩，崩盘。 苏淮清全面失势之后，又爆出苏淮清在医院干预苏父的治疗，有弑父嫌疑，被警局带走做进一步调查。 一个月后，苏淮清被查证，身败名裂。 同时牵连出官商两届黑到不能在黑的勾结。 闹得沸沸扬扬。 没有人记得最开始这只是一场关于家暴的言论。 许沁再找到撞墙了微博，点进去看她的言论。 撞墙了：【新入职精仪集团，是宋氏集团旗下成立的新公司，要进军精密仪器制造，嘿嘿，巧不巧，苏氏集团为长的机械制造业恰逢动荡之时，宋氏大举进入这一行业，并且挖了很多旧员工过来。】 许沁正在看的时候，一个快递电话突然打来，几句话后挂断。 网络重新连接。 转圈圈。 一片灰色。 什么情况？ 许沁一惊，反复刷新。 撞墙了微博已注销。 这是撞墙了顺着网线被查到了？？ 事情太过复杂，牵扯太多。 看得太明白，受伤的会是自己。 况且这与她们已无关联。 许沁放下手机，不管什么阴谋阳谋，事情算是画上句号，告一段落了。 第60章 璀璨 初夏悄然来临，暖洋洋的风吹过树叶，摇动一层又一层的金色阳光，草丛浓密，两只白色蝴蝶缠绵的飞来飞去。 许沁跑过校园小径，去往教室。 文雨晴在教室后的老位置，听见有人说许沁来了，文雨晴满脸不高兴的扫许沁一眼，然后懒懒的合上眼皮，趴在桌子上。 “文雨晴这是咋了，失恋了？”许沁把书包扔下。 室友沈薇对许沁露出姨母笑：“当然是有人失恋，有人热恋啦。” 嗯？许沁听不懂了，再看教室里对她投来的羡慕的、嫉妒的、伤感的目光。 什么情况？？ 她错过什么事情了吗？ “？？？”沈薇错愕：“你该不会还没看宋老师发的朋友圈吧？” “没……”还没来及看手机呢，她一结束兼职，就赶来教室了。 昨天宋希玉倒有跟她说今天下午要回来。 “什么！你居然没看！快看！你快给我大看特看！！”沈薇发出土拨鼠般的尖叫。 许沁点开宋希玉朋友圈，文案：爱她第五年。 什么鬼！什么鬼！ 配图九宫格，c位是那张沙滩上写着两人名字的照片。 宋希玉什么时候拍的这些照片？！ 且大多是两人的合照！！ “太高调了也！这架势恨不得告诉全世界这人是我的！关键是当时尹涟漪发的时候全是你一个人，宋老师发的全是合照，哈哈哈哈……实锤！实锤！” 沈薇凑过一颗头，一脸激动吃瓜的模样和许沁一起看。 “哼。”文雨晴一声嫉妒满满的闷哼声。 许沁睨一眼文雨晴，好笑道：“所以说你是不高兴宋希玉，还是我？” “都有！！”文雨晴瞪大眼睛：“你们俩竟然在我眼皮子地下暗度陈仓…………” 许沁去宁川，分明就是和宋希玉一起看演唱会，竟然没有告诉她。 而且这一个多月以来，许沁没事儿就抱着手机傻乐，她一度以为许沁在网恋，没想到竟然是跟宋希玉。 她破灭了！ “气死了！气死了！”文雨晴捂住胸口，呼吸急促道：“帮我叫120，我需要抢救。” “我帮你。”许沁认真想了想：“我记得第十一人民医院，在儿童智力发育迟缓这一块有极为深度的研究，电话我记得是……” “许沁！”文雨晴咬牙切齿：“我要和你绝交。” 许沁点头，表示可以，又道：“下午吃什么，我请你。” “香辣虾。” “好的。” 文雨晴话一说完，恨死许沁了！！！ 她立马转过身子跟寝室其他人告状：“呜呜呜，许沁她欺负我！！！” 许沁笑一声，点开宋希玉朋友圈再看一遍。 她们一起吃火锅，越吃越辣，越辣越上头，照片定格那一刹那，她正在疯狂喝牛奶解辣。 第119章 （她喜欢吃辣，可是她有一个毛病，辣到了嘴巴会肿，照片里的她嘴巴跟香肠嘴一样，也太影响美观了吧，呜呜呜……） 在集市上买裙子，她正在和商贩砍价，宋希玉一脸好笑，拿着手机高高举起拍照。 （这张照片显得她好恶！没办法，她很喜欢那裙子款式，可是质量不好，老板开口天价！那能行？所以她大砍特砍！宋希玉不帮她就算了！还在一边笑！） 昏黄路灯下两人交叠的影子。 （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在海边牵手的背影。 （应该是宋希玉让路人照的，宋希玉什么时候去沟通的，她怎么不知道。） 她坐在沙滩上正在挑选捡来的贝壳，宋希玉故意捣乱，偷走她的贝壳，然后还在镜头前炫耀。 （她说她怎么越选越少呢，原来是被宋希玉拿走了，可恶！！） 还有她们上快艇，在极速的冲锋之中，衣服和头发打湿了一大片，宋希玉把白衬衫脱下来给她穿，然后用毛巾擦她的头发，她窜出一张脸，对宋希玉笑嘻嘻的。 （应该是船员拍的） 演唱会，她在梗着脖子唱歌，宋希玉在身后比耶。 （感觉这张她看起来像一头蛮牛。。。。） 最后一张，她在车里睡着了，宋希玉在帮她盖毛毯，仔细看，她额头的碎发被拨弄至两边，上边有一个淡淡的口红印。 （竟然在偷偷亲她！！） 许沁伸手抚摸过发烫的额头，有些眷恋。 嘴角上扬，给宋希玉发微信。 专开x车铲恋爱脑！：【律师函警告：宋希玉女士您侵犯了我的肖像权。】 宋希玉：【哦】 宋希玉：【需要我付费吗？】 宋希玉：【/可爱猫猫探头看.jpg】 许沁倒抽一口凉气，唇上那种柔软又炙热的感觉再次袭来，不知道是宋希玉说歪了，还是她想歪了。。。。 咳、咳、 专开x车铲恋爱脑！：【v我50先表示诚意。】 宋希玉：【ok，下午我亲自给你送过来。】 “喂，你到底听见我说的没？！”姜意不高兴的放下水杯，这已经数不清多少次宋希玉抱着手机傻笑了。 得，结合朋友圈看，宋希玉和许沁坠入爱河了，宋希玉这女人活了三十多年终于铁树看花了。 “听见了，你说李渔同意道歉了。”宋希玉放下手机，认真道：“谢谢你姜意。” “呵呵，不用谢我帮你讨女朋友开心。”姜意酸她。 “嗯，不用谢我帮你整顿校园风气。”宋希玉游刃有余。 “……”姜意心头一哽，目送宋希玉离去的背影，这这这温柔如月的宋希玉绝对是被许沁带坏了！竟然还会呛她！ 看了下许沁下课时间，宋希玉估摸着时间，去往教学楼。 铃声响起，陆陆续续有学生出来。 宋希玉穿着白色长袖连衣裙，领口盘扣式，是现下流行的国风，低低的丸子头挽在脑后，几缕碎发飘在额前，淡淡的妆容提起气色，不掩本人的天生丽质。 光是站在那里，宋希玉就吸引无数人目光。 经过宋希玉身边时，有学生对她问好，她淡笑疏离的回应。 宋希玉前脚刚大张旗鼓的官宣朋友圈，后脚就出现在教学楼，其意思不言而喻。 主人公许沁姗姗来迟，在充满羡慕和嫉妒的目光之中，跑进宋希玉身边 宋希玉亲昵的牵起许沁的手，两人相视一笑，一同往校外走。 文雨晴在后面眼泪哗哗：“呜呜……两个喜欢我的人在一起了，而且许沁明明说了今天下午请我吃香辣虾的，只有我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沈薇：“宝，你是不是有什么错觉？” 许沁跟着宋希玉上车。 拉好安全带，宋希玉启动车。 许沁好奇道：“你为什么突然发朋友圈？而且你是什么时候偷拍的照片，我都不知道……” “憋了好久，终于发了。”宋希玉边说边嘴角上扬，有些痛快的意思：“我以前不明白官宣的意思，现在我明白了，我想让全世界知道，你是我爱的人，你是第一个出现在我朋友圈的人，也会是唯一一个，我想让所有人羡慕你。” 好像不是羡慕，是拉仇恨诶。 不过那又怎么样，许沁挑眉，那是因为她值得。 宋希玉瞧了许沁一眼：“所以我可以出现在你的朋友圈吗？” 要知道许沁朋友圈唯一一条还是上次自证没有谈恋爱。 “那就看你表现咯。”许沁傲娇。 “行。”宋希玉笑抿了下嘴角，“今天晚上我下厨给你做一顿饭？” “你会吗？” “不太会，但我可以学。” 两人开车去往超市，买了一大堆菜。 宋希玉边看做菜视频边学，许沁在旁边打下手，顺便指点宋希玉，以及吐槽视频里不对，偏偏她又不接宋希玉递来的锅铲。 许沁闹：“你说的你做给我吃，怎么还要我来！” 宋希玉挤开许沁，“那你就按照我的法子来，你出去，去看电视，不许再进来厨房。” “哼，不帮你了，不识好。”许沁把手中小番茄塞进宋希玉嘴巴，气鼓鼓跑了出去。 一个小时后，宋希玉做好三菜一汤。 第120章 辣椒炒肉、清炒上海青、凉拌三丝、番茄丸子汤。 “好吃吗？” “好吃，肉炒的好嫩。下次我想吃加双倍辣的大盘鸡。”许沁一口热汤，番茄酸酸甜甜，胃口大开。 “刚才还指点我这不对，那不对，这会儿惦记下顿了。” 宋希玉给许沁布菜。 “这不是小的眼拙了嘛，是小的错，厨娘莫怪，等会儿小的去洗碗。”许沁哄宋希玉，那不是把宋希玉哄好了才有下一顿嘛。 许沁专心致志埋头干饭，用行动说明是真的好吃。 吃完饭后，两人一起收拾厨房。 宋希玉把护手霜递给许沁，自己也挤了一点在手心，双手相互揉搓，淡淡的草莓香气弥漫在鼻间，她道：“我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许沁遐想，以往她收到过宋希玉很多礼物，都很深刻。 “跟我来。” 宋希玉带着许沁进入卧室，打开一个黑色丝绒盒子。 许沁目光被吸引。 是一条项链。 宋希玉声音温又唇，像春日溪水慢慢流淌过手掌，她把项链取出来，温柔的说： “这是我设计的项链，名字叫做许心少女，上面的吊坠是少女抱着音符，这是我想象中你站在舞台上的样子，闪耀。” 项链用简化线条代表她和音符，音符中间镶嵌了一颗粉色宝石。 、晶莹、透亮。 像有魔力一般，让人移不开目 “记得我曾经说过的吗？”宋希玉眼神明亮富有生命力，藏着无尽的温柔与真挚。 “宛如宝石的我们的心脏，在一次又一次的四季交替中，释放一种极其独特的放射物质，互相寻找，有一天她们相遇，于是赤城相撞，电流互通，迸发光芒。” “我想我找到了那一颗属于我的宝石。” 这一段情话在许沁耳朵里响彻，她忽然有一种时间的割裂感，仿佛被宋希玉拉回那个夏夜，宋希玉送她回家，她那颗悸动又紧张的心。 那天，她就找到了那颗属于她的宝石，只是她还不足够亮，不足以让宋希玉看到。 而现在宋希玉看到她了。 许沁眼里逐渐漫上雾气，她想哭，为她们破万难在一起而哭，为错过这么些年而哭，为宋希玉后来遭遇的劫难而哭，为……有太多太多…… “我可以为你戴上吗？我的少女。” 许沁吸吸鼻子，点头。 宋希玉走在许沁身后。 “为什么叫少女呢？” 宋希玉撩起许沁的马尾，手指若有若无触碰过许沁后颈皮肤，许沁不自觉的轻颤了下。 宋希玉双手绕过许沁脖颈，在后面系着锁扣。 来自许沁身上香气扑入她的鼻间，她手停留在许沁肩颈，手背若有若无的蹭着许沁脸颊，声音像陈酒一样温醇： “因为我在你少女时期遇见你，然后你惊艳我整个年岁。” 趴在粉色郁金香花圃里看书的少女，只一眼就难忘。 项链带着凉意触碰到许沁皮肤，许沁伸手触碰，宝石沾染体温，很快变得温热。 许沁睫羽低垂，颤动几下后，着看向玻璃上反光，相互依靠的两人，缓缓道： “遇见你时，只觉得你是天上月亮，我一辈子都只能仰望，没想到现在月亮西沉，只为我一人照耀。” “许沁，许心。”宋希玉在许沁额角落下一吻，声音温柔如水：“也是我的一颗心早已经许给你的意思。” 第61章 璀璨 许沁花了三天时间写完撤销处分申请书，交给姜意之后，让她周一去办公室拿审批文书。 周一下午，许沁上完课，直奔办公室。 办公室没有人在，许沁等在窗边。 窗外阳光灿烂，微风一阵又一阵，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听见走廊外的脚步声，许沁抬头看去。 看清出现在门口的人，许沁脸上渐渐沉下来，道：“你怎么在这里？” 李渔手扒着门框，不敢进入办公室，黝黑的脸上闪过窘迫的神情，嗫嚅道：“许沁，对不起，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许沁不为所动，冷冷的看着李渔，语带嘲讽：“又是什么把戏？” “我……我写了自白书……”李渔从背包里拿出信纸递给许沁，声音又惊又怕：“我把事情的经过全部写下来了，你的处分可以撤销了。” 信纸上是密密麻麻的字，许沁记忆被拉回大一那年。 李渔是许沁在小镇时的同学，李渔也考上了津南医大，不过分不高，调剂去了医学英语系。 再次相遇，许沁觉得是缘分。 知道李渔家境不好，所以许沁经常给她介绍兼职。 本来一切都好好的。 直到许沁撞见王一燃欺负李渔。 对付恶人只能比他更恶。 许沁放了几句狠话。 谁知道，这些话被王一燃用手机录了下来，说她恐吓她。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对薄公堂的时候，作为证人的李渔竟然当场倒戈，说王一燃根本没有欺负她，是许沁主动挑起事端。 许沁气炸了。 许沁目光扫视过现场每一个人，或抬头看天，或低头看地，心虚的不敢对上她的眼睛，哪怕一秒。 王一燃使用钞能力，让所有人同流合污，沆瀣一气。 第121章 真是好大一出戏。 许沁笑了。 她有一万张嘴都说不清楚。 算她认栽。 想要不被处分，就必须跟王一燃道歉。 凭什么？！ 明明错的人不是她！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公平正义？ 她不服。 直到现在。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初处分我的决定在全校通报，你的自白书我也会贴在校园公告栏上。” 许沁看完信纸，确认无误，一张近乎于冷血的脸。 李渔纠结着手指，心虚的她什么都不敢反驳，只能迟钝的点着头，死死咬住嘴唇。 “事过三年，你为什么突然写自白书？” 李渔惶恐道：“一位姓宋的老师彻查了当年的事情，找到了很多漏洞，王一燃被院里通报了，如果我不想被处分，就写下自白书，……让你原谅我。” “什么时候的事情？” “去年开学的时候。” 那就是从听说她被处分开始，宋希玉就在着手调查了。 “许沁，你原谅我了吗……” 李渔紧张惶恐地看向许沁。 “不知道，看我心情，或许今天原谅了，明天就不原谅了。” 许沁无辜的耸耸肩，嬉笑道：“你可以明天早上在公告栏前看一看，要是早一点说不定还可以把自白书撕下来。” 许沁无情的擦过李渔肩膀，让李渔怀着恐惧，比直接给她一个结果，更让她知道背刺别人的后果。 晚上，许沁去宋希玉家吃饭。 饭后，宋希玉送她回学校。 开出没多久，路上下起了绵绵小雨，淋湿玻璃。 想起今天的事情，许沁问：“你早就知道处分的前因后果了？是你让李渔来道歉的？” 宋希玉点头：“以我对你了解，一定是有隐情，你才会做出所谓的恐吓学生，所以我一直在调查。” “你相信我？” “当然，我一直相信你。” 宋希玉语气不容任何一丝质疑。 许沁心底被触动，眼眶微热。 宋希玉继续说：“处分撤销之后，在书面上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从心理上不行，这是李渔的错，与你无关，她应该道歉，更应该付出代价。”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道歉。” 宋希玉转头看许沁：“那个时候你一定很委屈吧？” 许沁鼻酸：“委屈，委屈的不行，被狗咬了一口，难道我还能咬回去不成？” 许沁身体陷在座位里，眼下落下一片睫羽的阴影，低低沉沉 。 “被戳上污点的时候，文雨晴劝我，不就是对不起三个字吗？怎么就不能说了，在地铁上不小心踩到别人脚的时候，不也说对不起吗，有什么？” “这完全不一样好吗。” “是，我是放了狠话，退一万步，说严重点，是，就算是我恐吓，但是不有因才有果吗？” “李渔当场倒戈，指证是我挑起事端，要求我对王一燃道歉。” “我做不到，如果我道歉，证明我真的做了，不，我绝不道歉，那不是我的原则。” “文雨晴说我死脑筋。” “宋希玉，你知道吗？我甚至做好了打算，如果医院因为这污点不聘用我，我就去县级医院，社区医院，诊所，或者村卫生室，这世界总有我的一个容身之地。” “我学医本质不是说有多么宏伟远大的理想，我做不到在顶尖医院在死神手里抢人，就在小村庄里打针拿药，看点小感冒拉肚子，帮人减轻病痛。” “这其实都是一样的。” “而我，不会因为破坏了原则，夜不能寐。” “同时，我可悲，可悲李渔为了五斗米折腰，无可奈何，这就是人性。” “我也气过自己，替别人出头没得到一句感谢就算了，还被背刺了一刀。”许沁眯眼：“也算人生经验吧。” 车开到学校停车场，宋希玉把车停稳，“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那样做吗？” “会。”许沁不假思索，“但我会先保护好自己。” “所以这也是我想让李渔跟你道歉的原因，我想让你知道你是对的，正义虽迟，但会来。” 宋希玉下车，撑起雨伞，转到副驾驶接许沁。 黄色路灯下绵绵细丝的雨，许沁挽着宋希玉手臂，撒娇软软道：“有人撑腰的感觉真好。” … 五月份，实习医院名单下来。 第一梯队是首都协心医院，拼笔试、拼技能，许沁一分惜败，转而投简历去津南第一人民医院。 五月底，实习医院确定。 津南市第一人民医院，宋希玉的单位，不过宋希玉仍在科研项目中，不在医院上班。 六月底，许沁离开学校，在科教科参加完培训后，领白大褂，挂上工作牌，正式成为一名实习医生。 许沁第一个轮转科室是骨科，负责带教她的老师是傅凌雪。 翌日一早，许沁到骨科住院部报道。 在走廊看见傅凌雪的官方介绍，本科毕业于首都医科大学，博士生导师，05-06年公派德国海德堡大学学习并获得医学博士，擅长保髋保膝的手术和非手术治疗……发表sci及中文核心期刊论文40多篇…… 许沁一目十行，字里行间全是，傅凌雪牛逼。 第122章 等待医生交完班结束后，来自不同学校的实习生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许沁一眼锁定傅凌雪。 骨科医生对力量有要求，干这个的女生很少。 傅凌雪身材高挑，一米七五的身高，齐耳短发，带着黑框眼镜，沉闷凌厉，像是女杀手。 总之，是不太好惹的样子，她目光扫过所有实习生，最终停留在许沁身上，很快又移开。 “查房。”科室主任孟博率先走出办公室，紧接着副主任医师，主治医师，最后住院医、规培生、最最渺小的实习生。 许沁挤不进最中间的位置，只听见主任在提问学生的声音，渺小如一只蚂蚁。 查完房后，傅凌雪回办公室下医嘱，瞥一眼电脑屏幕反光称出的人影。 五月底傅凌雪参加一场医学峰会，碰见路杰，听他说寒假期间宋希玉曾给他介绍过一个见习生，后来发现他发现原来两人是情侣关系。 原来宋希玉发的朋友圈就是她啊。 还记得那天，她反复看宋希玉发的照片，她忘记上次看见宋希玉笑得这么开心是什么时候了，是她父亲还没有去世之前吧。 想到这，傅凌雪再次看一眼许沁。 所以，这个女孩有什么魔力？ 五官长得是挺标致的，可是除此之外，傅凌雪觉得她很普通，不知道宋希玉喜欢她什么。 傅凌雪很好奇。 傅凌雪把桌子上的笔、书、杯子摆的规规整整，起身道：“我下夜班了，今天你先跟着穆医生，明天开始跟着我的排班，明天是白班，每周三是我的门诊。” 傅凌雪声音严肃而疏离：“实习的注意事项，科教科应该跟你们都讲过了，我就不多说了。总之，脑子放聪明一点，该做的做，不该做的别做，别犯一些低级错误，要是无可挽回，我会把你送回科教科，退回你的实习。” 傅凌雪淡淡扫视一眼：“你之前在路杰团队呆过，我对你的要求会更严格，要是你想混日子明天就不用来了。” 她想，宋希玉亲自教养过的人，应该不会太差，否则连带着宋希玉，不免也会被人看低。 许沁静立，不卑不亢：“谢谢老师，我很珍惜这次实习的机会。” 傅凌雪这一席话，还好，也可能是见习过，许沁没有那么紧张和拘谨。 还算自如。 不过…… 许沁纳闷，傅凌雪怎么知道她曾在路杰团队见习过？几百号实习生的简历难不成傅凌雪过目过？那不现实…… “实习生过来整理病历。” 傅凌雪转身背影消失不见。 许沁按下疑问，投入工作。 第62章 璀璨 一上午，许沁跟着穆达医生学习。 吃完饭后，许沁返回医生办公室，医生要么吃饭，要么休息，许沁征求过值班医生同意后，用旁边电脑熟悉医院系统。 一忙就到了两点，手边杯子见底，许沁起身去开水间接水。 站在开水间门口，许沁听见里面的说话声。 “上午看见了没？那个许沁，明明带教老师是傅凌雪，却跟着穆达医生，什么活都抢着干，穆医生还表扬了她好几次，曾洁一句话都插不上。” 曾洁是穆达医生带教的实习生，来自于隔壁市的医科大学。 说话的人是曾洁的同学，蔡之妍。 蔡之妍说话酸溜溜的：“知道为啥穆医生对她这么好吗？听说她是医院王牌科室心外科宋希玉的女朋友，恐怕进医院也是宋希玉给她铺的路。” 另一女声出声：“我看，冲着这个名头，医院上下看在宋希玉的面子上，许沁怕是骂不得说不得，有啥机会都给她上了。” 蔡之妍越发尖利：“我们真的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碰上她！” 许沁嗤笑一声。 开水间里，三人警惕看向门口，蔡之妍率先开口：“是谁？” 许沁走进三人视野，手机高举起，屏幕上的字： 录音中…… 三人脸一下子变得窘迫。 许沁下巴扬起，眼神冷冷的瞥去：“说啊，怎么不说了，在背后嚼舌根子嚼的挺欢。” 蔡之妍捏紧拳头，梗着脖子说：“怎么？我说的不是事实？你不认？你不是宋希玉女朋友，还是今天早上你没有抢表现？” 曾洁瞅一眼许沁阴沉的脸色，连忙拽着蔡之妍手臂：“你别说了。” “不说我不服！”蔡之妍强硬的拽回手，破罐子破摔了。 “那就好好说说！”许沁把水杯放在台面上，清脆的响声让蔡之妍身体为之一颤。 许沁掷地有声：“是，我的确是宋希玉女朋友，但是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是通过她来的医院？我在学校的时候面试技能第一，笔试第一，这些都可以查得到。” 许沁如刀一般的目光射在曾洁身上。 “另外，今天早上，有个孩子来拆线，五岁多点，一直哭闹，穆医生忙着其他事情，让我们俩一起先去跟孩子沟通，曾洁是你嫌麻烦，躲一边的吧？这会儿怪我抢表现来了，你好意思吗？” 自知理亏的曾洁不敢抬头看许沁一眼。 许沁挑起眉头，俯视两人：“在骨科轮转结束后，会有出科考试，到时候用实力见分晓。” “见分晓就见分晓！”蔡之妍涨红脸，拉着曾洁离开开水间。 第123章 真累，许沁打开杯盖，接热水。她不惹别人，不代表别人不惹她。 可是她也不是吃素的。 许沁把速溶咖啡倒入热水，一边搅动咖啡散热，一边摸出手机。 聊天界面停留在中午宋希玉问她，第一天上班怎么样？ 当时她回宋希玉，小case。 这会儿她敲下字：【累了。】 做完实验的宋希玉，摘下手套，打开微信看见许沁消息。 宋希玉：【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 下午六点，宋希玉来接许沁下班，顺带给她买了一个草莓冰奶昔。 许沁闷闷不乐的脸在看到冰奶昔的瞬间，烟消云散。 跟宋希玉说了前因后果之后，宋希玉眉间掺杂着郁色和担忧，“所以成为我的女朋友会让你的负担变重吗？医院里无论是医生、规培生、实习生，都会对你有质疑，且对你的要求会更高。” 许沁长叹一口气，托腮。 宋希玉手不自然的抓紧方向盘：“你做的好，她们会说是我教得好。你做的不好，她们会说你是靠我的关系，得到的一切。” “啊，我的乖乖，咱们别内耗行么？！”红灯停，许沁气不过，挖一大口草莓冰奶昔抵在宋希玉唇边。 宋希玉薄唇微张，刺激的冰凉感，像夏日暴走后贴在额头的冰块，让大脑清醒。 许沁冷哼一声，道：“我管她们看法干嘛，我顾好我自己就行了，大葱小葱在我眼里都是葱，好话坏话在我耳朵都是屁话！” “你哪来的土话？”宋希玉被许沁这一番言论彻底逗笑了。 然而细嚼这土话，偏偏又觉得有些道理。 许沁靠在座位上，懒洋洋的。 “打从告白那天被你拒绝就想通了呗，人不应该怯怯懦懦，应该勇敢霸气一点。拒绝内耗，人生就这一次，干嘛听那烦人的逼逼赖赖！” 许沁暗暗瞅一眼宋希玉，她的这些原则唯独碰上宋希玉失效，否则早在重逢之时，她就熊扑上去了。 许沁恣意一笑，像个混世小魔王：“我就是吓吓那三个傻了吧唧的人，不然当我好欺负的，一直在背后抹黑我！等我回头把录音给科教科，虽然不至于把她们赶出去，但是写检讨，低头给我道歉是要的！” 宋希玉噗嗤一笑，她不担心许沁被欺负了，要是谁打了她一拳，许沁得是千手观音打回去。 宋希玉停好车，两人坐电梯上楼，宋希玉忽然想起了什么，问：“你的带教老师是谁？” “傅凌雪，有人吐槽她很严厉，不过，她今天下班走了，我没碰上她。” “傅凌雪……她还好吧……”宋希玉歪头轻轻笑了下，“她不爱说话，书呆子，古板，要求比较严格。” “你认识她？”许沁进屋，跟着宋希玉去厨房，边走边揣摩：“不对，你们本来一个医院，认识无可厚非，只是你的语气像是很了解她似的。” “围裙给我带上。”宋希玉洗手，出门之前她就备好了菜，此刻开火就可以。 宋希玉解释道：“我和她是初中同学，后来考了不同的医学院，又到了同一所医院。学生时代她和我角逐考试名次，到了医院年年和我角逐医疗先锋。” 许沁在宋希玉背后系好带子，回想起早上，傅凌雪在她身上闪烁过好几次的眼神，那种带着好奇的打量。 那是一种女人的直觉。 不太妙。 “初中同学……爱好一致……互相竞争……有没有可能这是一种惺惺相惜……相爱相杀……” “你吃醋啦？”宋希玉瞧着许沁。 “吃醋了！吃了好多醋！”许沁傲娇的像只小孔雀，“不过咧，聪明如我，又马上想到一个道理。” “什么？” “你俩是初中同学，要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又何必等到现在，所以你肯定对她没有意思，那就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了。”许沁笑。 “聪明。”宋希玉大声赞扬，嘴角扬起，“过来我亲一下。” “啵～” 在许沁唇上印上一枚香甜的吻。 宋希玉开始炸小酥肉，空气里响起噼里啪啦的油炸声。 充满幸福感。 刚出锅的小酥肉，撒一点辣椒面，香得没话说。 待放凉了，许沁拿一块吃。 “好吃吗？” 宋希玉穿着围裙，头发松散挽在脑后，银色眼镜框低低垂在鼻梁上，专注锅内，精准控制每一块酥肉炸的时间。 “好吃！！”许沁非常满足：“你知道有一句话，要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 宋希玉笑。 话说宋希玉做饭是越来越熟练了。 许沁忽然想起一事，抖着双肩，情不自禁的笑了：“每次我来你这，都会带一些好吃的回去，然后有一次文雨晴说我好惨，不仅忙着面试、兼职、考试，还要忙着给你做饭。” “敢情她们吃了我这么多次，还没有替我说一句好话。”宋厨娘不服气，关掉火，直接罢工：“不做了。” “哎哎哎……我不还没说完吗？”许沁伸手再次打开火：“那我后来不是解释了吗？” “噢？”宋希玉提高语调。 “我说你做的嘛。”许沁像只小猫一样，头蹭着宋希玉肩膀，“结果……结果……” “嗯？” 第124章 “结果她们不信。” “……” “我说是我教你做饭的，她们更不相信了。” “……” 许沁继续：“她们说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仙女被我拐回家了不说，还要给我做饭，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哈哈哈……” “……” “她们还笑我，你教我拿手术刀 我教你拿菜刀，咋了嘛，都觉得你白天鹅被我吃了！”许沁埋怨。 宋希玉赞同：“话糙理不糙。” “连你也笑我！”许沁不高兴了。 宋希玉笑抿着唇，低头哄许沁：“我是说前面一句话糙理不糙，换一句解释，是我教你立世之本领，你教我生活之技能，这叫互补。” “哼。”许沁听进心坎里去了，面上还傲娇着，“就是说嘛，说不定有一天你改行开餐厅，还得感谢我对你的启蒙，菜刀和手术刀，厨师和医生，还有个高低贵贱了！” 宋希玉笑：“好了，乖，把酥肉端出去先吃着，我把剩下两个菜炒了。” 二十分钟后，宋希玉把土豆肉丝、炒莴笋和紫菜蛋花汤端出来。 许沁盛两碗饭。 宋希玉坐下后，从围裙里摸出手机，许沁不经意一瞥，微信小红点99+ 许沁正疑惑着，宋希玉点开朋友圈递给许沁看。 九宫格。 聊天记录截图，许沁点菜，宋希玉问她怎么做，许沁密密麻麻一堆字，以及搜视频给宋希玉看。 冒着热气的浓郁滋补鸡汤，火红爆辣的小龙虾，更重要的是还提前剥了堆在旁边！还有意大利面配奶油蘑菇汤。 一道道，宋希玉做失败的菜，成功的菜，以及在空盘前竖起大拇指的宋希玉。 最后一张，是吃饱了，葛优瘫在阳台躺椅上吹晚风的许沁。 下面评论： 【姜意：宋希玉，你完啦，你坠入爱河啦！】 【谢敏：小姐厨艺这么好啦，再不担心小姐吃不好，吃不饱了，好好养，胃病一定可以好的，好久没看见许沁了，越来越漂亮了，什么时候我们聚一聚。】 【宋瓒宁：姐，我从来没有吃过你做的饭，这不公平……】 【黄莲：专开x车铲恋爱脑！好有趣的微信名字，哈哈哈……】 宋希玉没有给她备注名字，此刻配上宋希玉发的朋友圈，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许沁这下注意到文案： 小许点的，小许教的，小许吃的。 许沁看眼宋希玉，歪头一笑： “小许爱你。” “嗯。”宋希玉心情愉悦的翘了下嘴角：“吃饭。” 第63章 璀璨 第二天一早，许沁到达科室，马不停蹄跟着傅凌雪交班、查房、处理医嘱、写病历、新收治病人、开检查报告…… 傅凌雪忙完手头工作，看看手表，不知不觉已经十二点一刻了，旁边许沁正在写病历。 “去吃饭吧。” 傅凌雪整理桌面，起身往外走。 许沁从电脑前抬头，“还有一个新收入院的病人，我采集完病史后去吃饭。” “该吃饭的时候就去吃。” 许沁想起宋希玉说傅凌雪是一个程序化的人，不知道傅凌雪是担心她饿了，还是耽误下午上班时间。 许沁解释：“我今天中午带了饭，等会儿就在微波炉里热着吃，时间很充裕。” “那就随便你了。” 目送傅凌雪离开，许沁悬着的心落回肚子，因为宋希玉和傅凌雪之间的关系，她担心傅凌雪会不会针对她。 事实证明，大家都只是工作而已。 当然，一开始许沁也想好了。 苛刻一点没什么，严师出高徒。 是她的错她就认，不是她的错，故意挑刺儿，她绝对不认。 傅凌雪走出住院部。 正午阳光毒辣，行人打着伞，走得匆忙。 昨天宋希玉高调发朋友圈，内容关于做饭，今天中午许沁带饭。 看到宋希玉谈恋爱，其实她挺高兴的，但同时也生出一种落寞感。 以往一直抬头往前看，不曾看看左右。 时过境迁，她才明白无论什么事，她誓要跟宋希玉争个第一是什么意思。 她欣赏宋希玉。 但这欣赏掺杂着其他情愫。 她喜欢宋希玉，但不多。 大家都是成年人。 除了爱情，还有其他很多东西。 所以，她并不打算表露出来。 因为她和宋希玉是不可能的。 她知道自己要什么，孰轻孰重，她只需要一步步按照既定的路，脚踏实地获得资历，晋升即可。 她不是一个心眼小的人，所以她不会刻意去为难许沁，更多的心态是观察。 宋希玉和许沁之间的差距，谈得上一个天一个地，这样都还能在一起，在她看来是脱离现实的童话故事。 … 一连两周，许沁住院部和门诊部两头跑。 周五下午，骨科实习生在实训室集合，进行教学示教。下周实习生有机会进入手术室甚至跟台。 “缝合有五点要点，1创内必须清净、止血……2缝合的同层组织有准确对合、封闭……” 讲述完毕后，穆达医生一个一个进行验收。 全组，许沁缝合的最好。 第三周周一下午，傅凌雪作为主刀医生，穆达一助，秦海二助，带三个实习生上手术室。 第125章 这是许沁第一次进手术室，激动得她六点就起床看手术记录，即使她已经看过很多次。 话说，虽然在大体老师身上做过实验，以及看过不少手术视频，但真正刀片划开皮肤那一刻，扑面而来的血腥味，与鲜血淋漓的画面。 全力冲击着感官。 曾洁没忍住，侧头，捂住胸口，不停的干呕。 “出去。”傅凌雪冷言，不留一丝情面。 “对不起，老师。”曾洁脸刹那之间变红，尴尬的不知所措。 “没事，我第一次上手术台的时候和你差不多，你看我现在……”穆达医生游刃有余的进行操作：“多几次就好了。” 傅凌雪严肃的目光依次扫过其他两人，蔡之妍和许沁脸色还算镇定，她道：“等会儿最外层你们俩来缝合。” “好。”许沁应下。 语毕，手术室陷入沉默。 手术区域彻底暴露出来，手术有条不紊的进行着，骨科五人的核心团队默契十足，各司其职，互相配合，行云流水。 这样的职业光环让许沁充满憧憬。 许沁全神贯注。 一边看手术一边温习缝合要点。 手术全程五个小时，许沁意犹未尽，从未觉得时间有这么快过。 “来吧，你们俩来缝合。”穆达和秦海让开位置，巡回护士拿手术衣和手套给两人。 许沁和蔡之妍一人站一边，洗手护士递过两人持针器和镊子。 蔡之妍挑衅的看一眼许沁。 许沁绷紧唇线，开始了。 “下去。” 才没缝合过五针，傅凌雪突然出声打断。 突如其来的窘迫让许沁大脑猛地一懵，攥着持针器的手不断收紧，她道；“老师，我有什么做的不对吗？” “还能怎么样，缝得太烂了呗。” 对面蔡之妍发出低声嘲笑。 “你也下去。” 傅凌雪敏锐的看向蔡之妍。 蔡之妍：…… 傅凌雪眉毛不耐烦的皱起：“动作这么慢，回去练，连缝合都做不好就别想有其他操作了。” 傅凌雪二十分钟完成所有皮肤缝合，下台看向两人，厉声道：“许沁，你的手不够稳，作为一个外科医生，这点非常非常重要。曾洁，你还可以，控制一下间距，练练速度。” “好的！”曾洁开心的应答起来，瞅一眼许沁，一边嘲讽一边骄傲：“手稳是天赋，我以后想做神经外科医生呢！” 傅凌雪考究的眼神落在许沁身上，仿佛在说她怎么和宋希玉差得这么远。 许沁唇咬得死死的，心底非常不服气，但面上丝毫不泄露一丝情绪，声音稳定：“我会再练，直到达到您的要求。” “嗯。”傅凌雪脱掉被汗浸湿的手套，离开手术室。 外面响起流水声，傅凌雪在洗手。 穆达用纱布擦拭干净术区，看一眼许沁，安慰道：“傅医生的要求很高，但其实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基本挑不出毛病。” 他觉得傅凌雪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学生有点过分严格了。 流水声停，手术室感应门再次打开，傅凌雪严肃的脸乍现。 所有人再次陷入沉默。 傅凌雪的声音像炸弹般响彻： “穆达，你别又在这里做老好人，做的不好就是不好，有谈恋爱的时间，不如多花一点在工作上面。” 傅凌雪目光停留在许沁身上，在场所有的人都懂了，许沁是被拉典型的出头鸟。 傅凌雪说：“我不会因为你是谁的谁，就降低要求，把你捧着。” 一道道目光射来，有看笑话、同情、嘲讽…… 许沁孤独得像在太阳系外的行星。 人群接二连三的离开，许沁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在最后，一言不发完成住院部工作后，离开医院。 宋希玉下午给她发过微信，因为要等晚上一个实验结果，所以让许沁下班后去医大找她。 许沁来到实验室，宋希玉正在低头看标本。 许沁进入一旁的空实验室，趴在桌上，漫长的等待着。 微风吹起许沁散乱的发，让她眼睛变得迷离。 后知后觉再次想起今天傅凌雪对她说的话。 许沁伸出手。 从前她没来发现过。 现下，仔细看。 她的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作为一个外科医生，这完全不能被容忍。 耻辱在她心中聚集。 怎么会呢？ 难道是她不适合做一个医生？ 她的梦想就这样被粉碎了？ 太可笑了吧，太滑稽了吧。 越细想，眼睛越酸涩。 铺天盖地袭来的空想让许沁大脑头昏脑胀，异常难受。 实验室墙角，堆放着用红色捆扎带绑着的两三堆新书。 许沁觉得她不能在自怨自艾了，她解开捆扎带，重新把捆扎绳子绑在桌子腿上，反复练习打外科结。 让自己忙碌起来，会好一些。 … 宋希玉结束实验室的科研工作。 走出实验室左顾右盼，最后在对面实验室发现了许沁，她把头埋得很低，手缠绕着红色捆扎绳，手指翻动迅速的打结，解开，再打结，再解开。 她大概知道许沁发生了什么。 她走近许沁，许沁额头汗水啪嗒一声滴落在地，嘴唇咬得死死的。 第126章 近乎一种执念。 她很心疼许沁，但她知道有些事情没有捷径，只有不断的练习。 许沁过了很久才发现宋希玉。 “结束工作了吗？”许沁抬头，手指被捆扎绳剌到了，火辣辣的刺疼。 “嗯，要我陪你去教学实验室练一会儿吗？”宋希玉拿湿巾擦许沁脸上的汗。 风吹拂来，许沁身心凉爽，连同心中的烦闷少去不少，她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宋希玉看眼时间，“这会儿八点钟，我们在实验室练到十点，再吃个宵夜回去。” “好。” 许沁把起毛的红色捆扎带物归原处。 宋希玉关掉灯，牵起许沁的手，一起往外走。 夏夜的风，温柔而缠绵。 宋希玉分开许沁手指，细细的摩挲着指节，与平时的把玩不同，你能体会到宋希玉是在心疼。 许沁被赶下手术台的时候，是傲着气的，她爱面子，也不服。 在实验室练习的时候，她是一种近乎钻牛角尖的偏执，她想，她能做好的，她一定能做好的。 手指火辣辣的疼，宋希玉的手像春水一样温柔流淌过。 许沁强装着坚硬的心脏一下子变得柔软，心底的委屈像油田爆发。 “呐，宋希玉。”许沁眼睛酸得让她不精致的眯起了眼。 “嗯？”宋希玉低头看许沁。 “你说天赋重要，还是努力更重要？” 古往今来，所有学者都热衷于讨论这个问题。 有天赋的人往往是自信的，但是自信很容易变成自大，所以，天赋之人，难点是能不能守住这个天赋。 努力的人是幸苦的，明明自己做了很多，却赶不上有天赋的人，埋怨命运的不公？？然而，这世界，又有多少是公平的事情？ 对于努力之人来说，能不能持之以恒，以及拥有稳定的情绪更重要。 但是为什么，两者不能都拥有呢？ 宋希玉道：“我觉得你有天赋，你的天赋在于对医学的快速理解，以及躯体架构，你的动手能力或许是差了点，但是我觉得可以练起来。” 宋希玉揽揽许沁肩膀，让她靠近自己，声音如低浓度的醇厚，冬夜暖心。 “记得吗，你大三的时候抢救清洁工阿姨的事情？” “那个时候，你冷静果断，判断迅速，着实让我眼前一亮，这不就是天生的医生胚子吗？” 宋希玉摸摸许沁小脑袋，温柔的安慰道：“一点小挫折而已，没事，不还有我吗，我给你开小灶，作为我的女盆友，还没有这点小福利？多练练就好了！” 许沁心情好多了，破涕一笑，嘤嘤的撒娇，“对啊，不然你以为我过来找你干嘛！” “噢……”宋希玉拖长音调，声音低沉故意生出几分委屈来，“我原以为你是一天没见我，想我了呢。” “那的确是想你了，想你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想你当老婆、当朋友、当老师、以及今天这个新晋身份心理师。”许沁抱紧宋希玉细腰，软软哄。 “傻瓜。”宋希玉感叹般的轻笑一声。 两人走在大学校园里，身边青春洋溢的学生走来走去。许沁是怀揣着梦想、但对未来充满不安的实习生，而她是千帆过尽的资深医生一枚。 宋希玉说：“许沁，你知道医生需要丰富的理论知识，极强的动手能力，以及娴熟的沟通能力。” “这是一条不好走的路，其实出于我最内心的想法，我不想你这么累，但是你选择了，这是你的梦想。” “就像之前我说的，我会托住你。” “所以，你不要害怕。” “我会陪着你。”宋希玉说。 “一直？”许沁仰头。 “一直。”宋希玉笃定。 “永远？”许沁问。 “对，永远。”宋希玉答。 “我也是。” “嗯？”宋希玉不解。 许沁笑，，“一直、永远陪着你。” 许沁坚信，爱意需要时时刻刻反馈。 宋希玉一愣，心底深处被戳到，嘴角上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揉揉许沁头发，宠溺道：“傻瓜。” 许沁眼角微微湿润着，她接着道：“今天傅医生当着很多人的面敲打我，还说我不会因为我是谁的谁，就捧着我。” “当时挺尴尬的，但我换了一个想法，傅医生当面这样说了也好，至少现在其他人不会再说我是靠着你进的医院，在医院混实习。” “那我做得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坦然接受自己的不足。” 许沁接着道：“其实一开始我报首都医院实习，也是怕有这样的议论，后来我面试没过，津南人民医院是第二梯队最好的医院，我没理由放弃。” “其实，在哪儿实习都是一样的，都是学习，客观的问题不会因为我躲开，就不存在。” “勇敢的乖孩子。”宋希玉拥紧许沁，轻吻她的侧额，喃喃道：“会越来越好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第64章 璀璨 当你开始正视你所畏惧的事情，那么你离战胜它的时候就不远了。 走廊外，傅凌雪和穆达走过实训室，里面许沁正在练习缝合。 两周以来，他们看见好几次了。 那是小姑娘骨子里的不服气。 第127章 两人悄无声息的离开。 电梯里，穆达和傅凌雪一人站一角，穆达唉叹一声道：“上两次手术，许沁缝合得其实还不错，你总是挑一些毛病，未免太让人下不来台。” 傅凌雪沉眉：“作为一个刚刚上临床的实习生或许是够了，但是许沁得到过宋希玉以及路杰的指导，如果还以刚上临床的标准来看她，未免捧杀，而且这对其他人来说，不公平，我只是因人制宜。” 傅凌雪继续说：“况且，你没看自从我说过她几次之后，她进步飞速。我只是要求高了些，刻意去针对许沁，我还没有这么闲。” 穆达噤声，心想这好话坏话都让你一个人说完了。 其实傅凌雪的确有一点私心，她觉得许沁和宋希玉并不般配。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许沁看中了宋希玉的背景和资源，在利用完宋希玉之后会把她一脚踢开。 这社会，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 要看清一个人的品行太难了。 … 翌日下午，是骨科出科的技能考试和笔试考试。 由穆达医生主持，技能考试主要考核对骨折的复位、固定、影像学的解读、对疾病诊断、治疗、预防，以及医德医风。 考完试，三点多。 许沁帮穆达收拾完教具之后，往门诊走。 今天傅凌雪上门诊。 路过急诊，许沁不经意一瞥，一个带着黄色安全帽、全身灰扑扑的中年妇女正极度不耐烦的左顾右盼，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妇女旁边，一个约莫十五、六岁女孩正捂着肚子坐在花台边，唇色发白，眼神涣散。 来往人匆匆忙忙。 没有人注意到这对妇女。 许沁放心不下，上前询问女孩：“需要帮忙吗？” “我想要喝水……”女孩虚弱的说。 妇女看见许沁这一身白大褂就来火，她不管不顾，劈头盖脸骂了过来： “你们这是什么医院啊！挂号、建档，还要量血压、测体温！这跟我闺女病根本就都不搭边！我闺女是肚子疼。” 妇女唧唧歪歪，继续骂：“看个病麻烦死了，我今天就请了这半天假，忙活了半天还不让看，你了不起啊！” 许沁面无表情看妇女一眼，对女孩轻声道：“妹妹，你等着，我去给你买水，顺便拿个血压计给你量量。” “量什么！麻烦死了！”妇女扯住女孩手臂：“走，回家了，上你二舅公哪里拿几幅药，让你别乱吃东西，别乱吃东西，这下好了，拉肚子了！” “等一下，你不能走。”许沁见女孩身体在不受控制的颤抖，心底陡然升起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 “你是谁！你凭什么拦我！”妇女看清许沁胸牌：“实习医生？你算老几！我看你们医院就是不靠谱！我要投诉你们，看病流程复杂，根本不考虑我们这种农村来的！歧视啊！” 靠！ 许沁差点就想骂回去！ 但是许沁知道她不能，她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道：“家属，我建议你还是带妹妹进去检查一下，我帮你们弄。” 妇女怒吼：“你们就是欺软怕硬的东西！” 女孩脸色苍白的像一张纸，她微弱的哀嚎道：“妈……你别吵了……我求求你了……我真的很口渴，你给我买瓶水吧，买瓶甜水吧……买了水我就跟你走……” 妇女有所松解，狠狠的瞪一眼许沁之后，去旁边的小卖部买水。 看妇女走开，许沁蹲下身和女孩平视，女孩表情淡漠、口渴，全身软绵绵的，似乎下一秒就要掉下去，许沁心里一紧，有个猜测在心头盘旋，她抿抿唇道：“妹妹，你肚子疼多长时间了？” “昨天开始的。” “你月经正不正常？” 女孩摇头。 许沁脸色逐渐沉重：“你有没有男朋友，有没有x生活？” “你问什么呢！！”妇女一个大嗓门儿把两人吓住，上前直接一把推向许沁肩膀。 许沁趔趄，一屁股结结实实坐在地上。 尾椎骨传来的疼痛直冲许沁天灵盖。 一瞬间，许沁痛得动不了了。 妇女脸涨得通红，指着许沁鼻子骂：“你是哪门子医生！你问的什么问题！你这是侮辱我的女儿！” 语罢，拿起手机就对着许沁拍照，恶狠狠道：“我要投诉你！我要让其他人看看这个破医院！这个烂医生！不负责任！没有医德！” 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堪入耳的脏话像一把把小刀刺入许沁身体，她看一眼痛得大汗淋漓的女孩。 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许沁咬着唇，忍着屁股上的疼痛，借着旁边的路灯杆子站起来，抽着气儿，冷静的解释道：“家属，我问这些问题，只是为了更好的了解病情，我建议你们去检查。” “检查？！”妇女越来越激动：“检查个狗屁！烂医生！没有医德！只想着挣老百姓的钱……” 污言秽耳，骂得越来越难听…… 许沁不停地解释，家属根本就是我不听我不听，许沁屁股一阵接一阵的传来疼痛，她扶着电线杆子开始喘气。 宋希玉来医院送科研资料，车刚开入院区，就听见急诊部不远处的争吵。 看清楚，竟然是许沁。 许沁扶着电线杆，在向一个中年妇女解释不停，纵使妇女再无理取闹，许沁也在尽可能的用通俗的话去阐述。 第128章 发生什么事情了。 宋希玉心里一紧，皱眉敛神，听一两句后，明白前因后果。 停好车，小步跑在许沁身边，伸手扶住许沁快要倾倒的身体，一双不容置疑的眼睛看向带着安全帽的妇女。 “家属，既然你不相信这位医生的话，那么就先请这位小姑娘回答一下问题，如果答案不是，那么这位医生和我会对你进行赔偿和道歉。” 宋希玉挡在许沁身前。 许沁仰头。 瞬间安全感爆棚，鼻子酸涩。 “你又是谁！”事关女儿家的清白问题，妇女脸色也挂不住。 “她你都不认识啊，她是心外科的宋医生，是整个津南市数一数二的明星医生！”此时人群中有人认出宋希玉来了。 “明星医生，还算是个人物！问就问！我的女儿绝不对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妇女鼻子哼着粗气看向女孩：“说，你有没有男人！” 女孩佝着头，身体蜷缩，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妇女很快察觉到不对，一巴掌高高扬起，下一秒就要扇下来又止住，气到身体发抖： “你……你……简直要气死我！我这么没日没夜的打工是为了谁！你竟然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你才十六岁啊！” 女孩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 场面一下子变得僵持。 宋希玉冷静道：“家属，我建议你去妇科挂号检查一下，有可能是宫外孕破裂，会危及到生命。” 直到听到危及生命这几个字，妇女才真正的听明白了，她又哭又闹拍着大腿：“天老爷啊！这是做了什么孽！这可怎么办啊！” 门口的喧闹，吸引了急诊的注意，此刻已经有不少护士走了出来。 宋希玉跟护士交代几句，便有人将女孩和妇女带了进去。 看着两人背影完全消失不见，许沁这才松一口气。 只是一懈怠，尾椎骨的疼痛让许沁几乎站不住脚。 抓住宋希玉的手不断收紧。 宋希玉扶住许沁的身体，她来得晚，并没看见前情，她上下打量，焦急道：“你被打了？哪里疼？” “我…我一个屁股墩儿坐在地上了，尾椎骨疼。”许沁摸摸屁股，哀怨道：“我想我大概要照个片子。” 宋希玉担忧道：“先别乱动，我去给你推个轮椅来。” 几分钟后，宋希玉回来，扶着许沁坐在轮椅上，推往影像科。 片子出来后，许沁拿着看，嘲弄一句：“我竟然给自己看片子来了！还好、还好没有什么大碍，用了大学生医保之后，也几乎没什么费用。” 宋希玉接过，尾椎骨没有事情，只有些表面的软组织挫伤，心里悬起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但是她仍然很生气。 宋希玉道：“一码归一码，要是那个妇女对你造成了实质性的伤害，我一定会让她们承担法律责任。” “我也是！！！”许沁愤怒像水咕噜噜的沸腾开了，她吐槽道：“就她推我那下，我当是要不是穿着这身白大褂，我绝对上去扇她两耳光！让她清醒清醒！” 许沁委屈：“骂得这么难听，然后我还要给她操心，我容易吗我！” “什么烂医生，不负责任……她之前认识我吗？她凭什么骂我！若是这样的医疗环境，还有几个年轻人愿意当医生？！” 说着说着许沁快要哭出来。 宋希玉抱着许沁，拍着她的后背，许沁呜呜咽咽，一股脑儿的输出之后，心态逐渐平静下来。 许沁眼睫微湿，抬头看宋希玉：“你也遇见过类似的情况吗？” “遇见过。”宋希玉点头。所幸，她遇见的并没有触及生命危险，而同行之中有太多因此重伤、丧命。 她很担心许沁。 宋希玉嘴唇抿紧：“许沁，你会因为这件事失去信心？不当医生吗？” “当然不会！”许沁非常果断的回答：“发泄归发泄，吐槽归吐槽，如果我挨骂能拯救一个小女孩，那么就是值得的，且非常值得的！” 这其实是宋希玉能想到的答案，她嘴角扯出一抹无奈又宠溺的笑容，这是她走过的路，她知道有多么的不平坦。 当她看到许沁在极力克制自己情绪的时候，她知道许沁一定可以做的好。 虽然许沁今天处理的并不完美，但是经验会使人成长。 宋希玉蹲在地上。 许沁眼睛那么澄澈干净。 她是那么的赤诚。 宋希玉心底有一处很疼，她道： “许沁，我把今天这件事情掰碎了给你讲，今天你还算运气好，那个妇女只是推了你一下，而且最后她也听进去了话。往深处想，要是她听到她女儿有x生活，一时想不通拿石头砸你，你该怎么办？” 许沁愣住，嘴巴愣住说不出来话来。 作为前辈医生，宋希玉说这句话有些泄气了，但是作为爱人伴侣，她比担心自己还要担心许沁。 荆棘让人刺痛，也会让人成长。 阳光笼罩着两人。 宋希玉一字一句的说： “许沁，今后你会遇到很多不同的病人，对于病情，出于金钱、声誉、时间等等考量，病人会有不同的选择。你认为的好，他们并不认为好，所以你只需尽可能的讲清楚利弊，尊重病人的决定就好，不要以己之心强求，若感觉不对，及时寻求帮忙。” 第129章 许沁知道宋希玉在担心什么，她道：“如果我畏缩不前，那就不是我了。 “我知道的，我只是想让你有所防备，纵使伤医事件只是极低极低概率的事情，但若发生就是百分百的事情，我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许沁。” 宋希玉眼睛微微红着。 “我意思是，你要保护好你自己。” 第65章 璀璨 在家休息两天后，许沁去骨科拿实习手册。 这次出科考试，许沁技能第二，笔试第一，和另一位同学并列。 那天，许沁特地在群里艾特蔡之妍。 蔡之妍一句屁话不吭。 “还需继续努力。”傅凌雪把签好字的实习手册递给许沁，脸色不咸不淡。 “嗯嗯，谢谢傅老师这个月的指导，我学习到了很多。”许沁姿态毕恭毕敬，双手接过实习手册放进书包。 傅凌雪垂眸，她听说了前两天急诊门口发生的事情，要不是宋希玉突然出现，还不知道许沁会怎么收场，难免不会存在医院被抹黑的情况发生。 许沁心性还是弱了些，在发现自己不能解决的时候，就该请教上级医生，她一是人微言轻，二是也会耽误病情。 她记得宋希玉初出茅庐时，无论医学技术、人情世故，都找不到一丝丝缺点。 将两人放在一起，下意识就想做个高低比较，便越觉得许沁配不上宋希玉。 傅凌雪不否认有嫉妒的成分在，她的嫉妒是因为格外欣赏宋希玉。 那其他人呢？ 许沁同届的实习生，嫉妒许沁走了后门，即使许沁凭实力获得成绩，也觉得其中必有乾坤。 这两日，许沁没在，蔡之妍背后在老师同学前不知说了多少次许沁坏话，说什么宋希玉被迷了眼，宋希玉降级谈恋爱，许沁癞蛤蟆吃天鹅肉等等…… “许沁。”傅凌雪喊出快要踏出门口的许沁，眉宇之中带着不为人知的隐秘和深沉，她道：“你和宋希玉不合适，我不看好你们。” 许沁愣住。 傅凌雪凭什么这么说，目的是什么？与她有什么关系？ 许沁眉梢和嘴角上逐渐扬起，显现出独一份的自信，她道：“傅老师，这是我的人生，我自且得意，不需要谁看好。” “而且…”许沁背脊挺直如一棵树，她道：“科室里那些说我的话我都知道，我丝毫不care，有这空功夫八卦别人，不如多看本书来得实在，我不愿意浪费时间去处理这些事情。” 傅凌雪对于许沁的聪慧，心底有一瞬间的惊讶，但面上仍不动声色，只轻轻的嗯了一声。 许沁轻笑，离开办公室。 从时间的维度上来说，陷在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上丝毫没有意义。 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医院每天人都那么多，穿过嘈杂的大厅，许沁前往急诊科报道。 由于比其他人晚两天轮换科室，老师先前教习过的东西，没时间再给许沁单独复述。 许沁一头扎进急诊，不懂的跟老师学，跟同学请教，忙得连厕所都没时间上。 上完夜班，早上八点许沁下班。 拖着疲惫的步伐，顶着两个黑眼圈，许沁回到家，没有完全掩上的卧室门，宋希玉正睡得香甜。 许沁轻手轻脚洗完澡，又轻手轻脚钻进被窝，刚躺下，背后贴来一具温暖又柔软的身体。 许沁身体一动，下意识更陷进宋希玉怀里，轻声道：“吵醒你啦？” 宋希玉鼻间闻到许沁沐浴后湿润的香气，她喃喃道：“晚上迷迷糊糊的，一直没睡的很着” “是因为我没回家吗？”许沁笑得意味深长，笑得暧昧：“你是深夜等待疼爱的小妻子？” “让你皮。”宋希玉玩笑惩罚似的咬了下许沁耳朵：“屁股还疼吗？” “你问就疼，不问就不疼。”许沁转身，伸手抱住宋希玉细腰，像只小猫咪似的蹭着宋希玉胸口，“你身上为什么每次都这么香啊？” “不和你用一样的沐浴露？”宋希玉笑，手沿着腰窝向下，轻轻揉着痛处：“我给你捏一捏，这样好些吗？” “唔……好舒服……别停…” 许沁声音又粘又软。 宋希玉一怔，心里某处忽然变得很痒，手不知道该归向何处。 许沁听见宋希玉胸口越跳越快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像一首催眠曲。 白日疲惫铺天盖地的袭来，许沁顾不得宋希玉，打个哈欠，三秒陷入深度睡眠。 ？？ 这么快就睡着了？？ 听着许沁匀长的呼吸声，宋希玉无奈的叹了口气，解痒似的，抱着许沁的手收紧了些。 … 盛夏在不知不觉之中来临了。 白日里在外行走五分钟，不知不觉就是一身大汗淋漓。 急诊热射病迎来高峰，整个科室忙得落不下脚。 许沁和宋希玉完全错开了作息时间，同住一屋，一周都没见上面。 晚上十点，许沁走出急诊。 离开空调室内，扑面而来的热风，地面下脚都觉得滚烫。 今天太累了，头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胀痛，心脏像被人用手捏紧般窒息。 打开微信一看，宋希玉早些时候问她需不需要来接她。 因为太忙，许沁没回微信。 第130章 这会儿也就算了。 许沁打个车回家。 桌上摆着宋希玉做的饭菜。 还有她最爱吃的酥皮鸭。 许沁愣住。 把盘子放进微波炉。 等待的空隙，许沁望着窗外一片黑，大脑再次陷入虚无空洞之中。 “叮——” 微波炉声响，许沁端出盘子，坐在凳子上，安静沉闷的吃完，又把碗洗好沥干。 洗完澡，出来看见icu护士发来的微信，许沁木然一怔，身体僵直，不知所措。 关掉灯，许沁坐在沙发上。 黑夜弥漫不开。 许沁想起母亲去世的那个沉闷得让人无法呼吸的暴雨前夕，想起那种像坠入悬崖的落空感。 眼睛又涨又涩，眼泪无声的滑落。 今夜，宋希玉睡得很不踏实，手下意识伸向旁边摸索，空无一人。 许沁还没有回家，拿起手机一看，都十一点多了，许沁还没有回她的微信。 宋希玉嘴唇绷紧，打算去医院看看，要是碰上下班，还可以接许沁去吃夜宵。 客厅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仔细听，像是哭声，宋希玉心里一紧，摸着黑起床。 许沁一个人干坐在沙发，肩膀抖动不停，宋希玉心底一咯噔，很少见到许沁像这样情绪失控。 宋希玉双眉皱紧，走在许沁身边，蹲下身子，仰头问：“怎么了？许沁，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泪水滴在宋希玉手背，那瞬间，像烫到她的心脏，宋希玉焦急几分，借着月光看见许沁哭红的眼，她轻声问：“是上班太累了吗？” 急诊是快要把人熬干的科室。 许沁摇头，咬着唇，许沁知道哭没有用，只是她憋了许久，有点难受。 在急诊遇到最多的事情是什么呢？宋希玉问，“是有人去世了吗？” 许沁手不受控制的抖了下，宋希玉敏感的感受到，双手握紧许沁的手，问：“是小孩子，还是老人？” 宋希玉猜测，是不是许沁参与了抢救，却又无法控制病情，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的流逝，于是心底油然生出那种无孔不入的无奈与自责。 外加上，连日来在急诊高压的工作强度，让她一下子破溃了。 因为经历过，宋希玉了解那种感受，心底像被人揪着疼。 “对不起，是我吵醒了你。”许沁声音沙哑着，一双红肿的眼看向宋希玉，“上个月周建脑出血从津南人民医院送往首都医院，后面又送了回来……今天晚上他去世了……” 那个时间她还没有到急诊科，所以并不知晓，直到今天她送病人去icu碰见了周小茉和丁娅。 周建？ 宋希玉怔了秒，随即想起这人是谁，是许沁的舅舅。 想起记忆中许沁舅妈撒泼的样子，宋希玉心底一沉，“你舅妈和你表妹为难你了？” “没。”顿了下，许沁又道：“至少表面上没有对我态度不好，当然，我也不想和她们再牵扯过深，所以敬而远之。” 在看见周小茉和丁娅的那一刻，许沁讶异，母女俩消瘦、苍白、疲惫、处于一种心力完全交瘁的状态。 周小茉看见穿一身白大褂的许沁，同样错愕诧异，脸色涨红，拉住许沁，半晌极为难堪的憋出一句话： “许沁，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能帮帮我吗，现在每天只有十分钟的探视时间，而且只能一个人，你能让我们多呆一会儿吗？” 许沁没有答应，她不过是一个实习生哪有这么大的权力，她摇头拒绝。 周小茉低声下气道：“那你能让里面护士多注意注意我爸爸吗？” 许沁答应，随即进入icu。 丁娅没了戾气，手抹着眼泪花儿：“小茉，你找她干什么，她一定恨死我们了，怎么会帮我们……” 周小茉眼泪汪汪道：“妈，可是我们还能找谁呢，这半个月你还没看透那些人心吗？” 想着想着，母女俩再次抱头痛哭，往日丁娅拼了命的想要混进上层圈子，各种送红包请吃饭铺路。 可是当遇到实事的时候，她们母女俩被当作皮球踢来踢去就算了，甚至还骗她们的治病钱。 丁娅这才清醒。 找上门理论，还被对方报警。 她躺在警察局又哭又闹，她这辈子到底是为了什么啊！还不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出人头地！ 许沁看见周建的病历，脑出血超过10ml，其实一开始这个诊断几乎是判了死刑，就算奇迹出现，十万分之一的概率抢救过来，也是植物人，且要耗费大量的金钱，许沁觉得周家并没有这样的财力。 这往往是人财两空。 许沁相信一开始医生应该也给丁娅说了这些，但是只要有一线希望，她们就愿意去争取。 但显然现在是战败了。 许沁靠着宋希玉的肩膀：“我以为周建出事之后，丁娅和小茉会不管不顾，但事实上她们一直在到处联系医院转院治疗，西医中医只要有办法都试。” “当我在icu看见周建的时候，说来丑陋自私，我内心的确有一秒他活该的想法。” “可是舅舅去世了，我恍然间发现，这是我在这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宋希玉心倏忽一疼：“你还有我。” 想起这些日子在急诊遇到的一些事情，许沁像决堤的洪水破溃了，她呜咽道：“宋希玉，原来我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 第131章 “我很无助，是面对妈妈死亡时的那种无助，也是这些天，急诊里那些我束手无策的病人。” “有个小孩，打篮球回来外婆给他吃了三块冰西瓜，消化道出血，icu里抢救两天后去世了。” “还有一个电工违规操作导致烧伤，单位没有购买保险，只愿出于人道主义赔偿少部分钱，工人无力承担高昂的费用，最后只能放弃治疗。” 宋希玉抱紧许沁，拍着她的后背，“许沁，这是你当医生必须学会的一课，你要学会如何面对死亡。这不是书上纸上谈兵，而是你会实打实遇到的。” 宋希玉支撑住许沁的身体，心疼道：“许沁，你不是机器人，有情绪是很正常的事情，说出来就好了，今天晚上你放肆哭，明天一早又是有点酷的许医生了。” “嗯……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许沁呜咽着。 翌日一早，许沁去往icu，护士告知昨天晚上周建已经出院离开。 在许沁准备离开的时候，护士递来一把小花束，“那个女孩让我交给你的。” 许沁接过，打开纸片。 上面写着。 对不起。 舅舅已经去世，但是丁娅和小茉给她的伤害不可能一笔勾销，也不可能忽然原谅。 当然，以后也不会再有关联了。 第66章 璀璨 两周后。 下午六点，忙碌一天的许沁换衣服准备下班。 站定在镜子前，许沁愣了秒，这紧紧贴住头皮的头发…… 明明昨晚才洗的头发，闷在手术帽里一天，头发油得自己都嫌弃！……更别说脑门儿和脸颊被勒红的两道印子。 手指慢慢抚过脸上的痕迹，许沁噗嗤一下又笑了，笑自己“狼狈”，又笑这是自己努力工作的勋章。 话说，她是越来越适应医院的工作了。 “许医生，你下班了？”走出休息室，一位老先生给许沁打着招呼，昨天老先生因为摔伤被路人送进医院，唯一的女儿在外地不能及时回来，许沁帮忙照应了一下。 “嗯！爷爷，等会儿你女儿来了，记得让她去办公室拿检查结果。”许沁笑着交代。 夕阳悬挂，天空被染得金灿灿的，暑热褪去，人也没有那么浮躁，许沁往公交车站走。 “许医生！许医生！” 许沁回头。 一个穿着白色棉布连衣裙的小女孩欣喜的小跑过来，是之前烧伤电工的女儿小林，刚满十三岁。 被笑容感染，许沁嘴角也上扬了几分，道：“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许医生，之前一直忙着没来得及感谢你，谢谢你帮我爸爸找律师，爸爸在第七人民医院治疗得很好。” 小林把手中的鸡蛋递给许沁，羞赧道：“这是今天早上家里土鸡下的蛋，你别嫌弃，我们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你也别不要，不然我回家没法交代……” 许沁挑眉，揶揄：“这是我不要也得要了？” “嘿嘿。”小林憨笑。 “傻乎乎的。”许沁摸摸小林的头，笑：“走吧，我请你吃冰，你跟我说说叔叔病情怎么样了。” 聊了一会儿，许沁告别小林，买菜回家，今天下班早，由她来做饭。 许沁熬了小米稀饭，凉拌猪耳朵，炒了个韭菜鸡蛋和茄子豆角。 宋希玉带了冰镇绿豆沙回家。 许沁一口甜意入口，畅意至极。 宋希玉夹起鸡蛋下肚，鸡蛋吃起来很香，再夹一次，宋希玉心满意足道：“今天这鸡蛋不错啊，在哪里买的？” 许沁歪头一笑，脸颊因为做饭被热到了有些微红，她炫耀似的道：“病人送的，就我之前跟你提过的，电工的女儿。” 那天宋希玉在听许沁爆发之后，给许沁介绍了公益律师，第二天许沁把联系方式给了电工。 短短一天时间，电工住进了以烧伤为特色的第七人民医院，一周之后，赔偿款的事情也有了眉目。 许沁相信会越来越好的。 宋希玉抚了抚眼镜，一双棕眸因为许沁不经意流露出来的真挚炙热，而变得柔软。 她的许沁，身上有光。 看许沁心情大好，宋希玉嘴角也情不自禁上扬了几分，笑道：“这下终于不哭啦？” “哎呀！”许沁难为情，软软撒娇道：“那不是那段时刻压力太大，尽是一些苦大仇深的事情嘛！我相信这世界，大部分人还是人美心善的！” “那倒是。”宋希玉点头。 “你多吃点哈！”许沁连忙给宋希玉夹菜，不然等会儿宋希玉又要揶揄她了。 宋希玉识破不说破，面带笑意看许沁说着这几天临床上遇见的事情，有喜有悲，她偶尔说几句专业上的事情，有时和许沁一起忿忿。 饭后，两人一起窝在沙发看国外医疗电视剧，许沁追到第五季了，不仅感叹，这国外医疗水平发展到这么牛逼了？？ 宋希玉点评：“这……看起来高大上，但实际根本没有操作的可能性……” “哈哈哈……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女主角漂亮呀……”许沁捂着嘴笑，磕cp的快乐谁懂啊！！ “有我漂亮？”宋希玉长腿交叠，懒懒倚在沙发上，轮廓分明，棕眸深邃，像上世纪的油画美人，迷人心魄。 许沁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第132章 “那我得好好看看了。”许沁一个猝不及防突然凑近宋希玉。 那瞬间，许沁清晰听见宋希玉呼吸重了下，随后呼吸变得炙热。 视线相接，两人气息交缠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宋希玉棕眸在许沁脸上流转，几秒后，吻顺其自然落在许沁唇上。 两人玩笑着，沙发很快乱作一团。 … 昨夜和宋希玉闹到凌晨一点，早上起来全身都要散架了。 宋希玉开车送许沁上班，许沁边吃早餐边吐槽宋希玉昨晚不知节制。 宋希玉静静地听着，偶尔意味不明的笑一声，推推银色眼镜框，温柔哄道：“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二十分钟后，许沁下车，留给宋希玉一个傲娇的冷脸。 换上白大褂，许沁在医生办公室进行交班，仔细听着昨日病人的情况，以及今天的安排。 “许医生！”外间有人欣喜大喊：“有人给你送锦旗来啦！” “啊？”许沁一脸蒙圈，给谁送锦旗？给她？有些不可置信。 许沁环顾其他人，难道急诊还有其他人姓许？还是是徐啊？ 或者是小林？可是她昨天不是送过鸡蛋了吗？ 正疑惑着，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着迷彩服的妇女，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岁的少女。 少女马尾高高束起，脸色红润，早已经没有了病色，女孩甜甜笑道：“姐姐，那天谢谢你啦，要不是你我早就嗝屁啦。” 妇女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小医生，那天我不该无缘无故的骂你，我不该推你，我就是个农村人，没见识，你别跟我计较。” 紧接着妇女面对着众人说道：“这位小医生很负责任，也很有观察力，以后一定会是个大医生的！” 许沁忽然一下子就鼻酸了，那些深藏在内心的委屈有了宣泄口，其实她倒不是追求虚名，只要能帮到人，受一点误解也没什么。 许沁对着妇女和女孩笑了下，心情前所未有的愉悦。 “来吧，一起拍个照！” 科室里有人说。 三人站在一排，咔嚓一声，照片定格。 晚上，吃完饭后的许沁和宋希玉，手牵着手在河堤边散步，这样朴素的时刻她们会经历一天又一天。 星子满夜，晚风惬意。 许沁把照片给宋希玉看，笑得合不拢嘴。 “德医双馨，心系患者。”宋希玉读出锦旗上的字，看样许沁的眼神带一份探究。 “好吧好吧，医德可以，医术还需要大大的进步，嘿嘿……”许沁吐吐舌头，这点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紧接着，许沁扬眉灿笑：“德医双馨，是我此生的目标。” 那个在后花园里看书的天真少女，正在逐步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医生。 许沁背靠栏杆，晚风吹起她的长达，她眼睛微眯，心底有一处很柔软，她道：“很多年前，我去医院找你那天，你穿着医师服，沐浴在金色阳光里，那一刻，我感觉，哇……这世界真的有白衣天使这四个字存在啊……” 许沁看向宋希玉：“你温柔强大，从那时起，我就坚定了自己的内心，我一定要成为像你一样的医生，你是我夜以继日努力奋斗的支撑。” 宋希玉看向许沁的眼神愈加沉醉，许沁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有多好看，那是为梦想如宝石一般闪耀的她。 两人沿着河堤岸边走，越走越明亮，走到一条繁忙的大街。 许沁憧憬道：“实习结束以后，我想报考首都医科大学的研究生。” 许沁的繁花之路会越走越远，这在宋希玉的预料之中，宋希玉装作不经意道：“刚巧首都附属医院邀请我入职，我答应了。” “这么巧？”许沁笑着反问。 “明知还故问。”宋希玉一把揽住许沁的腰将她拉进自己，捏捏她的细腰，认真的解释道：“前半生你一直在追随着我的脚步，现在换我来追随你。” 许沁抬眸，望进宋希玉那双温柔坚定的眼睛，那双带给她无限勇敢向前力量的眼睛。 从年少到现在，从人生迷茫到树立目标，有过误会、眼泪、悲伤、欢乐，宋希玉在她的生命里刻下深深的烙印。 许沁笑若桃花，应下：“那我们做个约定，相对而行，直到在顶峰并肩。” “好，顶峰相见。” 两人相视一笑。 手牵着手，走进繁忙人海。 走进令人向往的黎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