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王妃》 001楔子 故事背景: 云南西南部的崇山峻岭中。 从上古时期开始,就居住着一些原始落后的小部落,到了汉代,曾派大军公伐这些地区,但因为当地毒烟岚障弥漫,汉军无法适应而撤走。 三国鼎立时,蜀汉为了北伐曹魏,不得不先费了好大的力气平定西南,对这些地区采取安抚政策。 魏晋以后,该地众多的部落之间相互兼并,最后剩下了四个较大的独立部落。 因受邻近印度、缅甸、吐蕃等国的影响,当然也深受华夏文明的熏陶,渐渐改变行制,有了国家的雏形,称为四诏。 当时(史载)正值唐代开元盛世时期。 诏在当地语言中是王的意思,那么四诏就是指四个王国。 此四国各自独立,风俗习惯大致相同,人民和睦交往,原本相安无事。 后来,最南端的蒙舍国逐渐强大起来,时常兴兵侵扰临国,蒙舍国国王阁贝罗野心勃勃,一心想要灭掉其他三诏,完成大统一的局面。 阁贝罗是当地的一位枭雄人物,他先用蚕食之法,一点一点地侵扰邻近之地,占为己有,因每次出兵均未遇过强敌,渐渐胃口越来越大,意欲大举鲸吞。但颇具谋略的他不愿悍然大举出兵,因为当地山深林密,地形复杂,出动大批人马未必能迅取胜;况且一举吞灭一诏,其他二诏势必兔死狐悲,为了保全自己而紧密联合起来,那后果便不堪设想。 然而,阁贝罗吞并三诏,一统各部的野心未来得及实现,便身染怪疾,太医束手无策。 当时太子阁昱不过十二岁,若自己一朝归天,蒙舍国极有可能遭他诏宰割。 思来想去,阁贝罗认为“强守”不如“智留”经过周密谋算,他请来当地的高深隐士须乌子,让其施展巫术,给其他三国太子布下咒语 十五年间,四诏之王先后离世,新一代君主掌管着新的格局。 新四诏之王: 蒙舍国,都城大和城,君主阁昱,二十七岁,冷硬顽固,原则第一,让人难以打动,人称“恶君” 北昭国,都城落京,君主楚弈,二十七岁,作风诡异,狡猾邪魅,让人琢磨不透,人称“邪君” 刖夙国,都城殇都,君主殇烈,二十八岁,英勇善战,冷酷残暴,让人望而生畏,人称“暴君” 银暝国,都城郡银城,君主银冀,二十六岁,聪慧冷静,性沉内敛,对人对事处之泰然,人称“冷君” 动人的系列故事,就从四诏之王开始 002贬 花月楼。 蒙舍第一楼。 酒是上等的好酒,花是最美最娇的鲜花。 出没的是王公贵族,享用的各地名酒,怀抱的是如花美人。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无疑,这样的地方是那群士族男人的天堂,常常能喝得醉醺醺,被人伺候得轻飘飘好似神仙。 因为,花月楼的姑娘们都是经过精心挑选而来,或天生美貌,或冰肌玉骨,或才艺一绝,又或是出身名门的闺秀。 曲咏唱就是属于最后一种——极度不幸的人。 所以,当花月楼的当家包三娘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一双细细的丹凤眼不由自主地眯缝了起来,闪烁着惊喜的光芒。 一袭红色绸衣裹着玲珑有致的身子,青缎似的乌垂在身后,她眉目如画,肌肤赛雪,细若凝脂,无需妆点就已在无形之中散着一种妩媚。 凭她包三娘的眼光与经验,只需轻轻一瞄,是不是陪钱货就一清二楚了。 自问“花月楼”已经花香满楼了,不过这曲咏唱无论出身来历,还是身姿容貌 如此上等的好货色,倘若再加一点小才艺的话—— 要做花月楼的头牌,都没问题! 包三娘掀起鲜红的嘴唇,轻念着“曲咏唱”三个字,满意地点点头,想不到曲将军府还有如此名字风雅的小姐,想来也该有几分才艺,这回花月楼又多了一件押轴之宝了! 咏唱挺直着背脊,轻睨了一眼绕着自己转了足足三圈的包三娘,对方像估量一斤猪肉价格般的眼光,让她自心底逐渐上升出一股怒火。 忍住,忍住! 她暗暗对自己说道,美丽的黑瞳却抑制不住地迸出晶亮的火花。 她当然想过逃,不顾一切地逃,好歹那狐狸般狡猾的父亲也教过她两三招脚底抹油的功夫。可是逃逃是可以逃,估计她若逃了,即使不被追回来,她家老曲也该完蛋了! 她抓紧了自己的手指,暗道: 曲咏唱,不就是个花月楼吗?你怕了么? 挺着! 好死不如赖活,活着才该庆幸! 一个人只要还活着,就难免做些自己本来并不愿做的事,有时也势必要做一些自己不愿做的事。 活在世上,造化之弄人,命运之安排,有时连伟大的英雄豪杰也无可奈何。 曲咏唱,乐观点。 就当生活无聊了吧!把这里当成新生活的起点,当成生命的挑战,寻找一下生活的乐趣吧! (内容提要: 聪明美艳的咏唱为将军府千金,因故被贬身花月楼成为艺妓,这位不屈的女子后被蒙舍之王——恶君挑中,精心训练后,被封为“咏唱公主”成为代表蒙舍国前去和亲的棋子,她会如何面对命运的又一次转变? 神秘而出色的座上之宾慕千寻对咏唱产生了异样的情愫,恶君将如何面对呢?为了心爱之人,慕千寻又会如何对待呢? 冷硬的心只为一个女人停留过,可惜那位女子已离他远去,他又遇到了与心中的她长得相似的才女落雪,落雪会对这位蒙舍之王有怎样的反应呢? 这位冷硬无情的君王却在训练的接触中,不知不觉对一身傲骨又妩媚动人的咏唱心动之后,他还会将她送给别的男人吗?当看到俊美绝伦的北诏之王邪君出现在她身边,他的心将经历怎样的挣扎? 明明只是一颗棋子,明明她也心有所动,可是她有她的坚持,有她的立场,爱了就要臣服吗?她可以对其他男人露出颠倒众生的笑容,可以面不改色地看看这个冷面恶君风云变色的反应 扑簌迷离,爱恨交错,斗智斗勇。 谁才是命运的主载者? 谁才是最后的赢家? 003花楼 花月楼,应该是个雅俗共赏之地。这里所有的楼阁庭院均按照等级而设,入住的姑娘们也因身份、容貌、才艺等也有着很大的区别。 曲咏唱刚被送进花月楼,包三娘看她第一眼之时,就已经决定好让她成为第一等级“花咏阁”的新主人。 “花咏阁”是座单独的小阁楼,阁楼的门,正对着下面庭院。站在楼台之上,倚栏而望,可将一园美景尽收眼底。 阁楼之内陈设奢华而舒适,前为落地长窗,后为粉色屏风。 主厅被细密的闪烁着晶莹光泽的珠帘,隔成了两部分。前头是两套客椅,一张梨花木桌,而珠帘后方隐约可见,是一张可坐可躺的软丝榻,榻上正有个人正半卧着。 咏唱半眯着汪汪水眸,暗暗盘算着明天该怎么做。 来到花月楼。 第一日。 包三娘挑着两条丹凤眼,挥动着手中绢丝帕子道:“哎哟,这可是如花似玉的大美人啊,一路上定是被军爷慢怠了吧?来来,迷儿,快带咏唱姑娘下去泡个花澡,以后就在‘花咏阁’住下了。” 当包三娘不轻不重地做此宣布时,咏唱不动声色地美目一扫,看到花厅里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姑娘们莫不微微一动,最边上一袭雪衣薄纱的女子更是变了变脸色。 笑,美丽动人的一笑。 在走进“花月楼”的那一刻,她就告诉自己,只要还活着,就应该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只要还能笑,就该多笑。 因为一个人只要还能笑,就表示他还有勇气!只要还有勇气,就能活下去! 咏唱盈盈一施礼,笑颜如一朵盛开的桃花:“谢谢三娘,咏唱有礼了。” “客气什么,以后都是自己人了,我包三娘是不会亏待这花月楼的任何一位姑娘的。”包三娘挥动着帕子边说边摸了摸自己的鬓。 大家都是聪明人。 这里的姑娘们大部分进来前都是非富即贵,即使一时被贬低了身份,又有谁敢断言她们家不会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呢?谁知道她们家原来有着怎样的关系背景呢?又有谁知道这些姑娘们会在哪日会被某王公贵族看上,接回府中做贵夫人呢 所以,包三娘自然又怎会做傻事? 只有摸透底、确定无力翻身的姑娘,她才会稍微“冷淡”了点,像曲咏唱有点来头又容貌佼佼的女子,她自然得用上招牌笑。 咏唱冷眼看着包三娘的一举一动,嘴角带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二日。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包三娘坐在“花咏阁”的厅中,满意地瞧了瞧迷儿为咏唱高高绾起的仕女髻,眯眯笑道:“咏唱姑娘昨夜休息得如何?不知道对三娘的安排可满意?” 咏唱嘴角一扬,依然笑颜如花:“谢谢三娘厚爱,此处风雅怡人,咏唱无可挑剔。” 是啊,落人篱下,有何可挑剔? 白嫩的手指拈起一颗紫晶般的葡萄,送于口中,包三娘笑问:“如此说来,姑娘很满意喽。唉,三娘知道,你来这花月楼算是委屈了你,不过” 咏唱盯着她脸上的笑,等着她的下文。 “不过,既然你已经来到了这里,也算是你的命了。好在我这‘花月楼’与一般的烟花之地不同,光在等级上就不知道比民间的那些馆子高多少倍呢。所以呀,我说咏唱,看你也是个聪明人,既然来了就好好跟着三娘吧。” 包三娘又慢条斯理地剥着葡萄皮。 水灵的美人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嘲讽的笑意,唇瓣扬得更高。 她知道,只有笑才是对付困难和不幸的最好武器。 “咏唱还是谢谢三娘,我看三娘待楼里的姑娘们如女儿一般,以后还请三娘多多关照了。” 包三娘笑眯了眼,对这位新来的美人满意极了,几乎可以预见大把的白花花的银子滚入口袋。 “瞧咏唱这名字取得多雅啊,不知道你最擅长的是何才艺啊?” 才艺? 老曲能给她取出这么个有水准的名字,已经相当难得了,还又咏又唱的大概是寄托他老曲自己美好的愿望吧。 可惜家有老曲,女儿能学会什么? 总不能说自己小有一点“赌”艺,买大买小准得很吧! 见咏唱沉思了半晌,包三娘道:“呵呵,会咏诗吟唱?” “咏唱惭愧,才疏学浅有愧于‘咏唱’二字。” “那琴艺如何?” 摇头,她故做娇羞:“略知一二,琴技粗浅,难登大雅之堂。” 包三娘笑容僵了僵,眯眼打量了一下她的玲珑有致的身材,又笑道:“呵呵,都没关系。我看你这副好身材,不如就跟飞扬学跳舞吧。” 跳舞。 如果非要学习一门技艺的话,这倒不错,至少她自小为逃避老曲的追踪眼而练就的轻功应该可以用上。 盈盈欠身,似不甚欣喜:“恐怕要麻烦那位飞扬姑娘了。” “呵呵,不怕不怕,飞扬的舞技一绝,放眼整个大和城,无人能及。”说到花月楼的名花之一——飞扬,包三娘细长的眼睛变得亮“那我明儿个就让落雪、飞扬开始教你,呵呵,到时候三娘保管给你安排一个盛大的出场仪式。” 咏唱美目一转,笑得灿烂,丝毫看不出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何不满,反而一副感激的模样:“如此有劳三娘费心了,咏唱真不敢当。” 包三娘笑得眼角多折了两道细纹:“呵呵,三娘果然没看走眼,将军府的千金果然有大家风范。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迷儿吧。” 笑容永远明媚如春日阳光。 咏唱现自己在包三娘面前笑得前所未有的灿烂。 包三娘扭动着腰肢喜滋滋地走了。 第五日。 包三娘已经按捺不住急切,再次来到“花咏阁” “咏唱哪,听飞扬说你舞蹈练得不错,三娘已经令人准备好了,三日后你就在这‘花月楼’正式出场。” 咏唱杏眼粉腮,妩媚动人,脸笑眼不笑。 “咏唱舞艺不精,现在哪能出得了场面。” 包三娘帕子一挥,瞥过她:“三娘说的话你就放心好了,保管你一夜之间名满大和城。” 大和城,蒙舍国的都城,看来包三娘信心真不小。 垂下眼,咏唱暗自思忖,已到花月楼,只怕这以后的日子都要忍辱偷生,看来唯有适当的机遇再抓住最佳时机才能离开了。 “咏唱实在没有信心,怕给花月楼坏了名头。” “诶,三娘给你信心!再说还有落雪、飞扬与你一起,你尽管放心好了。” 包三娘从来没有看走过眼,要红——有时候身材脸蛋比技艺更重要,而再加上一定的身份来历,想不引起那些世族公子们的注意才难。 花月楼已有两位居高不下的头牌,是一对姐妹花——落雪与飞扬,其父原是王宫内的一主薄大人,后因故入狱,她姐妹二人也被贬身花月楼。 落雪精通音律能弹会唱,琴音可三日绕梁;飞扬舞姿轻巧灵动,倪裳转动间飘飘若仙。 她们常常配合地天衣无缝,以第一等的姿态常驻,卖艺不卖身。 咏唱是个有灵气的主儿,加上二品朝臣之家的出身,只怕整个大和城的男人们莫不争着甩出银票一睹佳人芳颜。 包三娘笑弯了眉眼,款款走了。 留下玉面含忧的咏唱,慢慢坐在丝塌上,望见窗外黄莺鸣啼,不禁咬起了压根。 她的机会在哪里? 第六日。 生了一件事。 一位小姑娘非求着包三娘要卖身花月楼,细细一问,原来这位正是咏唱的贴身丫鬟——落丫头。 自将军府被封,落丫头便被谴回故里,她的家处在蒙舍与北诏境内的茶溪镇,倒也不远。不过几日,她因思念侍奉多年的小姐,便横了心要卖身进入花月楼。 当落丫头终于见到日夜想念的咏唱时,忍不住激动地扑了上去。 “小姐”两行清泪出现在小脸上。 咏唱睁大一双美目,甚是吃惊,这这坏丫头怎么来了。 还道花月楼是什么好地方么? “小姐,丫头实在想你所以就来了。”她望着微微抿嘴的小姐,看到了小姐眼中的不认同,连忙解释着。 “你真是个坏丫头!”咏唱的眼眸里多了种晶亮闪耀的东西。 包三娘拍拍绣花衣裳,道:“这丫头也不可能跟别人了,就留着侍奉你吧。”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04轻舞 三日后。 花月楼,张灯结彩,如姑娘要出嫁一般喜庆。 这里最出名的不是花也不是酒,而是美人。各种美人,有貌有才又绝对不俗的女人。 今日,这里将又出现一位新的美人,据说她貌赛百研,技压群芳。 数张极品紫檀木的大桌摆在花厅之中,锦衣玉帛的世族公子们早早坐在那里,期中不乏两鬓染霜的风流雅客,大家的心思均已飘到今晚的新主角身上。 “听说这位咏唱姑娘比落雪姑娘更美上三分。” “听说她的舞姿连飞扬姑娘也比不上。” “听她这名字就知道是位难得得美人加才女了” 厅中纷纷扬扬,这样一个春风送暖的夜里,花月楼热闹非凡,席无虚坐。 手中端的是酒杯,眼中看的是珠帘,那美人还要待多久才来卷开珠帘? 窗外春风和暖,月影婆娑。 室内美人如玉,对镜梳妆。 迷儿一双巧手为咏唱插上最后一支火红珠钗,斜斜插在她娴耸的云鬓上,配着她一身粉红色轻纱软裙,妩媚娇俏得就如落入凡尘的桃花仙子。 “小姐这若是一出场,保管连落雪与飞扬姑娘都黯然失色。” 是么? 那又如何? 她不在乎。 咏唱轻轻地扬起了唇瓣,眼中没有一丝欣喜,却因即将踏入的新生活而眸子灼亮,她该坦然乐观点,不是吗? 丫头匆匆推门而进,正巧看到小姐脸上的笑容,皱眉道:“小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我悄悄去外面看了看,厅里的那群男人没一个打的是好主意!” 笑。 一个人只要还能笑,日子总是比较容易打的。 她抬眼看到丫头焦急的小脸,笑得淡然:“来这里的男人,你希望他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说着站起了身,对着铜镜露出一个最美的笑容。 “小姐!小姐” 迷儿道:“别急,小姐只是去跳一曲舞罢了,跟落雪与飞扬姑娘一样只作清倌。” 丫头小脸几乎皱在一起:“我还是很担心很担心啊!”担心并不能解决事情。 她只有出场,才有机会让大家认识她。那个只懂得坐在王宫里享乐的恶君,可没有规定贬进花月楼的女子不能被赎身。 所以,她要让大家认识她,只有大家认识她,才可以挑到最适合的机会光明正大地走出花月楼。 而一旦出了这花月楼,海阔天空,她曲咏唱绝不相信自己还没有翻身之地。 轻轻地挥了挥袖子,咏唱将一块红色的面纱蒙在脸上,只剩下一对比湖水更荡漾人心的灵眸,灵眸一转,灿若桃花。 “下楼吧。”她淡淡地说道,语气里却充满着希望和坚定。 琴声。 让人不觉陶醉的琴声,如玉如珠,悠扬动人,时而婉转时而沉吟,轻易地将听者带入一种境界,那个境界只由抚琴人的心而生。 珠帘后,通体散红润光泽的古木琴。 一个如雪般晶莹优雅的女子眉眼低垂,飞扬的纤纤十指,一串串美妙如天籁之音的琴声 她便是花月后琴艺一绝的落雪。 如同名字,她面容没有一丝笑意,似完全沉醉在抚琴之中,又似她本来就这样如雪般冰冷。 花厅的一侧,珠帘被人掀起。 一只如翩然蝴蝶般动人的身影恍然出现。 长歌袖舞,纤影飘飘。 飞扬轻点一足,一袭水蓝的衣裳趁得她如湖中仙子,即使看过百遍,她的一举一动仍让人难以转开视线。 然而,仿佛只是昙花一现,她又轻轻一转翩然舞出了花厅,待大家随之探去之后,只见一抹粉红色纤影缓缓而出。 乌黑的秀如云,如丝,如瀑。 红袖飞动,宛若流动的彩霞,一足轻盈地离地,转身,她的舞步开始旋转。粉红的光泽将她包围,她突然轻轻一跃,衣袂飘飘。 在大家眨眼之时,她已悄然落地。细腰包裹在空中轻拂的绸带里,如白玉般晶莹的手腕轻抬,她的身子也翩翩一旋,反身往后倒下。 “啊”大家正为其担忧之时,她却又一个单足斜翻,身子竟轻盈地转了过来,长袖甩动,美丽如飞舞的流星。 曲咏唱——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她的名字。 果然是极品女子。 可惜,女子舞动得太快,每一次长袖舞动,每一次旋回转身,她都只似蜻蜓点水,翩翩而过,让人根本来不及捕捉到她的容颜。 面纱的容颜嘲讽地笑着,她肆意地舞着。 轻功不错的她要学跳舞,又有何难,即使她的舞技真的比不上飞扬,但是应付这群喜欢新鲜的男人又绰绰有余! 琴声如流水般,自帘后倾泻而出。 抚琴人不知何时已抬起了眼,眼中闪过不易觉察的复杂之色。 花厅里非常安静,只听到如天籁般的琴音,大家寂静无语,甚至不敢喝彩一声。 怕破坏着属于仙镜的乐曲,更是怕惊动了舞姿如凌波仙子般的美人。 咏唱微微闭上了眼睛,她不想看他们,不想看这里的任何一个人。 踩着舞步,想到曾经与老曲一起园子里捉迷藏的情景。 “来啊,来啊你若能老到我,我以后就听你的话。”那时她六岁,尚在襁褓之中,她就没有了娘,所以,她从来不知道被娘疼爱的滋味。 好在爹爹疼爱她,虽然很多时候前在边关,但一回府就定会抽时间陪她玩闹好一阵。 “臭丫头,爹爹轻功独步天下,还抓你不到?”曲应关的笑声里充满了童稚。 “轻功吗?我才不怕,我也会!”她的笑声悦耳动听,那是最快乐的时光 美丽的身影,红烟如梦,动作越来越快,绸带飞扬。 厅里的男人,眼睛都睁得那么大,努力想看清面纱下的容颜,生怕错过了一丝一毫。 神秘,妩媚,动人又有种说不出的清新,红影舞动间,空气里飘散着属于她的淡淡桃香,那是与她极为相配的味道。 就在此时,空气里浮动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一袭青衣,年轻却沉稳的男子突然站了起来,他左手拿着一把属于王宫大内特有的配刀。 没人注意到他的起身。 他侧身看了一眼自己的主人,点点头,便大步踏进了舞池中,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瞬间,一把拽住了舞动的红影。 咏唱吃惊地停住了动作,望着来人,竟有人如此放肆地阻止她。 琴声嘎然而止。 “就是你了。”那男子放开掌中的柔夷,拱手“就是你了,我家主人有请。” 咏唱抬眼,眸中已陡现属于怒火的光泽。 “放肆,竟然如此无礼!” “就是,好好的怎么打断了” 已有人忿忿地拍桌而起身,指责声一片,厅中顿时喧闹起来。 那年轻人眉一皱,锐利的眼扫过厅中的所有人,手间配刀也悄然握紧。 感觉到两道异样的视线,咏唱转头,视线与坐在角落的一男子不期而遇。 005阁王 角落的桌子旁坐着一个男人,锦衣玉带,金冠束,正轻抿着薄唇。 咏唱站直了身子,一双美目转过,对上那双微微眯起的深沉眼眸。 这个男人是谁? 她心中一惊,那般深沉的眼光又似在注视她,又似估量着什么,那种感觉比包三娘看她的眼神跟让人如芒在背。 他只是那样坐着,却难掩修长挺拔之躯上散的冷冽气息,修长的手指半端着一只白玉瓷杯,定定地看了她几眼,径自喝下杯中之酒。 大家的视线不禁被这个泰然自若喝酒的男人而吸引。 吸引大家的不是他如刀刻般的深邃五官,而是他举手投足之间散出的凌厉霸气。 那仿佛是一种与身俱来的霸气,又仿佛从骨子里散出一种阴戾。 总之,厅里突然安静了,连琴声也完全停止了。 丫头和迷儿两个对看一眼,紧张地注视着她们正站在舞池中一动也不动的小姐。 突然不知道是谁不可置信地惊呼出声—— “是大王” 顿时,厅中所有的人都变了脸色,正轻掀帘珠走出来的包三娘也一惊,细长的丹凤眼已将目光投了过去。 是的。 此人正是蒙舍之王——阁昱,人称“阁王”也称“恶君” 满朝臣将,无人不知他们的大王向来作风冷硬,说话做事说一不二。他有勇有谋,自继位之日起,接连吞并了四周的小民族区域。 如今,原本就强大的蒙舍国更是奠定了无可动摇的“四诏之”的地位。据说,阁王一直在等待时机,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他要将势力强大的北诏、刖夙与银暝三国一并统一。 所以,蒙舍“恶君”人们传言冷酷无情诡计多端,但是,只要能将蒙舍国管理得更加富强,身为臣子,谁能不敬仰与爱戴? 大王? 咏唱一双明媚的大眼中同样闪过惊疑。 那个男人就是传说中的恶君?就是毫不留情抄她全家,贬她到花月楼的恶君? 乌黑的瞳孔瞬间变得灼亮,隐藏着一丝不明的火花。 脑袋里使劲搜索着记忆,想到年前在王宫宴会上的远远一瞥,气势上似乎真的与眼前的男人有几分相似。 王八蛋,果真是他!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没有他的一句话,她怎么可能会来到这花月楼? 尤其尤其让她气愤的是——就算她爹爹真犯了军纪,也不该株连全家吧? 这是哪个该死的王八蛋制定出来的律令,王八阁昱难道没长脑子,只会效仿这种狗屁不通的法律吗? 粉嫩的双颊顿时比桃花还娇艳三分,优美的红唇微微地扬起。 大家道她在笑,那个眯眸的男人却惊异地现她的笑只停留于嘴角而已,闪亮的黑瞳里却藏着一抹不易觉察的怒火。 “真的是大王。” “大王?” “参见大王!”已有某文官擦了擦眼睛,确定不是属于眼花看错之后,连忙拉下身边的人,急急跪下。 原本将信将疑的人一见连朝廷官员都已下跪,全部惊跪而下,呼道:“参见大王!” 咏唱定定地站着,她没有跪下,仿佛因眼前的意外而惊呆了。 丫头拉拉迷儿,极小声道:“小姐怎么不动啊?” 迷儿捂着小嘴:“小姐不会是吓坏了吧?” 丫头撇撇唇,她们家小姐肯定不是胆小,小姐的想法总是异于常恩,这会不知道小姐在想些什么 帘子后面的落雪与飞扬见状,也款款走了出来,盈盈一礼,声音娇转:“落雪(飞扬)参见大王。” “真的是大王?”包三娘小声地嘀咕一声,喜上眉梢,挥动手中帕子“大王大王亲驾,怎么不派人先通知三娘” “大王。”之前手握配刀的年轻人朝阁昱拱拱手。 阁昱冷眼扫了眼四周惊呼的客人,慢条斯理地放在白玉瓷杯。 “都起来吧。”他声音沉稳,在这初春透着薄凉的空气中撒开一抹冷冽之风。 包三娘已来到桌前,一张粉白的脸全堆满了笑容:“这里人杂,大王还是随三娘进后苑厢房休息吧,要什么样的姑娘三娘我。” “小部落!”阁昱打断了包三娘的话,皱起了眉头,突然唤过身边的侍卫。 配刀的年轻人应了声,抬眼看到大王示意的眼神,回身道:“包三娘,大王想跟你要几位姑娘。” 包三娘眉开眼笑:“别说几位,就算是看上了这花月楼,三娘我也双手奉上。” 小部落皱眉斥道:“大王要你这花月楼做什么!” “呃是是。”包三娘满脸陪笑着应道。 “她、她还有她,可是清倌?”小部落一手指过三位姑娘。 顺着他手指点的方向,包三娘的笑容僵了僵,点头道:“是,这三位姑娘是花月楼的才女,我包三娘保证她们个个冰清玉洁,完璧无暇。” 那三个被指的姑娘正是适才抚琴的落雪和跳舞的飞扬、咏唱。 向她要了这三位姑娘,跟要了整间花月楼有何两样? 小部落满意地点头,正色道:“她们三个一起走,没问题吧?” 能敢有问题吗? 包三娘笑得眼睛直抽筋,抓紧了帕子无奈地挥了几下,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开来:“没问题,当然没问题。大王能看到她们是她们的福气,也是花月楼的荣幸啊!”阁昱见状,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他背负着双手站了起来。 看到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的身影,咏唱突然觉得心猛地多跳了一拍。这个男人竟然如此高大,当他定立在自己面前,她竟然敢到一股沉重的威魄力。 抬高眼睛,她盈盈一欠身,明媚的眸子灿烂如同春日里的阳光。 “咏唱见过大王。” 他没有说话,眼睛注视着她,凌厉的眼光在那粉嫩含笑的脸颊上细细审视了一翻,又挪开脚步。 转眼的刹那间,咏唱现这个男人竟然有着一双如同琥珀般透明而沉静的眸子。琥珀闪着如玻璃般的光泽,又如根根锋利的芒刺刹那间扎进了她的心。 该死的男人,到底有何用意? 难道他认识自己?难道他知道自己就是几日前被贬来的曲咏唱? 做梦吧!咏唱自嘲地笑了笑,她弯着一对月牙般美丽的眼睛,娇笑着看着他。 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在看一样商品一般平静无波。 他在估量什么? 包三娘估量自己能不能为花月楼挣银子,那这个一身寒气的男人又在估量什么? 她曾有听闻,恶君阁昱后宫嫔妃并不多,尤其比起北诏与刖夙王宫而言更显得冷清,蒙舍后宫的女人甚至连花月楼都比不上。 所以,她绝对不会认为一个君王会亲自来花月楼这样的地方,亲自挑选女子,只为进他的后宫。 她也绝对不会相信,仅仅看她们弹几曲,舞几下就能轻易入宫 那么究竟是为了什么? 咏唱的脑海中不断地闪过猜测,自己还有反对的余地吗? 她没有! 对方是王,一开始凭他一道口谕,她就无反抗的余地委身花月楼;如今,他亲自来此,她还能有何余地回转? 王宫就王宫,王宫那么多老曲曾经的同僚在,说不定还能早日救老曲于苦难也不一定。 咏唱笑了起来,笑容照亮了她明媚的五官,整张脸庞显得更加动人。 看到的人莫不在心里惋惜大叹。 这样美丽的花儿,他们恐怕是无缘了。 阁昱又缓步走到一身白衣的落雪面前,扫过落雪如玉的脸庞,再看向飞扬,然后站在厅中。 “就她们三个了。”话里似乎透着某种程度的满意。 “大王”碰见阁昱深沉严肃的表情,包三娘不自在地笑了笑“咏唱、落雪、飞扬,能被大王看上可是你们的福分,以后你们要好好侍奉大王” “小部落!”不耐烦的声音低沉而出,这是他第二次打断包三娘的话。 小部落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递于包三娘眼前:“你,拿着!” 包三娘脸皮一抖,连忙摆手道:“不不,花月楼给宫里送三位姑娘,怎么能要银子呢?只要日后三位姑娘好好伺候大王,不” 小部落终于明白大王为何如此不耐烦了,这位包三娘神色与语气都让人感觉虚假得很,明明一副割肉般的模样,还非得装作又开心又大方。 “胡说什么!她们只是入宫做艺伶而已!”小部落冷声道。 艺伶? 蒙舍国专门在王宫中为人唱歌跳舞献艺的女子,被称为艺伶。只不过是挑选艺伶,阁昱又何需亲自出宫来到花月楼? 咏唱疑惑地看向那个面容冷硬如山的男人。 他该不会是想借艺伶之名,实则为挑美人入宫侍奉自己吧? 厅里的人战战兢兢,没有他们说话的余地,当看到大王冰冷无一丝表情的面孔时,再没有人会怀疑他的意图。 感觉到两道非比寻常的视线,阁昱眸子一扫,射了过去。 咏唱闪了闪目光,连忙扬起一个妩媚无比的微笑。 琥珀般的眸子深沉地暗了下去,他捕捉到这名红衣女子眼中一闪而逝的怒火及挑衅,看她高傲的下巴,挺直的脊背,他不自觉地轻轻扯起了唇角。 小部落将银票塞于包三娘手中。 锦袍华贵似金,高大修长的躯体开始往门口走过几步。 小部落会意,转过身对咏唱三人道:“三位姑娘请!” 这么快?马上就走? 咏唱红袖一甩,眼中的疑惑更深。 落雪与飞扬一起望着包三娘,这情势变化太快,她们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要离开这花月楼了。 包三娘丹凤眼一垂,闪出泪光:“三娘以后不能照顾你们了,在宫里可要好好生活啊。” 咏唱不过才来几日,对她们并无多大感情,倒是一直呆愣在旁的丫头冲了过来:“小姐你要走也要带我走。” 迷儿睁大眼睛望着咏唱,这几日相处她也很喜欢小姐的性子,可是,她与丫头不同,没有包三娘的同意她是绝对不可能离开花月楼的。 咏唱擦擦丫头急出来的眼泪,笑道:“坏丫头,我怎么会丢了你呢!” “你上次不就丢了我吗?”丫头抹抹眼,不明白她的小姐是不是最近受刺激太多了,怎么还笑得出来。 咏唱走近小部落身边,抬头道:“我要带她一起。” 她知道,丫头若要跟自己走,求包三娘没用,只有那可恶的阁昱点头才行。 小部落看看大王伟岸的背影,生怕大王的耐心已尽,皱眉道:“你进宫的身份是艺伶,根本不需要丫鬟!” “不,求求你啦,大爷。我自小跟着小姐,求你让我进宫”丫头抓住小部落的袖子,跪了下去“只要能在小姐身边,我做什么都可以。” 小部落为难地看着丫头,阁昱的声音已经传来:“小部落!” 他跟随大王多年,光从大王的语调就能揣摩到大王的心思了。 咏唱也听出了那语气里的强硬与不耐烦,红衣闪过,她几步便追上阁昱,仰望着那张冷硬的脸,道:“我想带着她。” 他沉眼看她,有几分吃惊,未料到有女子敢如此大胆直视着自己,还敢如此骄傲地对自己说话。 薄唇突然扯出一抹轻笑。 这样的女子,不正是他想找的么? “好!”很简单,一个字,没有任何迟疑和阻拦,让咏唱和跟随他多年的小部落都吃了一惊。 丫头惊喜地起身,连连道谢。 “走。” 听到大王命令,小部落再不敢耽搁,抓过与包三娘一起眼泪汪汪的落雪、飞扬,道:“别让大王久等,以后入宫别忘了三娘便是。走!” “恭送大王。”又是一地的人,齐齐磕头。 就这样。 不到一刻钟的时候,在满堂人呆若木鸡的目光中,三位花月楼的头牌姑娘,全部被人带走。 两道纤纤细影一步一回头,消失在门外。 包三娘脸色再也撑不住,握着手中白花花的银票:“落雪飞扬我的花月楼啊”“别喊了,她们能入宫,也是花月楼的荣幸啊!”有人劝道。 包三娘突然想到了什么,急急问道:“刚刚那人真是大王?真是大王?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某文臣这才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叹道:“别后悔了,本官做证,那确是我蒙舍国的国君——阁王!” “恩恩,看那气势也像”众人回想起对方浑身不怒而威的气势,不敢置疑。 “那他为何不带半个侍卫?”包三娘心里紧得难受。 “小部落大人正是宫中一品带刀侍卫,是大王的贴身护卫。在此大和城,王的天下,十步一军队哪个不是属于大王掌管?你就接受现实,从头再来吧!”某官拍拍袖子,准备离去。 花月楼,顷刻间人已走*光,落下冷冷清清的花厅。 其他的姑娘们表情各异。 结束也正是新的开始,一个新的开始。 或许,属于她们的机会也来了。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06艺伶 蒙舍王宫,百艺苑。 春日渐暖,园子里的杏花早已开了枝头。 白色的花瓣随风轻飘落下。 花儿继续随风飘落,似雪一般,但却有着怡人的气息。 一片纷扬落花之中,红色的身影是那般鲜艳,鲜艳得不容人忽视。 “小姐,小姐”丫头探探脑袋,小心地望了望四周,对着红衣女子轻喊道。 咏唱一转身,便瞧见丫头正撂着裙摆,一溜烟地奔进园子朝这边而来。 “坏丫头,又偷懒了,小心被风大婶抓到。”咏唱皱起眉头教训道“还有,这是在宫里,你还‘小姐小姐’地叫,让人听到可不好。” 丫头嘟嘟嘴,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自己的好小姐:“在丫头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姐啊。” “恩,你又来做什么?”咏唱将她往自己住的厢房拉。 半月前。 她们就在那样戏剧般的情况下,真的进了宫。 豪华的蒙舍王宫气派无比,而建筑风格却如它的主人一般显得伟岸冷硬。 曾经数次,咏唱有随父亲老曲来过王宫,不过要么是老曲自己去办事而将她托付给老宫女在小花园里玩,要么就是随老曲参加宫廷宴会,总之,她自己都没有机会单独入宫来。 没想到独自真正入宫却是来做一名艺伶,说白了就是在王宫里唱歌跳舞,供王公大臣们宴会之时提兴的歌妓或舞妓,身份低等地连宫女都不如。 咏唱咬着唇,以前宴会之时曾留意过那些弹唱、跳舞的女子,没想到自己如今竟也是其中一名。 不难过吗? 当然有,为自己现在的身份、处境而难过。 不怨恨吗? 也有过,对老曲对恶君都有过,不过,那又如何?在这样一个王权至上的时期,她一个弱女子除了笑一笑还能如何。 丫头见咏唱嘴角扬成一个美丽的弧度,她是越来越不明白小姐了。 “小姐,你怎么还笑得出来?现在的处境糟糕透了,我成为了厨房里的烧火丫头不说,你竟然还还受如此委屈”丫头忍不住眼圈红了。 她比小姐小两岁,六岁起进入曲将军府,便跟小姐一起长大。小姐主意多,偶尔会带她搞点恶作剧,但也无伤大雅,难道就因为这个老天爷就要惩罚她们吗? 咏唱拍拍丫头瘦弱的肩头,笑道:“傻丫头,你别想着这是委屈就不觉得委屈啦,任何事情都是一种心态问题,平静就是幸福,你明白么?小姐我就当是新的尝试了。” “可是,我知道小姐你从小就希望做一只小鸟,喜欢自由,现在这样的生活你怎么可能不委屈?”丫头直为小姐叫屈。 青光明媚,黄鹂在树上出清脆的啼鸣。 咏唱望了半晌,嫣然一笑:“人哪能一帆风顺啊?就如行船,总有逆风的时候。如今已经比在花月楼好多了,不是吗?呵呵,所以,倒是丫头你,好好地不回故乡,反而跟着我到处跑。” 丫头拖着咏唱的手:“我名字就叫丫头,看来就是丫头命了,只好一辈子做小姐的好丫头。” “你是坏丫头!呵呵”咏唱开心地笑了起来,银铃般的声音倾泻而出,如孩子般单纯无忧。 什么烦恼处境,暂且都抛开吧,如果天天想着伤心事,那还如何生活下去? “坏丫头还不是跟小姐你学坏的。” “我很坏吗?哈哈”看到丫头抱怨的脸色,咏唱笑得更开怀。 记忆好象回到小时候她们一起在园子里抓蝴蝶的情景,那时候丫头比较胆小,她故意抓了条毛毛虫吓唬丫头,丫头吓得哇哇大叫,但是后来,丫头竟然也学会了抓毛毛虫去吓唬不听话的小孩 从此,她称呼丫头前都要加一个“坏”字。 丫头见咏唱如此淡然地欢笑,不禁松了口气,她们家小姐就是与众不同的,她也该学习小姐不要轻易丧气才对。 主仆二人对看一眼,眉开眼笑起来。 “小姐你每天练习那么多个时辰不累吗?”丫头知道小姐每天要努力地练习舞蹈。 “当然累啊,不过也该庆幸,小时候跟老曲捉迷藏时学的轻功可算用上了派场,呵呵,所以,比起其他人可能就不那么累了。”咏唱弯着嘴角,想到了入宫以来的生活。 已有半月。 不知道为什么,她虽然可以很乐观地接受现状,但是她又有着很多的疑问未能得到解答。比如说那位冷酷的恶君说也奇怪,明明亲自去花月楼找来三位姑娘,可是进了宫却再也没见过他 如此看来,真的如那位小部落所说,她们入宫后的身份就仅仅是做“艺伶”而已。 至少现在看来真的是! 落雪、飞扬和她每日都重复着相同的事情,她们被安排到后宫与其他艺伶一同练习技艺。 一般情况下,负责带领和监督她们练习的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宫女,因入宫时间较长,大家都叫她玲子姐。 玲子有着表演的天赋,只是年纪不大为人却很老成,对整个艺伶队的训练总是严格得容不下半点错误。 落雪的琴艺本是一绝,无奈玲子的耳朵仿佛听惯了完美的乐曲,只要落雪有半个琴音失误,都会被她毫不客气地揪出来。 飞扬和她学习舞蹈的时候,常常非常小心,免得被这为严厉的执行官抓住了小辫子 咏唱闪闪眸子,眼前突然晃过一个有趣的场景,对丫头笑道:“我跟你说,那日训练之时,玲子刚刚指责完一个姐妹的舞姿动作不对,结果自己转身就踩到自己的彩带差点摔倒,你不知道她当时的脸色” 丫头眨眨眼睛,那个玲子姐她只见过一次,好象长得挺美就是很严肃,可以想象当时的情景,一定很好笑。 “她天天挑人家毛病,小姐要不要去”丫头使坏地眨眨眼睛。 咏唱撇了她一眼,轻斥道:“说你是坏丫头还不承认,玲子这么严厉也是为了大家好,王宫里的表演可是容不得半点差错的。” “呵呵,我们家小姐好象变好心了也。” “呵呵”咏唱自己也不由地笑了起来。 的确,自曲府遭到巨变之后,短短的时日里,她在不知不觉中真的变化了不少。 笑声与窗外飞舞的杏花融到一块,带着迷人的味道飘散在空气之中。 午后温暖的日光中闪烁着温敦的青色光芒,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园子的门口。 阳光将他的影子映在地上,他走的每一步稳重而内敛。 恶君阁昱来了,一踏进园子便听到了一串串银玲般的笑声,笑声从某扇窗户中透出来,让他不觉心口微微一动。 这般快乐的笑声,该是自怎样一个女子的口中? 顺着声音的方向,他看到一扇低垂的格子雕花窗棂,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萍妃,笑的是何人?” “臣妾该死,请大王赎罪。”跟在他身后的女子很是美丽,身着一袭淡黄色绣花绸衣,她是后宫中的一名嫔妃,能歌善舞,艺伶队她才是最高的指挥者,而主要负责监督之责的才是玲子。 阁昱没有回头看她,目光紧紧地盯住那扇低垂的窗户,道:“何罪之有?” 萍妃一听这不堪斯文的笑声,脸色变了变,连忙解释道:“大王将这群新来的艺伶交给臣妾调教,臣妾却” “你没有尽心吗?”他的声音有几分冷漠,阳光的温暖仿佛照不到他的身上。 “不是,臣妾不敢!”萍妃缩了缩身子,对于这位办事严谨说一不二的阁王,她心里难免惧怕“那屋里住的是前两日从花月楼的咏唱姑娘。” “哦。”阁昱轻应了一声,踏着大步往园子里边走了进来“将她们都召集过来。” “是。”萍妃点点头,朝身后的侍女挥了挥衣袖。 面无表情的贴身侍卫小部落亦步亦趋地跟在阁昱身后,只有他知道大王的心思,大王为何如此大费周章,特意亲自前去花月楼挑人。 这的确是一个重要计划,一件只有女人最方便去行使的重要计划。 而能被大王选中的女人 小部落抬起眼,望向那扇笑声不断的窗户。 事实上,为了这个重要计划,身为贴身侍从的他特意前去花月楼明查暗访了一番,再报由大王亲自决选。 阁昱向来处事沉稳谨慎,决定乔装而行,想看看小部落报上的这两名叫落雪与飞扬的女子,是否真有能力担当起他即将委以的大任。 让小部落吃惊的是,他的调查之中并没有“咏唱”这样一个人物,偏偏大王在大厅之中,看她一出场表演时就已表现出看中猎物般的兴奋。 他相信大王。 那个一身红衣的女子,轻盈舞动的身躯似天上流云,柔媚而不俗,对于舞妓而言这并不为奇,而能在短短数眼间就让大王对她刮目相看,她潜藏的特别之处才是让人惊叹的。所以,他便毫不犹豫地代大王向包三娘要了三个人。 百艺苑。 宫中所有的艺伶均由后宫掌管,主要负责人是萍妃。 此时百艺苑中慌乱一片,因为刚刚萍妃娘娘亲自到此转达了一道大王的命令:一柱香的时间内,立刻集中赶到专门表演的和香苑集合,大家可以尽情地各显才能,大王将亲自挑选一名出色女子,册封为公主头衔。 “好好地为什么要选个艺伶封为公主?”飞扬拉住落雪小声问道。 落雪一身雪白淡雅,皱起两道秀气的眉,撇起一丝笑道:“我还以为大王会从中选妃,未料是选‘公主’。” 咏唱打走丫头,急急赶来,一见她二人还在窃窃私语,忙上前催促道:“听说只有一柱香的时间,你们还不准备准备?” 落雪瞥了满脸映着粉红光泽的咏唱,将目光投向窗外,道:“有何好准备的?重在平日刻苦练习。” 飞扬看看其他的女子急着整理秀,道:“我也没什么好准备的,反正那个什么公主,我一点也不稀罕。” “公主?什么公主?”咏唱惊奇地问道,她适才是悄悄溜了进来,并未听到萍妃的宣告。 飞扬正要回答,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香气袭人,玲子板着一张脸走近她们,一一扫过她们如花般的娇颜,道:“你们也太自信了吧,如此随便对待此事,小心大王不客气地责罚你们。” 落雪的声音不轻不重:“谢谢玲子姐提醒,不过落雪认为大王先会看的应该是才艺如何,至于打扮天生丽质比任何脂粉都有用。” 她平日里看起来温温婉婉,心里又有着一种对自己才艺与容貌的自信与傲气。 水眸一转,咏唱对玲子露出感激的笑容,了然道:“谢谢玲子姐,我们不会让萍妃和你丢光的。” 面对这样一张天然妩媚的笑脸,玲子再度瞥了两眼落雪与飞扬,道:“这可是你们出头的好机会,难道你们希望一辈子在宫中做一位艺伶?我也是好心地劝你们抓住眼前的机会。还是好好准备着吧!” 说完,她转身去催促另外的女子了。 落雪垂眼,眼中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光芒,叹道:“机会?机会的确是属于有准备的人。” 为了这个机会,她时刻都在准备着。 飞扬看看姐姐坚定的脸色,完全明白她的心思。姐姐是个聪明人,她也比自己有勇气,多年来,她一直为自己贬身花月楼而怨怒。 姐姐长得秀美,琴艺那么高,真的希望这次她可以实现自己多年的愿望。 落雪再看了眼飞扬与一旁的咏唱,轻轻点点头,便径自先行往和香苑走去。 “飞扬,你刚刚说什么公主?”咏唱继续刚刚未完的话题。 飞扬朝她微笑:“刚刚萍妃娘娘说,大王让我们去表演,大家可以各显其能,因为大王会挑一个最出色的女子刺封‘公主’称号。” “公主?”明媚的大眼一亮,满是疑惑。 “是啊,不知道大王好好地找个艺伶册封公主做什么。”飞扬也弄不明白,她是单纯之人,或许姐姐与咏唱这般聪明的女子该明白吧。 咏唱摇摇头:“我也不懂,但是” 美目一转,她转想落雪离去的方向,瞬间她仿佛看明白了什么,于是闪了闪眸子,淡淡地扬起了唇角。 飞扬不明白:“但是什么?” 咏唱笑眼弯弯:“但是绝对是个好机会啊!呵呵,走吧,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这样一个机会,哪怕只能选出一个,想必大家的心里都会暗暗较量吧! 红衣飘动,咏唱步伐轻快,嘴角始终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比起谁能当选上“公主”她更关心那个狡猾的恶君为什么要特意选人做“公主”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07竞艺 和香苑。 豪华宽敞的大厅。 大厅之中很空旷,四根朱红的大柱子稳稳地立在大厅四周,中间形成一个舞池,这就是平时舞伶们训练及表演的地方,舞池两侧摆着几架古香古色的古琴,这个区域是属于琴伶们的。 大厅四周也或摆放或悬挂着各种其他乐器,那是为舞伶们伴奏而用。 大厅被三层铺着红毯的台阶隔了开来,台阶正面对着大门,正堂之上搁着一张百寿卷头桌,用料是乌木,属于上品,极为珍稀。 桌上摆放着一只小金壶和一只精致的小金杯,旁边是一盘盘透着鲜嫩光泽的水果,颜色看起来鲜艳欲滴。 一个充满冷酷和威严的男人正坐在卷头桌之后,他身旁站着黄色绣花绸衣的萍妃,身后立着面无表情的小部落,几名宫女远远地垂着头站在两旁伺候着。 半个月期限已到。 今日,是他向萍妃要成果的日子。 “大王,要不要让她们一个一个出现表演?”萍妃站在旁边问。 黑沉的眼扫过大厅一眼,摇头:“不用,让她们一起好了。” “是,大王。” 萍妃朝阁昱欠了欠身,便走到台前,对台阶下方的玲子挥挥手,玲子了然地点点头。 “啪啪啪!”清脆的三击掌,艺伶们便纷纷各就各位。 轻柔婉转的琴声丝丝渺渺,在诺大空旷的厅中响起,琴声悠扬动听,回荡在耳边。 几种器乐完美地配合在一起,而其中最让人无法忽略的却是古筝之音。 如此醉人的琴音,没有多年的功力绝对弹奏不出来,每一丝声音都是完美得无可挑剔。 阁昱忍不住转开眸子,将目光从舞池中移到池子两侧。 雪衣胜雪,乌黑的秀很长,随着门外吹进的风,与梁上垂下的绸帘一同飘荡。 那是一位身材纤细的女子,她正低垂着头,一心一意醉心于自己的弹奏之中。 弹琴者正是落雪。 阁昱的手指轻轻一动,心里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他只能看到落雪优美的侧面,可是就是那抹剪影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儿。 一个深埋在心底,即使在夜深人静之时仍然不敢独自思念的人儿。 “瞳瞳” 他不自觉地轻喃出声,一双琥珀色的瞳孔闪过一丝深沉的痛苦,不过是瞬间,他的脸色几乎要僵硬住。 手指放在膝上,他握得死紧,薄唇轻抿着。 “大王,臣妾先安排琴艺,再让她们一起表演,大王若挑中了哪些女子,回头还可以再一个个精心挑选。”萍妃朝准备就绪的姑娘们笑了笑,对阁昱报告道。 咏唱双手优雅地交叠在前,仿佛就等着萍妃说开始表演。 但是,她明亮的双眸却透过长长的睫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那个恶君的一举一动。 刚刚他看到落雪为何脸色一变? 咏唱疑惑地将视线悄悄移到落雪身上,落雪似乎不曾现他们打量的目光,径自飞舞着手指,弹奏着美妙的曲子。 她不得不承认,落雪真的是个多才多艺的女子,也是位美丽动人的女子。 这样的女子 阁昱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那他是要打算让落雪做自己的妃子还是册封什么公主呢? 咏唱突然在长袖中掐掐自己指尖,暗骂道:曲咏唱,你胡想些什么啊,那个可恶的家伙要选谁都无所谓,你不是只对他为什么要选“公主”感兴趣吗? 正想着,正听琴音突然一变。 属于舞伶们的表演正式开始了,开场正是大家平日里训练的“霓彩舞” 咏唱连忙挥舞着长袖,随着大家飞身旋转起来。 顷刻之间,舞池便成了绚丽缤纷的花海。 阳光斜映进门,可以看到透明的空气里一条条舞动的绸带,光彩夺目,紧紧地吸引着人的视线 “霓彩舞”似没有主角,又似个个都是主角。 美丽的姑娘们尽情地拂动着手中彩绸,踩着轻盈的碎步,一一闪过舞池中央。 琴音不绝于耳,有古筝与丝竹等乐器一同伴奏。 霓裳飞舞,长袖挥洒。 她们个个面带着最自信最迷人的微笑。一双双美目带着妩媚娇柔投向正坐在台上那个半眯着眸子的冷峻男人。 咏唱与飞扬一起夹杂在其他艺伶之中,随着大家的舞动也轻盈地旋转而行。 每次旋身或正面向台前,她总是闪着一双隐藏着异样光芒的眸子,视线似不经意地落在那个一脸冷峻的男人身上。 粉腮被云袖半遮,挑起微微上扬的眉眼,她不断地猜测着阁昱的心思。 这么多美人在眼前,这个男人难道都不为所动么? 他皱起眉头是什么意思?难道对大家的表现不满意吗?还是没有一个女子可以落入他的眼? 不,好象只有落雪,他在看落雪时,眼神和表情有过一点点不寻常 继续旋身,如一只翩然的蝴蝶,咏唱脸上的笑容妩媚得无懈可击。 修长的手指端起金杯,阁昱轻轻地抿了一口桌前的美酒。 锐利的眸子丝毫没有放过池中的任何一个女子。 他自问算不上莽夫,音律倒也略之一二。虽然从前宫廷宴会之中,让艺伶们表演助兴是必不可少的节目,但是他却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认真欣赏过。 年关之时,为与邻国北诏结交友谊之邦,他特意前去北诏探望邪君楚弈,无意中现那个比女人还要俊美三分的邪君有一个最大的弱点,那便是邪君对男人可以残酷,对女人却温柔怜爱得不得了。 怪不得人说,没有哪个女人能逃得脱邪君楚弈的手掌心,而邪君也永远不会伤了任何一个女子的心。 因为,那个男人撇开尊贵的身份、外貌不说,仅仅一颗对女人温柔似水,体贴怜爱的心,就让天下男人叹为观止。 所以,从北诏回到蒙舍国之后,身为一心想扩展本国势力的君王,他便构想出了一个新的计划。 而这个计划,必须是女人——一也只有女人才最容易去完成。 阁昱沉猛的眼睛眯得更深,一对琥珀色的眸子在明亮光线下,显得更加闪亮。他紧紧地盯着舞池里的每一个人,完全是一副狩猎的模样。 突然,感受到两道不同寻常的光芒自舞池里射了过来。 有人在“看”他! 一种自本能的敏锐反映,让他不禁抓紧了手中之杯。深邃的眸子半眯,他微微往后靠了靠,不动声色地寻找了刚刚那两道异常视线的来源。 微微扬起的嘴角,眼中兴奋的光明,这个男人似乎陶醉在一片迷人的花海之中。 他不得不佩服萍妃,可以说蒙舍王宫里的艺伶们的确非常出色。 无怪乎男人们喜欢看她们的表演,无论是身材还是柔美娇媚的动作,甚至是眼神里带着若有若无的暧昧,都让人忍不住心跳加。 有数名女子,雪白的肌肤在半透明的薄纱下若隐若现,她们尽情扭动腰肢,肆意舞动着自己的肢体,眼波流转,只要对上一眼,便能引起人无边的暇思。 就连他身后的小部落抓紧了手中之刀,仿佛想努力克制自己的眼睛。小部落也看过多次表演,却从未如此仔细认真地欣赏女人,女人在舞动的时候,柔媚的曲线,起伏的胸口,传递着一波又一波的刺激 咏唱一边跳动一边挥动长袖。 阁昱——每一次转动间,她都将他的表情看得很清楚。 有一点让她惊奇,她现阁昱这家伙实在称不上“色鬼” 姐妹们有多大的魅力她自然清楚,这样一群天天生活低等又刻苦训练的女子,如果想借此机会出头头地的话,她们将如何使出浑身解数吸引恶君的注意力,可想而知。 大家效仿大唐女子最流行的服饰,外披半透明的薄纱,里面也是坦胸露背,雪白的酥胸在各种艳丽的肚兜下呼之欲出。 可是,这个男人的眸子除了有点深沉,并无一丝火热与贪婪。 他。 实在是个奇怪到令人好奇的男人。 一袭红衣,如纱如雾,妩媚却优雅。 她轻轻地舞着。 轻轻地舞着。 脚步那么轻盈,红衫飘动。 偶尔接到飞扬传递过来的眼神,她回过淡然的一笑。 飞扬有点紧张,从她微微紧绷的小脸,不自然的动作可以看得出来。 咏唱有点惋惜,在她心里,飞扬的身姿与舞蹈功力是真的无可挑剔,如果可以推荐一名多才多艺的“公主”她一定毫不犹豫地支持飞扬。 可惜。 飞扬却失误了,在那个冷硬如山眸子阴鸷的男人面前,在一大群极力想脱颖而出的艺伶之中,飞扬却无法冷静与坦然。 她想,萍妃和那个男人一定也看出来了吧。 完美的红唇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弧度,细看之下,会现其中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嘲讽。 咏唱心不在焉地想着,不知不觉,她的双眼突然对上了那双闪着带着玩味却骇人的琥珀色眸子。 心猛地一惊,她若无其事地瞥开眼睛,神色是那般淡然,仿佛刚刚的目光碰撞丝毫没有引起她半点涟漪。 舞步继续悠然飞旋。 悠扬的琴声,只留下丝丝余音,在人们耳边缭绕不去。 “霓彩舞”也在女子们五彩飞扬的绸带中渐渐结束。 阁昱垂下眼帘,没有再看舞池一眼,浓密的睫毛覆盖住暗沉的眼眸,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修长的身子猛然站起,走出卷桌。 小部落赶紧收回视线,亦步亦趋地跟在大王身后。 “大王,大王” 萍妃见大王沉着脸一言不地离去,心一惊,手中帕子几乎要绞了起来。 小部落顿了顿步子,拱手道:“娘娘别担心,大王过会会让人来宣布入选名单的。” 萍妃悄悄松了口气,她知道大王在进行一件重要的计划,她好担心大王对自己辛苦训练多年的艺伶不满意,万一一个他需要的人也挑不出来 现在听小部落如此一说,她脸色也逐渐缓和了下来。 望着那个伟岸孤绝的背影,萍妃黯然地垂下手。 大王——是皎皎明月,而自己却只是天边遥远的一颗星子,无数的星子陪伴他一起升在夜空之中,月亮却永远无法给星子光和热。 因为,月亮自己根本就没有光和热 “知道了,谢谢小部落。”萍妃幽幽一叹,收回目光。 蒙舍王宫里有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诏王阁昱虽然后宫有不少美色佳人,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宠爱过任何女子。 当大家以为冷漠的大王有所隐疾的时候,某一天,他意外地带回一个女子。那是个来自大唐的姑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瞳瞳” 她肌肤白皙,一头乌黑的长常常随风轻摇;她不爱笑,眼中常常透露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忧郁。 可是,从那以后,这个冷漠无比的君王却改变了。 他阴沉的眸子中不再冰冷无情,不时会闪烁温柔之光。 温柔得如同春日里的阳光,轻轻地挥洒大地,如春天的和风,轻柔地抚摸着少女的脸庞。 后宫妃子无一敢去争宠,因为大王的一切改变只为一个叫“瞳瞳”的女子而已。 他喜欢她,极尽可能地宠爱她。 谁都能看出来。 蒙舍国阁王继位已多年,却一直没有册立国妃,大家几乎都认定了这位瞳瞳将来应该就是他们国家的女主人,可是 那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 “瞳瞳”姑娘却突然失踪了,一夜之间从王宫消失,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没有人敢问。 或许连阁昱自己也不知道——因为,那时候起,他突然变得比以前更加冷漠,深邃的双眸里偶尔流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痛楚。 女人,他是丝毫提不起兴趣了。 阁王走了。 一个字也没有留下。 大厅里顿时议论纷纷起来,美丽的少女们表情各异,莫不猜测着大王究竟会选中谁? “大王到底看上了谁啊?”有女子抬起袖口轻轻地抹去额头汗珠。 “是啊,怎么不当场宣布呢?”有女子就已经开始使劲朝门外张望。 有人则自信满满地笑着:“我刚刚表现还不错,不知道会不会看上了我?” “我也是啊,我觉得自己刚刚跳得比任何一次都认真,真希望”说话的女子终究有点懦弱,不敢大胆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飞扬小脸白了白,她刚刚跳得却是最失败的一次。 咏唱来到她身边,拍拍她:“在想什么?” “我刚刚失误了好几次。”飞扬小声地说。 “呵呵,难道你原本就抱着被选上的希望?”咏唱盯着她苍白的小脸,捏了一下,扬起笑“你是一个天生的舞者,就算失误也比她们好。” 飞扬因她的话而放松了表情:“咏唱你总是夸赞我。其实,你才是天生的舞者,短短时日内,竟然进步如此神,飞扬自叹不如。” 咏唱嘴角扬得更高:“我没那个天赋的,呵呵,只会比你都一样轻功而已,我现轻功对跳舞还真有帮助。呵呵。” “我没想过要做什么公主。”飞扬看了看站在琴边的姐姐,道:“倒是落雪我希望她能选中。” 抬眸望去,咏唱正好看到落雪抬起的脸庞,精致美丽的五官。唉,落雪或许真能被选中吧。 她分明记得那个男人看向落雪时的眼神和表情,虽然后面他一直克制得很好,再也没有将视线转过去一眼,可是,已全部落到她曲咏唱的眼中。 “落雪有才有貌,是很有希望了。”咏唱微笑着。 飞扬也笑道,张着大眼:“姐姐一直那么努力,这是她出头的好机会。” “恩。”正说着,只见姑娘们已围着萍妃唧唧喳喳地问个不停。 “娘娘,大王会选谁啊?” “是啊娘娘,大王刚刚可有透露什么?” 萍妃无奈地笑了笑:“你们刚刚也看到了,大王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该不会一个都没看中吧?”有人小声地说。 “说的也是,不会是骗我们的吧?我们艺伶哪有可能做什么‘公主’啊?” “住嘴!君无戏言!”萍妃突然提高了声音,任何对大王不敬的话都是不能说的,看了看大家的焦急的神情,她又了然地放低了语气“放心吧,你们都很出色,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说到底,连萍妃也丝毫摸不准大王的心思,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天天守卫大王的小部落才对他了解稍微多一点吧。 落雪静静地站在大家的后面,认真地倾听着萍妃所说的话。 美丽的脸庞上呈露出一种自信的笑意,是的,她对自己有信心。 “姐姐”飞扬轻轻地拉着她“姐姐一定会成功的。”她小声地对落雪说着。 咏唱看着大家继续热烈地讨论,眼前浮现起阁昱那双深沉却不断闪烁的眸子,不禁笑了起来。 恶君! 呵呵,有趣。 事情好象越来越有趣了,宫中的生活并不是那么无聊的。 现在,她不但关于那个家伙为何要挑选一个艺伶做“公主”她也非常想知道,那个家伙究竟会选谁做“公主”? 落雪吗? 她的视线正好与落雪对视,美丽的弧度扬在嘴角,她想,如果恶君选中了落雪,不知道其中是否还有别的原因。 深刻的五官,刚毅的表情,眸子里那抹带着某种痛楚的笑 此时的咏唱根本没意识到,那个被她抱怨过数次的男人,已经将那抹对落雪奇怪的笑,映在了自己的心上。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08设局 月满中天。 夜很静,静得仿佛可以听见露珠往花瓣上滴落的声音。 春风轻轻的从窗外吹进来,送来了满屋花香。 御书房里。 灯光下映着一个高大的剪影,阁昱手执一卷兵书,细细地看着,深邃的眼睛带着一抹沉思,耳朵却灵敏地注意着四周的一切动静,包括身边侍卫的心思。 小部落立在宽大的案卷身后,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自己的主人。 突然,阁昱手中:“说吧,你想问什么?” 小部落往前动了一步,皱了皱眉头:“大王,属下不明白您为什么不当场宣布挑选的结果?” 整个王宫的人都道小部落是最了解大王之人,其实,很多事情只是小部落通过常年跟在大王身边,细心地察言观色而得知。 大王才是真正的精明之人,即使身在深宫之中,依然可以及时把握住整个蒙舍各地的军机及财政状况,何况只是身边的侍卫? 小部落就算想跟主子一样面无表情,让人感觉高深冷酷一点,可惜,他英明的主子仍然一眼可以看出他的心思。 阁昱挑挑眉,问道:“还有你不明白的?” “呃属下驽钝,请大王指教。”小落部看看大王不苟言笑的脸庞,他几乎已经忘记了大王上次真心地笑是什么时候了。 “你觉得本王为何不直接宣布?”阁昱深邃的眼眸一转,不答反问。 “大家都会以为大王可能还没有决定好选谁,或许大王是一个都没有看上。不过,属下认为大王特意不及时宣布,应该是想看看她们的反应。”小部落说出自己的见解,然后认真等待着大王的回答。 阁昱赞许地点点头,不愧是自己的贴身侍卫。小部落十五岁起就跟随着自己,十年来主仆几乎行影不离,自然比任何人要了解他这个大王的心思。 “没错,此番要派去北诏国的女子身份特殊,自然要不但聪明多才,还必须冷静沉得住气才行。”一双锐利的眸子,在灯光映照下格外灼亮,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小部落道:“就算让她们多等一两天看看反应,然后再宣布结果,但是属下猜想其实大王心里应该早已有了人选。” 冷薄的唇轻轻一扯,将目光对上小部落,轻轻地应了一声:“恩。” 他悄悄抓紧了手中的书卷,眼前不自觉地浮现出一抹纤细的身影,乌黑的长轻轻飘荡,如玉的白皙脸旁。 瞳瞳 这个名字曾经那样深深地印在他的心头,他逐渐已经将之冰封,不敢再忆起。而今天,却因那个抚琴的女子勾起了那些痛楚的回忆。 一瞬即逝。 痛楚在他眼中飞快地闪过。 是的,小部落说得没错,他的心里的确已经有了人选,之所以没有宣布,只是要考验一下那个人选是否真的合适。 只是小部落不会知道,他的心思还有着更多的千转百回,因为那个叫与瞳瞳有几分相似的女子,他的确有过犹豫和矛盾。 该将那位抚琴女子封为“公主”吗? 阁昱不自觉抿紧了双唇,坚实的下颌也收了起来。 奇异地,他脑海中窜过一抹红色的影子,轻盈舞动的娇躯,尤其是那双被半遮在红袖之后的眼睛,明媚而清澈,带着一股探究和神秘。 舞池之中那个柔媚而大胆的红影又是怎样的一个女子? 小部落见大王久久未出声,忍不住提醒道:“大王,您准备什么时候宣布?” 阁昱猛然从那双灵澈的眸子里回过神来,他今天好象有点失神了。 “明天,明天吧!”带着某种小部落不明了的轻叹,他合上了手中书卷,琥珀色的晶瞳变得如大海般深沉。 他不该为任何人而影响自己的计划! 高大的身躯带着一股天然的威慑,他迈开大步,准备回寝宫休息。 第二日,关于册封“公主”之事,没有任何动静。 第三日一早。 丫头趁着大家早膳的时间急急跑到百艺苑。 咏唱正与飞扬、落雪一起用膳,她们三人一同来自“花月楼”饮食起居基本也安排在一起。 咏唱一见丫头匆忙的身影,吃惊地站了起来。 “坏丫头,你怎么一大早又来了?小心风大婶打断你的腿。”咏唱离开桌子,对丫头说道,丫头天天有事没事往自己这里跑,迟早会出事的“这好歹都是宫里,凡事要讲规矩,万一” 丫头连忙拉下咏唱的手,道:“哎哟,我的好小姐,你什么时候变得爱说教了!风大婶这会在伺候娘娘们用膳,哪有时间理会我这小丫头啊。” 咏唱本不是拘礼之人,可她实在不愿自己的丫头因犯了错而被罚,毕竟这是王宫大内,容不得下人犯错,否则谁来保她? “有话快说,这么急来这干什么?”咏唱压低声音道。 丫头看看正在慢条斯理用着早膳的落雪与飞扬,神秘兮兮地将咏唱拉到门外,看看四下无人,才说道:“小姐,我是来问你,前日大王过来选封‘公主’之事结果如何?” 美丽的水眸眨了眨,一说昨日之事,她便想到了那个冷硬的男人,他根本就没有宣布结果,于是摇摇头:“不知道。” “小姐不知道?那可要努力争取啊!”丫头使劲拉拉她。 “为什么?”咏唱不明白,她对自己能否选封公主之事根本不在意,只是恶君为何大费周章做此选拔,她是想了一夜也没有得到答案。 丫头朝咏唱扁扁嘴,道:“小姐,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这次可是要册封‘公主’,‘公主’啊!小姐你应该抓住这次机会大翻身啊!”咏唱闻言笑了起来:“坏丫头,原来你希望做公主的贴身丫鬟了啊,呵呵。” “哎呀,小姐,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啦。这是王宫,进了宫就是笼中鸟,一辈子也别想飞出去了。”丫头开始着急起来,她一听说此事,昨夜连觉都睡不好。 咏唱扯扯她的辫:“丫头,有的事并不如想的那么简单。” 丫头瞪着她,道:“小姐,我看你根本不想做那个‘公主’吧?可是老爷老爷还在边关那鸟不下蛋的地方做火夫呢,难道小姐你就希望一辈子在宫里跳舞?如果做了公主,就可以把老爷也早点救回来啊!”说到她家老曲,咏唱美丽的大眸子不禁闪了神。虽然自小失去娘亲,和老曲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不过,老曲是自己在这是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如果需要她的时候,她也定会毫不犹豫地去救老爹。 问题是,老曲习惯了边关与兄弟们偷着乐的生活,是否真愿意被自己“救”回来享福呢? 就为了老曲而通过选拔成为“平民公主”?她之前的确没想过,何况根本不知道那个冷酷的男人究竟选个“公主”做何而用,她又怎会轻易去以身试险? 美丽的唇角扬起,她的美目灵活动人。 “好啦,坏丫头,此事多说无益。挑选结果任何,我想恶君心里已经有数了。你在这瞎想也没用。”咏唱推着她的身子,笑着“快回去吧,风大婶说不定已经回来了。” “小姐”跟着小姐这么多年,直到最近,丫头才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的心思了,小姐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抓住这样的好机会呢? 唉。 丫头不满地撇着嘴,被咏唱推出了走廊。 丫头突然转身,从怀中摸出一封皱巴巴的信,递于咏唱,道:“哎呀,差点又忘记了,这是老爷特意特意从边关那个灶台旁托人送回来的。要不是正好被风大婶接到了,估计这信也转不到小姐你手中了。” 又是一封信? 这老头子难不成以为自己会写几个歪歪唧唧的自很了不起?看来他时间还蛮多的嘛 “知道了,我回头就看,你快回去吧!” 看到丫头离去,咏唱静站了片刻才回头,一转身,只见飞扬正定定地站在门口,睁着大眼望着自己。 “咏唱你也希望当选为公主吗?”飞扬的小脸上闪过惊讶之色,她以为咏唱根本不在乎这样的选拔。 “不是我想,是丫头在瞎想呢。不过”咏唱将她的表情看得真切,她顿了顿,又笑着说“大王选谁,只怕昨日就已经定了下来。” 飞扬一听,惊疑地睁大了眼:“大王昨天就有数了,为什么不说?” “呵呵,大王定是想考验一下大家吧。”咏唱嘴角笑意如花,说出自己的看法。 飞扬不明白:“考验什么?” 咏唱突然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考验什么,就看他选封‘公主’的目的是什么了。” 飞扬这才突然想到了什么,提高了声音道:“哎,我也忘记了问,大王为何要挑艺伶做‘公主’。” “呵呵,傻丫头,问了谁告诉你答案?”咏唱双眸晶莹闪亮“好好地封一个‘公主’,定是有着重要的原因吧。” 飞扬悄悄拉过她,用帕子半捂着小嘴道:“你觉得落雪会被选上吗?” 愣了一下。 脑海中浮现出男人深沉而略带痛楚的目光,如果她没看错的话,那目光恰是因落雪而起,而落雪当时也平静地不可思议,无视于阁昱的注视,将自己精湛的琴技几乎挥到了极致。 他曾经见过落雪吗?还是他和落雪本就认识? 咏唱皱起皱眉头,看着飞扬道:“别人我不敢说,你姐姐肯定没问题。” “你为何如此肯定?”身后响起了第三个声音,一袭白衣在朝阳之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 飞扬立刻一惊,站直了身子看着刚走出门口的落雪,脸色微微添了一丝潮红,低唤道:“姐姐,你吃完了?” 落雪看了飞扬一眼,对上咏唱明亮的眼眸,再次问道:“你为何如此肯定我会被选?” 眉眼一弯,咏唱笑得如三月里的阳光一般温暖。 “呵呵,落雪你无论是容貌还是才艺,都应该自信才对。既然你有自信,我们自然对你也更有信心。”她的语气充满了真诚。 落雪垂了垂眼,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落下一层阴影。她本来是有自信,可是她也有留意到,昨日大王只对自己投过短短一瞥,便没再看过她。 事后,大王也没有直接宣布选中的名单,夜里躺在床上一想,越想便越觉得没有希望了。 这会听咏唱如此一鼓励,她那颗纷乱的心不禁又悄悄燃起了希望之火。 咏唱笑着,嘴角的弧度极美。 其他人,她不敢肯定,落雪——只为恶君对落雪的那一眼,她便有了答案。至于恶君会不会再挑几个女子一同再次竞选,就不得而知了。 “你们姐妹先聊,我去用膳。”绕过落雪白色的身子,咏唱一袭红赏,闪进门去。 恶君选谁,今天应该就可以知道答案了,又何必去多想呢! 门外,落雪对低着头的飞扬轻斥:“怎么跟别人问到这些。” 飞扬小声道:“对不起啊姐姐,飞扬只是关心你,咏唱那么聪明”她咻然住了口,因为看到落雪难看的脸色,心中不免叹息。 多年来,姐姐为自己担待了许多,她在人前很温婉悠然,其实骨子里多少有点好强,她定是不高兴自己去问咏唱关于选拔结果了吧。 那么,这个大家都暗暗猜测了无数遍,焦急期盼的结果究竟何时会出现呢? 好事多磨。 选拔的结果让姑娘们莫不望穿了秋水,可惜还是迟迟未有消息。 咏唱回到自己的厢房。 她自然也关心着那消息,不过却比所有人都看得淡然,想到丫头的话她不禁会心一笑,这坏丫头呵呵,定是吃不了那个烧火丫头的苦了吧,想快快跟她一起“升官”! 收回神思,看着手中来自她爹老曲的信,皱巴巴的信封上,依然是几个乌黑大字——爱女亲启,咏唱不禁皱起了眉头。 上次岩嵩岩将军转交的信,她一看完就扔了。那没水准的老曲完全一介武夫,连兵法都是从说书先生那听来后,靠自己狐狸般的天赋研究而学会的。 他写了一堆横七竖八的废话,害她看得辛苦,也没找到几句重点,大约只明白他在感叹后悔这么早就被人抓住小辫子,以后没得玩了。 将信抽出,打了开来。 咏唱心不在焉地往下看去,越看眼睛睁得越大,最后美丽的唇瓣逐渐轻扬了起来。 这封信的内容她很快抓住了,可见老曲是多么努力地写这出这封高水准的信,还好没有被风大婶处理掉。 信里大概这样说—— 咏唱丫头,你该不会已经忘记自己还有个远在边关受苦受难的老曲了吧? 这火夫的日子真是“惨”啦!挑水洗菜烧火洗碗连个小赌的时间都没有,岂止一个“惨”字了得?简直就是惨惨惨! 阿弥陀佛,老曲我诚心向佛祖起誓,如果那还有点良心的丫头,愿意将她这命苦又歹运的爹从边关的灶房旁解脱出来,老曲以后可以虔心向佛,天天吃素,愿意将以前赢了那群不会赌还要赌的家伙们的票票,全部送给咏唱丫头,虽然那本来是留给她做嫁妆的 总之,咏唱丫头要早早救老曲爹爹,佛祖也要保佑我老曲这辈子还能尽情地赌上几把。丫头,记住啊丫头,老曲现在就跟你赌一把愿赌服输,你一定要来救我于水深火热啊看完信,咏唱可以想象一个劲瘦的糟老头子,蹲在灶台旁使劲吹着火灰,两眼瞪着火炉把通红的柴火当骰子的情景。 要救他? 救他为了让他有机会好好赌几把? 老天爷,她怎么有个这样天生爱赌的爹爹,不禁怀疑娘是不是被老曲的好赌给气死的? “好吧!老曲,我就来跟你赌一把!”咏唱自怀中摸出两颗鲜红色半透明的骰子,握在手心,想到信中的内容,她扬起了唇角道“好,既然你买大,那我就买小,一次定输赢!” 仰头,抬眼,抛出。 两颗鲜红的骰子在空中抛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咏唱飞快地抓过桌上一白瓷茶杯,手腕一翻,只听“叮咚”两声清脆之响,骰子便飞快地在杯子里旋转起来。 杯盖一捂,她伸出十指扣住杯子便轻摇了起来。 “铛” 悦耳的声音,细微的颤抖,动静逐渐停息了下来。 两只葱嫩的手指优雅地夹住杯盖,咏唱面若桃花,双眼闪烁着一丝属于赌徒般兴奋的期待。 杯盖缓缓被打开。 “怎么会?”绝美的脸蛋瞬间变色,结果怎么会这样?她刚刚亲手摇掷骰子,明明非常清楚地听清楚了声音,怎么可能是——大? 老曲竟然赢了! 他买了大,她摇的骰子,他竟然赢了! “老狐狸!”红唇忿忿地撅起。 “嘿嘿,愿赌服输啊!”眼前仿佛看到了那老家伙一副老狐狸般贼笑的模样。 就在此时。 门口传来其他艺伶们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玲子的声音在院子中响起:“大家快出来,选拔结果出来了。” “选中了谁?” “谁那么幸运?” 玲子看着一张张因激动而涨红的美丽脸庞,板起了小脸道:“你们如此沉不住气,大王怎么可能会封你们做‘公主’!大王的眼光可是精准得很,没有出色的才艺和容貌,怎能过大王的眼?” 此话一说,立刻有几名缺乏自信的女做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也有女子悄悄地露出希冀的微笑。 落雪与飞扬二人并立在走廊上,缓缓地走了过去。 咏唱也赶紧跟了出来,紧随其后,她们三个是最新从“花月楼”带回来的艺伶,按资历根本无法与这群在宫中生活已久的姑娘们相提并论。 所以,她们就静静地站在后面等待结果的宣布。 真正宣布结果的人,却是萍妃,她在大家最热闹的时候走进了园子。 “奴婢参见娘娘。”玲子一见那素雅的身影,连忙欠身请安。 “见过娘娘。”艺伶们一齐回答,园子里瞬间安静地只能听到花瓣被春风飘落的声音。 一张张美丽的脸庞,一双双充满紧张与等待的眼睛。 萍妃动了动绸帕,声音不轻不重,与和煦的春风一起飘过大家的耳朵。 “大王请咏唱与落雪两位姑娘今天晚上开始,搬去‘翔茗苑’住。” 此话一说,所有人脸色都不禁大变,包括咏唱自己。 落雪能被选中是意料之中的事,可是自己怎么也被选中了? 那个阴沉的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咏唱眨眨眼睛,闪过疑惑的神情。 落雪两片薄薄的唇瓣轻轻地扬了起来,她的笑容里飘着一抹自信与欣喜“多谢娘娘。”她盈盈一弯身。 数道嫉妒,艳羡的目光齐齐射过来,落雪挺直着腰杆,一一瞟过她们,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咏唱摆摆手,惊讶之余也也笑得坦然:“纯属意外,纯属意外!” 这个世界上,只有会装糊涂,也肯装糊涂的人,才是真正最精明,最厉害的。 情况每次都在措手不及中生,这次,她一定要好好地思考一下了,咏唱看了看沉默不语面带微笑的落雪,突然觉得对方眼中的笑有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 萍妃微蹙细眉,大王此次的计划她一直摸不明白,反正绝对不能出意外便是了。 “你们现在就去收拾收拾,早点搬去那边。”萍妃淡淡地说完,转身而去。 院子里的姑娘们又开始纷纷扬扬,热闹地议论起来。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09刺客 “翔茗苑”住进这里的人,身份只比妃子娘娘们低一级而已,所谓前途无量。 咏唱与落雪相邻而居。 清晨被窗外的小鸟叫醒,咏唱轻轻推开窗户,忍不住闭起双眼贪婪地呼吸着这属于清晨清新的空气。 蓝的天,白的云,太阳刚刚升起,温柔地照耀着桃花粉嫩的花瓣。 翠绿的叶子上,叶子上还带着晶莹、透明的新鲜露珠。 一袭白色素裹,亭亭立在庭院之中。 “落雪这么早就起来了?”咏唱望着那抹白色的身影,不禁喃喃自语。 —— 昨天下午,她们俩就在各种复杂的目光之中离开了百艺苑。 飞扬拉住她们的手,依依不舍。虽然只是她们换个地方居住而已,但是这宫中规矩森严,即使只相隔几个庭院,几条回廊,恐怕日后大家见面的机会也不多。 飞扬不禁湿润了眼眶,对落雪道:“姐姐飞扬为姐姐高兴,姐姐终于要有出头之日了。” 落雪看着跟自己相依唯命的飞扬,点点头:“恩,你好好照顾自己。我有机会就会回来看你的。” 咏唱见这二人姐妹情深,站在一旁感动了好半晌。 事情的展的确有点意外,想必坏丫头要是知道了自己入选的消息,一定会高兴地马上奔来吧。 只是让人摸不透的是恶君为何要选两名女子? 献艺时的表现她自认为一点也不突出,也毫无特色,当时,恶君的眼神也几乎没有落在自己身上,那么,他却为何会挑了自己? 自己和落雪之间还要二选一的吧?或是自己做“公主”落雪做他的妃子? 若非那个拼命叫苦的老曲连佛祖和赌约都搬出来了,她也不会如此在意入选之事。 美丽的唇瓣微扬,她看了看透明而高远的蓝天,默念道:老曲,看来你天生有赌运,你胡乱买大也能中;你希望我早点救你,我就恰好意外地被选中了看来,你不赌连老天都不放过你。 眸子晶灿若星。 好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正好前去探探那个总是冷着一张脸的阁王到底在搞什么阴谋! 听到有人走近的声音,落雪回过头。 咏唱笑眼弯弯,清晨的她看起来格外朝气蓬勃,神清气爽。 “落雪你怎么一早就起来了?”她看着落雪秀美的脸庞,现对方的眼睑下覆盖着一层淡淡的黑影,心下一动,落雪定是昨夜没有睡好。 落雪朝她微微一笑:“恩,早晨空气好。” 咏唱不自觉地打开双手,轻轻抬起了脸蛋。 长长的睫毛乌黑如漆,小扇子似的微微翘起,照样染红了天边的云彩,也染红了她粉嫩的脸颊。她仰着头,粉颊与枝上桃花互相辉映,映出两抹红晕。 闭上眼,深深地呼吸着。 “我喜欢早晨。”几个呼吸之后,咏唱突然睁开眼睛,明亮的双瞳里有着朝阳洒下的光芒。 落雪来不及收回自己刚刚惊羡的眼神,连忙撇开了眼,望向晨风中轻轻摇摆的花枝。 “为什么?”落雪盯着那张被泛着粉红光泽的绝美脸庞,无疑,见过这么多女人,落雪仍然无法否认,面前的咏唱从里到外都在散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美。 无怪乎阁王会选中她! 听到落雪的问话,咏唱笑眯眯地答道:“早晨空气好,早晨的阳光最美,尤其是我喜欢早晨能带给人一种新生的感觉,新生了,昨天的一切烦恼往事都可以抛去了。” 说完,她又轻轻闭上了眼睛,尽情地呼吸着,空气里飘散着桃花的清香,淡雅迷人。 落雪皱起了眉头,不由地感叹了一声:“咏唱,我真羡慕你。” “啊?”明亮的双眸突然睁了开来“你羡慕我?我有什么可羡慕的?” “恩,羡慕你很多。” 落雪注视着面前这张不施粉脂也足以令人着迷的红颜,以前自己怎么没有现呢?怪不得包三娘在第一天就宣布让咏唱住进“花咏阁”原来她真的是位可塑之人。 咏唱伸手接过一片被晨风打落的花瓣,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我一直觉得与其去羡慕别人,还不如自己努力去实现。” 落雪藏在雪袖中的手指不禁轻轻半握了起来。 她羡慕咏唱。 由衷地羡慕。 虽然相处的日子不多,虽然咏唱一直跟飞扬走得比较近,虽然她已经觉得自己已经很出色,可是,每次在咏唱面前,她总是忍不住有一股压抑不住的自卑悄悄滋生而出。 咏唱曾是二品将军的千金,出身地位都比自己高。 咏唱的美貌浑然天成,当她弯眉一笑之时,眉眼间不经意流泻出一股自然的妩媚。 然而,这都不是她最羡慕的,她最羡慕的却是咏唱的“自在” 怎样的一个女子,可以面临家门巨变而依然如此坦然快活? 记得自己和飞扬刚刚被贬到花月楼时,飞扬足足哭了三天,而自己也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若非后来包三娘见她姐妹有着较为出色的技艺,又特意派人再训练她们,她们或许也会与其他的歌伶舞妓一样,早就落进那群男人的手中而无力反抗。 曲咏唱,她眼中时刻散着一种自信的光芒,那是一种自骨子里透露的自信,仿佛她本来就是一个骄傲的女王,没有几个人在困境之中还能做到这样,如玫瑰花瓣般柔嫩的嘴角,常常盈盈带笑,荡漾着快乐与平静。 这样的女子,只要她愿意,天下男人恐怕无法逃脱她的魅力;这样的女子,无法不让人真心的羡慕。 “呵呵。”咏唱突然低笑出声,抬眼直视着落雪“在我眼里,落雪你一直是个冰雪聪明、才貌双全的女子,让人羡慕得紧。就像这次阁王突然说要从艺伶们之中挑选一位出来,册封‘公主’,我就知道他一定会选你!” 落雪吃惊道:“我一直奇怪你为何如此肯定?虽然我也有自信,可是这是王宫,佳丽才女何其多,又是由大王亲自挑选,所以我便没有了把握。” 咏唱美丽的唇瓣闪动着粉红的光泽,带着丝笑意,她以为落雪是淡定的,没想到落雪的心里是如此忐忑紧张。 “落雪,你有自信的条件,而且”突然想到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他以那样深沉又带着某种痛楚怜惜的眸子注视过落雪,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呢? “而且什么?”落雪问。 咏唱眨了眨眼睛:“落雪以前见过阁王吗?” 落雪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摇头道:“没有。至少我的印象里,你在百花楼出场那夜是第一次见到。” “喔”咏唱沉吟了一会,一直微笑着。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落雪奇怪地问,如今这翔茗苑之中只有她二人,本是性子喜静的她只能将咏唱作为可以分担心事的对象。 咏唱仔细地瞧了瞧落雪白皙柔美的脸庞,笑道:“没什么啦,我只是觉得我们俩能被选中真是幸运,也是缘分。落雪” 她突然认真地喊她。 落雪抬眼直视着咏唱。 “恩?”“落雪,我想说——我本无意竞选什么公主,完全是随波逐流而生的意外。无论这次你我是谁被册封为公主,希望我们都是好姐妹。”明亮的眼眸里闪动着真诚,她喜欢交朋友,也很珍惜朋友。 落雪闻言,突然脸色一白,手指悄悄地抓了起来。 她一夜未睡,一个是由于换了新的环境与飞扬分了开来,而更重要的是她一直记挂着最后的选拔结果。 “公主”头衔只能落在一个人身上,对手是咏唱,她实在没有把握。 可是她无法否认,自己真的很希望能被选上。 “我们一直都是朋友。”停顿了一会,落雪努力地露出一个笑容,笑容极为美丽,声音轻柔:“咏唱觉得大王会选中你我之中的谁?” 咏唱焉能不明白她的心思,在心里轻叹了一声,然后摇摇头。 落雪啊落雪,如果不是我那老爹对我抱着某种希望,我倒宁愿就此退了出去。而今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也不能轻易退出,看来我们只能尊重上天的选择了。 落雪见她摇头,突然顾自笑了起来:“无论是你我谁做了公主,我想,都会比以前的日子过得幸福。” 笑中包涵着说不清道不尽的淡淡忧伤。 幸福? 就算从花月楼出来,再被幸运地封为“公主”但是谁又说得清真正的幸福是什么? 平静就是幸福。 而如傲梅一般清冷的女子,她的心已经不平静了。 落雪轻轻地转身,朝自己厢房走去。 咏唱轻颦起了两道形状完美的眉,一朵粉红的花瓣正好飘上她纤柔的肩头。 咏唱看着她的背影,微笑着道:“落雪,你的愿望会实现的。比起当选‘公主’,我更在乎为什么要选‘公主’。所以,努力啊!”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内。 花瓣飞舞的院子里,只留下咏唱一人,她嘟起小嘴,无意识地以手指绞着自己垂落肩头的柔美秀。 公主的头衔,她到底该不该争取呢? 唉! 好为难啊!为了自己,为了爹爹,她也该争取的。 可是,她也能理解落雪,飞扬说那是落雪的愿望 现实为什么如此让人难以抉择进退呢? 平日里闪亮的眸子似乎失去了不少光泽,她无聊地走进院中的小亭子里。 沉浸与自己思绪里的咏唱,丝毫没有注意到,院里的另一端有双深沉而带着思索的眼睛正注视这她。 琥珀色的眸子在朝阳反射下闪闪光。 一天了,又是一天夕阳西下。 阁王并没有召见她们。 “翔茗苑”似乎有几分冷清,除了每天固定打扫和送饭的宫女,就只见咏唱无聊地在院子里自己转悠着。 阁楼里不时会飘出优雅的琴音,一个白衣若雪的女子坐在窗前。 咏唱捏着手中粉嫩无暇的花瓣,轻蹙着眉暗暗沉思。 该死的阁王到底在搞什么鬼?当日一言不地看完她们表演,再突然宣布自己和落雪入选,现在可好,已经住进来两天了,竟然就连个动静都没有了。 她们好象已经被人遗忘。 萍妃和玲子没有来过,问进进出出的宫女得到的答案也只是摇头。 阁昱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咏唱将花瓣捏在指尖,露出一个美丽的轻笑,花瓣被举起正对着阳光,她像一个无聊透顶的孩子,眯起了一只眼睛将花瓣捂在眼前。 思绪没有停止过——能让阁王亲自前去挑选的“公主”人选,她绝对不相信阁昱真的忘记了她们,越是这样等待她便越觉得神秘。 不过,落雪似乎真的有点急了,迷茫了。 琴音断断续续,透着少许感伤。 突然。 一道冰冷的寒光折过她一只正张开的明亮眼眸。 阳光映射,春风中带着一抹萧杀之意。 一个高大的黑影闪电般快地翻身进入“翔茗苑”身法轻巧俐落,咏唱来不及反映,对方已置身于她的身后。 在阳光中反着白光的剑搁在了她柔嫩的颈间。 那人一袭黑衣,连整个脑袋都被黑巾蒙住,只露出一双眼睛。 “啊”咏唱反射性地惊呼一声,却被对方刻意压低的嗓音镇住了。 “不许叫!”那人一手抓住她纤细的肩头,一手握紧手中之剑。 指尖娇嫩的花瓣片片飘落。 咏唱努力做了个深呼吸,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到了阁楼之上,琴音又在继续,哀怨缠绵,落雪根本不知道下面院子里生的一起。 她迅镇定了下来,一双明亮的眼睛眨了几下,小声问道:“来者何人?为何抓我?” 黑衣人一怔,似乎没料到这女子如此快能冷静下来,还能有胆量问他这样的问题,深沉的眼眸之中闪过欣赏之色。 他没有回答她,反而声音更加保含威胁性:“闭嘴!你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了你。” 咏唱闻声,心中莫名地闪过怪异的感觉。 杀她? 美丽的嘴角微微扬起,她试探着微微转了转头,映着粉红光泽的肌肤在阳光下格外晶莹。 “小女子自问与人无怨无愁,阁下又为何要杀我呢?”似乎根本不把对方的威胁放在眼里,咏唱继续问道,语音淡淡地似要被春风吹散。 “因为你是阁王看中的女人。”那人凑近了她的身子,靠在她耳后低语,声音越压越沉。 突然闻到一股属于男人的味道。 清新却有种令人沉醉的男人体味就在鼻间萦绕,他靠得如此近,几乎让她的后背感觉到了一股明显的迫力。 郁闷! 她怎会在如此危险关头去注意这样无聊的事情。 咏唱皱起了眉头,看看自己颈间的剑,道:“阁王的女人多着呢,怎么都轮不到看上我阁下是不是弄错了?” “我怎会弄错?难道不是阁王安排你们住这的吗!”黑衣人道。 “还说呢!那家伙把我们扔在这两天不闻不问,估计已经忘记了我们。难道这也叫‘阁王看上的女人’?”说到这个问题,咏唱不由地嘟起红唇抱怨道。 “那家伙是谁?”黑衣人揪住了这个字眼。 咏唱明亮的眸子在阳光下更加亮,忿忿道:“这家伙就是你口中的阁王啊!”黑衣人不由地皱起眉头,手中的这位女子实在太奇怪了,她怎么就不叫也不怕呢?还有胆子跟自己聊天,还竟然敢把堂堂蒙舍国的君王说成是“那家伙”看来 看她的侧面粉颊若晶,睫毛乌黑长翘,小嘴因某种抱怨而微嘟着,一时觉得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就在此时,阁楼上琴音似乎断了,传来一女子惊吓的尖叫声。 只见白色的身影正站在阁楼的走廊上,小手抓紧雪白的袖口捂在唇间,仍掩不去刚刚出的惊叫声。 “落雪”咏唱心中一急,刹那间忘记了还停留在自己颈间的剑,转开身子便要冲上楼去。 落雪睁大着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黑衣人,她以为自己看花眼睛了,那真的是一名黑衣刺客,正用剑对着咏唱。 黑衣人似乎也被阁楼上美丽的女子吸引住了,眸光不自觉地飘了上去,闪过一丝难以言预的神色。 咏唱就趁他闪神之际,伸出一手便要推开面前之剑。 黑衣人未料她会动作如此迅,还来不及收回手,就只听轻呼一声,面前这张美丽的小脸已经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她的颈间出现了一道血痕。 淡淡地,并不深,在白皙柔嫩的肌肤上却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血丝渗了开来,有点火辣辣的味道。 咏唱蹙起两道秀眉,狠狠地瞪了黑衣人一眼,趁对方呆愣之际反腿一踢,踢想对方手中之剑。 黑衣人反应极为灵敏,一个轻巧地旋身便躲了开来。 这一喊叫似乎惊动了四周之人,马上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翔茗苑”赶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 黑衣人目光一沉,再次看了看如盛开的桃花一样美丽的咏唱,黑巾下的脸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他提起手中之剑,再看了眼阁楼上站的白衣女子,以闪电般的度冲到墙脚,一个跃身便翻过了高高的院墙,消失不见。 落雪见黑衣人已经走了,连忙飞奔下楼,急急问道:“咏唱,你没事吧?啊你受伤了?” 雪白的颈间,一道红色的血印。 落雪吓得脸色都白了。 咏唱动了动脖子,这才觉得颈间怎么越来越疼了。她转头望着黑衣人离去的方向,墙那么高,他竟然轻松一翻就能跃过,看来武功不弱。 只是,他到底是什么人? 如果执意要杀自己,或许以自己去威胁阁昱,那么他为何有这样轻易地离去呢? 庭院的大门突然涌进一大群人,那些都是手执配刀的侍卫。 “刚刚这里有人惊叫,二位姑娘没事吧?”带头的侍卫拱手问道。 “有刺客”落雪因刚刚的情况脸色依然白。 “刺客在哪?搜!”那侍卫一声令下,身后的侍卫变快地散开,四处搜查。 落雪朝他们喊道“这里还有人受伤了,还请大夫来啊!”咏唱以指尖轻轻地触了触颈间的伤口,看到指尖上的殷红,小脸凝重了起来。这点小伤倒不碍事,问题是那黑衣人为何要杀自己? 真杀还是假杀? 为何她感觉此事这么神秘怪异呢? 宫内突然来了刺客?平日里“翔茗苑”连个侍卫的影子都没有,这会才一声惊叫就劈里啪啦进来一队,是否太奇怪了? 狐疑的目光扫了扫大家,咏唱摆摆手:“那刺客已经逃了,我的伤也不碍事的。” 落雪担心道:“咏唱你”“我还是回阁楼休息休息。”咏唱慢慢地掀起了嘴角,心口有种抓不住的感觉一闪而过,她需要好好想一想。 侍卫们自然没有找到神秘的黑衣人,黑衣人似乎对王宫也很熟悉,那样离去之后,也没听到“翔茗苑”外传来抓刺客的声音,看来真的已经隐藏或逃脱了。 咏唱抚了抚额头,对落雪施了个“别担心”的眼神,便回去自己的厢房。 (男女主精彩的对手戏,下章开始。)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10醉酒 当夜幕降临之时,代表着又过去了一天。 但是今天,绝对不无聊,因为白日那一场小小的虚惊,让咏唱有了很多可以胡思乱想的东西。比如说黑衣人是谁?有何目的?阁昱那家伙是在比谁比较有耐性吗?他亲自去挑公主又为何迟迟未决? 望着镜中自己脖子上那条隐隐的红痕,咏唱不由地皱起了眉头。透明的药膏已经敷在上面,仍无法掩盖住它,她眼珠一转,拿起一条红色的丝巾,轻轻地在颈间饶了一圈。 红色,如她明艳的脸颊。 红色,似她热情的性格。 红色也将她如雪的白嫩肌肤称得更加动人。 落雪进门时,便瞧见这样一副美人对镜神思的景象,轻轻扣了扣房门,咏唱闻声回过头,扬唇一笑。 “落雪,你怎么来了?”咏唱连忙起身。 落雪的表情并不若平日那般平静,直直地看着咏唱:“我来看看你。” 咏唱瞧见她面带愁容,关心道:“你在担心大王挑选公主之事?” 可想而知,落雪必定是非常关心此事的最终结果,可惜 “唉!”果然,落雪幽幽一叹,目光不经意扫过咏唱颈间那块飘逸的红巾“其实我到现在也不明白,大王为何好好地要挑个人做公主?” 咏唱缓缓走过几步,道:“这点我也不明白。思前想后,大王这样千方百计找艺伶出身的女子来册封公主,必定有特别之用。所以,无论你我谁被选上,恐怕都难以像正牌公主那样,从此就享受荣华富贵。” 落雪绞了绞手中帕子,水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凄怨:“咏唱你在乎荣华富贵吗?” 咏唱撇嘴道:“我才不在乎什么荣华富贵,我要的是自由。” 落雪望见她眼中的坚定与勇气,轻语:“我只是想就算大王这样册封公主别有用意,至少一个‘公主’的头衔,也足以将我与飞扬在花月楼曾经受过委屈弥补回来” 咏唱理解地点点头,从一个富贵的小姐突然被贬身为花月楼的艺妓,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亲身体验过?那种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只要意志稍微薄弱之人,恐怕都难以承受吧。 其实,她佩服自己,咏唱微微地笑着。 她也感谢老曲曾经告诉过自己:无论遇到什么事情,要以不变应万变,才是应付之本。 所以,她可以乐观以对。 落雪和飞扬,也是她佩服的人。 一个人要将自己的特长在他人面前尽情地展现,开始之初,恐怕需要极大的勇气;而一个人要在“花月楼”这样的地方竞出一袭之地,更加不是仅仅靠美丽的外表就能做到。 落雪和飞扬,同样家逢巨变的女子,她们做到了,她们其中所受的委屈——可想而知。 咏唱认真地看着面前白衣素雅的落雪,微笑着:“如果公主身份和自由二者让我选择,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由。” “在花月楼,根本没有自由。咏唱,你是幸运的。”落雪由衷地说道。 “是。我遭遇了不幸,但是比起很多人我又是幸运的。现在来到这蒙舍王宫之中,我依然比很多人幸运,至少我还有希望做公主。”咏唱突然话语一落,盯着落雪白皙的脸庞“可是,落雪,我多么不希望跟你竞争。” 落雪了然地朝她一笑:“这不是你我竞争,我感觉是大王在考验我们。” “你也这么认为?”咏唱笑了起来,没错,她也已经感觉到了,阁昱似乎在考验她们呢。 落雪点点头,水汪汪的大眼里盛满了疑惑:“其实我不也确定,只是如果大王要我们竞争选拔,他也该出比试的题目才是。” 咏唱摆摆手:“论才艺,我可真的无法与你比了。” “咏唱包三娘的眼光是很精准的,她能一眼看中你,你的容貌与才智谁都不敢轻视。只是包三娘却没想到,大王会在你第一天出场时就将你带走。我想包三娘一定心疼死了。”落雪说话时轻轻柔柔,颇有中我见犹怜的气质。 “呵呵,她一定嫌我没给她赚银子。”咏唱拉过落雪,二人坐在圆圆的小木桌旁,拿起桌上的壶子倒上两杯,自己举起杯子“来,落雪,你我今天这状况也算是缘分,我们喝一杯。” 落雪嘴角挂起了笑容,点点头,端起杯子轻抿了一口。 “咏唱这是酒?”酒一入喉,她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咏唱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打笑道:“呵呵,平日里没事,我偶尔小酌几杯而已,今天这个,可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新品种,快来尝尝。” 落雪一双眼睛睁得老大,虽然咏唱给人感觉是个非常多变的女子,时而清纯动人,又时而妩媚妖娆,但是她却没料到咏唱竟然还有此喝酒的雅兴。 咏唱已状似豪迈地一饮而尽,又为自己倒上一杯,问道:“来,我们再喝一杯,眼下这翔茗苑也只有你我二人,冷清得很,我们自己快乐地过吧。” 落雪再度端起杯子,笑了,她现自己很难不喜欢咏唱这样的女子,明明笑起来像个妩媚的妖精,说起话来表情又可爱地如同孩子,散着一种天然的魅力能够感染身边之人。 “你说得对,日子苦也是一天,快乐也是一天,还是快乐点过好。我该敬咏唱一杯,学习你的乐观。”说完,在咏唱一双不可置信的水眸注视下,落雪白袖一遮,将杯中之酒饮尽。 咏唱眨了眨眼睛,刚刚一杯酒下肚,现在面色已微红,她咯咯笑了两声:“落雪,想不到你这样美丽柔弱的女子,竟然也会喝酒呢。来,我也干了。” 说罢,又是一杯。 “落雪,你觉得阁昱那家伙怎么样?”咏唱两颊沾上了如玫瑰花般的嫣红。 落雪放下手中之杯,推着她的身子,轻喊:“咏唱,咏唱” 她颦起秀眉,面前的这位红衣美人似乎已有几分醉意,对大王不但直呼其姓名,还加上了“那家伙!” 这话要传到大王的耳朵里,别说“公主”恐怕连花月楼都回不去了,只能去地牢呆着了。 “咏唱,你一定是醉了。”落雪取下咏唱手中的杯子,不禁对她的酒量摇摇头,暗然失笑。 她以为咏唱很能喝呢结果,连自己都比不上。 咏唱一把抓住落雪的手,轻嚷道:“你还没说呢,你觉得阁昱那家伙怎么样?” “没怎么样啊!我都没看清过他”落雪浅笑着,她也算与大王见过两次了,可惜却没有一次好好地看清大王的脸呢,只感觉他是个高大严肃的男人,浑身的气息冰冷孤傲,散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威严。 咏唱一手扯下颈上的红绸,不依地嚷道:“我告诉你,那家伙很阴冷很狡诈的,我以前就听说过的你有没有看到他的眼睛哼,寒冷得像冰,没有感情呢不过,我再告诉你,那家伙看你的时候眼睛里有点不一样的东西呃”她突然打了个酒嗝站了起来,不听她满嘴的胡话,你依然可以看到她周身散的优雅美丽,有些气质是与身俱来,无论何时都难以掩灭的。 落雪轻扶住她的手臂,她的身子很软。 她说阁王看自己时,有点不一样 是么? 落雪不禁瞧着咏唱粉嫩娇红的双颊,心思浮动,如此说来,是否代表自己有着被选上的希望呢? “落雪你别担心我已经帮你想过了,就算阁昱那家伙不封你做公主也会给你封个妃子啥的哈”咏唱的声音突然大了起来“我还告诉你,我现那家伙跟我家门口那块大石头一样,又冷又硬不爱说话,却爱下命令呃”落雪的小脸几乎挂不住,她万万没料到咏唱喝醉酒了会如此喋喋不休,一个一句“那家伙”万一大王听到了 她干脆将咏唱扶到床上休息,谁知咏唱硬是不愿意躺在床上。 “嘘,咏唱,别说话了,你喝醉了。”落雪无奈地叹息,按下她的身子。 咏唱也突然“嘘”地一声,咯咯笑了起来:“我不若落雪这般斯文呢,呵呵我家老曲希望我文静点,优雅点,有风范点嘿,为了逗他开心,我也去学了那个什么回眸一笑” 落雪正要回答,突然不知从哪吹来一阵冷风。 门便被人推开。 落雪慌忙回到前面的厅堂,看到来人吃了一惊。 小部落正肃着一张脸,一手搁在腰间的刀柄之上站在门口,他身后也跟着两名侍卫。 她是认得他的,大王最贴身的侍卫。 落雪盈盈一欠身:“落雪见过大人。” 小部落将视线环顾厅堂一周,皱眉问道:“这不是咏唱姑娘房间么?你怎么会在这?” 落雪下意识地回望了一下内室,答道:“回大人,咏唱有点不舒服正在休息。不知道大人来此有何吩咐?” 会是选拔公主的消息吗? 大王那边的消息似乎每次都是由这位贴身侍卫传达,侍卫先来咏唱房间,是否表示——大王选中了咏唱? 微红的脸颊有点白,藏在雪袖里的手指悄悄握紧。 说有私心也无妨,她的确希望选的是自己。 小部落也随之看了看微微摆动的隔帘,道:“不知咏唱姑娘是否病得严重?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就在此时,一个带着几分含糊的声音答道:“哼,抛我们在这几天都不闻不问,现在想到请太医是不是有点晚啦” “咏唱”一见门帘后摇晃的身影,落雪大惊,看了面色陡然凝重的小部落一眼,连忙快步前去扶住咏唱“你怎么起来了。” 这副样子让小部落大人看到也太失礼了吧! 脚步有点虚软。 奇怪,以前喝一两杯都没事的,今儿个一定是太高兴了。 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子,咏唱踉跄着走到小部落面前,左看看右看看,眼角一挑笑得面若桃花:“你不是那家伙面前的冷面侍卫吗?” 此言一出,小部落一张堪称英俊的脸立刻黑了一半。 酒气。 分明是一股酒气。 这个一袭红衣的女子,美目晶莹,香腮嫣红,可惜,从头到脚散着一股酒气,还如此大胆地说大逆不道的话! 握刀的手抓紧了开来,小部落的目光一下子瞥到白衣女子身上,很明显,她在说谎,这位咏唱姑娘哪有什么生病! 他简直不敢想象,要是大王知道了好不容易挑选出来的两位女子竟然 烟花之地的女子怎能担当“公主”大任? 看来,一定要让大王亲自瞧瞧了。 “咏唱姑娘,大王有请!”小部落手一拱,面无表情地说道。 “我?他请我?”眼睛一亮,酒劲似乎过去了一半,是被惊醒的。 落雪不由地担忧起咏唱来,这副模样怎能见大王?她露出最美丽的微笑,对小部落说道:“大人,大王这么晚了招咏唱过去何事?” 小部落收回眼中的锐利之光,道:“大王自有大王的安排!” 落雪努力维持着微笑,大胆地问道:“不知选封‘公主’一事,大王可有决定?” “落雪姑娘不必着急,过了今晚,你就知道了!”小落部的目光回到笑得飘忽的咏唱身上,皱起了眉头“她现在这样子” 咏唱拍了拍自己火热的双颊,一眨不眨地盯着小部落,道:“我这样子又如何?大王为何突然想见我?” “姑娘去了便知。请!”小部落退到门外。 “大人可否等等,容许咏唱姑娘换身衣裳再去?”说话的是落雪。 原本她与咏唱之间的感情平淡若水,经过这一番“畅饮”之后,突然增添了不少新的情谊,她好心地想让咏唱先擦擦身子,换身衣裳整理一番,再去见阁王。 小部落眉头定在一起:“这是大王召见,不容耽搁!咏唱姑娘,请!” 笑颜如花。 美丽的唇角一直上扬着,她的眼睛晶莹明亮。 咏唱朝落雪眨眨眼睛:“不用担心,不就是去见大王吗?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盈盈转身,红色的身影纤细而柔美。 落雪看着那抹挺得笔直的背影,脸上已没有一丝笑容。 大王召见了咏唱,那自己呢? 咏唱似乎酒醉已清醒了不少,可是满身酒气要让人不现都难,大王会如何看待她呢? 明天,明天的结果会如何? 011暧昧 夜色,带着丝丝冰凉。 流星刚升起,一弯蛾眉般的下弦月,正挂在远处的树梢。风中还带着花香,神秘而美丽。 红色的绸衣,在夜风中显得有点单薄。 脚步还是有几分虚软,咏唱一脚轻一脚重地往前走着,身子晃悠晃悠。 唯一不变的是脸上的微笑,微醉的姿态平添了几分妩媚娇俏。 随这侍卫举着宫灯在前面带路,穿过回廊,假山,他们终于来到一处宽阔的庭院前。 梁上悬挂着盏盏宫灯,明亮,微晃。 两根高大的朱漆柱子,柱子上金龙盘旋。柱子的正中间是雕花大门,门上一横匾,赫然题着——“养心阁” 夜风吹一吹,感觉清醒了几分,可是这眼前怎么还转来转去的? 咏唱不时拍拍自己嫣红的脸颊,不断提醒自己要清醒些。此时见大家立在门口的台阶下站立不走了,美目一动,心里明白得很,阁昱应该就在里面吧。 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酒气。 小部落恭敬地立在门前,请示道:“禀告大王,咏唱姑娘已经带到。” 一个淡漠带着几分萧瑟之意的声音传了出来:“带进来。” “是!”小部落转身,对咏唱做了个请的手势。 咏唱看了看屋内灯光下的高大剪影,摇晃着举步朝台阶上走去。 “呃”她突然抬起手腕,以袖掩住自己的小嘴,朝地面翻翻白眼,没忘记自己正身在何处。 女子喝酒,实在有失端庄。 如果还不小心打个酒隔,那可是风度全失了 尤其在男人面前。 咏唱悄悄地深呼吸着,暗地里闻闻自己的衣袖,是不是真的浑身酒气?一会见到恶君那家伙该怎么说呢? 不对,应该是那家伙到底想说些什么? 还是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她娇嫩的唇瓣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保持着优雅挺直的身姿,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口之手,拱在身前。 如果不是浑身散着淡淡的酒香,那样一个玉人儿,一定可以称任何人称为端庄秀气,大家之风。 正想着,门一声轻响,屋内明亮的灯光正好照在她娇艳的小脸上。 阁昱就站在门内几步之处,一眼就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细致的五官却明艳照人,娇艳欲滴的红唇,含笑带春的眉角,她的唇瓣上似乎凝结着春天桃花的味道。 他背对着光,将一步一步走近的咏唱看得一清二楚。 没错! 就是这个女子。 该冷静时冷静,该妩媚时妩媚,该微笑时微笑。 这等姿色,这等气质,邪王楚弈一定会喜欢! 阁昱琥珀色的眸子在暗淡的光线下闪过一道算计的光芒,仿佛一个等待已久的猎人,正等着自己看中的猎物一步步走进笼子。 咏唱看不清他的神色。 晃晃美丽的小脑袋,不由地眯起了眼眸,那个高大的男人就是阁昱那家伙了,架势还蛮大的嘛。 王嘿嘿,果然威风。 一只绣着五彩蝴蝶的绣花鞋踏入门内,然后再是另一只,她极尽全力地稳住自己身子不乱晃动。 火红的衣裳,雪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散着比朝霞还要绚丽的色彩。 待她走近,阁昱眼眸一沉,朝外面挥了挥手。小部落朝门内看了一眼,恭敬地垂了垂头,轻轻将门带上。 “咏唱见过大王。”原本酒醉,被冷风一吹,额心竟然有几分疼痛,不过,她再糊涂也不至于忘记跟这位蒙舍尊贵的大王请安。 阁昱反负着双手,锐利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面前的人儿。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近距离正眼看这个女人。 室内很安静。 数盏烛火齐燃,一片光明。 阁昱举步,走到咏唱面前,落定。 修长的十指轻轻地探上她娇美的下巴,她不由自主地微微仰起小脸,明亮如月光般皎洁的目光同时也看上了这个男人的脸。 他们对望着,阁昱不禁皱起了眉头。 酒的味道,空气中飘散着酒的味道,闻这气味似乎是宫中的珍酿——三日醉。看着她两朵红云未褪的小脸,莫名地感觉这样的她带着一股特别的妩媚。 这个女人,果然大胆,住在翔茗苑,竟然还敢喝酒,尤其是她不知从哪弄来了这后劲最足的“三日醉” 忆起花月楼,第一次见她。她一袭红衣长袖舞歌,动作行云流水轻盈美丽,虽然不是他见过跳得最好的,可是她每次在转身的瞬间都能让人看到那对含笑的灵眸。 百艺苑再见她,一群舞伶之中,她没有刻意去展现自己,反而用一双带着探究的眼睛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己瞧 后来他故意扮成黑衣刺客去翔茗苑,第三次见她,当冰冷的剑锋架在脖子之上,她都能镇定地与自己聊天,大眼中流淌着智慧的光芒。 这是怎样一个女子啊! 据说是老将曲应关家的千金,看她这相貌实在难以将这对父女联系起来。无论如何,她临危不惧,多少称得上有点“大将之风”吧! 只是这喝酒 阁昱收回思绪,紧紧地对上她的眸子,现她的那对灵眸正一眨不眨地在自己的脸庞上探索,然后她的眼珠子突然不动了。 定定地,带着某种难以言预的朦胧迷醉。 微微上挑的眼角,漆黑灼亮的眼瞳像两颗闪烁的星星。 咏唱努力使自己清醒,甚至掐着手指头提醒着自己:曲咏唱,清醒点!真没用,几杯小酒就把你喝成这样!快,快把眼前的小星星赶开,看看恶君这家伙原来长得还不赖 “啧啧”美丽的唇瓣轻轻地动了动,吐出两个含糊不清的字。 阁昱一愣,这女子的反应每次太出人意料之外了,不过这样正好,如果派去邪君楚弈身边做内应的话,也定会让人难以琢磨。 “啧啧!”这次,从娇艳欲滴的双唇出吐出两个清晰的赞叹声。 “什么?”看她对自己一眨不眨地凝视了已久,阁昱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别动!” 说时迟,那时快。 她做了一个让阁昱措手不及又差点目瞪口呆的动作。 美丽的小脸轻仰着,目光迷离,一双柔若无骨的小手竟然在眨眼间就捧上了面前男人的脸庞。 “嘘别动!”咏唱嘟起红唇,不满地捏捏对方想挣脱开来的冷硬脸庞。 阁昱几乎就要挥掌将她推开,她却又突然认真地说了一句话:“噢,原来你生得这么好看!” 已提到半空的手掌硬生生地停了下来,原来她在看自己,在称赞自己。这绝对是史无前例,无论男女都从来无人如此评论过他的外貌。 男人较之于女人,同样具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潜藏在内心深处的虚荣心。 阁昱现面对那双目光迷离的眸子,僵直的手掌怎么也劈不下去,反而被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短短数字,搅得心脏突然大跳了一下。 一下而已。 不行! 除了瞳瞳,他已经多久没有跟女人这般接近 她身上淡淡的酒香,秀间淡淡的女人香,竟然挑起了他潜伏至深的冲动。双拳刹时握紧,怎么可能? 瞳瞳 阁昱闭了闭眼,似乎要将心底那个令人作痛的名字深深埋藏,他注视着面前这张绝美的容颜,他一定是太久太久没有碰女人的缘故了。 曲咏唱——一个他千挑万选要封为公主前去北诏国和亲的女子。 他暗咬着牙,像是要挑战自己的意志力一般,任由那双柔软带着馨香的小手在自己脸上放肆地停留着。 “噢我以为你这样冷酷的恶君长得很吓人呢”咏唱咕哝了一句,目光如蜜蜂见了蜜一般舍不得离开“嘿,除了老曲我还没这么仔细地看过男人呢不过,你这家伙长得真好看” 除了老曲,她也还没兴趣多看看别的男人,谁叫能让她看上眼的男人实在不多。 阁昱修长的墨眉狠狠地纠结,琥珀色的眸子射出一道道利光。 “老曲是谁?”他突然沉声问道,该不会是她的心上人吧?派去楚弈身边的女人怎能已有心上人? 咏唱歪着脑袋左看看,右看看,好半晌才答道:“老曲?就是我家曲应关啊!你比他长得好看多了!” 一张冷峻的面容刹那间沉了下来,原来这可恶的女人竟然将他这个年轻的一国之君与她那赌鬼老父相比! “呵呵”她突然又咯咯地笑了起来“你的眉毛比他好看,鼻子比他挺喔,嘴巴也比较好看” 这女人简直是放肆极了! 如果不是闻到了“三日醉”的味道,他真要以为她是借酒装疯。 好,今夜就当是再一次考验,他倒要看看,她能这样猖獗到几时? 酒能壮胆,这是真的! 咏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她白葱般的手指一一抚过他深邃如刀刻般的五官,一边摸还一边吃吃地笑,醉意似比刚刚喝完时更加浓郁了。 “呃”她突然皱起眉头,一股香醇的酒气自口中溢了出来。 阁昱瞪视着近在咫尺的绝美脸庞,她完美的五官让人无法挑剔,她曾经的优雅风情还映在脑海,可惜眼前这状况实在让他再也忍受片刻。 大掌一推,他无情地将娇柔软绵的身躯推了开来。 “啊”咏唱一个重心不稳,急急往后退了好几步,就在要倒地之时,出于一种练武者的本能,她左足一点,整个身子竟然随之旋转了起来。 红色的裙摆飞扬,她不停地转着。 身子轻盈得宛若天边一朵最美的红云。 乌黑的长,飞舞的脚步,朦胧中,咏唱感觉自己回到了练舞的时刻。可是,她心里很清楚,刚刚是阁昱厌烦地推开自己,她恰好看到了他最后眼中闪过的一丝厌恶。 真是可恶的家伙! 一点也不会怜香惜玉! 她想收回脚步,无奈脚底软绵绵的如踩在棉花之上,她开始皱眉,开始暗地咒骂 当目光不小心撇过他那张冷酷地不像的英俊脸庞时,某种说不出的如溪流般细细的情愫在心底荡漾起来。 王八蛋! 她分明记得他看落雪时的眼光是不一样的,有种痛楚无奈饱含深刻情绪的 他让自己来这干吗? 什么也没说。 也罢,看自己这酒鬼一般的模样,册封“公主”之事已是无望,倒不如趁机问个清楚。 脚步越来越慢。 越来越慢。 头昏昏的,脑袋晕晕的,前面的案台、火烛、帘子连同那张冷如大石头的脸庞无一不在旋转。 “大王”她看不清,却使劲笑着。 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明亮的眼睛,她唤着他。天知道,她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神,甚至看不清他的五官。 就算明天被再度贬回花月楼,她今儿个也一定要问清楚。 踩着醉步往前一踏,一个红色的软香温玉便投进了他的怀抱。 阁昱下意识地想一掌推开她,她却双手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身子成了彻底的八爪鱼。 “别动难道你也喝醉了?你也站不稳?”她死死抱着他,一边抱一边质问着。 别怪她用此手段,酒醉心里明呢,说啥做啥可都知道。 扬起唇角邪邪地一笑,咏唱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与其立刻被赶出去,还不如死命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好多了,感觉好多了! 房子没那么转了,地也没那么晃了。 “大王” 阁昱无可奈何地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她火热而柔软的曲线紧紧地贴着自己,莫名地,这一次,他却没有狠狠地推开她。 自瞳瞳之后,他便再也没有碰过其他女人,哪怕是这样跟女人抱在一起也不曾。 凝视着怀中粉嫩若桃花般娇艳的脸颊,微启的红唇,他竟然难以自制地咽了咽口水。 咏唱好不容易从眩晕中清醒了几分,她无力地依靠着这个高大的男人支撑着自己,否则真有可能滑到地上去。 可恶了! 那个小侍卫到底给她偷来了什么酒,怎么时间越久这酒劲仿佛越厉害了! 最后的机会 醉眼朦胧。 “大王你选了谁做公主没我还是落雪?”她抬头笑了起来。 阁昱盯着她,现自己的目光一直落在她微启的红唇之上,奇异地升起一种不该有的渴望。 “谁是公主?”她吐气如兰。 阁昱冷着一张脸,除了一双逐渐变深的琥珀色眸,脸上看不出半点表情。是的,原本宣这个女人来就是打算跟她谈谈“和亲公主”之事,未料,竟被她的醉酒弄成这等状况! 深呼吸一口,身为君王,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曲咏唱的确是有本事摧毁男人的抑制力。 像自己这样多年对女人不动如山的人,都微微受到了动摇,何况是那个花心天下温柔多情的风流君主楚弈? 好,曲咏唱! 就你了,但愿你不负我望,无论是清醒时还是醉酒,都能抓住男人的心。 咏唱似乎快失去了耐心,美丽的眸子就要闭上,她轻轻地摇晃着他坚硬的胸膛:“快说啊你选谁?” “你!” 他肯定地说道,比起落雪,或许比起任何人,她都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他,相信自己的眼光与抉择! “我?呵呵咯咯”她眉开眼笑起来,努力睁开眼睛,带着最后一丝清醒“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你是我第一个抱的男人呢!你的胸膛靠起来好舒服咯咯”阁昱才恢复面无表情的脸因这句断断续续的话又起了变化,修长的墨眉瞬间纠结了起来,曾经瞳瞳也说过——他是她第一个抱的男人,他的胸膛靠起来好舒服 他就想,他的胸膛永远只属于瞳瞳一个人的。 可是,现在另一个称不上熟识的女人还醉熏熏地巴住自己,说着与瞳瞳同样的话,这话如烫到手的火烛,刹那间烫到了他的心上。 “呃还有一句话呢你一定要封落雪为妃啊”柔软的身子被他一推,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如一团棉花,轻飘飘地,她侧卧在地上,如一团红云,长长的睫毛覆盖着眼帘,美丽地不可思议。 她——完全睡着了! 他居高临下垂眼看她,冷冷地,琥珀色的晶瞳里闪过一丝复杂,很快便消失而过。 这个胆大的女人,最后竟让他封落雪为妃,她以为自己是什么! 冷薄的嘴角[扬起一抹嘲讽。 “来人!”低沉的命令声传到门外。 小部落应声而进,一眼就看到地上躺着的红影,他立刻皱眉以眼神询问起大王。 阁昱手一指:“她喝了三日醉!” 小部落惊讶地动了动嘴,大步走了过来:“属下这就送她回翔茗苑。” 说罢,他弯下身,准备抱起酣然入睡的美人。 就在双手刚要碰出到红色身子的那一刹那,像是想到了什么,阁昱飞快地说道:“慢着。” 小部落抬起头。 阁昱没有多说一个字,突然蹲下去双手一抱,便将毫无意识的人儿横抱起来。 “大王”再一次,小部落不知道大王看想什么。 阁昱踏出门口的瞬间,声音传了过来:“她是公主,无需再回翔茗苑!” 公主? 大王竟然亲自抱着这个女人! 小部落张大着眼,惊骇地久久未出一言。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 012魅力 月色朦胧。 青竹为栏,幔帘轻垂,古雅香炉,袅袅沁静之香。 一方简雅的石桌,一个面色阴沉的男人。 男人坐在石桌旁,缓缓举起手中金杯,品着茶香。修长如墨的浓眉下是一对深邃的眸子,眸子微微眯起,思绪似乎飘远。 轻垂的嘴角,他实在不是个爱笑的男人,尤其今天,即使已经选定了可以前去北诏和亲的“公主”他也一时笑不出来。 极目之处是一片竹林,那后面有数个天然的温泉池,隐隐从竹林那边传来宫女们的一声声惊呼,阁昱的浓眉再也控制不住地拢了起来。 那个温泉池中现在到底在生着什么? 抓住杯子的手指都变得用力,该死!这个奇怪的女人,他偏偏就选中了她做“公主”喝醉酒的她看起来与跳舞之时差别太大了,可是他仍然相信自己的眼光,相信她能应付邪君的“能耐” 他亲自扔她到温泉池,就是为了让这个不懂规矩的女人早点醒酒,他绝对无法容忍自己面对着一个醉醺醺的酒鬼说话,尤其是一个女鬼酒。 或许,他该老实地对自己承认,除了瞳瞳,还是第一次有女人让人产生了如此奇怪的情绪。 仅仅只是“奇怪”而已! 因为她时而像个妩媚的妖精,时而笑得像只狡猾的小狐狸,时而清纯得像朵清新的蔷薇花,时而还像个无赖般的酒鬼 奇怪! 他怎么记得这么多?怎么会有这么多无聊的评价! 阁昱冷薄的嘴角几乎抿成了一条线,是的!世界上再也没有女人会比瞳瞳更可爱,比瞳瞳更单纯美好了! 瞳瞳 深邃的眼眸里划过沉痛,眼前不禁浮现起一张白皙秀丽的脸庞,乌黑的秀如缎子一般柔软亮,随风微扬。 那是刻在这个如钢铁般冷硬的男人心中最柔软的记忆。 “啊!” “姑娘姑娘” 竹林后,呼喊一声高过一声。 金杯一放,来不及多想,高大的身形已奔了过去。 一个温泉池中,雾气缭绕。 两名宫女浑身已被打湿,还有一名正站在水池里,双手使劲地托着紧闭双眼的红衣女子。 她们的样子看起来狼狈极了。 而被人托着的正是咏唱,她浑身软绵无力,尽管意识似乎比之前多了几分清醒,可惜泡在这温暖的池子里,阵阵倦意袭来,她连眼睛都不愿睁开。 “好舒服啊”美丽的女子出模糊地感叹,一脸的满足,根本没看到岸上的男人双瞳中已逐渐充满怒火。 两名宫女扶得费劲,只能睁大眼睛无奈地看向大王。 阁昱眸子一闪,喝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岸上的宫女闻声吓得连忙伏下身:“禀大王,我们按大王吩咐伺候咏唱姑娘可是可是她一直都不清醒” “她要清醒了,本王还找你们做什么?”他的话带着明显的责喝。 “请大王恕罪实在是咏唱姑娘脾气大得厉害,我们一直无法碰到她”宫女正说着,又被咏唱无意识地挥出一拳,只听啪地一声,那宫女扶她的手便松了下来。 “呃”咏唱瞬时滑入池中。 阁昱不敢置信地瞪着眼前的一幕,该死!她到底喝了多少“三日醉”?到底酒量差劲到何等地步! 红色的身影,缓缓下滑,水不深,却足以淹没她。 “大王”宫女们又慌了,齐齐看向阁昱紧绷的俊脸。 适才大王命令她们伺候咏唱姑娘泡温泉,说好了片刻之后她便会清醒过来,身上酒气也会消散的。 可是,谁也没有料到这位美丽的咏唱姑娘竟然时不时挥舞着自己的拳头,酒劲一上来力气似乎也大了许多,她们几个宫女都先后被拖进池子连喝了几口水了。 果然,美丽的女子难伺候啊! 阁昱沉下眼,注视着池子中越沉越往下的红色身影,脸色如黑夜一般吓人。 “退下!” 低沉的两个字让宫女们如获大赦,匆匆看了池子里的人影一眼,飞快地退了下去。 柔软的丝在水里逐渐散开,池水没到了她尖俏可人的下巴。 嘴角一个优雅迷人的弧度,带着自在的笑意,她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在享受温泉泡浴的仙女,月光朦胧地洒在她的身上,连头顶都隐隐升起一丝丝雾气。 就在池水即将淹到鼻间之时,一只有力的大手,突然提起了她的身子。 “给我醒来!”他摇晃她,怒焰横生。 柔软馨香的身子,酒气似乎已经淡气,又似乎被风吹了回来,她漆黑长翘的睫毛沾着一颗晶莹的水珠。 “醒来!”再次摇晃她,锐利的眸光如剑一般要刺醒她。 咏唱迷迷糊糊,张开了眼睛,水汪汪的眸子在月下格外闪亮。她一见近在咫尺的冷俊脸庞,先是一愣,然后飞快地捧住了那张盛满着怒火的脸。 柔嫩的双手捧着他,一如之前在“养心阁” 她又啧啧地叹了几声,好像舍不得放开。 阁昱气得脸色绿,可恶!这个曲咏唱绝对是敢挑战自己的天下第一女人,瞧她现在这副模样到底是醉眼朦胧还是色眯眯? 此处虽能撇开君王身份,但其大男人威严何在? 眼眸一暗,大手一把抓起她,毫不怜惜地将之柔软的身子往池子里摁下。 “不你要做什么”被突然而来的力量使劲往下压,咏唱急呼起来“啊”咕噜咕噜。 她喝了一大口水。 “噗——”双手乱抓,慌乱中紧紧拽住他已湿的袍子,急切地爬出水面来,口中的水也随之喷了出去。 英俊的脸庞立刻也湿了一片。 阁昱现自己若再多停留一秒,一定会失手将这个女人给掐死。 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似乎目光都想将她淹没,身为一国之君,他常常不动声色地观察一切,处理各种事务。 自瞳瞳离开后,这么多年来,几乎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没想到眼前这个毫无修养的女子竟然就此挑起了他的怒火。 一双白嫩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袍,很使劲。 “放开!”他吼着她,犹如冬天里最冰冷的石头。 咏唱已清醒了许多,仰着小脸,她看到了天上朦胧的月亮,看到了绷得就要断掉的男人脸庞。 是阁昱那家伙! 这个意识闪电般划过脑海,好像猛然从梦中惊醒,她眼神明亮了许多。 这是什么地方? 湿漉漉的小脑袋悄悄地动了动,她微低着头,眼珠子左右转动了几下,疑惑地打量四周。 一片竹林,白雾袅袅,脚下的水温热。 这是温泉池,面前还是恶君阁昱——难道他带她来泡温泉? 咏唱秀眉一动,不禁抿了抿双唇,脑子已完全恢复了运作。 “你清醒了?”男人的声音就在头顶。 不用抬头,只感到两道如炬的目光烧得她湿漉漉的头几乎要冒烟,感觉如此明显,可见炬光的放射者一定心情恶劣,而且是极度恶劣! 咏唱暗暗掐了掐自己的手指头,回忆一幕幕浮过眼前。 与落雪喝酒,大王诏见,然后说真的,不记得。 大凡人在醉酒之时,每一刻都感觉自己意识是清醒的,清楚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话,面对着什么人,然而不过顷刻间,便可以将前面说的话、见的人统统忘记,最后只意识迷糊地昏睡过去。 咏唱不敢抬头,因为无法确定自己之前到底跟这冷硬的家伙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她最清楚的记忆停留在与落雪举杯谈话间去了养心阁他说选了她做公主 模模糊糊记得是这样,应该没错吧? 一阵冷风吹过,春夜的寒峭袭过他们的身躯。 咏唱突然打了个寒颤,因为风也因为身前的男人,她的手还紧紧地抓着人家得衣袍。 阁昱僵了僵身子,低头冷声道:“你醒了就好!”管住自己的眼睛,努力不去看她身上那件薄薄地红衣,紧紧地贴在柔软肌肤之上,玲珑有致的曲线毫不掩饰地展现在他眼前。 女人。 一个奇怪的女人站在面前。 阁昱的眉头拧得不能再紧,因为他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那就是最近想瞳瞳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看到抚琴的女子他不经意想起了她,看到曲咏唱这个与她毫无半点相似之处的女人,竟然也会想起她 有力的十指握得死紧,胸口也悄悄地加快了起伏。 看来她酒劲已过,哼,接下来的日子该好好地请人调教这没规矩的女人了,如此放肆的模样,怎么能让邪君楚弈看得上眼? 就看她今天这等表现,负责调教她的人选他已经有了决定——那便是宫中最严格的柯嬷嬷。 他瞪着她。 曲咏唱,喝醉酒还能选作“公主”那是本王对你的恩赐! 日后你可是要为今夜的表现付出更多的代价才行! “出来!”他再无一丝耐心呆在水中,语气冰冷得令人寒,咏唱忍不住再打了寒颤。 “呃”以不变应万变,老曲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想起带着“慈祥笑意”的老曲,咏唱立刻给自己鼓劲:不要沮丧啊咏唱,虽然喝醉了酒有失风度和礼仪,但是还是可以挽回的 眼眸一转,她扬起生平最美丽的一个笑容,抬起头来。 阁昱看到的是一张清纯与妩媚交揉的小脸,精致的五官无可挑剔,晶莹的皮肤在月色下吹弹可破。 他没有作声,低头正好看到一颗颗水珠沿着她优雅的颈子往下流。 该死! 她的红色外衣什么时候散开了一半? 袖着紫色大牡丹的肚兜无所顾忌地展露了出来,富贵而鲜艳,与雪白柔嫩的肌肤相互辉映,形成一种足以催毁男人意志力的妖媚。 一个属于清纯与妩媚并存的女人的魅力!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13轻吻 粉腮晶莹,美目不自觉流露出一股春意。 袖着紫色大牡丹的肚兜无所顾忌地展露了出来,富贵而鲜艳,与雪白柔嫩的肌肤相互辉映,形成一种足以催毁男人意志力的妖媚。 这样的女人,不知道楚弈见到了会如何? 阁昱轻颦眉头,以他对楚弈的了解,楚弈喜欢女人,尤其喜欢美人,当一个人怜惜美人已经成为了一种难以改变的习惯,那么“美人计”定然会有效果。 “大王,咏唱刚刚一定失礼了。”咏唱尚未现自己的异常,见阁昱沉默不语,便皱起了眉头,盈盈一欠身,暗垂的灵悄悄眸转动,藏着道不尽的娇美。 “你”他紧了紧拳头,对于军事与作战,对于江山与社稷,他可以侃侃而谈可以无所畏惧,惟独对于女人 瞳瞳,自这个名字只能埋藏在心底之后,他对女人更加不了解,也不会应付了。 冷静便是最好的应付之策,不动声色是身为男人最好的保护色。 他不是邪君楚弈,他不可能再对女人怜香惜玉有所感觉。 曲咏唱——只是这段日子以来的小风波,过些日子,等她作为一颗闪亮的棋子前去北诏之时,他又将恢复全然的平静。 是的,就是这样。 所以——他明天就要诏告天下,册封这位曲咏唱为蒙舍国的“咏唱公主”早日将她嫁去北诏和亲。 阁昱的目光逐渐深邃而冷漠,视线不再停留在足以诱惑任何男人眼球的肌肤上。 “大王,你是在怪罪咏唱的失礼吗?”咏唱以眼角轻睨着他,声音增添了一抹动人的尾韵“都怪咏唱不好,无意中把酒当茶喝了下去让大王见笑了。” 把酒当茶喝? 亏她想得出来,茶和酒的区别能连喝了几杯都辨别不出来吗? 阁昱大步跨上岸,不顾自己拖着一身的水滴,大手一提,硬是将她拖出了温泉池。 “大王”一双白嫩的小手被人大力拉得生疼,妩媚容颜之上的笑容有片刻僵硬“大王,我自己会上去。” 哼!她才不要他拉自己,他那手劲简直就是一个看起来英俊,实则比老曲还要粗鲁的男人。 眉稍眼角都含着僵硬的笑意,如月光下一颗神秘的露珠。 阁昱一站定,立刻像碰了鬼邪赶紧甩开她,俊脸上暗暗多了丝惊讶。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文静优雅的笑,谁来告诉她,面前这个外表看起来楚楚动人,举止笑貌又优雅地如同圣女般的女子就是之前的“醉鬼”? 咏唱立在他的跟前,抬眼望着他,再次盈盈欠身:“咏唱有失礼仪,让大王看见笑了。” 说完,还不着痕迹地拉了拉自己不知何时微敞开的衣裳,遮住如雪光般迷人的肌肤。 沉默,阁昱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 “我这就回去反省。”咏唱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月光下形成一道美好的阴影。 自己适才醉酒一定做了什么出格之事,还是先回翔茗苑思考过后再做打算。 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记住,明日起,你的身份就是蒙舍国‘咏唱公主’了!” “我?”水灵灵的眸子睁得老大,原来她之前没有听错,真的选中了自己做公主“你真的选了我做公主?” 阁昱皱眉:“放肆!怎么在本王面前自称‘我’?” 咏唱愣了一下:“呃那该如何称呼?臣妹?” 反应倒是挺快! 阁昱盯着她沉吟了一会,自己从未有过姐妹,若非国家利益需要,蒙舍也不可能凭空多个公主,他点点头:“总之,记住此后你的身份就是蒙舍公主!你的所有言行举止都要符合自己的身份!” 他的每句话都如命令一般冷硬,娇美的脸儿一笑,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看来她是个聪明但多嘴的女人,明天一定要叫柯嬷嬷严加训练。 “为什么挑中我?为什么要特意选艺伶做公主?”她眼角一挑,笑道。 “你不需要知道!” “我既然都是公主了,为什么不需要知道!”她抬起下巴反驳道。 阁昱浓眉狠狠一纠,语气变的严厉:“曲咏唱,本王尚未正式封你为公主,你就敢如此胆大!” 咏唱眨眨眼,看起来异常无辜:“我尊敬的大王,你误会了。君无戏言,虽然大王您的决定尚未正式宣告天下,不过这上有明月下有温泉做证,自是不可否认之事了,臣妹只是想了解该了解的,难道这也叫胆大吗?” 臣妹? 哼,她的舵掌得可真快! 阁昱再次看了她一眼:“好,反正你迟早要知道,本王也不瞒你。你是蒙舍国之人,虽然是女人,也可以为国效力。” 为国效力?好高的论调。 “咏唱只是小女子,不知如何为国效力?”咏唱问话时,思绪正飞快地转动、猜测。 阁昱眸光一沉,冷硬的脸庞尽显勃勃野心,蒙舍大国必当统一其他三诏,日益壮大,而这扩张的第一步棋便需从最邻近的北诏国开始。 他看着她,道:“蒙舍公主,出使和亲,让北诏成为我臣属之地!” 她张大眼看他,看到男人坚定的目光中是一片深不可测的野心。 一阵风吹过,湿湿的衣裳紧贴肌肤,柔美的身子不禁轻轻一颤。 刹那间,她突然真真切切地明白了一件事,恶君阁昱原来真的非常——英勇强悍,与驰骋沙场的英勇强悍不同,他这是一种隐藏在骨子里的傲气,一种欲将所有人踩在脚下的野心。 这样的男人 她莫名地有点心动。 “所以,明天起你可以享受公主的待遇,但是必须接受严格的训练,一切听从本王的安排!”冰冷无情的话打破了她刚刚才升起的暗动情潮。 他让她做公主,只是为了要利用她去和亲,去嫁给一个见都没见过的男人? 内心反射性地有点抗拒。 “为什么是我而不是落雪?”想到他看落雪时异常的目光,她大胆问道。 “你问题太多!”他睨她一眼。 “问完了,自然不会再问。”她注视着他,执意要得到答案。 “你比她合适!” 该回答的都已回答,他拍拍身上的水渍,举步前行,不打算再理她。 合适?咏唱自嘲地掀起一抹笑,看着他的背影,提高声音:“你要封她为妃?” “什么?”因她莫名其妙的话而停住了脚步。 她撂起了湿答答的裙摆绕到他面前,仰起脸:“你喜欢落雪?” 俊脸立刻阴了下去,他的话中夹杂着冰寒:“信不信本王立刻送你回花月楼?” 哼! 奇妙地,咏唱却因这个回答而荡开了灿烂的笑容,他的眼神他的语气好象他好象不喜欢落雪?嘿。 “不喜欢就不喜欢嘛。”她语音娇媚动人,笑得如一朵盛开的桃花。 和亲公主就和亲公主! 如果不做,说不定被送会花月楼,那就什么希望都没了! 在这里,至少还有个英俊又时而比石头还冷硬的男人作为挑战,日子或许比想象中的有趣多了。 咏唱突然想起远在边关某灶台前眼巴巴盼着豪赌一场的老曲,暗想,这次可真的有帮他实现愿望的机会了! “王兄”她突然喊道,看他陡然一僵的嘴角狡猾一笑“王兄,臣妹有个请求,臣妹甘愿代表蒙舍牺牲自己,前去北诏跟一个长得不知啥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老是少的男人和亲” “邪王是难得的美男子!”他不耐烦地打断她,听她笑着叫自己“王兄”脊背上莫名地吹过一道冷风。 “呃”咏唱望着眼前的男人,越看越觉得好看“臣妹只有一个请求。” “说!” “请赦回贬在边关做火夫的老曲爹爹。”咏唱欠欠身,为人子女,应尽孝道。 阁昱未料她会有此请求,目光落在她绝美的容颜上,点点头:“本王答应你,你和亲出嫁之日,便是你父亲回大和城之时。” “真的?”明媚的眸子闪亮起来。 “君无戏言!”看到她美目中的亮光,他情不自禁地闪了一下神“以后你就在‘诏华宫’住,至于宫女那个花月楼跟来的丫头可以调去跟着你。” 阁昱淡淡地说完,冷薄的嘴角依然严肃地轻抿。 他竟然还记得丫头! 真是个细心的男人,咏唱定定地看着他,甜甜一笑:“多谢王兄!” 阁昱不再说话,这次,踏着坚定的步伐离开温泉旁。 “啊!”一声尖叫,咏唱刚要跟随离去,谁知脚底一滑,整个身子便往前扑去,原来她所站的池边是一块平滑的大石板,石板沾了水,滑溜得很。 基于本能反应,高大的男人反身一抱,一手便揽住了柔美的纤腰。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阁昱刚要站稳,却被她挥舞的小手胡乱地勾住脖子,两人一同落入水中。 两具相贴的身子,一刚一柔,他因入水一滑而将她揽在臂中,她背抵着池沿,双手还紧紧地环在他的颈上。 刚落水的那一刹那,天空中划过一道流星。 温热的触感。 芬芳的气息。 他的唇不知怎么地,竟然碰到了她的 短短的一瞬,火光电石,如惊涛骇浪在她的心里掀了起来。 他——亲了她。 明明是慌乱之中无意的碰撞,可是好歹也是唇碰唇感觉有点甜丝丝的,好奇怪的感觉 她的初吻哪,人生第一次与一个男人宝贵的短暂的接触。 就这么短短地一刹那而已——好可惜。 咏唱不由地盯住近在咫尺的好看的男性双唇,一种陌生的渴望涌到喉间,原来被男人亲到嘴唇一点也不讨厌。 真是奇怪,她跟他好象还不太熟啊。 真是莫名奇妙,她要成为他的妹妹了啊! 难道温泉水太烫了?她的脸颊怎么都热了起来? 水眸一眨,她已被男人迅地推开。阁昱一手揽住她的腰肢,突然破水而出,两人的身躯紧密相贴,他揽着她几个快步已穿过竹林,来到长廊上。 “大王”宫女见二人浑身滴着水珠,吃惊地睁大了眼。 “带她去诏华宫休息!”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 这次,他真的没有再多说半句,多看她一眼,高大修长的挺拔身躯消失在宫灯映照的长廊那头。 是的,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刚刚那不小心的唇角一碰,只是无心的小插曲,他不该理会。 这个狡猾善变的女人,他相信她的能耐! 统一大计,从此刻开始将全面启动了。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14美男 诏华宫。 新的生活开始了。 丫头盘着两个可爱的鬓,露齿一笑:“小姐噢不,应该叫公主。呵呵,公主说得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 倚栏而立的少女肤色光润粉嫩,白里透红,双眸黑白分明,清澈如泉。 她唇角一扬,笑得有几分得意:“那是自然。谁像你,每次遇到一点小困难就哭哭啼啼,真是白跟了小姐我这么多年。” “不是小姐,是‘公主’!”丫头笑嘻嘻地提醒道。自前天一早,一宫女去厨房找她,让她以后就到诏华宫伺候“公主”她和风大婶都是先一呆,然后才回过神来。 这位公主,就是她的好小姐曲咏唱,她这丫头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咏唱嘴角凝结着美丽的笑花:“恩恩,是公主。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哈。” “小公主,你什么时候开始懂得说这么多文绉绉的东西了?”丫头歪着脑袋问道。 娇美的人儿毫不斯文地往她头上敲上一记,笑骂:“坏丫头,本公主自幼饱读诗书,只是平时不愿意出口成章而已,就怕你这丫头听不懂。” 丫头连连点头:“是是,公主你聪明伶俐见多识广,老爷买来做装饰的书册公主您都没翻过嘿,看来公主也都差不多会了,所以奴婢建议公主以后千万别出口成章了,否则以丫头这点学问,还真听不懂。” “坏丫头,你这是在笑话本公主么!”说罢,咏唱又作势抬起了手指准备敲她。 丫头飞快到闪开身,笑道:“嘿,奴婢只是好心建议公主,在丫头面前卖弄一下无妨,千万别让宫中那几位大学士听到了” “坏丫头。”咏唱掀起嘴角,眼中的笑意更浓“大学士听不懂,只说明她们的学识还不够本公主高明” “是!是!我家公主天下无双,最最厉害!”丫头一边笑着一边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咏唱撂起裙摆追了上去:“坏丫头,让你见识一下本公主独步天下的凌波微步。” “啊哈哈”一主一仆奔离走廊,如两只轻盈的花蝴蝶在园子里穿梭起来,她们的笑声飘荡在空气之中。 又是这种笑声,快乐得似乎没有任何烦恼一般,随着风,清晰地传入耳朵,从园子边路过的阁昱不禁停下了脚步。 小部落见大王面带疑惑,朝园子里望了望,拱手道:“禀大王,里面好像是咏唱公主和她的侍女。” 浓眉一挑,阁昱没有作声,他已经听出了属于那个奇怪女人的声音,原来上次去百艺苑也是她在笑。 琥珀色的眸子闪出一道考究的光芒,听这笑声,他不禁思索着究竟是什么样性子的女人才会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如此快乐地欢笑? 笑声在继续。 突然想到了什么,阁昱肃起了一张脸,问:“这个时间她不是该在柯嬷嬷那练习技艺吗?” 小部落皱起眉头:“可是是休息时间吧!咏唱公主毕竟不是真公主,大王要不要” “不!”轻抬一手阻止属下的继续,阁昱的眼中恢复了平静,只剩下一股坚定执着的雄心“过程如何本王不管,本王每个月只会检查一次,柯嬷嬷的训练结果。” “属下明白了!”小部落微微垂。 “恩。”阁昱背负着双手,大步往前走去,将满园的欢快笑声隔绝在耳外。 可是,脑袋里浮现出前两天的温泉之夜。 他和她暧昧地双唇一碰,芬芳的气息,迷人的曲线,竟然会困扰了他好几次。 悄悄深呼吸了一口,他对自己的反应找到的唯一理由便是——自瞳瞳不在以后,他再也没有碰过女人了。 所以,那只是一种本能,一个男人对漂亮女人自然而然产生的本能。 如今,她是公主,只是自己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如此而已。 他将非常期待在宫里经验老道的柯嬷嬷调教之下,那颗棋子将会打造、雕琢成何等模样? 嘴角微微地垂下,他的眼眸深沉如海,一如从前。 小部落看了一眼大王紧紧交握在背后的双手,再回头看一眼充满欢笑的园子,脸上露出讶异的表情。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一个严厉的声音插了进来。 咏唱与丫头立刻停止了笑闹,不用转头,两日来对这个严厉的声音已经非常熟悉,来者正是负责训练“公主”的柯嬷嬷。 咏唱明眸一转,慢慢回身,只见满脸如春风般醉人的笑意:“柯嬷嬷来了啊,呵呵。” 柯嬷嬷已经是宫里的老嬷嬷,年纪五六十来岁,保养得宜看起来不过四十岁上下,一双精明眼睛时常透出严厉之光。 “公主,这虽是休息时间,但也请公主注意言行风范。”柯嬷嬷不苟言笑,她的头也梳理得一丝不乱。 坏丫头眨眨眼睛,不敢不声,她看到板着一张脸的老嬷嬷总有点害怕。 咏唱保持着迷人的笑容,这是两日来训练的最大结果,那就是做到临“危”不变,轻启红唇:“嬷嬷教训得是,本公主以后会注意的。” 谁叫阁昱那家伙将权力下放,柯嬷嬷现在是专门负责管制她的人呢。 柯嬷嬷脸色依旧:“现在请公主移驾前去百艺苑。” 咏唱挑眉欣喜道:“百艺苑?” 那是她刚刚从花月楼入宫第一个到的地方,后来去了翔茗苑便一直没有机会再回去看看那里的姐妹们,飞扬还在那里继续跳舞吧?据说飞扬已经是宫廷舞蹈队里的重要角色了。 “是,以后每天下午公主将与艺伶们共同练习舞技。”柯嬷嬷说话时,目光里带着一种骄傲,在她眼里咏唱本就是个舞伶,即使成为了公主,她也改变不了以前的身份。 咏唱自然能瞧见她眼中的轻蔑,长袖一甩抬起了下巴:“丫头,摆驾百艺苑。” “是,公主。”丫头立刻有模有样地欠身,然后跟在公主身后移动着脚步。 柯嬷嬷面无表情地跟了上去。 百艺苑。 当飞扬看到咏唱以公主身份出现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充满了惊喜。原来大家说的是真的,咏唱真的被选封为了“公主”她由衷地为咏唱开心。至于姐姐昨日又被带回了百艺苑,看来是没有出头的希望了。 几多欢喜几多忧。 落雪一袭素白的雪衣,坐在琴旁,当她看向咏唱一身高贵典雅的紫色公主服时,眼中除了落寞还多了一种难以辩解的复杂之色。 “飞扬”咏唱一见舞池中已等待候命的女子,才刚出声又及时收了口,柯嬷嬷可是在一旁严厉地监督她的一言一行,于是转为浅浅一笑,当是给飞扬打了招呼。当目光触及琴身之后那抹纤细的白影时,咏唱不禁收住了笑意,她不敢确定落雪现在的心情 玲子站在舞池连忙对柯嬷嬷施礼,连萍妃也微笑着主动给柯嬷嬷问候,可见这位柯嬷嬷在宫里的地位有多崇高。 “今儿个起,咏唱公主每天下午将与你们一同训练舞艺。”一双精明的老眼扫过舞池中的每一个人。 “是。这是我们艺伶队的荣幸。”玲子答道。 柯嬷嬷点点头。 训练不再拖延,在轻缓悦耳的乐趣中拉开了帷幕。 咏唱在每一个旋身之间对身边的姐妹微笑着,她知道有各种不同的目光悄悄地落在自己身上,比当初被挑去翔茗苑之时更加复杂,现在没有时间多说什么,希望她们明白,即使成为了公主,她也不会忘记在百艺苑里呆过的每一天。 她自然也知道落雪再次回到百艺苑时会遭受到怎样的目光,所以每个舞步轻移之间她的眼睛也不自觉地飘那个抹白影。 突然,门口边似乎多了一道白影。 春日午后的阳光微微斜射,在地上映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雪白的衣裳飘动,俊雅脱尘。 咏唱眨眨眼睛,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门口立的是一个男人,一个白衣胜雪的男人,笑得温柔。 柯嬷嬷一见来人,立刻起身满脸尽是惊喜的笑容,走上前去:“老身见过慕先生。” 琴声嘎然而止。 舞池里的女子们也停止了舞动。 大家的目光全落在缓缓进门的男人身上,他始终微笑着,看起来斯文俊雅,浑身散着不沾半点尘埃的气息。 咏唱睁大了明眸,她几乎无法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么脱俗的男人,不说其俊美的容貌,当是修长的体型往那一站,便如一仙人似的吸引了大家的目光。 柯嬷嬷称他“慕先生”还难得地卑恭有礼,他是何人? 落雪也不禁呆了呆,那男子的衣裳与自己一般雪白。 “大家还不见过慕先生?”玲子说完,自己忙欠身,待抬起头来已是粉颊红了一片,不难看出她明显的爱慕之情。 池子里的姑娘们这才纷纷收回神:“见过慕先生。” 慕千寻一双清澈明净的黑眸一一巡过大家,在看到紫衣而立的咏唱之时,目光不禁一顿,嘴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他缓缓道:“千寻打扰各位姑娘的雅兴了。” 声音清朗,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 众女子纷纷露出各种欣喜的目光。 “不知慕先生最近可否有时间,正好来帮老身指点一下这些新来的艺伶们。”柯嬷嬷客气地说道“慕先生这边请。” 慕千寻微笑着,满脸全是醉人的温柔,那种笑容与他的气质竟奇妙地融在一起,让姑娘们几乎忘记了呼吸。 “今日难得有慕先生前来指点,大家要好好练习。”柯嬷嬷对大家说。 “是。”众女子一齐应道。 琴声再起,落雪垂下眼让人瞧不出心思,仿佛已完全沉浸到琴音之中。 带着妩媚的笑容,咏唱好奇地朝这位白衣俊雅之人瞥去,不知怎么地边舞边将他与恶君阁昱比较起来。 无法否认,这位慕先生是她见到的“美男子”比阁昱那家伙生得更好看,尤其是那凝结在嘴边的微笑,温柔得要滴出水来,莫怪乎连飞扬也连连跳错了几个舞步。 一片姹紫嫣红的绸衣之中,慕千寻的目光逐渐锁定了一个紫色高贵的人影,笑容变得更加迷离而奇特。 日子过得很快。 咏唱每天都重复着相同的训练生活,枯燥而无聊。 早上,柯嬷嬷要训练她站、立、走的姿势,连每一个微笑、每一个眼神都让她对着镜子联系数百遍。 她知道自己将去做一个“探子”所以即使心有排拒,也不得不按照柯嬷嬷的要求去努力练习。 而咏唱也没有机会去向人打听“慕先生”的来历,她的时间被安排得太紧,只是后来每天到百艺阁练习技艺之时,都会再看到那个俊朗无比的修长身影。 她悄悄地问玲子,玲子面带羞涩:“慕先生是大王请来的上宾,才艺非一般人能及,不说琴棋书画,他的聪明睿智也曾帮大王在军事上立过功劳。所以,整个王宫里,连大王都敬重他。” 他永远那般温柔地微笑。 长袖轻舞之时,有时候感觉到被人注视,可当她抬起眼眸,却只能捕捉到他正好转开的目光。 数日来,这个慕千寻,以他优雅的身姿,温柔的笑容,最重要的是他高得无人能及的琴艺赢得了所有女子的赞叹和倾慕,这其中也包括飞扬。 咏唱和落雪或许算是例外,两人一个越妩媚迷人,举手投足多了种风情;一个越安静沉默,但在琴艺上表现得大为长进。 一个月的时间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 咏唱几乎要忘记了自己究竟是“公主”还是一名舞伶?由抑或是一名被精心培训的“探子” 她几乎已经忘记了那个冷硬如山的男人。 不知道多久没见他了。 夜深人静之时,她无聊地会把恶君的名字翻出来痛骂过一百遍,这一连串遭遇都是与那家伙不分青红皂白的命令有关,没有去“花月楼”也没有后面的一切。 不过 说起来,日子虽无聊,倒也比从前在将军府容易打,只是每日要看到柯嬷嬷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多少有几分郁闷。 夜风沁人心扉,凉意阵阵。 独自立在庭院之中,咏唱一身素雅衣裳,上只簪着金丝蝴蝶,除此之外没有其他饰,树影之下如天仙一般。 丫头拿过一件披风,道:“公主还是早点歇息,柯嬷嬷不是说明日大王要召见吗?” 说到那块多日不见的石头,心里莫名泛过一丝激动。 咏唱撇撇嘴:“那家伙竟然还记得我?我道他只顾着自己享乐早忘记还有个‘咏唱公主’了。” 丫头将披风为她系好,道:“公主,丫头现其实大王并非贪图享乐之人。” “哦?你怎么知道?”明亮的眼睛闪过惊讶。 丫头歪着小脑袋:“因为每次公主训练之时,丫头只能无聊地跟那些宫女们闲聊啊,宫里的人对大王的评价可不是一般得好。” 娇美的容颜闪过怀疑:“不会吧?大家定是不敢说他坏话而已。据本公主看,那家伙阴阳怪气,阴险狡诈,又冷硬得像块石头,还有失忆症” “公主”丫头不得不打断她“大王有那么多毛病吗?” “有!光凭那家伙莫名其妙封公主,又将本公主抛在这就足以证明!”咏唱肯定地点点头。 丫头谨慎地看看四周:“嘘,公主啊,你总是那家伙家伙的称呼大王,小心被多事之人听去。劝公主还是改掉这个习惯比较安全。” 明眸一转,咏唱笑道:“本公主才不怕呢!阁昱就是那家伙!” “呃”丫头张着眼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总之,请公主小心点啦,丫头现在可算明白了为什么宫中人人谨言慎行,实在是隔墙有耳啊!”“连说个话都要小心翼翼,真累人!明日还要见那家伙,哼”咏唱紧了紧风衣,嘟起小嘴“好了好了,你快休息去,我要静一静,别打扰我!” “公主”丫头奇怪地看了看走在前面的她一眼,歪歪脑袋,今夜的公主似乎有点反常呢。 咏唱挥挥手,示意她快快退去。 没错,自下午柯嬷嬷告诉她,明日大王要看她训练的结果,她就开始有点心神不宁了。 快一个月没见到那家伙了,她以为自己也已经忘记了那家伙,可是奇怪的是她竟然清晰地记得他冷峻的五官,深邃的眸子,甚至还记得他说话时嘴角微撇的神情。 要命。 疯了! 葱白的玉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柔嫩的双唇,这里,曾经与他的唇在不经意间轻轻碰触过。 短短的刹那,来不及体会和捕捉“吻”的感觉,就那样匆匆而过,宝贵的“初吻”哪,太太可恶了! 美丽的大眼紧紧闭上,她摸着自己的唇瓣,暗暗咒骂着。 她没注意到,黑暗中,一双漆黑如夜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月光下如玉的脸庞笑得温柔而醉人。 直到步子轻轻响起,听到有人走进,明媚的水眸才突然张大,一见来人,咏唱连忙将手指放下,放在腰间站得笔直而端庄:“见过慕先生。” 慕千寻点点头。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单独面对面地在一起。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15夜谈 月色朦胧,树枝在地上留下斑驳身影。 一身白衣温柔如水。 待他走近,咏唱看到一对漆黑的眸子带着温柔笑意注视着自己,她再次微笑:“慕先生好。” 慕千寻点点头:“应该是慕某跟公主请安才是。” 咏唱抬眼看着他,浅笑道:“先生说笑了,先生乃是大王座上贵宾,咏唱一小女子,怎可跟先生相比。” 慕千寻走出树荫,月光照在他的身上。 明媚的眼睛眨了眨,咏唱突然笑出声,过了好一会才顿住笑,直视着慕千寻,道:“先生肯定也知道我这公主的来历,所以你我说话也不必太客套,多累人哪!” “公主明天要去见大王?”慕千寻问道。 咏唱再次看了看他温柔俊美的脸庞,对方漆黑的眸子里闪烁着真诚的关心。这个男人,为何关心自己? 难道他对自己 “恩。听柯嬷嬷说,大王很多事情都会与先生商讨,先生应该也知道大王特意训练我的目的,明日就是验收的日子了。”她故意说得云淡风轻,不让慕千寻看出自己的真实心思,对于这种以利益交换为目的的生活,她多少不愿意在他人面前透露。 慕千寻对她而言,也只是个天天见面的“陌生人”而已。 漆黑的眸子瞳孔一收,唇角的笑意更甚:“公主天资聪颖,每天又如此刻苦,大王那关一定可以过的。” 咏唱朝他展开动人一笑:“谢谢先生。” 这一笑,让白衣男人不禁一怔,仿佛不由自主地陶醉在她美丽的笑颜之中。 突然,夜风中,一个黑色的影子,快地闪过。 掀起一阵冷风,树叶飘落,紫色的衣角在空中飘了起来。 咏唱只觉得脊背一凉,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 “小心。”只闻一声低沉之音,一双有力的大手飞快地揽住纤腰,她紧紧依在他的臂弯中。 慕千寻漆黑的眼睛不再温柔,在夜色中闪现锐利冰冷的寒光。 一道白光,飕飕闪过。 他抱着她飞快地旋身,弹指间,修长的双指已夹住了一枚飞来的暗器。 暗器是一枚菱形飞镖,镖身雪白锋利,看起来普通致极,慕千寻往黑影闪过处飞快一瞥,双唇暗暗抿起。 “啊”咏唱看到锋利的飞镖,惊呼出声。是什么人?是谁在暗地里行刺?他的目标是自己还是慕千寻? 明亮的水眸惊吓已过,她抬眸看向四周,小心自他的臂弯中站直了身子。 温热的手掌,温柔的举动,慕千寻清朗好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没事吧?” 他闻到了她柔软秀之上传来的淡淡桃香,芬芳而迷人,让人不禁心旷神怡。 咏唱这才意识到自己与他的姿势是多么地亲密,他的手依然停留在她的腰间,她清楚地闻到了来自他身上清爽的男性气息,甚至感觉到了那隐藏在白衣之下的肌肉是多么劲瘦有力。 小脸一低,竟然隐隐起热来。 一个男人抱着她 记忆里,小时候连老曲都不曾抱过她。当她不小心摔倒之时,曲应关会叉着腰说:“快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就没事了。” 记忆里,上个月的温泉池子里,阁昱那家伙却抱着她,他们甚至还不经意地碰到了对方的唇 哎呀,她在想些什么啊! “公主?”慕千寻见她良久陷入沉思之中都不回答,垂在脸在她耳边轻呼。男性的气息吐在耳边,咏唱顿时有点无措,对于一个温柔得能滴出水的男子,她该如何回应? “呃我没事。”她尴尬地笑笑,想推开他。 “刚刚让你受惊吓了。”他没有放开她,反而专注地享受起怀中的软香温玉起来,看着她细致迷人的五官“公主” 慕千寻的眼瞬间变得深沉,自第一次见她起,他就在不经意间被她夺去了目光,如此特别的女子,可以娇俏地像个单纯的丫头,又可以在举手投足间散出无限的风情。 他自问识人已多,见过各种女人,却在看她第一眼时产生一种莫名的情愫。 一个月的训练,他天天去看她,只为看到她不经意流露出的妩媚,看到她在柯嬷嬷刻意的训练下,散出越迷人的魅力。 他想,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这样一个女人。 可惜,阁昱视她为棋子,要将她派去与北招邪君和亲! 夜风吹在他们的身上。 黑影一闪而过,似乎仅仅是为放飞镖而来。 咏唱抬起头,正好对上慕千寻灼黑亮的双瞳,她一惊,飞快地推开他,垂下眼掩饰自己的窘迫:“刚刚是什么人?” 盯着她的视线有几分灼热,慕千寻看看指间的飞镖,仿佛要寻找出什么线索,然后撇起了唇角,又笑得温柔起来:“看来得让大王多多加紧宫中的巡查了。” “不错,上个月,我就遭受过一个蒙面刺客的威胁。”咏唱突然忆起那日被黑衣人偷袭,冰冷的剑锋还在她细嫩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印,记忆犹新。 黑眼一沉,募千寻疑惑道:“上一次也有黑衣人?” “恩,不过那人似乎无意杀人,将剑架我脖子上后来一听侍卫的脚步声,又跑了。”咏唱下意识地摸摸脖子,那黑衣人的目的至今她都没有想明白,或许是对方认错了人,见侍卫一来怕招惹不该有的麻烦吧。 她没注意到,当自己说此话时,慕千寻眼中的神色变得如冰芒一般锐利。 看看手中飞镖,慕千寻沉声道:“时间不早,公主又受了惊吓,还是早点休息,明日好好地向大王展现你的风采。” 咏唱盈盈欠身:“那咏唱先告辞了。” “我送你进去。”他的黑眸一瞬不瞬地落在她娇美的容颜上。 “不用了,多谢先生。”咏唱抬头,微微一笑,便转身而去。 当她转身的瞬间,笑容在嘴角僵了一下,慕千寻——他看着自己的眼光 他不会喜欢上自己了吧? 小脸在宫灯下深情恍惚,心里逐渐升起一股本能的虚荣,被如此优秀俊美的男人倾慕实在是一种荣幸啊! 不过怎么可能! 曲咏唱,你可真会想象,慕千寻好象对谁都笑得温柔,看得专注呢! 喜欢自己八成是想多了。 脑袋中突然浮现起一个冷硬的脸庞,将慕千寻温柔的笑貌顷刻间扫得荡然无存。 明日——她要去恶君那交差了,还是先想想明日之事吧。 紫色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一排宫灯的尽头。 “咏唱” 白衣淡雅的男人低喃着她的名字,注视着紫色身影良久才收回视线,低头看向手中闪着白光的飞镖,他黑眸一沉,朝适才黑影消失的地方闪身而去。 月亮不知何时悄悄躲进了云层。 大地上一片安静。 次日。 阳光大好,青光明媚,鸟儿在枝头欢快地鸣啼。 一袭耀眼的紫衣,将她的肌肤称得白嫩赛雪,白玉雕琢似的脸庞,仔细地扑上胭脂,她站在那里,仿佛一捏就碎的纤细人儿。 乌黑的秀高高绾起,露出白皙柔嫩的脖子,纤巧的柔荑,被阳光照得略显透明。 半透明紫色绸衣裹在纤细修长的身上,显得人高贵而娇美。 丫头不禁看呆了,张着小嘴道:“公主你今天可真美!” 咏唱展开比桃花更加灿烂的笑颜,在柯嬷嬷精心的调教下,至少她已经学会了随时保持优雅迷人的笑容。 “公主你别笑了,你这一笑让我想起那个什么‘一笑倾城’。”丫头盯着她嘴角的小梨窝。 咏唱杏眼一挑:“这‘一笑倾城’太夸张了,本公主只要达到老曲说的‘回眸一笑’就好了。” 丫头拍拍手:“肯定达到了!老爷要是看到你的笑容,一定会吓坏的。呜,公主大王怎么舍得把你送给别的国家和亲?” “他为什么要舍不得?”咏唱反问,她早已经看出来,阁昱那家伙为了蒙舍的扩张与利益,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何况只是一个小小的被贬的将军府千金而已。 丫头嘟嘟嘴:“因为我若是男人,我定要把公主这样的美人留在自己身边。” 明艳的笑容一闪,咏唱笑道:“这话中听,可惜你是坏丫头,不是男人。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本公主倒想挑战一下,做个游戏玩一玩”她边说边闪动了明亮的眼眸,仿佛想到了什么,笑容陡然变得有点怪异却更增添了几分妩媚。 丫头好奇地问道:“公主要做什么游戏?丫头也要一起做。” 咏唱摆摆手,小脸起光来:“这游戏你可玩不得。好了,本公主得过去了,否则恶君那家伙要派人来催了。唉!人在屋檐下啊”“公主,丫头会为你祈祷的,保管大王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舍不得再派你去北诏了!” 咏唱走到门口,阳光在她柔美的秀上笼罩出一道光圈,她笑道:“你这丫头太会做梦了,也太不了解恶君了!世上之事都是自己争取来的,不要想当然靠运气。我走了。” 她不相信。 她相信自己的魅力,却不相信恶君会为自己改变什么。那是个主意和意志都很坚定的男人,要改变他 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改变他? 她只是在突然间很想做一个游戏。 她想知道,恶君这样冷硬无情的男人是否也会懂得欣赏女人的美?是否也会懂得珍惜?是否也会喜欢上她这样的女人? 这个游戏,想起来,似乎挺好玩。 高贵、美丽、典雅的笑容。 侍卫通报,在数道视线的注视下,女子纤细修长的紫色身影出现在王宫的偏殿。 大门被关上,阳光透过窗户映射进来。 明亮的殿堂之上,原来只有四个人。 正面高坐着多日未见的阁昱,紧抿的双唇,威严的目光,高大的身躯散出王者高贵的气息。 王位的左下方端坐着一身雪衣的慕千寻,咏唱的目光对上他时闪过惊讶,他眉眼带笑温柔地看着她。 小部落守在阁昱身侧,柯嬷嬷立在殿中。 “咏唱见过大王。”她盈盈欠身,杏眼回眸,风情万种。 她故意不叫他“王兄”为了即将展开的挑战,她要以一个女人的身份来面对这位冷情的恶君。 他是大王,他要训练自己,让她不得自由,那么,就让她给点适当的“回敬”吧! 看到瞬间令殿堂生辉的笑容,柯嬷嬷与慕千寻均是一愣,这是他们训练个月以来见到的最妩媚动人的笑容,桃腮上都盛满了让人迷醉的风情,让人——骨子里都觉得酥软起来。 阁昱沉着眼,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殿中的女子。 手指悄悄地抓紧了宽大的王椅扶手,该死!这个女人真是曲咏唱? 看来她还真有媚惑男人的本事,不过一个来月时间的训练,甚至柯嬷嬷还没有开展第二层的训练,她就已经变得如此妩媚迷人 所谓回眸一笑百媚生,这话用来形容她,还真是该死地符合! 阁昱琥珀色的晶瞳闪了闪,低沉命令:“柯嬷嬷,开始吧。” “是,大王。”柯嬷嬷垂道。 咏唱提醒自己忍耐,她高抬着下巴,微笑着注视着高高在上的家伙,心中已经开始咒骂他的傲慢无礼,竟然无视于她的请安,理都没理她就直接跟柯嬷嬷说话了。 柯嬷嬷没有看出她眼中的挑衅,迈着优雅的碎步一款一摆地走过来,对她道:“公主,这个月你也学了不少技艺,下面由慕先生为公主伴奏,让大王好好欣赏一下。” 咏唱转开目光,这才现慕千寻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左侧低案之后,案上摆着的是一台琴身通透的古琴。 慕千寻微笑着朝咏唱点点头,眼中尽是一片如水的温柔。 二人相视一笑,让高坐在王位之上的男人不禁深眸一眯,双唇抿得更紧。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16技艺 琴声悠扬。 丝丝绕耳,雅致动人。 如夏日里空中飞舞的雪花,带来沁人心脾的享受。 紫色的长袖轻轻甩开,她步伐轻盈,如翩翩蝴蝶在花丛中嬉戏。时而侧身,时而回眸,阁昱严肃的脸庞不由自主地轻轻舒展开来。 谁也无法否认,眼前展现的舞姿是何等优美灵动;谁也无法否认,飘然舞动的女子是何等美丽迷人 欣赏美是人的本能。 小部落握紧了手中配刀,几乎忘记了眨眼,没想到不过一个来月,这位“公主”的舞艺竟然修得如此精湛。 他终于明白了大王的眼光,这位咏唱公主绝对是最适合派去邪君身边,因为她够聪明,也够努力。 阁昱认真地看着紫衣飘动的女子,琥珀色的眸子越来越深沉,有着连自己也没现的专注。 举手投足之间,均可以看出她的长进,不仅是舞姿,更是不经意挥洒在每个眼神、表情里的媚惑。 肌肤晶莹透明,瞳眸亦晶莹透明,仿佛星光可以穿透,仿佛春日阳光幻化成的千万道光芒折射着人的眼。 她是个天生的舞者,她有着天生的媚惑男人的本事。 不知不觉,琴音渐歇。 香汗淋漓。 掌声在空气中响起,春日的花颜飘荡在她美丽的笑容中。 慕千寻拍着掌,开口赞道:“咏唱公主舞艺高,让慕某不自觉陶醉了,实在是舞美人更美。” 他说完,黑眸里闪动着毫不掩饰的赞赏与倾慕。 王位上的男人豁然起身,缓步走下,几个大步定在咏唱面前,带着一脸的审核与挑剔,语气较之慕千寻显得冷漠得多。 “这就是你训练一个月以来的结果?” 咏唱睨视着他,不明白他此话是何用意。 难道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柯嬷嬷在一旁绞了绞自己手中的帕子,看看大王的脸色,不由地紧张起来。多年来,宫里的妃子都由她负责教导礼仪规范,除了曾经那位叫瞳瞳的姑娘大王好象还没有对谁这样重视过。 曲咏唱是第二人。 柯嬷嬷小心地瞥了一眼大王紧绷的神色,不敢多言。刚刚咏唱的确表现得极为出色,连她这位训练过多人的老嬷嬷一时也难以挑出问题,大王难道不满意吗? 一个艺伶被封为公主,将代表蒙舍去北诏和亲,这个重大的安排柯嬷嬷也知道,大王以每次一个月的时间为界限,要求咏唱每月都练习一种技能,如果第一次就不过关的话那后面的训练将要更加辛苦而严格了。 咏唱嘴角的梨窝若隐若现,娇媚一笑:“不知道大王对咏唱的表现有何建议?” 阁昱深沉的眼掠过她艳若桃花的容颜,挑起眉头对柯嬷嬷道:“柯嬷嬷觉得公主刚刚舞得如何?” 柯嬷嬷连忙打笑:“公主天资聪颖,容貌出众,一个月来舞艺精进极快,老奴赞同慕先生的看法。” 慕千寻微笑道:“我与嬷嬷所见略同,就不知道是否合大王的意了。” 杏眼一挑,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定定看向散王者威严的男人,仿佛执意要等待他的答案。 阁昱看了慕千寻一眼,唇角微微轻扯:“连你二人都如此夸赞,本王自是欣喜赞同,看来本王的眼光不错,柯嬷嬷训练辛苦了。” 闻言,娇艳绝美的脸庞刹时暗沉了几分,这家伙真是——让她有一股冲动,想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问:你到底有没有长眼睛,看清楚本公主优美的舞姿?到底有没有一点欣赏水准? 柯嬷嬷辛苦了!这是什么话? 柯嬷嬷辛苦,难道她就不辛苦吗?一听他的语气,就能听出这家伙一开始并不是欣赏自己,而是因为其他二人的夸赞才勉强赞同的! 咏唱暗暗握起了小拳,心中的主意更加坚定! 阁昱王八蛋,你果然不会欣赏女人的美,我一定要让你见识见识本公主的无边魅力! 灵眸闪动,闪过一丝丝晶亮。 她的眼睛故意掠过阁昱,对慕千寻露出灿烂的笑容,声音异常娇美动人:“多谢先生夸赞,也谢谢柯嬷嬷的肯定,咏唱自会继续努力的。” 冷薄的唇突然进抿紧了一些,阁昱看着她笑颜如花,莫名地窜上一股不快,他将脸转向柯嬷嬷:“柯嬷嬷,你做得很好,本王希望下个月看到更大的进步!” “大王放心,老奴有信心让咏唱公主更进一步。”顿了顿,柯嬷嬷看了看温柔含笑的慕千寻“大王,其实这个月公主之所以进步如此之大,还因为慕先生每日都有去指点。” “哦?”阁昱看向慕千寻斯文俊逸的脸“你每日都去?” 慕千寻笑答道:“慕某正好这段时间比较空闲,所以常去百艺苑看看。” “哦。”阁昱淡淡地应道,琥珀色的眸子更加暗沉,徘徊在含笑不语的咏唱与慕千寻之间。 他突然现,面前这二人的神情竟如此相似,一个笑得让女人忘却了羞涩,一个笑得让男人几乎要沉迷 当然,那个男人不包括他。 而他,要的最终结果只是希望她能吸引住北诏的邪君而已! 慕千寻在宫中多年,一直是自己比较敬重的人物,可是他对咏唱短短时日,看他看咏唱的眸子里,他看到了某种令人心口一缩的情愫。 咏唱瞥过阁昱的表情变化,掀起红唇:“不知道下一步,咏唱该进行什么训练呢?” 阁昱看着她,训练她的每一步都是计划好的。 柯嬷嬷答道:“如果就凭技艺而言,公主的舞艺在我蒙舍王宫已是佼佼者,下一步老奴将训练公主与人沟通的技巧。” “与人沟通的技巧?”慕千寻疑惑的问。 阁昱嘴角一瞥,道:“确切地说,应该是与男人沟通的技巧。公主自然也不希望一嫁去北诏,就被邪君冷落吧?” 咏唱眨眨眼睛,不变笑意:“大王还真关心体贴咏唱,咏唱感动啊!大王如此有心,不知道大王有没有打听清楚,邪王心里是否已有了心爱之人?” “你问这个做什么?”阁昱皱起眉头,谁都不难察觉到她口吻中的挑衅。 “当然要问。若是邪王已有了心爱之人,又岂会同意娶我?” “他没有!”阁昱肯定地回答,看看她闪着晶亮的眸子“就算有,你也要将他的心夺过来!” 美丽的唇角扬得更高:“如此说来,咏唱的任务还真是艰巨无比。可惜没有机会亲眼见到邪王,否则咏唱心中也有个底,看看此事有没有胜算”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冷硬地打断她。 “万一失败了呢?” 谁能有把握征服一个素未谋面还可能已经有了心上人的男人?至少她没那份心思! 如果要去征服邪君的心,还不如让面前这个冷酷不懂情调的男人臣服下来。 “没有万一!”字字如冰,命令的语气不容质疑。 “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没有万一?”她的笑容再也挂不住“再说那邪君是啥模样我都没见过,要我如何去把握他的心?” 阁昱的眉头已经紧皱在一起,眉间的褶皱刻出一道痕迹,他的今天的心情似乎不大好。 “所以,你必须加紧训练,有备无患,随机应变!” 咏唱笑容一僵,几乎要瞪住了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 真是可恶! 她看都没看到邪君一眼,就让她嫁过去,这不是摆明了拿她一生的幸福去做赌注吗? 老曲啊老曲 可怜的我可是带着你的殷切希望接受“公主训练”现在已是骑虎难下,你就每天等着多为我祈福吧! 咏唱牙根暗咬,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种淡淡地微妙的气氛扩散在空气之中。 柯嬷嬷深知大王的性子,除了等待命令,她没有其他好说的。 慕千寻看看这互相“瞪”视的二人,语音清朗:“邪君生得俊美无匹,对女人也是出名地怜香惜玉,公主有机会可以见见他。” 咏唱闻言,转开目光,盈盈笑意自然地呈现于脸上:“那邪君真生得比先生你还俊美?我还没见过比先生更会怜香惜玉的男人呢。” “呵呵,公主要见了邪君楚弈,就不会觉得在下好了。”慕千寻呵呵笑道。 咏唱摇摇头:“我不信,天底下还有比慕千寻更美更好的男子。” “呵呵。”注视着她的每一个表情,慕千寻双眸都温柔地要盛出水来。 一旁的男人见他们互相夸赞还眉来眼目的,一股无名之火窜上心头。 慕千寻和曲咏唱! 他们竟然敢忘记自己的身份,竟然敢在自己的面前眉目传情? 慕千寻明明知道这个女人要派去北诏和亲,他为什么要对她表现得如此暧昧?而她——更不应该,她明明知道自己要去北诏的目的,为何还想勾搭慕千寻? 琥珀色的眸子暗暗掀起了风暴,阁昱突然转身,对柯嬷嬷道:“明日起,给你半个月时间,本王就要验收结果!” 半个月? 不是一个月为期限吗?他怎的突然改变了时间? 咏唱明媚的双眼中充满疑问。 慕千寻漆黑的瞳眸中闪过一道亮光,他拱手道:“大王,在下有一请求。” “说!”阁昱看他一眼。 “慕某能否担当起下一阶段与公主一起训练的任务?”他不慌不忙地说道,笑容像晨光一样透明。 手指突然握紧,阁昱没料到他对提出这样的要求。 他们一起训练? 训练勾引男人的技巧? 训练 一想到咏唱娇媚无比地对着慕千寻娇笑,一想到她还可能拿慕千寻做各种亲密的练习 他的心就忍不住紧缩了起来。 阁昱下意识地想挥开胸口突如其来的抑郁,目光暗沉地如同黑夜,他的视线来回在慕千寻与咏唱美丽的脸庞上巡过。 气氛似乎陡地变得敏感起来。 柯嬷嬷却笑得开心:“大王,公主下一步需要摸索清男人的心理,了解男人们的喜好,如果有慕先生愿意帮忙,公主半个月内一定可以在这方面突飞猛进的。” 慕千寻笑道:“在下与公主是投机之人,相信半个月内可以给大王一个交代。” 咏唱睁大眸子,等着面前恶君的回答。 良久,阁昱一直没吭声,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他实在没想到慕千寻会亲自训练她。 说是训练,其实是想多点机会在一起吧?慕千寻是温文儒雅之人,从来都是宫女们痴迷的对象,这次他对咏唱,似乎乎寻常地关心。 不! 他不允许! 因为咏唱是被选去和亲的对象,所以他绝对不允许她与任何男子生暧昧的关系,哪怕对方是慕千寻也不行。 为了他蓄谋已久的计划,为了更好更顺利地让她和亲,他绝对不能让慕千寻来训练她。 冷薄的双唇一抿,他的话轻而有力:“不必麻烦先生了。本王相信柯嬷嬷。” 按照蒙舍国的规矩,刚刚进宫的宫女或新册封的妃子,都要到宫中老嬷嬷那里学习服侍大王的规矩和技巧。 柯嬷嬷经验老道,又要求严格,由她亲自来训练咏唱再合适不过。 一个美丽的女子能吸引男人的目光,而一个温柔体贴的女子往往才能抓住一个男人的心。 柯嬷嬷听大王如此信任自己,笑得眼角出现了几道明显的褶皱。 慕千寻修长的俊眉微挑,有点讶异。 “大王是怀疑在下的能力吗?” 能如此直接质疑恶君的人,天下不多,慕千寻就是其中一个。 阁昱肃着一张脸,道:“先生乃须乌子大师的师弟,本王需要先生的地方很多,从来都不曾质疑先生的能力。” “呵呵”慕千寻又温和地笑了起来。 恶君今日的表现实在有几分耐人寻味,他对咏唱的重视仅仅是因为她是即将派去和亲的公主吗? 柯嬷嬷笑着插道:“大王如此信任老奴,老奴一定不会让大王失望。” 咏唱公主平日里私下无人之时,性子坦率,柯嬷嬷一眼便可瞧出平日里这张绝美的容颜笑得妩媚灿烂,实则很多情况是装出来的。 不过,咏唱公主至少还会聪明地不着痕迹地伪装。 她希望咏唱公主能够成为一个真正从里到外的光者,让邪君一看到便欲罢不能,然后可以帮大王顺利实现与北诏合并的愿望。 怒气蔓延。 杏眼里藏着锐利的晶芒。她瞪着他,有一股怨意流转在明亮的眼底,良久良久,她眨眨眼。 这几个人怎能把她当一件物品一样讨来还去?怎能把她看成一个没有生命没有意识的木偶一般,想让人训练就让人训练? 慕千寻的一片好心,她曲咏唱心领了,柯嬷嬷看她年纪大了,也不要麻烦她了。 “本公主也想表一下自己的意见,如何?”咏唱掩饰住内心的气愤,轻扬嘴角道。 阁昱惊讶地看向她:“说!” 水眸微垂,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算计。 “咏唱希望能将大王做为练习的对象。”她轻轻地,淡淡地而又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毫无意外,她看到了几双吃惊地眸子,包括一直站在一旁未一言的小部落。 阁昱的一张冷峻容颜绷得更紧。 慕千寻微微皱起了眉头。 咏唱笑得迷人。 “其一,大王既然如此重视和亲之事,必然也希望随时了解我这颗棋子的进展;其二,在咏唱眼里,与温柔多情的男人交朋友不在话下,可是像大王这般冷峻难以接近的男人”她眉眼一挑,看到阁昱青的脸,轻轻笑着“如果咏唱能让大王这样的男人也承认了我的魅力,那么还有什么男人不能攻破的呢?” 说白了,她就是个带着一肚子坏水要去媚惑邪君的坏女人! 咏唱说完,定定地盯着阁昱紧绷的脸,等待他的回答。 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在沉思,他喜欢沉思,却很少为女人沉思。 除了瞳瞳咏唱的确是个例外。 这女人又在搞什么鬼?将自己作为练习的对象?难不成她真以为自己魅力无人可以抵挡吗? 也不对! 倘若这样一想,那自己选她去邪君身边又有何用?他得对自己承认,曲咏唱确实是个特别而有一定魅力的女人。 只是,女人——他不大感兴趣而已。 自瞳瞳离开后,他的心就不可能再为女人而跳动。 曲咏唱想拿自己作为练习的对象,究竟是好还是坏?或许如她所说,若能连自己都能承认其魅力,那么还有什么男人不能为之着迷? 明明是很简单的事情,为何一思索起来,会感觉如此复杂?阁昱的俊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慕千寻直直地看着他半晌,终于开口道:“大王,还是在下负责与咏唱公主一起吧!” 对于那样一个温柔带笑的男人,笑容纯净又热情地仿佛春日泉水,咏唱实在说不出直面拒绝的话语。 她张大着水眸,等着尚未开口的男人给出答案。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17承约 殿堂里很安静,大家都在等待阁昱的答案。 毕竟他是王,他说了算。 慕千寻说完,嗪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事实上,在这安静的呼吸之间,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如果阁昱愿意让咏唱跟着自己一同训练,那之前也不会断然拒绝了。 咏唱睨着眸子,皱起了秀气的柳眉。 似有若无的思绪,在心中盘桓,她轻咬着唇,难得的觉得心绪有些乱,彷佛是某日某夜,无意被拨动的琴弦,不但轻轻颤动着,且听得见残留的余音。 他会答应吗? 答应慕千寻还是答应自己? 阁昱动了动脚步,转身踏上台阶,回到自己的王位之上。就在这数步之中,他的心思也已绕过几回。 答应她就代表日后较长一段时间内,他得与她相处在一起,而他根本无心与任何女人相处。 可是,慕千寻已是第二次开口提出要带着咏唱训练,自己怎能再次拿柯嬷嬷出来做为拒绝的理由? 若咏唱真与他在一起,这本来就眉来眼去的二人,难保不会日久生情,到时候慕千寻怎么可能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前去和亲?那计划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不! 绝对不能! 他制定的计划无人能够更改,因为须乌子的关系,因为慕千寻的才能,身为君王,他自然不想得罪他们,那么就只能防患于未然。 冷峻的容颜面无表情,只看到一双微眯的双眸。 “曲咏唱,就由本王亲自来调教你!”男人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挣扎过后的痕迹。 阁昱收紧了下巴,不难看出这句话里隐藏的决心,他没有称她为公主,因为他既然要训练她,自然也不能将她当“妹妹”一般看待! 嘴角带笑,眉眼全是笑。 笑得明媚,笑得灿烂,笑得妩媚,也笑得得意。 那笑容灿烂得令满天晨曦失却了光芒。 “多谢大王成全。” 咏唱优雅无比地施了一礼,乌黑的瞳眸晶亮。 什么王兄,臣妹,她早就想抛到一边去,接下来的日子里,她至少可以抬起下巴做自己的“曲咏唱”她要看看这个男人究竟如何调教自己。 殿中的其他几人纷纷露出惊讶之色。 慕千寻漆黑的眼闪过一道冷光,他以为阁昱会答应自己的。 柯嬷嬷和小落部悄悄打量了高坐在王椅上的威严男人,不约而同地在心中升起一个想法:大王怎么可能答应亲自来调教一个女人? 自瞳瞳姑娘消失后,大王连一个妃子都不曾召见,更别说让一个女人名正言顺地留在自己身边。 这会,竟然决定亲自调教咏唱公主,他真能做到么? 大王似乎最近生了一点点小改变,而在这件事上,大王的心思更是让人难以琢磨,他究竟是不允许和亲的计划有任何闪失,还是因为咏唱公主 柯嬷嬷忍不住上前一小步:“大王平日为了国事日夜操劳,老奴万分愿意为大王分担训练公主之事的。” 慕千寻没说话,只以难解的目光扫过咏唱那绝美脱俗的小脸,负在背后的手指悄悄地收了起来。 阁昱目光炯炯:“训练公主一事就此决定。”然后,他的眼对上慕千寻慕“先生,其实本王另有一事相托。” “大王请说。”慕千寻淡问,隐隐明白阁昱是在故意转开话题。 “本王已经很久没见到须乌子大师了。不知道慕先生是否能将令师兄找回宫来,本王有要事与之相商。” 慕千寻手指收得更紧,嘴角却扬起微笑:“既是为了蒙舍,慕某定然全力以赴。” 阁昱点点头:“好,有劳先生了。” 咏唱见这二人一言一语开始谈论其他事情,兀自轻笑着。 无论如何,明天又是新的开始。 又是新的开始,似乎连空气也变得清新。 树上的桃花一朵朵争相竞艳,晶莹的露珠安静地躺在花瓣中,在清晨的阳光下像星星一样闪着银光。 丫头在咏唱乌黑如丝的秀上插好最后一支珠钗,骨碌碌转动眼睛问:“小姐,这次你的决定好象太冲动太冒险了,怎么可以挑战大王呢?” “为什么不能挑战他?”美丽红润的嘴唇微微上扬,形成一个美好的弧度。 丫头道:“大王可是出了名的恶君啊!你看大王平时说话多威严,连笑都不会笑的!我一想到就害怕了。” 咏唱笑道:“你何时见过小姐我害怕了?别人叫他恶君,不知道是否对女人也很凶恶。总之,我偏要挑战这个人人畏敬的家伙!” 丫头瞥了笑得一脸自信的咏唱,小声道:“我还是觉得小姐这次事情太危险了,所谓伴君如伴虎,万一” “不做怎么知道?”咏唱闪动着晶眸“我可以代诏前去和亲,但是我更希望那家伙知道,四诏之间和平共处才是对百姓最好的选择。” “噢,小姐说得对,老百姓只希望安安稳稳过日子罢了。”丫头突然瞪大眼“小姐你是不打算做探子了吗?” 咏唱收住笑,谨慎地看看窗外,轻声道:“坏丫头,小声点我告诉你,现在小姐我有几种设想。” “什么?”丫头到门口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主仆二人便叽叽嘎嘎地小声议论起来。 “所以,如果阁昱到最后依然决定让我嫁给邪君,那我就去。”咏唱的目光中带着种无奈和坚定。 丫头点点头:“如果小姐不去,大王也会派别人去;如果小姐去了,也可以致力于两国之间的友好往来。小姐你太伟大了。” 咏唱摆摆手:“别夸张了,我没那么伟大!我目前只想让那个男人瞧瞧我的厉害!” 丫头暧昧一笑:“嘿嘿,我的好小姐,说不定大王根本逃不过你的魅力,最后把你留在自己身边,不愿意让你去北诏了。” 会吗? 想到阁昱那张冷漠的脸庞,琥珀色的深眸常常透着不可抗拒的威严,任谁都可以看出他是个意志坚定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富有挑战性,可要让这样的男人臣服——绝非易事! 突然一个个念头窜过咏唱的脑海之中:阁昱可有喜欢的女人?或许曾经可有喜欢的女人?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像落雪那般吗? 虽然之后看起来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落雪的存在,可是,她却无法忘记那日不经意间瞥见他看落雪的眼神,一种包涵着特别情绪的眼神 咏唱讥诮地扬扬唇,道:“好了,此事你在外面可别多嘴。我今天起每日要去诏和宫报到了。” 丫头眨眨眼:“大王可允许丫头陪同小姐一起前去?” 咏唱抬眼,道:“你可以随我过去,在外面等我就成,无聊了可以找那位小部落大人说说话打时间。” 丫头嘟嘟嘴:“还是免了吧!我看那位小部落跟他主子一样不是木头就是石头。” “坏丫头?这话你可说得真大胆!”咏唱送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记住这是在宫里!” 丫头吐吐舌头,暗暗嘀咕:“还不是跟小姐你学的。” 咏唱看她一眼:“别嘀咕了,在外人面前还是称我为公主。为了项上人头,你这丫头自己多注意了。走吧!时候差不多了,我们这就去诏和宫!” 主仆二人便朝北面的诏和宫走去。 诏和宫——蒙舍之王阁昱的寝宫。 经再三思量,阁昱终于答应了咏唱,每天在他早朝过后,她便到诏和宫来接受训练一个时辰;每日晚膳过后,她也要到诏和宫训练一个时辰;其他的时间,仍由柯嬷嬷安排。 诏和宫真不愧是属于大王的内苑。 高高的屋顶,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亮。 宽大庭院里的棵棵青柏,挺拔而苍翠有神,跟这里的主人一样。 小部落如一尊门神,右手落在配刀之上直立在门口,看到咏唱与丫头一前一后款款而来,拱起双手:“小部落参见公主。” “不用多礼。大王在哪?”咏唱说话之时,面带微笑,语气轻柔。 小部落打开一手:“大王在诏和宫的御书房,公主这边请。” 丫头看了他一眼,亦步亦趋地跟在咏唱后面。 走到一扇雕着格子花木的大门前,小部落停下脚步:“禀大王,咏唱公主到。” 里面传来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让她进来。” “公主请。”小部落一手轻轻推开大门,待咏唱缓步走了进去之后,又顺势把门带上。 阁昱抬起头,看了门边火红的身影一眼,又不动声色地继续看自己手中的卷折。 咏唱保持着嘴角的笑意,盈步走上前。 他好象不打算理她,这算什么!明明说好是要陪她训练的时间,他却在看自己的书。 美丽的嘴角轻轻抿了抿,灼亮的眸子一闪,弧度扬得更高。 “大王”她的声音娇媚得似乎能滴出水来,短短称呼足以让人融化。 阁昱心口一颤,立刻及时抑制住自己怪异的心情。 对,她怎么可以用那种娇媚的声音称呼他? 她只是一颗棋子,只是来接受训练的,瞧刚刚那声音像什么,简直就像一只专门勾引男人的狡猾的狐狸。 可是他要的不就是这样的效果吗? 答应她亲自来调教她,的确让人矛盾! 身为男人,阁昱不得不承认,曲咏唱就是个有本事的女人,至少说话语调这一关可以不用再训练了。 琥珀色的瞳眸精光内敛,深敛在眸底的光芒,让人难以臆测他的心思。 俊朗的容颜上,看不到一抹笑,他放下手中卷折站了起来:“你来了。”声音平淡而冷静,仿佛丝毫不为她刚刚甜蜜的声音所影响。 咏唱微笑着看着他:“大王还在忙于国事,批阅奏折吗?” “恩。”他轻轻地应了声,最近四诏之间的关系日趋复杂,连边关也不大太平,从今天开始他每日都要分出两个时辰来调教这个女人,自然处理国事的时间更加少了。 “为了江山社稷,大王真是操劳。”咏唱看了眼刚被放在书桌上的卷折,抬起杏眼望着他“咏唱希望每日这个时候,都能让大王放松放松。” 阁昱不明白地睨视着她。 美丽的女人咯咯地笑着:“大王不懂吗?咏唱是希望以后来的时候,大王能够放下手中卷宗,只教教咏唱与人沟通的本领就好。” 挑了挑浓眉,他声音低沉沙哑:“你果然好学,这么快就想学习与人沟通了!” 说白了,就是与男人沟通的技巧。 咏唱自幼被老曲带大,性格中多少有几分豪爽,不拘小节。后因为老曲怕这样貌美如花的女儿说话做事跟男人一样野性,到时候找不到好婆家怎么办?遂特意请人教她女儿家的礼仪与规范。 而事实上,她跟男人的交往仅限于不拘小节的豪爽之交,要去勾引一个男人虏获对方的心,看来要学的东西还太多太多。 尤其对方是一个君王! “大王,咏唱想快点学会嘛。”她调皮地朝他眨眨眼,眼里带着某种有意无意的流光。 阁昱见状皱起了眉头:“曲咏唱,以后不许用这种语气跟本王说话!” 语气? 什么语气? 咏唱黛眉一拢,清声道:“咏唱不明白,什么语气?” 阁昱看了看面前经过刻意打扮后的绝美容颜,对方闪亮的大眼一舜不舜地盯着自己,充满了疑惑,他清了清嗓子:“你不要用那种娇滴滴的声音对本王说话!” 呃咏唱刚想出声,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因他的命令而硬生生收回。 “不知道大王喜欢咏唱用哪种声音来说话?”她笑得可爱。 阁昱差点被那瞬间又变灿烂的小脸迷惑了,他悄悄收了收手指,冷静地答道:“你只要用自己原本正常的语调跟本王说话就好了!” 媚眼弯弯一眯:“呵呵,咏唱说话一向语调正常得很,不过大王如果不喜欢的话咏唱只好换换。不知道大王今日为咏唱安排了什么练习?” 什么练习她倒不怕。 勾引男人嘛,在花月楼也呆过那么几天,多少有听说一点点,不过不知道这个石头般的男人会要自己怎么做呢? “恩。”深眸一暗,他又回到宽大的坐椅前,抬起眼,眸光深不可测“本王是男人,的确要全面调教你!” (注:诏和宫——蒙舍之王阁昱的寝宫,诏华宫——公主咏唱的寝宫。)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18技能 调教! 一个男人对女人的调教! 说实话,她无法想象他会如何调教自己。 看着他越来越深暗的眸子,她的心次窜过一丝惊惧,如果他要求一些亲密的举动那她该怎么办? 他是男人,一个充满危险气息的男人! 她之前怎么没有在意呢 一想到这,明媚动人的眸子竟然不自觉地飘到了男性薄而好看的双唇上,忆起温泉里的那夜,二人之间不经意生的一幕。 真是气人! 咏唱莫名地升起一股怒气。 他是王,后宫那么多美人,他一定有过与女人亲密接触的经历。而她,仅仅是闪电般飞快而浅浅地双唇一碰,便无法抛却地忆起了无数遍 那次不算一吻的吻,竟然还如春日里清香弥漫的花瓣,散着迷人的芬芳让人忍不住回味无穷。 这——真是太气人了! 阁昱习惯性的抿起唇,看不出情绪。 咏唱暗暗调整了情绪,款步走了进去,靠近他。 “大王要教咏唱些什么呢?”她微微走到他的椅后,伸出柔若无骨的玉手“不如先让咏唱为大王揉揉捏捏,放松一下吧。” 在小手触及阁昱肩头的那一刹那,她现他立刻敏感地绷紧了身子,似乎连腰背也僵直了起来。 阁昱沉着脸,突然一手挥开她,厉声道:“别碰我!” 他的语气带着明显地拒绝,浑身立刻散出冰冷的怒意。 他不允许别人靠近他。 不知道为何,这个认知让她悄悄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感到一种难以言预的恼怒。 咏唱绝美的容颜也顿时沉下几分,不驯地瞪着他的怒颜,问道:“大王何以生气?咏唱不过是一片好心,看大王劳累了替你放松一下而已!” “不需要!”阁昱冷漠地拒绝,在瞥见那双灼灼闪亮的眸子之后,他暗下眸子“邪君不会喜欢这些的!” “你怎么知道邪君不喜欢?或许他以前不喜欢,以后会喜欢呢!”咏唱飞快地反唇相讥。 阁昱没料到她如此大胆,竟敢反驳他的话,抬起的眼眸中泛着幽幽冷光。 天下敢反驳他的女人——还只有眼前这一个。 该死!他怎么又突然想起瞳瞳?瞳瞳那般温顺体贴,从来不曾质疑过他的任何言语,如小鸟依人般,让他感觉到自己是多么地强大,完全可以保护她。 可是 瞳瞳她 痛苦流泻。 灰暗的眸子垂下直直地看向地面,掩饰去所有的苦痛。 为什么最近思念瞳瞳的时候越来越多?她却离开了他,永远不会回来了 “大王怎么不说话?”咏唱移过几步,正站在他的书桌前。看到他冷峻到没有一丝表情的脸庞,又开始微笑了起来。 她怎么可以忘记自己只是一颗被训练的棋子,笑,才是她最需要做的事情。 “大王”她的声音娇媚而清脆。 又是这千娇百媚的声音。 奇怪!以前听女人这般呼唤,他一定会浑身起鸡皮疙瘩,为何这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却让人如同掉入了蜜罐里。 阁昱豁然起身,目光在桌上一扫,便抽出一本黑色封面的:“你今日起先学习这个。” 咏唱接过一看,吃惊地瞪大了眼,封面上赫然写着三十六计几个大字,她嫣然一笑:“大王不是在开玩笑吧?您说的亲自调教难道是让咏唱学习这书?” 阁昱瞥她一眼,声音如不破的寒冰:“三十六计里奥妙无穷,你若能习透它,在邪君身边自然能如水得水。” 杏眼一挑,她笑得如三月里的桃花。 “大王,依咏唱所见,我只要会里面的‘美人计’便足矣。”她不着痕迹地靠近他伟岸挺拔的身躯,凑上小脸盯住他的眸子“大王觉得呢?” 一股属于天然的香气,窜入鼻间。 如熏香般醉人。 从她靠近,他的身子便不曾轻松过。 望见近在咫尺的红唇,嫣然带笑,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热浪冲向全身,十指不觉握紧。 究竟是自己的定力不足还是这个女人的魅力实在太大了? 咏唱依然注视着他的眸子,看到琥珀色的晶瞳里骤然掀起了一股她看不懂的风暴,红唇缓动:“关于美人计咏唱定会努力学习的。” 说完,那抹绝美的嘴角弧度令人看得闪了神。 他怎么可能会这个奇怪的女人有所感觉?这太不可思议了! 一定是太久太久没有女人的缘故! 阁昱慌忙别开眼,胸口起伏了几下,声音沙哑:“你最好把整本书都习透!” “小女子又不需要去行军打仗,也不是去做军师,只是代表蒙舍去邪君身边交流交流而已。”咏唱移过身,再次将脸对上他“大王可能不知道,原来的将军府可能什么书都没有,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却是常年被摆在案头。所以呢” 她纤手一抬,将书扔在桌上,没情调的家伙,哪个男人喜欢跟女人谈兵法啊! “所以,咏唱觉得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还是学另外的技能比较实在。” “放肆!” 她在他面前扔书! 阁昱的眸子似着了火,闪过一片红光。 咏唱突然一步上前,一双素手飞快地搭上了他的颈子,掩饰住心里隐隐的羞涩:“大王请息怒嘛。” “放开!”他冷声命令。 “不放。”咏唱娇媚地眨眨眼睛,心底已经笑得暗暗打结。 她已经看出来了,这家伙似乎有点害怕女人的靠近,只要她微微一靠近,他便会浑身紧绷。 可是,每次听他说“调教”之类的话,她总是有一点惊恐,惟恐在自己没设防之时,他便做出什么让她难以接受的举动,又更害怕他会突然不耐烦地将自己丢给别的男人训练。 如此,还不如化被动为主动,由自己来主导局面,不是更好吗? 恶君对女人就算再恶,她曲咏唱也不怕! 男人与女人的战争,无硝烟,更暗潮汹涌。 十指一抓,他抓上她的胳膊。 “大王” 他真粗鲁,弄疼了她。咏唱一边眼中冒着怒火,一边以娇媚地要滴出水的声音呼唤着他。 因为疼,她不由自主地微微扭动身躯,挣扎着。 王八蛋,你不会轻点啊!她叫完“大王”紧接着在心底补骂了一句。 媚眼如丝,没有人知道她是如何能做到这点。 “曲咏唱!”男性低沉而隐含暴躁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 火红的绸衣在二人不注意之时,悄悄被扯了开来,露出了雪白的肩头,那柔嫩的肌肤散着玉一般的光芒,折射了暗沉的瞳眸。 阁昱看了一眼自己的大手,又瞪视着她灿烂的笑颜,不觉要咒骂出声。 她根本就是故意的! 这个女人是要勾引自己吗? “曲咏唱!” 明亮的眼睛一眨,她柔柔应道:“大王,我在” 掩藏在长长睫毛下的水眸完全看不温柔,美丽的笑花仿佛被寒霜冻住,却保持着娇好的弧度。 该死的家伙! 又冷又硬,反复无常。 本小姐今天偏跟你杠上了,看你能拿我如何? 他稳住心神,重重地呼吸了一下,忍住自己没有一掌将她推倒在地。 这样的情景,早在决定亲自调教她之时就已经预料过,这根本什么都算不上! 为何,心口却因她的每一声呼唤而不住地颤动? 仿佛一把被人拨动的琴弦。 邪君听了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吗?她也会用这样的声音和眼神去对待邪君吧! 好,很好! 解释不清抵在胸口的抑郁之气,他垂眼看着她。既然自己答应了要调教她,无论如何都得忍耐不能推开她。 有一丝丝不愿承认的期盼,他想知道这个看起来又妩媚又清纯的女人,接下来究竟想做什么。 “曲咏唱,既然你不想学书,那就让本王先看看你媚惑的功夫到底如何!” 此话一说,连他自己也惊讶,视线已经自动地被那裸露在外的雪白肩头所吸引。 绸衣微微敞开,她没有去注意它。 如水般纯净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眼前深邃英俊的五官。 咏唱暗暗赞叹,他真的生得好英俊,连修长的眉毛也如墨漆了一般,吸引着她的目光。 挺直的鼻梁,微微抿起的薄唇 娇美如玉的脸庞上涌上两朵红云。 她是紧张的,事实上跟男人接触并不多,真要她主动了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可恶的男人,怎么转变如此之快!前一刻还忿忿地想推她走,下一瞬又向个色狼般等待她的伺候 纤细的玉指缓缓爬上他的胸膛,红唇鲜艳动人,散着晶莹的光泽。 “大王,你觉得我这样做,邪君会喜欢吗?”她努力微笑着,像弹琴一般玉指一寸一寸地爬上他的肩头。 阁昱缓缓闭上了眼。 邪君! 他不能忘记,她这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去对付邪君。既然是去对付邪君,他又如何在意那么多? 她的身份就只是一颗前去媚惑君主的“公主”棋子而已! 英俊的脸庞一直紧绷着,不知道在隐忍着什么。 柔软的手指一路往上,终于轻轻地、柔柔地捧上了他的脸。 咏唱盯着他的五官,一种熟悉的感觉自指间传来,似乎什么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感觉?难不成她曾经也摸过他的脸? 阁昱突然睁开眼睛,极力忍着抓下那双小手的冲动。 绝对是荒谬,她这是第三次摸他的脸了! “大王你生得好好看哪!”由衷的赞叹脱口而出“比慕先生还耐看。啧啧,就是不知道那邪君生得如何?” 她今天没喝急,眼神比醉酒了还迷蒙。 男人的喉结突然动了动,望见这双朦胧的水眸,他突然涌起了一股渴望,一股潜藏已久的男人对女人的渴望。 琥珀瞳眸变成了深暗无比的海洋。 “你喜欢好看的男人?”他的声音似在胸腔出,异常沙哑。 “呵呵,好看的男人,谁不喜欢?”咏唱的手指动了动,目光落到他的唇上,那夜的记忆回到脑海中,她羞涩地想挪开眼,又突然很想知道被这双唇真正地吻下去是何等感觉? 喜欢好看的男人! 哼,肤浅! “邪君的外貌是出名地俊美。”他没注意到自己话语中冒着丝丝不该有的怪异。 “哦,是吗?”她盯着他一张一合的唇,闻着属于他的男性气息,有点心不在焉。 “恩。”这才真正注意到她的眼神,属于体内深沉的渴望瞬间窜过四肢百骸。 “你说”咏唱吞了吞口水,感觉自己双颊已经热“你说邪君会吻我吗?” “”冷薄的嘴角瞬间抿成了一条线,他收紧了下颌,好不容易吐出三个字:“应该会!” 她娇笑了起来:“呵呵,可是我好象不知道怎么吻” 原来她也有紧张的时刻,对这个男人说这样的话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困难,心口有莫名的期盼,又有点害怕。 他突然想撇过头不看她,目光却又无法移开,嘲讽的声音响起:“你在花月楼连这个都没有学会吗?” 说完,阁昱莫名地上升起一股怒气。 咏唱嗔他一眼,红润的唇更弯,笑得更甜更美:“大王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进宫前不是请嬷嬷验身了吗?好歹我曲咏唱是冰清玉洁之身,在温泉那夜可是我的初吻” “呵呵是吗?”听到这里,乌云似被大风吹跑了,阁昱难得地笑了起来“那真是初吻么?” 他托起她的下巴,晶莹细腻的肌肤就在眼前,双唇如桃花般娇艳迷人,他的眸子深沉无比,声音低得不得了:“无论那是真是假,关于这点本王愿意教你!” 语毕,男性的薄唇如狂风般虏获了她的。 他他他 他怎么就这样真的吻住了她? 她以为他不会的。 她以为吻是很温柔甜蜜的 为什么他的唇是那般火热,似狂风席卷。 他深深地吮吻着她,带着足以令人燃烧的烈焰,在她慌张无措之时,不甚温柔地将舌尖窜入她的口中,飞快而执着地找到她的丁香,带着她一同共舞。 很真实很消魂的感觉。 仅仅是一吻而已。 阁昱紧紧地揽住怀中纤细的腰肢,柔软而芬芳得不可思议的触感,让人忍不住陶醉。 她说那夜是她的初吻。 这如玫瑰般娇艳的芳唇真的没有人动过吗?他不相信!花月楼的清白之身不代表会清白到这等地步,看她举手投足散的妩媚风情,让他如何相信? 好柔软好甜蜜。 女人真是上天最美丽的创造。 他微微睁开眸,瞧见绝美容颜上的沉迷,她的回应生嫩地让人怜惜 或许这块芬芳之地,除了自己真的无人触及过? 一种莫名的满足,让他忘却了一切。 前所未有的渴望如洪水般冲击着他的理智,他是男人,一个清心寡欲很久了的男人她是女人,一个以笑可以颠倒众生的女人 大掌不知何时已悄悄探入她的绸衣之内,沉醉在热吻中的人儿浑然不知。 原来这就是吻 从惊慌失措到不由自主地陶醉其中,她觉得自己几乎已经忘记了呼吸。男性气息包围着她,像冬日里热情的火焰要将人融化。 她是个出色的学生,几个回合之后,便顺着一种本能试着学会回应。 骤然间。 娇躯失去了温暖。 壮阔的胸膛退到几步之外,闪电般的度他放开了她,指间还残留着滑嫩肌肤的美好触感。 盯着两颊陀红芳唇娇艳微肿的人儿,阁昱悄然平静着呼吸。 “如何?本王的教导如何?”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看不出漏*点的痕迹。 这语气像冬日寒冰,令她猛然清醒过来,脸上的热度由羞涩变成了怒火。 忍耐,忍耐! 他怎么可以说得如此云淡风清? 她绝对不相信他刚刚不曾沉醉其中! 眨眨眼,她理了理自己已经敞到手臂上的绸裳,笑了开来,不答反问:“大王觉得咏唱学得如何?” 阁昱沉声道:“很好!”“很好?呵呵,多谢大王指教!”咏唱待自己平息过后,轻移莲步“看来咏唱该有信心才是!”哼! 气死人气死人了! 可恶的家伙,你就不能表现出一点点陶醉吗?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19表白 当咏唱走出诏和宫之时,外面阳光明媚,空气清新透明。 “公主。”丫头连忙迎上前,瞧了眼公主恍惚的表情,很是奇怪“公主今天还顺利吧?” 咏唱双颊突然一热,道:“回去再说吧。” 小部落重新守卫在门前,丫头朝他挥挥手,算是道别。 红衣飘动,随风而舞。主仆二人朝自己的诏华宫走去。 咏唱没有注意,在微微撇开的窗户背后,有一双如同琥珀般闪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的背影。 诏和宫的园子里,远远地就看见立着一个白色的人影。 他回过头,笑容如蕴有日月灵气的美玉,淡雅而润泽,让人不自觉的陶醉。 丫头眨眨眼睛怀疑自己看花了眼,她拉拉咏唱的衣袖:“小姐,你看前面园子里可是慕先生?” 咏唱回过神,抬眼一看,远处果然立着一个涤然出尘、雅洁如仙的白影。 “他站在那做什么?”她低喃出声。 “到诏华宫,自然是来找小姐你的啊!”丫头疑惑地瞧了瞧咏唱迷蒙的眼睛“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刚刚跟大王生什么事了吗?” “坏丫头,真多嘴!走吧,看慕先生找我做什么。”咏唱被丫头突然一问,不好意思地薄斥一声,连忙转移话题。 她与阁昱 火热的吻 真是让人难以平静,即使已经走出诏和宫这么久了,她的心口仍然激荡得厉害。 白影一移,慕千寻缓缓朝这边走来,他的身姿优雅挺拔,气息内敛。 “公主。”不温不躁的声音传入耳中。 小脸蓦然一抬,美丽的微笑映入他的眼。 “慕先生。”她的声音清脆动人,带着一股自然的尾韵“先生是在等咏唱吗?” “呵呵。”慕千寻微笑着点点头。 咏唱笑道:“先生有事找我?这边请。” 慕千寻摆摆手:“不了,我们就在这园子里散散步,谈谈天如何?” “如此甚好,咏唱恭敬不如从命了。”咏唱晶眸闪亮,对丫头吩咐道:“你先进去吧,我跟先生有话要谈。” “是,公主。”丫头看了咏唱与慕千寻一眼,踏着碎步离去。 庭院里头,几棵茂盛的桃树,桃花已经凋谢,只见一树碧叶。桃树下的人儿笑得灿若桃花,她的粉颊晶莹夺目。 一红一白,宛如一对俪人,二人边走边聊,缓步走向庭院深处。 红柱,石阶,八角亭。 慕千寻停住脚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公主今天就开始去大王那里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 不知为何,咏唱听此一问竟然觉得有几分心虚,一想到阁昱那如火般炙烈的一吻,她的粉颊便微红起来。 见她点头,粉面含羞,漆黑的眼眸刹那间蕴上了冷光。 “他怎么调教你的?!”慕千寻负在背后的手已悄悄握紧。 曲咏唱——这么多年来,他唯一看上的女子。 阁昱却没有答应他的请求,没有让咏唱有机会陪在他的身边,真是——可恶!如温玉般耀眼的俊颜绷了起来,看面前女子眉眼含羞,难道阁昱已经对她 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不能接受! 好不容易碰到让自己心动的女子,他要争取,要抓住她。 “咏唱?”他一时激动,直接呼出了她的名字。 咏唱抬眼闪过惊讶,随即又自在地笑开,平静地回答:“他让我看兵书。” “看兵书?”这个答案太让人吃惊。 慕千寻扬起了轻笑,阁昱的确很有可能做这样的事情,毕竟自瞳瞳姑娘离去之后,他便再也不近女色,自然也不可能对咏唱做出什么越轨之事。 咏唱绞了绞帕子,看出了慕千寻今日似乎有点反常。 她说的是事实,事实上那家伙真的有叫她看什么三十六计嘛,下一步不就是学兵法吗?弄得像培训去前线打仗的将军一样。 咏唱点点头:“他让我看三十六计。” 深沉的眸子落在她的小脸之上,语音也比从前低沉:“咏唱,有什么需要,我也可以随时帮你,知道吗?” “多谢先生。”她笑得优雅,眸子灿烂得如星辰。 对于这位温文儒雅又博学多才的俊美男子,他集太多优点于一身,很难让人能拒绝他。 咏唱每次看到他都有种特别的感觉,从他的眼里,她也看到了真诚,那是一种值得她珍惜的感情。 “何必客气。”慕千寻缓缓靠近她,直到可以闻到她间的清香“我叫你咏唱,你就直接叫我慕大哥好了!” 咏唱本是不拘小节之人,见他说得真诚,便爽朗地唤道:“好的,慕大哥。” “大王就只要你学三十六计吗?”他接着问,眼神飘到她小巧的下巴上。 “呃”她一顿,长长的睫毛闪了闪“其实我只要学其中的‘美人计’就好,呵呵。” “咏唱!”慕千寻突然执起她洁白的小手,手指带着温热的气息“我可以让大王放弃选你去和亲的计划,这样你就可以留在蒙舍。” 水汪汪的眸子一惊,瞪大了开来。 “慕大哥其实这事是我自己答应的。”她浅浅一笑,和亲之事是以老曲的自由作为交换的,且事情目前展的状况看来,一切尚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内,即便今日恶君以吻来调教她,她也并无多大反感。 她微微抽着手,想挣脱他的掌心。 慕千寻却抓地更紧,语气低了几分:“咏唱,就算大王想要吞并其他三诏,也并非定要派人前去和亲做内应的,让你嫁给邪君绝对不是唯一的办法!” 咏唱抿了抿唇:“慕大哥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已经决定了,已经努力了这么久的计划又怎能放弃?” “为何不能放弃?这可是关系到你一生的幸福。”他拉着她,一个使力往自己怀里带“咏唱,别去!” 到底生什么事了? 耳边传来咚咚的心跳,她竟然依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慕大哥”小手还被握着,她努力挣脱开来,使劲推开坚硬的胸膛,语气慌乱“多谢你的好意,咏唱做事不是半途而废之人,大王也是言出九鼎。” “咏唱,别怕!你知道我喜欢你!”慕千寻坚定地说了出来,此话盘在心底,在一个月前便可以说出“你真要去嫁给一个你从未见过的邪君吗?” 怎么会! 他在说什么? 他喜欢自己? 噢,老天。咏唱红唇微张,真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一直只觉得慕千寻对自己很关心而已,可是他对其他女子也一样关心啊!他怎么会突然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 不觉得太唐突了吗? 喜欢 若有什么撞进了她的心口。她知道自己长得还不赖,可是这是第一次有男人亲口对她说“喜欢” 少女的芳心不禁为之剧烈鼓动了好几下,红色的绸裳如同天边彤云,吹过丝丝春风,轻轻飘舞,她的眼眸晶亮了许多。 突然,一个冷峻的脸庞代替了面前的俊颜,琥珀色的瞳眸灼灼亮,仿佛在无声地指责她。 曲咏唱,你这么容易迷失吗? 一句“喜欢”就正好满足了你的虚荣吗? 突然想到那块又硬又冷的大石头,那个男人为何就不喜欢自己呢? 收紧袖口,她毅然转眸,嘴边的梨窝若隐若现:“慕大哥说笑了,咏唱何德何能” 有力的手臂一收,将她揽在怀中,沙哑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别逃避!你可以选择跟我!” “不!”咏唱绷起了小脸,不喜欢被人突然拉入怀中,虽然他的气息很清新很温暖,可是她却轻易就想到了阁昱的怀抱,野蛮又冷硬却让她莫名地不抗拒。 “请放开我,慕大哥。”她的声音比想象中的更冷静。 心跳。 迷人的芬芳。 他揽着她的肩头,闻了闻她的香,轻吻了一下柔软的丝,然后深吸了口气,放开她。 漆黑的眸子折射出坚定的神情,慕千寻一脸的深沉:“我可以放开我的怀抱,但是你记住,我不会放开对你的一颗心。” “慕大哥”她有点不敢看他的眼,一个富有魅力的男人,她还是避着点比较好。 事情太突然了,她绝对没料到慕千寻会在今天对自己表白。 她该回到房间好好地整理一下今天的思绪。 似乎全乱了。 心情宛如被吹落一地的花瓣,扬扬洒洒,来不及收拾,美丽却复杂。 “咏唱,我知道你很意外,不过你迟早要知道的。”他笑了起来,如同冬日里的暖阳,可以将冰雪全部融化“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喜欢你的与众不同。” 咏唱忍不住看进他的眸子,望见两潭深幽里的真诚。 “咏唱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她低声道。 “不,你美丽又聪明,你的微笑和眼神都让人情难自禁咏唱,我只希望你记住我今天说的每一个字而已。”他的眼睛一瞬也没有离开过她,目光里一片灼热。 “慕大哥能喜欢我是我的荣幸,我也会记住慕大哥的话。但是,请慕大哥以后勿再提起,毕竟我是即将被派去北诏和亲的咏唱公主,我不希望在此事上惹来任何风波。”她微微垂眼,努力冷静地分析完一切,然后撇开脸,不动声色地拒绝了面前这个出色的男人。 噢,她真是无福消受啊! 俊脸一暗,他扳正她的身躯,强迫她看着自己:“你讨厌我吗?” 咏唱摇摇头,她当然不讨厌他。 这样一个从内到外近乎完美的男人,谁会讨厌?光看着那俊美的容颜就觉得很有眼福。 一定有无数的女子暗暗地喜欢他,而他喜欢自己,实在是她的荣幸。 她也知道,其实以他慕千寻的才能和地位,阁昱那家伙可能真会改变计划,也可能因慕千寻而放了自己爹爹 为什么? 那冷薄的双唇,严肃的脸庞总会不时窜进她的脑海,阻止了她的兴奋。 “那你喜欢我吗?”他又问。 咏唱垂下眼,只见两排长长的睫毛如扇子般罩住黑眸,再抬起眼时已是笑颜如花:“像慕大哥这样的男人,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 慕千寻皱起了眉头,看见她娇艳的笑容,隐隐明白了什么。 没关系,就算她现在不喜欢他,他也决心得到她。 是他看上的,他一定要争取。 带着某种决心,慕千寻蓦然低头,对了那如玫瑰花般动人的双唇印了上去。柔嫩芬芳迷人,他欲罢不能,想再进一步终于隐忍作罢。 “我要你喜欢我!” 他的语气听起来有几分霸道,眼神坚毅无比,让人很难相信这就是那个温柔若水的募千寻。 咏唱呆愣地睁着眸子,黑瞳里清晰地印着他俊美的脸,神思恍惚。 真要命! 事情怎么会这样? 老天爷,你今天是不是喝错药了? 一日之内,她竟然被两个男人吻了 美丽的容颜闪了神,她实在笑不出来,喃喃道:“惨了惨了” “什么惨了?”他轻问。 感受到对方淡淡的气息,咏唱飞快地越过他,不再看他一眼:“咏唱还有事,先告辞了。” 有力的胳膊一手拽住她:“你是在逃避么?” “不是。”她抬眼“慕大哥以后做事请提前告知一声,我不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 “呵呵,你在气我突然亲了你?”漆黑的眸子重新染上笑意。 “总之,我希望慕大哥能注意彼此的身份。”她正色道。 盯着粉颊若桃的容颜半晌,慕千寻轻轻放开她,道:“我会注意的。今夜我便要出宫一段日子,你会想我吧?” 他要去找师兄须乌子,他必须先对心爱之人表白自己的心,只有这样在自己离开的日子里,她才不会忘记他! “你”猛然想起阁昱派给他的任务,咏唱微笑了起来“祝慕大哥一切顺利。” “我会的,你记得每天想我就好!”他的笑容比阳光还要美丽。 咏唱没有回答,举步朝内苑走去。 她已经无法否认,尽管她没有喜欢上这个男人,但是因为刚刚生的事,她应该会想他的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20猜心 晚春之夜,轻风柔柔,带着薄夏的气息。 阁昱放下手中卷折,对着窗外树影默然不语。 “大王。”小落部上前一步,自旁边小几上端过宫女适才送来的参汤“大王劳累了一天,先喝点参汤吧。” 接过汤碗,动了动金色的勺子,他又顿了下来。 “小部落。” “属下在。”小部落应声道。 阁昱抬眼望他:“慕千寻是不是今夜就出宫?” 小部落垂答道:“是,听说慕先生刚刚已经离开王宫了。大王还有何吩咐?” 轻轻摆摆手,阁昱几口喝下碗中参汤,眸子一闪,问:“他离去之前,可有何异常之处?” 小部落想了想,道:“慕先生做事向来稳重周全,怎么会有异常之处呢?” 阁昱垂下嘴角,表情中含着一丝复杂之光。 “哦,属下想起来了。”小部落补充道“慕先生离去之前好象去找过咏唱公主了。” “什么时候?”琥珀色的眸子一变,声音隐含紧绷。 “早上公主离开诏和宫之后,就碰到了慕先生。据说慕先生主动去找公主的”小部落说完,便瞧见主子的脸色不大好看。 阁昱问:“你何以得知?” 小部落板着一张脸,道:“是公主身边那丫头说的。” “哦?”阁昱挑挑眉“看来你跟那丫头关系还不错。” 俊脸一颤,小部落解释道:“大王别误会,是今晚公主进了屋后,那丫头闲着无事便跟属下说了几句。” “本王并无责怪之意。以后你尽管与那丫头多说几句无妨。”阁昱看了小部落紧张的脸色一眼,不禁莞尔。 小部落闻言,面色一松,当即明白了大王的意思,如接受重要命令一般拱手道:“是,大王。” 阁昱站起身,揉揉自己隐隐疼的太阳穴,皱起了眉头。 一张绝美的容颜浮现于眼前。 他突然想到她今晚巧笑怜兮的模样。 二人不约而同又似刻意要逃避早晨生的事情,好象那个热吻不曾生过,当他再次扔出三十六计给她之时,她竟二话不说接下了,并安静地坐在一旁翻阅起来。 不对劲! 他自认为这些时日以来,对她了解已不少,但是这样“乖巧听话”的曲咏唱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她安静地坐在一旁看书,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他却忍不住随时瞧瞧她的反应,优美的侧影一动不动,任风吹里她颊边的丝 她今夜有点反常,难道因为慕千寻的离开而受到了影响? 英俊的脸庞缓缓笼罩上乌云。 “大王。”小部落小心地呼着。 阁昱恍然从神思中醒了过来,转头问:“什么?” “大王今夜有心事。” 跟随大王多年,很难得见到大王如此心神不宁,只见他修长的浓眉微微皱起,似乎遇到了烦心之事。 一定是咏唱公主惹到大王了吧! 小部落暗暗猜想,小心地观察大王的反应。 阁昱清了清嗓子,将目光收了回来:“恩。本王在思考咏唱公主究竟能否担此大任?” “信则不疑,疑则不用,这不是大王的原则吗?属下想,大王在选择咏唱公主之前,应该已经做好了周全的考虑,为何现在又犹豫呢?” 阁昱返回到案台之前,唇角一勾:“本王向来相信自己的眼光。” 小部落大胆道:“属下知道,大王定是担心公主的意志不够坚定,毕竟公主是个太过特别的女子,不容易被操控。” “你分析得不错。曲咏唱是个聪明倔强的女子,若能为我所用,应该会有所成就。本王现在担心的是她若到时候突然改变主意不愿意去和亲,那么我们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修长的墨眉聚在一起。 小落部想了想,大王是在担心公主与慕先生吧? 若是公主喜欢上了慕先生,或许就不会愿意去到北诏,而慕先生也定然会不顾一切的提出留下她。 大王为难了! 防患于未然。 他深知大王的作风,行事小心谨慎,考虑周全,不做徒劳无功之事。所以,若是公主最后会改变主意的话那大王宁可现在就选择她人来代替! 小部落注视着自己的主子:“属下觉得,公主看来不是出尔反尔的女子。大王请放心,公主会胜利完成任务的。” 阁昱沉默了一会,缓缓开口:“希望如此。” 他看到她今晚的表现,甚是怪异,他无法不立刻联系到这反常情况可能跟慕千寻的离去有关。 曲咏唱和慕千寻 他们难道已经情投意合到如此地步吗? 不行! 阁昱抓紧了手中的笔杆,只听“咯”地一声,笔杆应声而断。 “大王,就算公主到时候有意改变主意,但是大王别忘记了,曲应关曲将军还在边关做火夫。属下也知道公主当初之所以答应前去和亲,其中很重要一点就是想救曲将军回来。”小部落想起丫头说的话,语气肯定地对阁昱说道。 暗眼一沉,阁昱正色道:“没错!就算她想改变主意,也要看本王是否允许!” 小部落看着大王奇怪的反应,不禁纳闷,难道今天第一天训练,公主就已经表现出要反悔的意思了吗? 风,从窗户吹进,掀起了男人的衣袍。他挺立着,浑身散着王的威严。 曲咏唱,你是无法逃脱前去和亲的命运了! 聪明如你,应该知道如何选择了吧! 不过是她今夜神思恍惚而已,不过是慕千寻今夜恰巧离开而已! 不去深思自己为何联想得那么多,他只知道身为王者,必须掌控一切! 三诏之地,迟早要沦为蒙舍的领土。 琥珀之光在夜色中显得冰冷骇人 咏唱将手中黑皮封面的三十六计往床上一扔,躺了下去。 张大着水灵灵的眸子盯着床顶微动的珠帘,喃喃自语:“可恶的家伙,今天早上我一定是疯了,才自投罗网不过” 她轻抚自己的下唇,一脸娇羞。 不过,她一点也不反感被他粗暴地吻去,反而有丝丝甜蜜在心中扩散。忆起那冷薄的好看的男性嘴唇,心会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害她今天晚上去训练的一个时辰里,只想捧着一本书冷静一下头脑。 “小姐,你还不休息啊?”丫头凑过脑袋。 “喔”咏唱连忙收回玉指,轻应一声。 丫头再次凑上前,好奇道:“小姐有心事?” 床上的人儿翻了个身,似乎要睡觉。 丫头眨眨眼睛,笑了起来:“公主一定是因为慕先生离开了王宫,所以睡不着吧?” “坏丫头,你胡说什么!”咏唱一骨碌坐起身来,水眸中充满薄怒“再胡说你给本小姐小心点。” 丫头捂嘴不敢笑出声,好不容易停住笑:“小姐害羞了吗?其实慕先生对小姐的情意,丫头早就看出来了。呵呵。” 杏眼一瞪,眸中闪过灵澈的光芒,她掀起红唇:“坏丫头,你还胡说小姐我就罚你今晚不许睡觉,到门口给我守夜去。” 丫头见小姐美丽的娇颜上似乎真浮上了愠色,连忙正经道:“是,是,我的好小姐。丫头这就回房间守夜去,不耽误小姐休息了。” “真是坏丫头。”咏唱嘴上骂着,又重新躺了下去。 烛光微摇,床顶流苏光彩照人。 晶亮的眸子一闪一闪,如午夜的星星,安静而动人。 她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却清晰地看到了一张冷峻的容颜。 “真要命!”她无奈地呻吟一声,不过是一吻而已慕大哥也对自己完蛋了!她今夜休想睡着了。 门吱嘎一声。 丫头一脚踏了出去,又回过头眨巴着眼:“小姐,别太相思了啊!”说完,娇小的身影飞快地跨了出去,将门带上。 坏丫头! 别太相思了 她怎么会相思呢? 可恶! 一夜轻风,满地落花。 黎明之时,推窗一看,现春天的雨竟已无声地下了起来。 所有的一切都被悄然滋润。园子里带着初春木叶的清香,风中的寒意,虽更重,但天地间却是和平而宁静的。 素手一扬,拢了拢秀,咏唱转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丫头连忙拿来一件风衣将它披在咏唱的肩头,道:“小姐别担心,大王的早朝还没退呢。” “恩。”展颜一笑,咏唱坐回梳妆镜前,看到自己微微浮肿的眼皮,撇了撇红唇“今天这模样还真难看哪!” “怎么会呢?小姐国色天香,怎么看都好看。不过小姐你昨夜不会是真的犯相思一夜未眠吧?”丫头抿嘴笑道。 “坏丫头,看你胡说!”她轻斥着“还不过来帮我梳妆。” 丫头呵呵笑着,看到了小姐微红的脸颊。 小姐肯定是没睡好,可是她到底是在想谁呢? 是大王还是慕先生? 丫头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看来她得好好观察观察,平日里看似淑女却又古灵精怪的小姐看来已经红鸾星动了。 雨已小,细雨蒙蒙。 像一层薄雾,淡淡的白云缥缈,看来像是梦一样。 咏唱披着白狐毛镶边的风衣,匆匆往诏和宫而行。不知为何,再次走到这条路上,她的心情有少许激动,阁昱那家伙应该已经在书房等候自己了吧? 能让大王等候,不知是福还是惊! 今天那家伙还会让自己看什么计吗?不可否认,昨天晚上因为慕千寻的表白,她的心难以平静,所以才纳纳地接过三十六计,但并不表示她就接受了他这等训练。 咏唱一边想着,一边踏着轻快的步子走在长廊之上。 “小公主,公主。你看前面不是大王吗?”丫头在身后轻呼道。 抬眸一看,只见一黑缎红边的锦衣男子远远地立在朱门旁,身后正是如影随行的小部落。 锦衣男子负手而立,目光看向薄薄的细雨,却透露坚定而锐利,那不是阁昱是谁?黑色让他的全身笼上了神秘而孤傲的气息,瞧上去显得更加冷漠。 难道他在等自己? 不会吧? 咏唱正寻思着,又见一黑色身影匆匆从侧面奔到门边,拱手对他报告着什么,只见他冷薄的嘴角动了动,然后扯起一抹冷冽的笑意。 一步一步靠近,几乎可以听到他们的对话,她犹豫着要不要停下脚步,等会再过去。 他们对话时的表情有点奇怪,要生什么事了吗? “知道了,你回去继续留意!”阁昱平静不波的声音传入耳朵。 那侍卫一低:“是。属下告退!” 阁昱静立着,刚毅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突然转眼间,不期然看到对面走廊上盈盈而来的一个身影。 红衣闪动,被风掀起。 轻扬,形成一片美丽的弧度。 她没有撑伞,薄薄的雨丝将乌黑的秀微微打湿,为之度上了一层烟柳之色。 他看到了她,粉嫩的脸颊被风吹得呈露嫣红之色,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只让人忍不住采撷的桃花。 收了收下颌,阁昱移开目光,一言不地转身而去。 这家伙! 咏唱眸子一闪,燃起一股被人漠视的恼怒,她拎起裙摆奔过几步:“大王,请等等。” 黑色高大的身影停住了脚步。 他没有转身。 “大王,既然看到了咏唱,难道就不能等等吗?”她终于来到他的身后,望着笔直挺立的背景,声音娇美。 阁昱略一沉眉,这女人果然够胆色。 他转过身子,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的粉颊,若有若无的嘲弄道:“岂有让君王等待之理?” 明亮的眼睛对上他,娇颜上挂着不以为然的浅笑:“大王您这不是等了吗?等等又何妨?” 瞬间,见那张英俊的脸孔沉了下来。 咏唱咯咯笑道:“呵呵,现在我们一起走吧。” 凌厉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笑颜如花毫不畏惧。阁昱扯了扯嘴角,最后什么也没说,迈开大步朝里面走去。 她竟然用“我们”真是大胆!丫头忍不住低垂着头,看大王一脸的严肃可不要怪罪她们才好。这个小姐也真是的,平日里总告戒自己要谨言慎行,结果自己在大王面前说话更加不顾后果 小部落看丫头紧张的小脸一眼,一言不地跟在大王后面。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21挑衅 书房内。 案前人影不动,似有心事。 咏唱轻步上前,抬眸看着面前英俊而严肃的脸孔,柔情似水地问道:“大王今日要让咏唱学习什么?” 沉寂了一会,仿佛还残留着昨天晚上对她的犹豫,阁昱看向她:“三十六计你都看会了?” 灵眸一转,她笑看说:“美人计——咏唱早已看会了,还会学以致用大王要不要尝试一下?” 若有若无的挑逗之意流露在话语之中,他注视着那张明艳的小脸,妩媚的笑容,诱人的红唇无一不散出迷人的魅力。 男人的喉结悄悄滚动了一下。 瞧见了他眸子中的变化,咏唱纤长的手指轻柔地搭上他的肩头,眨眼道:“怎么样?大王可有兴趣?” 俊脸紧绷,他不自在地抓住欲抚上自己胸前的素手,声音低沉:“你想点火?” “呵呵,大王说笑了!您不是要调教我吗?我可是万分认真地对待如此重要的任务,左思右想”她放慢了语气,看着他的表情“我现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还不如抓住男人的欲望!” 昨夜,咏唱已经想得很明白。 前去和亲之事难以更改,邪君是何种人她不清楚,只听说他很有一套能让女人驯服的本领,若是要与邪君周旋,这男女之事岂能毫无经验? 与其将自己最宝贵珍惜的美好纯情送给一个陌生男人,还不如先挑眼前人。 拿恶君这家伙来学习学习,算是让他占了天大的便宜 阁昱闻言,陡地睁大眼睛。 她目光清澈,可语气里全是媚惑。 一种令人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的诱惑。 也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直白的话语自一个女子口中。“男人的欲望”这样的话她都能说得出口。 哼!果然是出自烟花之地,亏他还把她当什么纯情女子一样看待。 深邃的瞳孔紧缩了一下,他审视着面前的小脸,充满了疑惑。 为什么一张美貌如花的容颜上可以清纯与妩媚并存? 为什么在说“男人欲望”之时可以面不改色笑得如同纯情少女? 曲应关那老家伙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女儿?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还能带给自己多少惊疑 红润的嘴角勾出了一抹绝美的弧度,杏眼一眨,她的小手正式爬上了他坚实壮阔的胸膛。 摸起来好舒服 指尖带着他的体温,让冰凉的小手忍不住平贴了上去。 好一副刚硬又富有弹性的肌肤,比起老曲那雄厚的肌肉不知道要好摸多少倍。 目光逐渐迷离,她掀起红唇盯着黑衣包裹的胸膛。 该死! 下腹一紧,一股属于男人深沉的欲望犹如洪水猛兽般冲向四肢百骸,阁昱不敢置信地眯起了眸子。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她什么都没做,只说了一两句暧昧的话,只用光泽如玉的手指触摸着他一会而已 他怎么可能会对她产生了如此迅猛的渴望? 传说中的妖精! 或许他应该承认,在美人计中,媚惑男人最快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激对方的欲望,以此取得对方的喜欢。 可是,如果对象是邪君楚弈 一对琥珀如琉璃般闪亮的眸子,刹那之间射出两道冷光。 冷风阵阵。 他抓住了胸前的小手,突然一带,她便一头埋进了结实的胸膛。 “大王”听似娇啼,实则带着少许惊讶,她以为他又要退缩了。 事已至此,咏唱不想退缩,自昨日的热吻之后,她现自己并不讨厌与这个男子亲密接触。 阁昱一手箍紧着怀中的娇躯,一手抓住她柔嫩的玉指,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耳边:“你说得没错!直接挑逗男人的确是个很好的办法!” 男性的胸膛开始起伏,他只感觉到一股热气在全身扩散。 有种莫名的冲动温暖了他的心,也温暖了她的身子。 咏唱微微一怔,荡漾着水雾的眸子闪过几丝紧张。在花月楼听得多,也看得不少,可是真要跟一个男人生点什么 她突然现内心会忍不住颤栗。 曲咏唱,你要后退了吗? 娇躯微颤,因他清新而浓烈的男性气息萦绕鼻间,她几乎忘记了呼吸,连耳根都隐隐起热来。 “你要怎么尝试?”冷薄的嘴唇凑近她白嫩的耳垂,语气暧昧地如同深夜里的呢喃。 没错! 他接受她的建议。 既是要派出去的棋子,自己当然得好好调教一番。 这个念头,在她柔若无骨的双手触上他胸口的那一瞬间,便闪电般窜入脑海之中。 欲望,他是男人,他也有! 曾经为了瞳瞳,他远离的所有女人,包括后宫所有的妃子他都不再召唤。但是,明前这个明眸皓齿艳若桃花的曲咏唱——成功了挑起了他的欲望! 他不想逃避,他可以先尝试,先“享用” 奇特的女子。 如流星闪过的瞬间,他的心有过一点可惜,可惜这样的女子要派去北诏送给邪君。转而一想,要实现大统一,完成先王多年来的遗愿,这般合适的人选又岂能轻易找出第二个? 感觉到怀中娇躯多了分僵硬,冷薄的嘴角勾了起来。 深眸微眯,他开始感觉到了她的不安。 咏唱轻咬着下唇,差点想临阵逃脱,偏又被这好闻的男性气息所吸引。 心“咚咚”地跳得厉害,不知道他听到没有?原来他的怀抱靠起来如此舒服,温暖地让人懒得移开。 她轻轻地闭上眼睛,长睫煽动如乌黑的小扇子。 抛开吧! 火苗似乎已经被点燃。 她无法逃脱 与其将来把一切宝贵的最初奉献给素未谋面的邪君,倒不如先拿面前这个冷硬气质的男人做做尝试。 放开自己的唇,她抬起眸子,将小脸凑近他的脖子,吐气道:“大王不是要调教小女子吗?” 手指一紧,一只大掌不知何时已摸到她柔软的腰间。 他用力将她往怀里一收,二人的身躯便密实地紧贴在一起。 某种属于男性的硬物抵在她柔软的小腹上,隔着衣料带着炽热,那感觉如此明显,令她的双腿不由自主地虚 脸红了,只觉得热气全部往脸上冒,柔媚的人儿几乎站不稳脚。 “你说的对本王是该好好调教你!” 修长的眉毛一挑,他不愿意多想,这一刻,抛开一切纷乱与顾忌,只想尽心地“调教”自己的棋子。 睫毛轻扬,她注视着他,看到深邃的双瞳中闪烁着某种令人颤的东西。 红唇动了动,最后只化为一抹美丽的笑花。 火光电石间,两片柔软火热的唇轻触着她小巧的耳垂,他声音沙哑:“邪君又岂是一般男人?先让本王看看你挑逗男人的本事如何” 热气氤氲在空气中,咏唱听到这露骨的话语差点忍不住挥出一巴掌“挑逗”他用的词让她脸红心跳得更厉害。 血管里流淌着多种复杂的情愫,有羞愤,有懊恼,也有说不明白的兴奋 “怎么,害羞?”他对着她吐气,眼里辨不清神色。 “才不是”压抑住大如雷声的心跳,她悄然深呼吸了一口,晶莹的眸光似要照亮他的脸“大王有什么指示?” 修长的身躯优雅一转,他们来到案台前。 大掌未松,他垂下眼睑,极力控制着自己奔腾的欲望,道:“花月楼的姑娘应该不错。来吧,曲咏唱,把你媚惑男人的本领都拿出来,让本王看看!” 小脸全是嫣红,看起来像一颗成熟饱满的樱桃,让人忍不住一口吞下腹去。 阁昱盯着她的红唇,下腹的欲望急的窜升几乎要燃烧起来。 哼可恶的家伙,道我不敢吗? 原来你也不过是个大色王而已,还说人家邪君有多少女人,我看你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还磨蹭什么?或者你可以考虑改用其他战略?”他故意挑眉说道。 曲咏唱岂是半途而废之人,事到临头才退缩不是遭人笑柄么? 好吧! 恶男,就便宜你了! 她抬高下巴嫣然娇笑,生怕露出破绽让他小瞧了自己,千娇百媚地伏上了结实的胸膛,抬头道:“大王” 声音柔媚入骨。 他浑身一颤。 “恩,来吧。”他大方地张开双臂,低头凝视着绝丽容颜。 呃糟。 咏唱低下眼盯着他的胸膛,自己与男人全部的亲密经历也不过是这几天生过的亲吻而已,这会让自己主动去挑逗他 到底该从何下手? 嘴巴?脖子?胸膛?还是 看到她的犹豫,他不动声色地紧臂一抱,二人的下身又密实地贴在一起。双腿间的炽热让人无法忽视。 红唇一抿,水眸中闪过惊骇,这个男人已经进入了兴奋状态,万一自己挑逗地他失控那自己不就要失身了吗? 虽说已打好主意,不介意接受他这方面的调教,可是真想到要被人吃干抹尽再打包送出,心里又很不是滋味。 瞧他这副明明急切又假装镇定的模样,之前一定有过很多女人的经验吧! 感觉一双大手轻揉着自己结实紧俏的臀部,她不禁吞了吞口水。 拼了吧! 扬起性感的双唇,半眯着眸子从睫毛缝里打量着他的脸庞。 坚毅的下巴迷人极了,她再一次赞叹他的俊朗。然后就是唇,男人的唇,曾经霸道狂猛地吻过她 勾下他的头,她闭上眼睛。 缓缓地,缓缓地。 在忐忑与自我挑战之间,将自己的红唇印了上去。 窗外小雨无声地下,室内的空气陡然升高。 想象着花月楼瞧见的情景,她提醒着自己,然后像个爱吃糖的孩子,轻吮着他冷薄而柔软的双唇。 阁昱眯着眸子,紧紧地注视着她。 明明生涩如处子,她非执意要挑战男人的欲望,真不知道该为她鼓掌还是生气。 芬芳的气息充斥着鼻间,他蠢蠢欲动得厉害。 香甜的舌尖描绘着他的唇形,试探着不敢窜进他的口中。 有迟疑,有无措,也有说不出的甜蜜。 “就这样吗”他低问,抱着柔软娇躯的双手已经暗暗握成了拳头。 很久没有了女人,欲望一旦被挑起,便一不可收拾。 尤其面对这样一个风情万千的女人主动挑逗,他得用最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住自己,否则难保立刻粗鲁地将她压在身下。 对于女人,他一直称不上温柔。 除了瞳瞳,那是个例外,是他唯一付出个真情的女人。 那个柔情似水,乖巧听话的女人 脑袋在闪电般飘过瞳瞳名字的时候,高大的身躯突然多了几分僵硬。 柔软的小手悄悄溜进他的衣襟之内,一寸一寸地探上他的肌肤。 “呃”他回过神,深邃的眼瞳刹那间又全部被这张绝美的容颜所注满。 她没有看他,芬芳的香唇离开了他的唇瓣。 一边以手探索着,一边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就这样么?”她的小手似带有电流,让他顷刻间难以自持,轻喘一声“还是由本王来教导你”话语一落,头一低,火热的唇飞快地含住了洁白小巧的耳垂。 如遭电击。 脑子里轰隆一响,心跳的感觉比上次炙烈狂猛的热吻更来得激烈。 他一手扣住她的小脑袋,一手箍住她的纤腰往怀里带。 灵巧的舌尖绕过冰凉的耳坠,来回爱fu着敏感的耳根 “啊”轻吟忍不住脱口而出,在她觉到这声让人羞愧的娇媚之声后,连手指都抓紧了。 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流淌在四肢百骸。 轻痒、愉悦、酥麻 没想到竟然会有这样激烈的感觉。 他用力抱紧她,下腹的硬挺似自有意识般磨蹭着她,越地火热、坚挺。 “舒服吗?”他的唇沿着雪白细嫩的脖子往下吻去,一边吻一边低问。 仰着头,她不知道如何反应。 百闻不如一见,百见不如自己体会! 她闭上眼睛,洁白的柔夷不知何时已经圈上了他的颈项,仿佛被催眠了一般思绪有点迷糊。 “舒服吗?”他睨起眸子,轻啃了一下香气迷人的雪柔肌肤,再次问道。 “恩” 迷迷糊糊地应道,漆黑的长睫不住地颤抖,如飞舞的蝴蝶。 镶着白色狐毛的风衣早已落到地上,火红的身子带着天然的媚惑,让他的眼眸也染上了一片暗红。 她毕竟太生嫩,而他却是个真正的男人。 “那就好好学” 突然一个旋身,将她置身于宽大的案台之前,柔美的娇躯背抵着冰冷的案台。 有几分心惊,血液流窜得飞快。 微微睁开眸子,看到一张与往日截然不同的俊颜就在眼前。他的眼眸是那般深沉,被欲望染成漆黑带着被她衣裳印上的红光,挺直的鼻梁,刚毅冷薄的嘴角。 才看一眼,他已欺上玫瑰芳唇。 舌尖灵巧地窜进她的檀口,搅弄着满腔的甜蜜。 醉人似酒般芬芳,那藏着蜜津的小嘴比上等的佳酿还要令人迷醉,芳醇令他舍不得离去,反复搅弄着她。 “喜欢吗?”他声音低沉嘎哑,充满了磁性,听在耳中如上等的琴音。 像从遥远海岸边吹来了暖风,潮水也一波比一波热烈地冲上沙滩。 洁白的柔夷紧紧圈着他,在张嘴喘息的瞬间轻“恩”了一声。 淡淡的桃花气息飘散在空气之中,空气逐渐上升一点温度,暖意包围着他们。 悸动的柔波在心底荡漾。 轻风吹皱了一池春水。 大眼迷蒙,依然妩媚更多了种自体内的风情。 他的热吻,如上次那般炙烈,透露着属于男人的掠夺本能,令人无法忽略的强悍一如他平日冷硬的作风。 不甚温柔,缠在腰间的大掌也是紧而有力的。 可是,她喜欢 喜欢这样被他紧紧箍住,宛若被重视的珍宝;喜欢这样被他肆意吻着,好象这样才接触到他的本性。 她勾着他的脖子,朦胧地想着。 丁香小舌在不知不觉间开始回应,与他的舌纠缠在一起。 犹如最亲密的情人,他们热情而炙烈地交换着彼此的呼吸 半眯的双眸,咏唱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自己嫣红的脸颊,身躯已开始烫。当他俯下身时,她再次慌乱地闭上眼睛,惟恐他瞧清楚自己眼中的惊恐。 陌生的情欲在他反复的逗弄撩拨逐渐复苏。 原来这就是男人与女人之间的游戏。 她不明白,花月楼的男人和女人也会产生这样奇妙的感觉吗? 深沉的眸子始终半眯,掩饰住满心的激狂。 太久没有女人了,才会如此冲动,莫名地想立刻撕碎她的衣裳,埋入她的体内快意驰骋一番。 欲望已被挑起,便如洪水猛兽一般难以阻挡,尤其他们现在的状况。 “恩”当他再次沿着细嫩的耳垂、脖子往下吮吻添弄之时,迷人的**再也忍不住窜入他的耳中。 那是世间最动听的声音。 “好好感受”气息沉重,比酒还醇。 高大的身子往前一顶,身下的火热硬挺恰好置身于她柔软的双腿之间。 隔着薄薄衣料,仍然抵抗不住令人眩晕的快感。 二人几乎同时轻吟出声。 阁昱大手一抬,空气中响起了轻微的扯裂声。 雪白的丰盈,在微愠的空气中挺立,深黑如幽潭般的双眸瞬间沉下,火热的双唇便吮了上去。 “啊”只觉得胸前一凉,等咏唱意识到他正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带给她奇妙感觉的双唇正肆无忌惮地挑动着殷红的梅花。 而他的手,狡猾而熟练地探进她的亵裤,摸向柔嫩的腿间 柔嫩滑腻的肌肤,犹如上等的天鹅绒让人爱不释手,情难自襟。 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青筋直跳。 他狂噬着口中如梅的红端,**吮咬。 “大王”一丝丝羞涩,她下意识收起双腿,想抗拒。 “恩?”他微微抬眸,含住暴露在空气中的另一只粉嫩“好好感受” 说罢,修长的手指突然一探,滑入她如丝般润滑的幽谷中。 “大王”仿佛无法抵抗这突如其来的狂潮,整颗人整颗心都要被浪花卷起,她无措地捶着他的胸,不知道是否该使劲推开他还是 娇软的声音不知不觉化为了耳语,缠绵,动人。 他的手指找到了最神秘的核心,或轻或重地诱哄着她。 “舒服吧?记住要的就是这种感觉”尽管全身也要焚烧起来,暗沉如夜的眸子里全是她的容颜,他低低地说道。 “大王” 热焰迅猛地燃烧,她张开红唇轻唤,不过半句,又被充满渴望的男性薄唇堵住。 真要失控了。 他怎么可以摸她那里 不是说只是调教吗?可不要来真的啊她以为她可以控制住事情的展,却未料原来冷硬无比的男人也有如此狂肆无忌的一面。 她挣扎着仅剩的理智。 脑子里最后闪过这模糊的意识,又瞬间被兴奋和陌生的情潮所冲毁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 022调教 细雨纷飞,凉风阵阵。 雾气萦绕,温暖的书房内,两个紧密纠缠的身影,勾画出旖旎而诡异的风景。 狂肆的吮吻。 热情的爱fu。 “啊”破碎的声音断断续续。 他抬起头,盯着她几乎迷失的醉人表情。 热情迷人的小女人,她是个最单纯的妖精。 该死!可是,他不能动她。 自己却要被这炙火烧死了! “喜欢吧?”他恶劣的问。 “恩。”她羞涩又诚实地点头,不得不承认他刚刚带给自己的感觉真的很美好。 “感觉到了吧男人也喜欢这样的感觉”雪白的肌肤呈现在眼底,他深深地呼吸着。 想要她,全身从每根汗毛到心脏全都在呐喊着,渴望着要得到她!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让他如此冲动,如此狂热。 而她,却生涩地什么都没做而已! 突然,阁昱拢起对方敞开的红色绸衣,一把将尚在迷蒙之中的女人拉了起来。 “呃”咏唱猛然睁大眼睛,理智飞快地回到脑海之中。 刚刚 狭长的晶瞳闪烁着邪肆之光,他站立在面前宛若天神般威武,目光炯炯注视着她。 “如何?感觉很不错吧?”握紧着自己的手指,他没有表现出来。 视线定定地落在他的脸上。 邪恶的嘴角不是垂下,而是带着嘲讽地勾起轻笑。 哼!羞愤! 她不信刚刚他无动于衷,她明明清楚地感觉到阁昱在心里呻吟了一声,瞧见她暧昧又不屈的眼光,几乎按捺不住要抛却一切。 不可以! 她必须要保持完璧之身前去和亲。 嫁给邪君这个念头突然如闷雷击中了他,心口紧窒了半晌难以喘气,体内的欲火也降低了不少。 拳头握得更紧,极力压下这怪异的感觉,他猛然背过身。 面色紧绷,声音瞬间冷硬得让空气瞬间寒下几分:“本王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原来全是假装的风情,实则是一颗青涩难嚼的小青果!” 王八蛋! 敢如此“侮辱”她的魅力! 绝美的小脸气得要抽畜,她咬牙暗吸了好几口气,才缓缓转到他面前,扬起笑脸,道:“大王此言差矣!难道大王刚才不能因咏唱而投入其中?” “够了!”他陡然打断她“你要对付的是邪君,如果你觉得你那点本事也可以诱惑到他的话,那也太小看邪君了。” “哦?邪君又有何特别?” 阁昱悄悄平息体内的激动,此时提到邪君,他的心口就窜上阵阵火苗,眼神也越凌厉起来。 他咬牙道:“他是个眼光极高,外表尊贵俊美又骄傲的男人!也是一个狡猾诡异的男人!在女人之中如鱼得水,却没有一个女人能勾住他的心,否则,你以为本王费这么大精力训练你做什么!” 邪君竟然让阁昱说了这么一大串评价,或许真有他的特别之处。 咏唱盯着阁昱:“你确定美人计有效?” “本王只知道,只有女人才最容易接近他!而这个女人”他目光落在她身上“你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可惜你还需要多学习学习。” “学习勾引男人的本事吗?”杏眼一挑,她问,心底还为他适才的贬低而忿然。 “该死!在花月楼时,包三娘难道没有对你做任何调教吗?” 话题似乎又饶了回来,他说这么多,无非想告诉自己,这个女人根本没有一点足以吸引自己而已! 瞧见她红衣下若隐若现的柔嫩肌肤,他的身体还在痛地呐喊。 他必须找很多很多理由来阻止自己 咏唱眨眨被刺激得灼灼亮的眼睛,执意要揭穿他的伪装,凑上前暧昧地吐气:“大王,难道刚刚你没有一点反应吗?” 面无表情地一手推开满脸娇笑的人儿,粉嫩嫩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双营满星光的大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地看起来天真又妩媚。 他再次背过身去。 “曲咏唱,你太不了解男人了!是男人都会有欲望,这只是正常的反应而已!”这话告诉她,也告诉自己。 可恶! 再一次看到他用背影面对自己,咏唱撇撇唇,灵眸一转,她突然上前自背后抱住那劲瘦结实的腰杆,声音轻柔动人地唤着:“大王咏唱真表现那么差劲吗?” 坏家伙! 明明就是在躲避本小姐的魅力,还敢恶劣地指责本小姐,哼! 低手望见环在自己腰间的小手,肌肤晶莹。 身子竟然又不听话起疼来,一张冷峻的脸庞真要变绿了。 敢贬低我曲大小姐,这也太伤自尊了!管你是君王还是鬼王,本小姐偏跟你倔到底了,看你投降不投降。不明白为何非执意要得到他的认可,她将小脸大胆地蹭上他的背。 小手动了动,一个猝不及防,她恰好摸上了他下腹。 不过刹那间,如热铁般烫手的感觉已传到手心。 男人的俊颜顷刻变黑,倒吸了一口凉气,接着大掌一扣,便将身后娇嫩的人儿推了出去。 “啊!”咏唱未料他反应如此之大,被人大力一推脚步几乎站不稳,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子。 她咬起了唇,忿忿道:“大王你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明明自己对我也有渴望,还懦弱地不敢承认!不承认也罢,为何还找百般理由打击我” “大胆!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竟然敢指责他的不是!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就算他有错,也容不得一个冒牌公主,一个自己手中的棋子来指责! 没错,棋子而已,瞧他自己对此动了多大的情绪! 修长的身躯僵直了起来,清楚地看到她眼中不屈的光芒。 晶光闪动,似有水气氲满。 要哭了吗? 女人最喜欢做的便是撒娇,动不动就泪眼汪汪,想借此博取男人的同情和怜惜。可惜他不会! 不期然脑海中窜过一双泪眼。 瞳瞳 只有瞳瞳的眼泪曾经让他心痛过一次。 而他,在刚刚面对眼前故扮妖娆的曲咏唱之时,投入了漏*点,全然忘记了这个名字,此时突然一记起,恍然一盆冷水从头冰到脚。 咏唱定定地站着,抬起下巴,她当然没有哭。 从小便不喜欢哭,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哭的,所以唇角一撇,她反而笑了。 笑得灿烂,笑得妩媚,笑得迷人。 “大王,因为你是大王!你说是,没人敢说不是!”她笑得如三月里的桃花“你让抄家便抄家,你让和亲便和亲,这蒙舍天下是你的,百官百姓只为你转,呵呵。” 阁昱一言不,看着她笑,听着她讲。 “可是,做大王不能虚伪,不能摇摆不定,知道么?”抬起手指,她指着他,明媚的大眼中看不到恐惧“为什么一定要吞并三诏,为什么一定要与邪君和亲?下棋时死局都可以下成和局,蒙舍为何不能与其他三诏并立?” 阁昱冷眼看她,之前的热情至此已全部被浇灭。 他有耐心听她讲完,并不代表他会赞同她的话,妇人之见而已! 王者,说话岂能出尔反尔? 尤其他这样一个男人,生命中还从来没有因谁而改变过决定!虽然她的话让他吃惊,但是,她别以为自己的三言两语能打动他。 “你不愿意去和亲?”暂时撇开她的不敬,阁昱冷眉一挑问。 “不,身问蒙舍子民,大王说要,咏唱便会去做!”她话锋一回,又变得恭敬起来。 “好!那你便好好记住——你!曲咏唱!只是代表蒙舍去北诏和亲的公主而已!你记住自己的身份,记住自己该做的事便罢!”他面无表情,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悄悄起伏的胸膛却在掩饰自己的挣扎。 不知为何,这两天只要想到她要去邪君身边,心口总会涌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美人巧笑怜兮,她盈盈欠身,不卑不亢道:“咏唱从来没有自不量力地认为大王会因为我的话而改变主意,咏唱也会记得——自己只是一颗属于大王的棋子而已!” 深眸因这话猛然眯了起来。 她本来就是棋子,为何此话自她的嘴里吐出,听起来觉得刺耳? 面不改色,男人冷硬如石,仿佛她认识最初的模样。 “你知道就好!”杏眼瞥过他严峻的脸庞,咏唱优雅地整了整衣服,缓缓弯身,捡起掉落于地上的镶白狐毛的风衣,裹在身上。 “多谢大王当日答应亲自调教咏唱,或许大王说得对,咏唱以前可能高估自己。”顿了顿,她抓紧了手中风衣“大王平日国事繁忙,日后咏唱跟柯嬷嬷多多学习,不来麻烦大王了。” 冷唇一抿,他瞪着她的笑颜:“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语气轻柔地听不出这是她刻意在忤逆。 “你不想来了?”他语气有丝紧绷,为她的话语而不悦。 再次盈盈欠身,显得大方有礼。 “咏唱不敢麻烦大王,等咏唱觉得学习得差不多了,再来找大王验收,如何?” 盯着她的粉颊,蓦然想到慕千寻之前的坚持,他冷声道:“你要让慕千寻调教你?” 明眸闪过惊讶,慕千寻? 她没想过。 如果慕千寻对自己若刚才阁昱对自己那般她难以想象,起了一身小疙瘩,意识里有点不能接受。 红唇抿上优美的笑花。 不想再从樱桃般的小嘴里听到不中听的话语,阁昱不容拒绝地命令道:“本王的确忙碌,明日起,你两日来一次便好!”他有一股强烈的欲望——想掌握她的一切展动态。 咏唱垂下眼睫,不再打算多言:“那今日咏唱就先告退了。” 说完,她抬起明艳如朝霞般的小脸,朝面前的男人暧昧地眨眨眼,翩然而去。 留下僵直挺立的男人瞪大眼睛注视着那抹红色的背景。 修眉轻皱。 该死! 今天生的事情有点失控!实在不应该! 曲咏唱,这个女人他闭了闭眼,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有蛊惑人心的本事,连向来以自制力为豪的他也差点沉醉! 空气已经冰凉,指间还残留着属于她处子的芬芳,男人的手指动了动,抑郁地将目光投向微开的大门。 冷风吹了进来,轻轻掀起了案台上的纸张,也吹来了属于她身上桃花般芬芳的气息。 挺立的男人直直站着,仿佛已陷入了某种沉思之中 咏唱走过不久,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是小部落。 “禀告大王。” “进来吧。”阁昱斜躺在宽大的丝塌之上,双眸深沉。 自红影离开,他的心陷入了复杂的思念中。 瞳瞳 曲咏唱! 小部落瞧了眼大王较之平时冷漠的神色,在数步之遥站定,垂禀告:“大王,刚才探子已经回报,消息说邪君半月内定会来蒙舍。” “哦?”高大的身躯突然坐正,他抿起了嘴“消息确切?” 今天早朝过后,向阁昱报告的黑衣侍卫正是蒙舍探子营中的一个,那时还没有得到邪君要前来的确定消息。 小部落正色道:“是,邪君似乎是为了什么重要原因,不得不来蒙舍。” “什么原因?”阁昱狐疑地思索着。 “这个,探子们没打听出来,属下也不得而知了。” 阁昱站立起来,皱眉沉思了片刻,道:“其他诏王之中,暴君殇烈行事还算光明磊落,常在战场以技胜人;冷君由于银暝国地属偏远,与我三诏交往不多;而邪君楚弈却是个不可不防的人物。” 小部落静立听着大王冷静的分析。 关于四诏之间,关系一向复杂得很。 “小部落,你抓紧在大和城内安排好人马,一旦有邪君的消息,立刻回报!”阁昱沉声命令,邪君楚弈作风诡异,探子查不到他的踪迹也是正常,不过既然他要来蒙舍,必要时他一定会自动出现的。 先掌握他的行踪,也是必要之事。 “是,大王放心!” “没有其他事,你先退下吧。”阁昱揉了揉太阳穴,一上午的忙碌尤其被那个桃花女人一搅和,他觉得自己需要清净一下。 小部落疑惑地看看大王,见到的是一张严肃略显疲惫的脸孔。 “大王好好休息,属下先行告退!”再看大王一眼,小部落不禁想到半个时辰前匆匆出门,消失在雨雾中的红色身影,有点迷惑起来。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 023意外 宫灯高悬,细雨斜飞。 空气里透出清凉。 直到晚膳之时,咏唱依然神思恍惚,尚未从今日的意乱情迷中恢复过来。她思前想后,得出了一个令自己都吃惊的结论,那就是——她好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上恶君那家伙了! 否则她怎么可能在他邪恶调教自己的时候,没有冲动地给他一拳呢? 怎么还会脸红心跳,无力抗拒呢? 她想过,若是换成其他男人,别说主动挑逗对方,只要对方敢对自己做出如此无礼之事,她一定一脚揣断那人的命根子。 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 这种感觉像细雨一般柔柔地敲到心上,又带着冰凉。 他对自己也有所感觉吗?还是如他所说,只是男人正常的反应而已? 清丽脱俗的容颜,在忽闪的灯光下像雾中芍药,若隐若现。秀气的柳眉一会轻皱,一会舒开,明若湖水的眸子被长睫给覆住。 丫头眨眨眼睛,看着小姐嘴角含笑,粉颊润红,彷佛带着一丝羞怯,她盯着这张表情变幻莫测的容颜好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姐,今日是不是生什么事了?看你整天都魂不守舍的。” 亮如晨星的眸子,在长长的眼睫下,彷佛羞不自禁般。 一听到丫头的问话,咏唱飞快地收起心思,薄嗔道:“坏丫头,我哪有魂不守舍!” “还说没有?”丫头特意靠近她,好奇地盯着她“小姐,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不能跟丫头说说吗?” “哪有什么特别的事!”咏唱给了丫头一个大白眼“都怪我平时把你宠坏了,你这丫头越来越多嘴了!” 说起外人听?多丢人哪! 今日的事也不知道怎么了,总之跟她预测得不一样。那样的令人无措的迷乱只能放在心中,成为一个她只有自个儿才知道的秘密。 见小姐表现如此异常,丫头更加好奇了,她吐吐舌头不死心地又问:“是不是小姐跟大王之间生了什么?” 据她这个聪明伶俐的丫头观察,小姐的反应有点像有点像怀春的少女 咏唱瞧见她狐疑的眼神,一个手指瞧在她头顶,努力镇定道:“坏丫头,尽往歪处想。不过,明日我得去百艺苑多多学习了。” “小姐又去百艺苑做什么?柯嬷嬷又安排了练习跳舞吗?”丫头吃惊地张眼。 咏唱摇头:“自然有事。你不必多问了。” 丫头绞着自己的辫,第一次感觉小姐似乎有了不能对她说的心事。 第二日。 天色空蒙,细雨绵绵如一层白雾。这样的天气依然藏着丝丝清冷,凉风吹过,让人丝微拂。 一袭紫色的绸衣,绸衣上以白色银线绣着盛开的牡丹,好一个粉雕玉琢的美人儿。 咏唱踏着轻盈优雅的步子穿过长廊,朝百艺苑走去。 百艺苑是个空气中弥漫着脂粉香的地方。自咏唱突然飞上枝头成为“公主”之后,姑娘们每日都打扮得花枝招展,梦想着幸运降临到自己身上。 咏唱没有惊动正在排练的女子,她顾自坐在偏厅之中慢慢地喝着茶。两名宫女安静地守立在门口,丫头小声地说道:“小姐,你又不来练舞,来这做什么?” “来看看落雪和飞扬啊。”她眉眼带笑,说得自然。 是的,从诏和宫回来,她充满信心的自尊受到了小小的打击。在对自己行为羞愤的同时也现了一个问题——一个青涩的女人是无法掌控男人的。 邪君,她没兴趣! 倒是那个冷硬如山又邪恶到让人咬牙的家伙,她非常有兴趣挑战一下他。生活嘛,既然无力去改变什么,那就制造一点乐趣吧。她,曲咏唱,不该这么被动的! 她要把握状况,她要主动出击,她要让那个无视于自己的魅力睁眼瞎悔到肠子青 所以,她决定先跟来自花月楼的两位头牌姑娘讨教讨教,总能收获点对付那恶君的办法。 丫头正想再问,只听见门口的宫女对外面来人的请安:“奴婢参见萍妃娘娘。” 咏唱连忙起身,看向门口娇美的身影,丫头赶紧施礼。 “咏唱见过萍妃娘娘。”她嘴角含笑,看起来神采飞扬。 萍妃微笑道:“公主多礼了,该是本宫有礼才是。” 二人坐下,宫女奉上热茶。 萍妃看了看咏唱,语气轻柔:“数日不见,公主越来越美丽了。怪不得大王当日能一眼挑中你做公主,果然是风华绝代。” 以袖掩嘴,咏唱喝了口茶,谦虚一笑:“娘娘过奖了,大王能看上咏唱,只是咏唱的运气罢了!” 纯属运气,因为她压根没有想过会由一个艺妓变成和亲公主,世事多变,她更没想到后面的事情还会展成现在这样。 “公主最近过得如何?听说大王每天亲自为你指导?”萍妃看着她,大家只知道羡慕她成为了公主,还能嫁去北诏做妃子,连大王也亲自教她学习各种技能,这是任何人都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恩。咏唱笨拙,还有好多需要学习之处。以后还要向娘娘讨教呢。”一想到所谓的“指导”咏唱差点没吐上一口鲜血,那根本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笑得明艳如花的人儿已朝门外看了三四遍,还不见飞扬的身影。 萍妃笑道:“那落雪与飞扬姐妹也是不可多得的佳人,若换了其他大王,说不定早已收入了后宫。” 细长的柳眉一皱,咏唱心中闪过一丝怪异:“若是大王将她们收入后宫,娘娘难道不介意吗?” “呵呵,自古以来,哪个君王后宫之中没有佳丽无数?本宫只是一小小妃子,又不是国妃,拿什么来介意?只要大王喜欢,天下女子他都可以收进后宫。”萍妃自嘲地笑了笑。 “娘娘此话差矣!如果大王只是一时兴起,就将人收入后宫,他一个人能顾得过来吗?如果只有国妃才有资格介意,那其他被冷落的女子岂非被耽误了一生的幸福?”明亮的眸子燃烧着晶芒之焰,她最反感那些君王后宫数不清的女人,简直就是可恶! 在这里不得不夸赞一下她家老曲了,自貌美如花的娘离世之后,老曲忠贞不二独自养大了她。所以,光凭这点,老曲也可以立个“贞洁牌坊”了。 萍妃闪过惊讶之色,没料到咏唱竟说出这等大胆的言辞,她叹息道:“或许等公主嫁到北诏后就会有所体会了。后宫的女子哪能那么容易改变什么,除非得到君王的宠爱可那又何其不易。” 她语气中不无透露着落寞,阁昱也曾因欣赏她的艺能而对她宠爱过一段时间,可惜,她没有那份魅力留住大王的心。 “君王又如何?如果不爱,就该让后宫中的女子自由选择去路。”咏唱抬高声音道。 萍妃道:“大王的确已经这样做了。公主进宫也有不少时日,该知道其实蒙舍后宫现在并没有几个妃子了。” “他让妃子们都自行离去?怎么可能?”咏唱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她真是现在才知道后宫的状况,那家伙不是色君吗?太奇怪了! 萍妃苦笑一下:“因为大王不会再爱上其他女人了,而那些妃子觉得继续留在后宫也没有了被宠幸的希望,不如离去。像本宫这般好歹有个百艺苑做寄托才得已留下” 爱上其他女人?难道那恶君已经有爱的女人了?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蓦然一惊,水眸也闪烁了起来。 再看萍妃神情无限失意与落寞,咏唱不由地抿起了红唇:“我们大王像石头一样冷硬,他也会爱人吗?” “当然会!他的爱比春风还温柔”萍妃的语气里充满了羡慕和向往。 比春风还温柔?曲咏唱不屑的撇撇唇。如果是真的,那真是跟公鸡下蛋一样希奇了,无法想像那样一张严肃冷峻的脸庞温柔起来是什么样子。 “没想到大王也会宠爱女人!”话里不觉透着连自己也没有觉察到的酸意。 萍妃将目光投向门外,门外小雨纷纷扬扬,将地面打湿,地上的花瓣一朵朵像冰凉的雪花。 她想起了一个娇柔如花瓣的女子。 对上咏唱明艳动人的五官,萍妃皱眉注视着她:“大王当然会宠爱女人。你无法想象当他面对自己心爱的女人时那种温柔足以令任何女人无可自拔” 手指一紧,咏唱无意识地抓住了自己的袖口,不解地问:“那家伙我是说大王有心爱的女人?” 萍妃点点头,目光凄迷。曾经,不只是她,后宫所有的妃子都为那个幸福的小女人嫉妒过,黯然神伤过,因为大王的目光再也没有看向其他人。 水一样的眸子惊得睁了开来,咏唱紧紧地盯着萍妃:“他他喜欢的人是谁?” 怎么可能? 她入宫这么久,怎么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也没有看到他对任何女子特别过,他竟然有心爱的女人,还很宠爱她,很温柔地待她 心口突然涌过一股难以言预的复杂情愫,她的袖口不自觉抓得更紧了。 萍妃收回目光,嘴角也扯开一抹轻笑:“她叫瞳瞳,一个看起来单纯如蔷薇花的女子。” “瞳瞳?宫中之人吗?”这名字很陌生,她确定自己没听过。 “曾经在宫里,后来不见了。” “不见了?是走了还是死了?”她好奇地追问。 萍妃认真地看着咏唱,摇摇头,声音中充满了感伤:“不知道。大家从来没见过那么温柔体贴的大王但是有一天瞳瞳姑娘突然消失了,没有人知道生了什么事?也没有人敢去问大王,因为大王在一夜之间也变了此后,也没人再敢提起瞳瞳这个名字。” “所以,大王后来就变成了不会笑的大王,所以大家都怕他?”咏唱说完,轻轻咬住了下唇。 瞳瞳? 这中间到底生什么事? 心像被什么咬了一口,又让人好奇地恨不得立刻去问个究竟。她努力维持着笑容,无法否认自己真的越来越对那家伙的事情感兴趣了。 “好了,时辰不早,本宫该回去了。”萍妃抬起眸子惊觉自己说得太多,还好,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贴身丫头“刚刚本宫跟公主说的,公主知道就好,别再跟外人提起了。” 咏唱点点头:“娘娘放心,咏唱不是多嘴之人。” 她当然不会去告诉别人,但是此事她记下了,有机会她要去弄个明白。既然那恶君可以对别的女人温柔,为何就不能喜欢上自己呢? 她要他喜欢自己这个念头瞬间定格在脑海之中。 “公主先等着,本宫这就命人将落雪、飞扬姐妹找来与你叙叙。”萍妃不再多谈,拢起宽大的袖口,神色黯然地朝门外走去。 纷纷细雨中,雕梁画栋的王宫内苑,增添了一抹朦胧之美。 屋内水一般柔美的玉人儿,因萍妃无心透露的话语而陷入了沉思之中。 丫头为小姐再次泡上一杯热茶,轻声道:“小姐,你在想那位瞳瞳姑娘的事?” “你都听到了,还问我!”咏唱看她一眼,心不在焉的回答。 “可是,丫头有很多不明白啊。”丫头嘟嘟嘴“那个瞳瞳姑娘究竟哪里去了?大王一定是爱极了她,要不然怎么会” “好了好了,你这丫头越来越多嘴了!”咏唱不耐烦的挥挥手,娇嫩的粉颊微微鼓起。 郁闷! 本来她就够郁闷了,又听萍妃这么一说,没来由地就自胸口涌上一口闷气,弄得她压抑不住烦躁。 可恶的恶君,王八蛋、死贼相、棺材脸、她道他不会对女人笑,不会对女人温柔呢,结果他还可以比春风都温柔! 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刺激人! 瞧她这国色天香又可爱迷人的曲大小姐在眼前,他都不会怜惜,原来是心底已经有了人 偏偏他昨日邪肆的行为已将她这一池春水搅皱。 可恶可恶! 不服输,坚决不服输! 她可以小小地承认一下,是有那么一点点被他吸引,好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他,谁叫他生得一副好皮囊。 可是,现在他的事这般让人郁闷,她一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曲咏唱,拿出你的本领给他点颜色看看!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24离 “哼,坏家伙,你就等着瞧吧!”咏唱撇撇红唇,顺手端起桌上的茶杯就喝了下去。 “小姐”见小姐不顾风度地一口气灌下大杯热茶,丫头想阻止已来不及。 “噗——!”一口气自咏唱的小嘴中喷了出来,晶莹的粉颊通红,不住地拿手扇着风“坏丫头,这次你可是坏到家害小姐我了” “小姐我不是故意的,那茶是刚刚泡上的啦”丫头一边帮小姐顺着背,一边急急解释。 “咳咳”都说人倒霉喝凉水也塞牙缝,她肯定是太倒霉了,喝热水也塞牙缝!这几天用膳舌头肯定是食不知味了! 就在此时,门口出现两个窈窕的身影,风姿绰约,正是落雪与飞扬。 飞扬一进门,便见咏唱满脸通红地直喘气,不若平日里那般妩媚迷人,倒显得娇俏可爱。 “咏唱,你没事吧?” 关心的声音传到耳边,咏唱抬眼一看,只见粉红衣裳的飞扬快步上前扶住她,正立在门口的是白衣飘飘的落雪。 落雪凝眉注视着她,没有说话,风掀起了她雪白的衣角。 咏唱突然现她瘦了不少。 “我没事”止住喘息,她站直了身子感激地看看飞扬,又朝落雪微笑着。 落雪走过来,注视着眼前越水嫩美丽的庞脸,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回以微笑:“落雪见过公主。” “落雪你怎么也跟我这么客套!”咏唱皱起了眉头。 飞扬惊呼一声:“哎呀,我也忘记给公主请安了。” 咏唱睨向她:“飞扬,怎么连你也跟我开起玩笑来了,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我们三个是好朋友啊!”落雪垂下眼睫,声音不卑不亢:“既是公主,自然就有身份之别。落雪和飞扬只是王宫内的艺伶而已。” “落雪!”咏唱提高了声音,她上前握住落雪的手“你再这么说我可要生气啦。” 她,曲咏唱是很讲意气,也很珍惜朋友的。 飞扬拉拉落雪,道:“姐姐,咏唱对我们很真诚的呢,还特意来看我们,呵呵。” 咏唱一听,露出了笑容:“飞扬说得对,我们一起自花月楼入宫,我不会因为自己一时的幸运就忘记了过去的朋友。” 落雪表情微微松动了开来,缓缓露出笑意:“你来找我们是有事吧?” “呃”咏唱这才想到自己前来的目的,小脸突然一热,回头吩咐丫头“丫头,过去把门关上。” “是,小姐。”丫头狐疑地关上门,将两名守门的宫女隔绝在门外。小姐这两天举止异常,让人感觉神秘兮兮,不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事? 三人一同坐在桌旁。 咏唱清了清嗓子,水眸扫过落雪与飞扬清丽的脸庞。 一想到那又臭又硬让人羞愤的恶君,她顿时抛开了顾忌,轻启红唇:“实不相蛮,我今日来前,的确有问题向那么讨教。” “什么事?”飞扬看她神色有丝怪异,笑问道。 咏唱缓缓道:“你们也知道,入选公主就是为了去北诏和亲。这后宫女子若是得不到宠爱,只怕一辈子得孤独清冷地生活,直到老死宫中。我听说那邪君温柔多情,却没有钟情于任何一人。” “你想我们帮你什么?”落雪问道。 “我不想将来孤单地老死在北诏王宫。”咏唱说得令人动情“你们都曾是花月楼的头牌姑娘,我想知道,要勾住男人的心有什么好的办法?” “你想勾住邪君的心?”落雪的目光定定地注视她。 飞扬道:“我理解咏唱的想法。咏唱你这么美丽出色,邪君一定会被你吸引的。” 轻扬红唇,咏唱没有否认她们的话。 事实上,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现在她最想尝试去勾住的是那个冷面恶君的心! “收服男人,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呢?” 她直接的话语让飞扬和丫头不禁同时露出娇羞之色。丫头吃惊地看了看小姐,难不成这也是大王要小姐学习的吗? 飞扬不好意思地看了咏唱一眼,道:“我在花月楼只是跳舞,他们喜欢看我跳舞愿意捧场,收服男人,这个我也不大懂。” 落雪抬起眼,漆黑的瞳孔里闪过一抹亮光,她轻笑道:“咏唱真是有心之人。其实这方面,我和飞扬真帮不上你什么,不过” “不过什么?”大眼闪亮,带着希冀。 “不过你可以去花月楼跟包三娘或者其他姐妹们讨教,她们在这方面都很有一套自己的本事,一定可以帮到你。”落雪说得平静无波。 飞扬咬着唇点点头,想到花月楼夜间里的一幕一幕,她秀美的脸庞上渐渐飞起两朵云霞。 丫头忍不住插嘴道:“小姐,你非要学那个什么的吗?我们可不能随便出宫啊!”咏唱睨她一眼:“本小姐自有打算。今日落雪飞扬虽然未教授我什么,却给了我一个绝好的主意,呵呵。” 丫头急得几乎要跺脚,什么绝好的主意! 不仅是大王,柯嬷嬷也天天要来查看小姐的训练进展,小姐要怎么出宫啊?这不摆明了是冒险的馊主意吗?丫头鼓着腮看了看淡定喝茶的落雪一眼,无奈地嘟嘟嘴,她的好小姐是牛脾气,大约决定了便难以更改了! “小姐,你真决定要去花月楼?”丫头不死心的问道。 “那是当然,你何时见本小姐说出来没去做了?”咏唱微笑着点头,一脸的坚定,她从来都是个说做便做的女子。 丫头转到她身前,继续努力劝说:“可是小姐你打算偷溜出去吗那样太危险了,大王要知道会怪罪的!” 要去花月楼自然是偷溜比较方便,咏唱才不会傻得去跟恶君那家伙请示。当然事情总是有危险,不过她已经在刹那间做好打算了。 “有挑战才有乐趣!”这主意越想越有劲,她转头面对落雪、飞扬“我已经决定了,回去花月楼看看包三娘和迷人也不错。” 落雪淡淡地笑着,眸光明亮地闪了闪,道:“代我和飞扬跟三娘问个好便是。” 飞扬担心道:“真不给大王请示吗?那一定要小心点了。宫里这边我和落雪会留意的。” 咏唱笑眼弯弯一脸兴奋:“放心,我会选最合适的时机才出去的。” 落雪盯着面前容光焕的娇颜,抿了抿嘴角的弧度,仿佛在沉思什么。 丫头偷偷翻了个白眼,暗叫:完蛋了! 最近小姐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竟然又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小姐每日喊着无聊,都会挖空心思想点歪主意,否则就打不了日子般难受,结果晃着一张脱俗的容颜在外面闯了一堆又一堆的祸,让人目瞪口呆。 后来老爷知道了,抱着殷切的希望请来了师傅,专门负责教导小姐大家闺秀的礼仪规范等,小姐天资聪颖,很快变让自己变得“文文静静”在老爷面前斯文秀气得很,逗得老爷笑得合不拢嘴。 小姐似乎要回复本性了,她怎么那么容易相信小姐会露几个妩媚迷人的微笑,会盈盈款款走路就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了呢! 老天保佑! 从这一刻,丫头已经开始祈祷了 两日后,天已放晴。 青光明媚,处处莺歌燕舞,柳绿花红,一派醉人的青光。 一体态纤细修长的白衣公子轻步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 净白的脸上尽是潇洒迷人的笑容,惹得路边望见这俊美容颜的姑娘们莫不芳心乱跳。 她便是乔装出宫的咏唱。 阁昱那边两日报告一次,柯嬷嬷那边她谎称不适,告假一天。嘿,自那日接受落雪的建议之后,她便精心研究出宫之法,现在都算好了时间,早上才去过诏和宫,那家伙这一两天暂时都不会找她了。 外面的世界多美好,连空气都自由地令人忍不住张嘴多呼吸几口。 瞧见四周偷偷投射的爱慕目光,咏唱顽皮地朝那些姑娘们眨眨眼,只羞得她们一片嫣红。 总之,她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 阁昱好象这两日很忙,目光深沉了许多,早上看到她也没有多话,一副冷冰冰的模样。 难以想象这样的男人也会有如水的温柔,似火的漏*点,不过真不知该说他控制得很好,还是自己真的魅力不够! 前几日,那样几欲失控的情况下,他都没有失去理智地侵占她。 虽然不希望他真的占有了自己,但是除了羞愤,自尊也真的受到了小小的打击。 咏唱举步朝花月楼的方向走去,脑海中被近日来与阁昱相处的状况塞得满满。 她已经老实承认自己似乎对他有了很不一样的感觉,芳心为他而动了。 她要争取。 命运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转折,如果喜欢一个人,为什么不可以去争取? 但是,阁昱——真的是个坏家伙! 暗暗咬牙,咏唱娇美的容颜变得严肃,喜欢他就要乖乖听他的吗?听萍妃说起那个瞳瞳好象也是温柔如清泉的女子,在阁昱在面前一定是小鸟依人吧? 明眸闪闪亮,被心底的酸意所侵袭,也注满了更多的好奇。 这个娇美而意志坚定的人儿已经打定主意,离前去北诏和亲的日子还久,她非要让那块冷硬石头先为自己而动。 阁昱,你让我心动了,我也一定要让你为我臣服! 等着瞧,现在本小姐就去研究研究“美女心法”看本小姐回宫后怎么对付你! 美少年似乎太引人注目反倒不是件好事,瞧见一路上被人投来爱慕的眼光,咏唱很快便意识到了这点,却没有现两名目光精深的男人也在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往巷口里转了几圈再绕出来后,已成为了一个黑脸上长颗痔的男子。 没有了姑娘们的侧目,她怡然自得地找到了目的地。 花月楼。 自落雪、飞扬离去后,着实冷清了一段时间,在包三娘精明的调教下,这里的生意似乎比以前做得更红火。 咏唱一踏进花月楼的大门,便被两个陌生的姑娘一左一右簇拥起来。 “公子,里面请。”挽着她手臂的姑娘们笑颜如花,声音娇媚无比。 柳眉暗皱,她不动声色朝里面走。 大厅之中宾客不少,有怀抱美人调笑,有闭眼听曲的。 瞧他们锦衣玉袍,个个一脸陶醉模样,男人都喜欢这般风花雪月吗?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在前面的舞池中跳过舞,然后被那个冷面家伙带入了宫,命运再一次生改变,而珠帘背后,曾经是落雪的位置,今日琴音依旧动人,只是比起落雪的功力又差上几分。 正感叹着,身边姑娘开头问道:“公子面生,是第一次来花月楼吗?” 咏唱回神,一副财大气粗地模样笑道:“花月楼在大和城的名气如此响亮,本公子又怎会等到今日才第一次来呢?” “呵呵,那公子可有熟悉的姑娘?”左手边的姑娘笑得更欢。 能常来花月楼的人非富即贵,她们岂敢怠慢。 咏唱点点头,不动声色地挣脱她们:“不过本弓子已有一段时日未来花月楼了,以前跟落雪、飞扬姑娘倒是有点交情。” 二位姑娘一听,看了看她黑瘦的脸,更加笑得灿烂:“公子果然是花月楼的老宾客,只是那两位姐姐已经入宫去了,公子可愿意让我们姐妹招待?” 咏唱摆摆手:“二位先去忙吧,本公子想欣赏一下这优美的琴音。”说完,径自朝角落的位置走去。 雕栏玉砌看在眼中甚为熟悉,可惜里面来往穿梭的竟是好多陌生面容,看来包三娘又重新引进了不少新人。 她一边喝着飘着淡香的清茶,一边悄悄关注着女子们的一举一动,也观察着男人们的反应,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 直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传入耳中,咏唱吃惊地扬了扬眉——迷儿? 迷儿竟然成为了花月楼现在的头牌! 眼前立刻浮现起一张娇俏纯净的小脸,迷儿是个单纯的丫头,可是旁桌的那两个男人谈论的名字明明就是“迷儿”而且他们谈话间语气暧昧得令人难以接受。 如果真是迷儿,她真要去看一看。 有钱就是大爷! 片刻之后,咏唱被一位绿衣姑娘引到了后苑,反而先见到了包三娘。 包三娘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细嫩的皮肤保养得宜,当她说话时红唇会微微掀起,细长的丹凤眼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她上下打量了咏唱一番,露出疑惑的表情:“公子该是第一次来我花月楼吧?” 咏唱暗笑,包三娘就是包三娘,看人的眼光就像在估量一斤猪肉的价钱,而自己每次都这么不幸,看来该为她一点惊讶才行! “三娘每日都要招呼那么多客人,该是人多眼花,不记得在下了吧!” 包三娘自次定睛看了看,的确感觉有点熟悉。 “怎样?是不是感觉有点熟悉?我记得原来三娘对在下还蛮喜欢的呢!”压低了声音,咏唱笑得狡猾。 “公子怎么称呼?”包三娘眯起眼问。 “呵呵。”咏唱本想再逗弄一下包三娘,但考虑到时间紧张,于是弯眉一笑“三娘真的认不出我么?” 她恢复了细嫩柔美的声音,拔下脸上的大痔,那灿烂的笑容令一张黑颜顿时明亮起来。 包三娘自道识人无数,仍目瞪口呆了一番。 这声音,这身材这笑容 意外,太意外了! “咏唱公主?”她差点结巴。 第一次看到包三娘这样的表情,咏唱咯咯笑了起来,一把坐到椅子上:“三娘总算看清楚了,呵呵。” 包三娘瞪大眼道:“咏唱你不是在宫里做公主了吗?怎地这副模样回到花月楼?” 咏唱妩媚地眨眨眼道:“咏唱是挂念三娘,才特意回来看你的。” 凤眼一眯,包三娘不信,特意回来看自己哪能这副装扮,不过咏唱的话还是不由地让她心中流过丝丝喜悦。 “呵呵,好吧,骗不了三娘。咏唱偷偷回来花月楼的确是有事请教的。” “什么事?” 咏唱看了看包三娘,缓缓道:“三娘人脉广消息灵,想必也有所耳闻。咏唱有幸被大王选为公主,将代表蒙舍前去北诏和亲,只是据说那邪君眼高于顶,没有女人能抓住他的心。咏唱纵有一身舞艺,只怕到了北诏也难以得到邪君宠爱,最后落得独守清宫所以,咏唱这次纯属个人意愿,想跟三娘讨教点办法。” 包三娘一听,先是吃惊很快便眉开眼笑起来。 原来咏唱特意回来花月楼,是想学学怎么吸引男人啊!不过,以咏唱的姿色和才艺,已经具备了最佳的条件,如果再学点技巧只怕没有男人不会被吸引了。 “花月楼是什么地方,大家都知道。你要真要学?”包三娘眼角一瞥,问道。 咏唱暗暗吸了口气,狠狠地点点头,她只是看看学学而已嘛,并不一定能用上呢!想到阁昱对自己的行为,又想起萍妃说他对那个瞳瞳的温柔似水,她便觉得一股恶气涌了上来。 事已至此,她怎么可能改变主意! 她要学有所成,再去让王宫中那个臭着脸的恶冰男见识见识! 包三娘笑笑:“好!咏唱你虽在花月楼呆过一段时日,倒也是个单纯的姑娘家,三娘这就让你去见识一下真正的男女之事。”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25暴露 一直知道“青楼”二字的含义,也在这座“青楼”中住过一段时日,但是,当咏唱随着包三娘踏进另一座被隔开的后苑之时,便感觉到了完全不一样的气氛。 片片嫩绿中,团团摇曳里,争相斗艳的色泽。 园子里很安静,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熏香,仿佛妩媚娇俏的花容,被小风一吹,感觉那片景致,变成了姑娘飞舞的裙畔,引人心神荡漾。 一扇小门而进,原来花月楼还有此隐蔽之地。 包三娘看到咏唱一脸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来花月楼的多是官家之人,他们不喜欢被人打扰。不过,我这后苑每间屋子的设计倒也有点特别之处。” “有何特别之处?” “一会你就知道了,跟我来。”包三娘笑得神秘。 进入一间布置精致的厢房,包三娘轻轻按动一个隐秘的机关,只见墙上的巨大画卷往上一卷,便露出一个古色的铜环。 铜环一拉,右侧地上的石砖竟然裂开了一条缝。 画卷落下,一切恢复原样。 咏唱一言未,暗暗惊奇地随包三娘走下石阶,前面竟是长长的通道,通道内有点暗,包三娘点燃了壁上的一盏小灯。 再往里走几步,便隐约可听见断断续续的呻吟与气喘声从四周传来。 这是 咏唱不禁小脸一热,这种声音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令人脸红的画面。 包三娘扬起嘴角,不以为然地笑笑:“这是密室,除了我没有人知道。咏唱你好歹也是花月楼走出去的姑娘,三娘我也没把你当外人。” “恩。” 越往里走,那些参杂着痛苦与愉悦的声音就更清楚,更多。 包三娘突然站定,回头道:“在这里,你可以观察到很多东西。” 咏唱顺着包三娘的目光看去,这才现,原来墙壁两边每间隔不远就有着一个小小的洞孔。 她好奇地将眼凑了过去。 咻 小脸差点冒出了白烟,幸好灯光灰暗,掩饰住了她突然窜上的红晕。 包三娘明了地盯着她的容颜,眼中带笑:“花月楼本就是青楼,能教给你最多的只能是这些了。男女之间感情很重要,身体上能否取悦对方也很重要。这没有什么好害羞的,咏唱你慢慢欣赏吧!三娘我先去忙了。” 那些引人遐思暧昧致极的声音就在耳边,咏唱确实不好意思,但无法否认包三娘说的就是事实。 “谢谢三娘。”突然想到了什么,她连忙又问:“三娘,迷儿现在真的是花月楼的头牌吗?” 包三娘看她一眼,答道:“是。” “呃”她真的难以想象,印象里迷儿似乎没什么特别的技艺啊! “听闻邪君阅人无数,要想勾住他的人,或许你也可以跟迷儿学习学习。”包三娘说着转身踏上台阶“开关就在这里,你出来时拉下铜环即可。” “三娘”咏唱还想再问问迷儿的事,三娘风韵有致的身躯已经消失在阶梯上头。 原来这是包三娘秘密监工的地方。 女人近乎痛苦的**。 男人如野兽般的喘息和吼声 一声声,像波浪一样传入耳中。 咏唱咽了咽口水,觉得口干舌躁起来,刚刚只惊鸿一瞥,那男女交缠的画面便印在了脑海之中。 害羞什么,都来到了这烟花之地,不看白不看! 仔细看仔细想,研究研究 她提醒着自己,压抑住扑通乱跳的心,再次将眼睛凑到洞孔前。 洞孔的视角刚刚好正对着屋内的大床,铺着火红被褥的大床上,一具雪白的女性侗体被一个黝黑结实的男人身躯狠狠压着。 咏唱看不清他们的脸,声音隐约可闻。 只见男人一双大手肆无忌惮地揉搓着女人的丰盈,一边搓一边低头重重地吮吻着她胸前的红色顶端。 女人仰着头,一头黑散落在红色的床单上,她张开红唇尽情地呻吟。 “叫啊本少爷要你叫来听听!”那男人双手下移,摸上女人白嫩的腿间。 “啊恩啊”女人便听话地娇叫起来,声音柔媚入骨。 男人哈哈大笑一声,突然下身一挺,近乎野蛮地闯进了女人的体内。 疯狂而激烈的撞击,震得整张大床都忍不住剧烈地晃动起来。 两个炽热的身体,就这样充满漏*点的纠结到一起,不停的率动着,冲击着,摩擦着彼此的兴奋点,一遍遍的沉沦,一遍遍的释放。 空气中传来男人满足的呐喊声。 如同战争一般,那对男女看起来都很投入,噬骨的声音从断断续续飘出 咏唱慌忙背过身子,仿佛自己做了亏心事一般,靠在墙上难以呼吸了。她抓紧了自己的衣裳,两颊热得冒火,心跳也变得剧烈起来。 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她大口大口地吐着气。 这这这嫩嫩的脸蛋泛着羞涩的红润,水嫩的唇略显尴尬地娇羞着,轻声低语,就像在说给自己听:“太过激烈了吧!” 青楼的大部分女子都这样生存着? 男人们在这样的时刻真的很快乐吗? 她看不清他们的脸,但是,她感觉自己的心被强烈地震住了。 想到那日阁昱也曾邪恶地对待自己,让她浑身软陷入了迷蒙的感觉之中 可是,事后想来,那是因为她对他有着喜欢才会有所感觉。 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含羞闭上,而绝丽的小脸若红色水晶苹果般僵硬着。 好象有一双琥珀色闪着晶莹光亮的眸子火一般地注视着她。 那日的感觉又升了上来,好象要溶化在他的漏*点里,她只能无力的攀附着他,感受着他的吻,他甘甜的气息。 无法想象跟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做着这种事情是怎样的痛苦! 耳边还充斥着男女淫荡的交合声,咏唱快上前远离了几步。 此处的声音似乎比较奇怪。 这次,她已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搓了搓自己火热的双颊,她再次小心而好奇地往里看去。 只见一橘色衣裳的女子半跪在床塌前,塌上躺着一具男性的身躯,是男人在放肆地呻吟。 他大手一抓抓住女子的头,女子便低着头俯下身子,舔舔嘴唇,开始上下其手的扒他的衣服。胸膛被撩开,她白白的手指又开始去脱他的亵裤,然后唰地将其拉扯掉。 男人也飞快地扯下她身上的衣裳,一具雪白的娇躯散着晶莹的光泽暴露在空气中,女人丝毫不以为羞媚笑着,缓缓将红艳的双唇往男人身下凑去 而那个女人也因他双手的触碰娇喘连连,浑身颤抖着,兴奋着,快愉的呻吟轻逸出口。 咏唱大眼一闭,脑袋嗡地一声被冲击得满满地。 她分明看到了男人舒服地闭着眼,一脸的陶醉。难道这就是取悦男人的方式? 不! 她再大胆也觉得自己可能做不出来! 这也太那个了 恶君英挺的五官突然出现在眼前,冷薄的嘴唇似乎带着无限的魅力,琥珀色的瞳眸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 晕,怎么连幻觉都出来了! 水嫩的脸颊完全变成了一片绯红,好在这里只有她自己。 娇柔的身躯被刚刚看到的景象和耳边的魔音刺激得热血沸腾,体内似有一把火在燃烧。 漂亮的脸颊上布满羞涩的红晕,一张柔嫩的唇瓣忍不住长长呼出一口气。 突然,她想到了阁昱鄙视的嘲笑,于是挺直了脊梁拍拍自己的胸脯。 曲咏唱,镇定点,又不是你在做,只是看看而已。 不就是特意来见识学习的吗?虽然这景象有点出乎自己的意料,不过多看几眼就没问题了! 连续好几个小洞她都一一凑上了几眼。 看到了一幕幕不同的景象,而这两排屋子里似乎都在上演着男女漏*点,各种奇怪的姿势和动作让她从瞠目结舌到知觉麻木。 尤其看到其中有曾经认识的姐妹,心底更是窜起一种无法描述的感觉。 他们一定不知道花月楼还有此可以观察他们的秘间吧! 或许,就算他们知道了也无所谓。 最后,咏唱闪动着一双星眸,那里头泛起迷茫的淡淡薄雾,坐在通道最里头的地板上喘息。 心和思绪像被大海里最猛烈的浪花冲击着,将她冲到了遥远而陌生的孤岛上。 此刻,她总算完全看清了“花月楼”也总算见识到了男女间最神秘最隐秘的接触 对这个世界,她有了新的看法,对男人——的确也有了更多的认识。 要学以致用? 恐怕难! 直到心跳渐渐平息,咏唱缓缓起身准备回头走出去。 耳边隐约传来谈话声让她脚步一停, 透过洞口,只见一女子正侧对着这边,乌黑的秀如云,粉红的衣裳衬托她玲珑有致的身躯,这个背景好熟悉。 迷儿? 心中一惊,明媚的大眼睁大了开来。 是迷儿没错,在那女子转头的瞬间,她看清了她的脸。 迷儿对面坐着一个黑衣男人,男人坐得端正,只能隐约看到他的侧面,看起来年纪倒也不老。 二人在交谈。 迷儿妩媚地笑,咏唱吃惊地抿紧了双唇,她不知道原来迷儿也会笑得那般动人。 迷儿真的变了,浑身散着妩媚动人的风韵,不再是原来跟在自己身边那个柔柔怯怯的小丫头。 荡漾着迷雾的水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屋内的两人。 如今迷儿是这里的头牌姑娘,他们的举止也跟所有屋子里的其他男女不一样,一股怪异涌上咏唱的心头。 迷儿一直在说着话,看不清男人的表情,大约很严肃。 他们看起来实在不像是花月楼的宾主关系,看那男人浑身冷然而肃杀的气息,让人更加疑惑。 正当咏唱纳闷胡猜时,只见黑衣男人突然起身,将一直握在手中的剑放到了桌上,然后一个大力将迷儿拖到了怀中。 迷儿千娇百媚地笑着,看不出一丝不愿。 她身上那身若隐若现的薄沙被扯掉,将诱人的曲线完全暴露在男人的注视下。均匀而修长的四肢,柔嫩得仿佛随时会滴出水,像一块诱人的嫩玉。 男人吻住了她。 **传了出来。 接下来的展或许跟其他屋子里生的没什么两样,咏唱已经没有兴趣看下去,她的脑海被迷儿和黑衣人奇怪的相处迷惑了。 生活就是这样,随时生着你无法预料的事情。 每个人都会因生活而改变,因时间而改变。 迷儿,这样的道路对她来说是好还是坏 冷汗再次流了下来。 命运真的是很奇怪的东西,人真的可以靠自己改变么? 改变,定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定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吧! 粉嫩的红唇动了动,咏唱抬起灼亮的眸子,心思还在震惊只中。 媚惑男人? 她轻喃道:“真不知道还要不要讨教了” 夕阳西下,春风中荡漾着丝丝暖意。 王宫里玉泉假山,清风拂柳,看起来景致怡人。 一个玉琢般的女子,身穿白绸衣,衣上白银线绣着白色水仙,绰约绝伦,她缓步走在通往诏和宫的长廊上。 远远地,一个体态修长的男人,衣袂飘飘,独自立在长廊那头的假山旁。 看了看那抹挺拔的身影,女子眸光一亮暗吸了口气,继续举步前行。 独对夕阳,漫天绯红的霞光。 阁昱沉默地挺立着,玉样的容颜有丝疏懒,射出了孤高凄艳的光芒。 小部落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旁边,陪着大王欣赏这落日的景致。 耳朵一动,听到了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回头,只见一个白衣女子盈盈走来。 乌黑的秀垂腰,在风中摆过美丽的弧度。 阁昱深沉的双眸一眯,认了出来。 是她——与咏唱一同献艺的女子,弹得一手绝美优雅的好琴,尤其是她柔柔的气质与瞳瞳有几分相似。 一把配刀,挡住了落雪的去路。 仿佛过于震惊,她粉红的双唇几乎要颤抖了起来。 原来小部落在眨眼间,以闪电般的度走进长廊,阻止了她的脚步。 大王近日似乎被烦恼困绕,好不容易欣赏落日余辉,享受这独自宁静的空间,他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打扰,尤其是这种不该出现在此的人。 落雪小脸一白,连忙欠身:“落雪见过大王。不知大王在此” “这是诏和宫,大王不在这在哪?”小部落目光灼灼,注视着她“不知道落雪姑娘何以来此?” 吃惊地张大眼,雪白的小脸充满迷惑,她看看四周恍然大悟道:“落雪该死,落雪以为这是诏华宫惊扰了大王,请大王赎罪。” 说完,抬起水蒙蒙的眸子,对上尚未言的男人,不期然捕捉到对方灼热带有深意的眸光。 那种眸光代表什么呢? 落雪似带娇羞又不甚惊恐地看着一身尊贵的大王,他深邃的五官在美丽的夕阳下折射出无比的尊贵。 琥珀色的眸子在夕阳下犹如透明的水晶,阁昱动了动手指,压下心头的异样。她不是瞳瞳,完全不是! “无防。你要去诏华宫?”他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清凉。 落雪的脸上泛着羞涩的红晕,低垂着眼,恭敬地答道:“是。听闻咏唱公主病了,落雪想去看看她。” “她病了?”他沉声问道。 “听说是。大约是近儿个天气变化无常,公主没有注意添衣吧!” 想到咏唱娇柔纤细的身影,修长的浓眉陡然皱起,嘴角也随之勾了起来。她的确穿得不多,连外面的绸衣都是半透明轻如薄纱 不过今日一早见到她还好好地,未见什么异常,怎么一个下午就病了? 阁昱暗下眸子,心口抑制不住地升起一股担心。 落雪声音轻柔:“大王也担心公主吧?” 阁昱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对于眼前女子,他感觉很矛盾,想将她收在身边又害怕因此常常勾起对瞳瞳的怀念。 瞧见他眼底的复杂之色,落雪清丽的面容露出笑容:“咏唱真是好福气,能得到大王的关爱,若是落雪” “本王去看看她。” 阁昱的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脸上,然后转开,朝小部落示意了一眼。 “落雪姑娘请。”小部落明了地让开路。 落日很圆,已接近天边。 夜幕悄悄降下,春风里逐渐透出凉意。 当阁昱与落雪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诏华宫的门口,宫女们匆匆赶去报告。 丫头立刻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起来。 “死了惨了,死定了!” “小姐啊,就算你现在赶回来恐怕都来不及了!” “怎么办,怎么办?” 稳重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来自地狱的勾魂使者。 阁昱看到门口宫女慌张的模样,不悦地皱起眉头,担忧更甚。 天天笑得像只狐狸般狡猾妩媚的女人真的生病了吗? 落雪微垂着头,一声不吭地跟在阁昱身后。 宽大美丽的床塌,上面坠满了珠帘,随着门的打开,被清风吹得叮当作响。 抬眸一看,床幔竟然已被放下,粉色半透明的床幔后面,隐约看到一个人影,似乎已经睡着。 阁昱立在床前,悄悄握紧了手指。 她真的病了? 侍女呢?一直跟在她身边衷心伺候她的丫头呢?怎么主子病了,侍女连个影子都没有? 没由来一股怒气上升,锐利的双眸眯了起来。 他突然转身,目光炯炯地盯着远站在门边的宫女,声音低沉有力:“怎么没人伺候公主?” “是是。”宫女慌张地应答,神色很不自然,她们也是刚刚才知道公主不在屋里,而大王又正好要来啊! “还不快去请太医!”阁昱盯着面色惨白的小宫女,低吼道。 床上的锦被突然剧烈颤动了一下。 落雪紧紧盯着床上的身影,扬扬唇道:“大王别担心,让落雪先看看公主吧。”说完,她缓缓地走向床前。 床帘上的珠子突然颤抖了起来,不住地出清脆的声响。 这女人怎么了? 看来根本没有睡着,病得很厉害么? 阁昱双眉拢得更紧,盯着床上似乎在簌簌抖的人儿,心口莫名一紧,他大步上前一步,忍不住就要掀开眼前飘动的床幔。 一只雪白的素手已经轻轻地拉了拉,轻薄的幔纱便被慢慢掀开。 “大王”床上的人就在同时掀开了被子,丫头一脸要哭的样子坐了起来,让大家都吃惊地瞪大了眼。 小部落更是惊骇地半晌:“丫头?” 低沉而危险的声音已经响彻了整个屋子:“该死!公主呢?” “公主她她”丫头小脸一皱,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跪在地上语不成声,一想到宫中森严的制度,她已经开始呜咽了起来。 小姐啊!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就说最近走霉运吧,你还不信。 大王从来不来诏华宫,不巧偏巧就在你偷溜出宫时来了 呜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26遭遇 橘红色的落日终于恹恹的埋入天际的地平线下,几乎是在一瞬间,光线蓦然暗了下来。 走出密室,现天色竟已灰暗。 咏唱抬头望了一眼天上弦月,皱起了柳眉,这会丫头该在宫里急坏了吧!看来今夜回不去了,只能明日一早趁宫内百官早朝之时再悄溜回去。 在那封闭的通道里呆了一下午,这会闻到院里花草特有的自然芬芳,随着呼吸,沁入人的身体里,也勾引出了清晰的思绪。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领略着怡然自得的天然感受。t 包三娘一见红晕刚退的人儿,笑道:“想不到公主你还真是个单纯的主儿。不过,姑娘家迟早要出嫁,尤其是成为帝王的妃子岂能太过生涩?呵呵,今儿个你就在花月楼歇下,我让迷儿跟你好好聊聊。” 自咏唱成为公主,包三娘对她的态度也是有了根本性的转变。 脑海中依然残留着活色生香的画面,她晃晃头借助夜色掩住脸上的不自在。 “迷儿她怎么突然变成了头牌姑娘?” 包三娘挥挥手中帕子,道:“活该你们这几个姑娘运气好。你和落雪、飞扬入宫后,花月楼的生意倒也清淡了几天。三娘我只好另捧新人,迷儿本是姿色一般偏偏似突生了一股魅力般,让一群新客人天天包她的场。” 灵眸一转,咏唱回忆起那个和迷儿在一起的黑衣男人,看他那右手握剑似是江湖中人,难道迷儿真这么大魅力? 看出了她的疑惑,包三娘道:“迷儿这事说怪也不怪,男人都爱新鲜,大约她这水葱似的姑娘是正好对了那群男人的胃口。这方面,迷儿应该可以跟公主授授授经。” 垂眼沉思,阁昱那家伙也会喜欢这样吗? 一块如石头般冷硬的脸孔变得色眯眯是什么样子她只记得他邪肆眯眸的一面,心弦立刻颤了一下。 “落雪与飞扬可好?”包三娘问。 “恩,落雪让我代她二人向三娘问好。她们在后宫百艺苑每天练习技艺,倒也不错。”咏唱笑答。 打走包三娘,她独自立在幽静的院落内,曾经的“花咏阁”如今的主人已是迷儿。 一袭轻纱的美人舒臂拢过散落在肩头的青丝,不胜慵懒的轻支螓,咏唱半闭着眼睛斜卧在丝塌上。 屋子里很静,她在等着迷儿的归来。 一片清风,给空气里带来了一阵属于女人的幽香。 迷儿踏进门口,神情有几分疲惫。 转身,看见丝塌上绝美风姿的人影,呆立了一会后惊喜地睁大了眼:“小姐真的是小不,是公主。” “呵呵,是我,迷儿。”咏唱笑着坐起身,拢了拢衣襟,跟迷儿比起来,她的风情更是不自觉地散在举手投足之间。 迷儿不可置信地走近:“公主怎么会来花月楼?生什么事了?” “当然不是,我只是来看看你们而已。”咏唱拉下她的手,与自己并坐。 今日的迷儿,肯定不是从前的那个小丫头,她的眉眼里散着属于女人的娇媚和风韵。 “没想到迷儿的变化真不小呢。”咏唱眸子灿若星辰,语气里毫无讽刺意味。 迷儿垂下长长的眼睫,动动红唇:“你都听说了?” 不仅听说了,还亲眼看到了。 咏唱含笑看着她,有一种奇怪的预感,迷儿的事情似乎有点神秘。 迷儿低头道:“其实并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在咏唱面前,她有股一吐真相的冲动,因为她知道,曾经伺候过的小姐是值得信任的。 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咏唱问:“怎么了?” “我若告诉公主,或许公主可以帮帮我。”迷儿一双清澈的大眼里带着某种希望。 “帮你?” “恩。”迷儿点点头,起身将门外的丫头谴走,并小心的关上了门“公主知道我为什么突然成为花月楼的头牌姑娘了吗?” 咏唱摇摇头,她知道迷儿要告诉自己的,肯定和外界说的有些不同。 “是因为有客人每天都很大方包我的场。” “哦?”对于青楼里一般的姑娘来说,能有阔绰的恩客每天都包场,真的是难得的好事。 迷儿小脸逐渐暗淡:“你们入宫后,三娘想捧我们,就在那天有客人跟三娘提出要包我出场,我们都很吃惊,因为在众多姑娘里我根本一点也不起眼,而三娘自然十分乐意。不过那客人很是奇怪,他最初的目的却不是要跟我相好,而是” “恩。”咏唱继续认真地听。 迷儿压低了声音:“而是让我做眼线,做探子。他想利用花月楼这样官商混杂的场所做渠道,让我收集各种消息每天汇报给他。” 认真倾听的人儿眨了眨眸子,闪过惊讶。对方是下午跟迷儿在一起的黑衣人么?他究竟是什么人? “迷儿已经压抑了许久,一直不敢说,公主是我最相信的人,请帮我下想办法。”迷儿皱了眉,话语充满苦恼“本来迷儿命苦沦落这烟花之地,要伺候几个男人倒也认命了,可是要天天收集消息跟他汇报情况,迷儿觉得惶恐不安。” “他是什么人?”咏唱冷静地问道。 “不知道有时候是他自己来,有时候是他的同伙来。我想了很久,害怕他们是敌国派来的奸细,那我这样做不就成了出卖蒙舍的罪人了吗?”迷儿说得小声,她多少也算是官家之后,不愿意做任何出卖蒙舍之事。 咏唱拍拍她的小手,安慰道:“别担心,哪有那么严重,或许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他为何要如此打听蒙舍国大小的事情?” 水眸闪了闪,带着沉思,红唇一动:“这么长时间,你都不知道关于那黑衣人的一点线索吗?” 迷儿突然抬眼;“公主怎么知道是黑衣人?” “呃有听三娘提起。”希望掰得没错,咏唱笑了笑。 迷儿点点头,大眼迷蒙:“那人的确喜欢穿着黑衣,他们行踪神秘,花钱大方,除了听我汇报很少说话唉,这样的日子究竟要到何时?” 咏唱凝眉,听起来的确事有蹊跷,若非她时间紧张不能留在宫外,否则还真想多在花月楼呆一天,借故会会那黑衣人。 “公主又为何而来?”收回自己的忧郁,迷儿问道。 咏唱微微一笑,这才开始纠正她的称呼:“还是叫我咏唱或小姐吧。我来是想跟迷儿讨教一点办法的。” 于是,她将自己的目的说了一遍。 迷儿掩袖一笑,道:“小姐是该学学,迷儿会把知道的都告诉小姐。” 安静的厢房里,两个娇美的人儿脸红心跳地小声议论着男女闺房之事。除了下午所见所闻,没想到迷儿竟然还说了许多让她目瞪口呆的技巧 最后,迷儿略带羞涩地送给咏唱一本“秘籍”瞥了一眼那画面,咏唱不好意思地收入怀中。 仿佛进入了一个未知的世界,那个世界如此奇妙不可思议。 在沉睡的梦中,带着娇羞微笑的人儿紧紧地被一张英挺冷峻的容颜所缠绕,娇躯就像依偎在一个温暖壮阔的胸膛,他的气息吐在她的耳边。 甜蜜而令人心跳加的冲动 他吻着她柔嫩的唇瓣,二人的气息交缠。 美好的感觉无法用任何言语来描述,她觉得自己是湖面上的一叶小舟,温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她随风轻轻地飘荡 天色微明,水灵灵的眸子已经睁了开来。 以前睡过的床,现在睡起来竟然不觉安稳,整夜被春梦缠绕,咏唱捏捏自己尚未退热的红颊,飞快地起身。 屋外树梢翠鸟啼鸣,早点的丫鬟侍婢已开始忙碌。 咏唱看看床上仍在熟睡的迷儿,轻轻地穿上衣裳。对镜几番乔装,再添上那颗刺眼的黑痔之后,顽皮一笑,小心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这春日好眠,包三娘应该尚在睡梦之中,不去告辞也罢。 “花咏阁”的后门被打开,一个纤细有致的男性身影消失在外面的巷口。 旭日逐渐东升,洒落大地点点金辉。 街上弥漫着淡淡的雾气,似一层薄纱。 咏唱加快了脚步,她必须得赶在早朝时溜进宫门,步子越快,心口跳得越急,莫名地产生一种感觉,似乎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那感觉如影随行,难道是昨夜做了太多引人暇思的梦,到现在头脑不清醒产生幻觉? 猛然回头,大街上只有几个起早忙着摆小摊的人影。 奇怪! 继续前行,那感觉更加强烈。 难道被人跟踪了?她自认为机灵,应该不至于错认了这感觉才是。悄悄握紧了拳头,她暗自思忖,莫非自己出宫被人现了?可是,若是阁昱已经知道此事,该是派人光明正大抓自己吧,为何这等鬼鬼祟祟?再说已经如此乔装打扮,谁能轻易认出自己? 哼,咏唱一皱眉头,准备甩掉这个烦人的大尾巴。好歹生在大和城,长在大和城,这里哪个地盘她不清楚? 方向一拐,她溜进了一条小巷子。 再一拐,灵巧的身影又穿进了另外一条小巷子。 太阳逐渐穿透薄雾,地面上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影子。 咏唱抿抿嘴,眉间染上了忧色,她可没有时间跟他人玩游戏。走进一条僻静之道,那是通往王宫后苑小门的捷径。 地上突然多了一条黑影,两条,三条。 脊背一凉,危险的气息扩散在空气之中。咏唱放慢了脚步,小拳头也开始纂了起来。 “谁?”才一回头,只闻得一阵迷香扑面而来,她晃晃头机警地捂住了鼻子“你们是什么人” 黑衣人,几乎同一时间,她想到了迷儿口里所说的“黑衣人” “咏唱姑娘,我们主子有请。”为的黑衣男人身形消瘦,说话时面无表情。 他的话让咏唱瞬间露出惊骇之色,他们是谁?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看出了她的惊疑,另一个黑衣人挑挑唇:“我们注意姑娘很久了!” 久到她无法想象的地步。 “你们”一才一张嘴说话,只感觉某种气味钻入指间,她立刻闭口屏住呼吸。这几人一看就来者不善,不能硬拼,只能智取,一边思考一边做好脚底抹油的准备。 “呵呵,姑娘不必惊慌,早在姑娘从将军府被贬到花月楼我们就认识了。”黑衣人深沉的眼透露着冷光“这次只是我们主子有请而已。” 压抑住惊慌,一双水汪汪的眸子转了转,他们的话让她震惊不已,可是她不能说话,一说话那不知道是什么的迷香就要扩散到鼻息里了。 “姑娘请吧!”黑衣人说完,一只大手便探了过来。 混蛋,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也叫请? 咏唱一个提气,身子一转便朝相反的方向奔去。 轻功轻功,她步伐轻盈飞快,耳边有风声在呼唤,乌黑的丝飞扬。 “你跑不掉的。”黑衣人轻松地落在她的前面“还是乖乖地跟我回去见主子吧。” 三个黑衣人围了过来,将她包围住。 “我不认识你们主子?”知道已经无法摆脱他们,咏唱干脆站定了身子问道。 “咏唱姑娘去了就认识了。” “好,我去!”反对无效,跑不了,打不过,不如去看看。 黑衣人未料到她突然如此合作,眼中闪过惊讶,很快被笑容代替:“好,咏唱姑娘不愧为将军之后,够胆识。请!” 哼,你以为本小姐想去啊!咏唱暗暗咬牙,一手拔掉脸上的黑痔,瞥了他们一眼才迈开步子。 日头已经升高,大约早朝时间也已经要结束了吧? 柳眉不自觉地皱起,心里有了隐隐地牵挂与担心。如果阁昱那家伙现了自己私自偷溜出宫,不知道会作何反应?如果知道自己被黑衣人带走,不知道是否会担心着急呢? 林间,鸟语花香。 黑衣人一前两后紧紧地控制着咏唱的脚步。 一种诡异的气氛逐渐弥漫,青树野花中带着点神秘的味道。 “飕——”利器穿透空气的声音,黑衣人警觉地偏过头,只见一支深色的暗器稳稳地刺在身旁的树干上。 取出一看,那是一支菱形飞镖,乌钢而制,镖身没有任何标志。黑衣人见了却眼眸一暗,朝同伴示意过去。 咏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的举动,眼睛骨碌转向四周,暗想该不会又有人来救自己了吧? “劝你们还是把人留下吧!”带笑的话音仿佛洞箫的低鸣穿过树林,那个人白衣胜雪,缓缓从树口走出。 听到声音,咏唱欣喜地睁大了眼:“慕大哥?” 白衣人噙在嘴边的淡笑光华流转,照亮了林间的景物。“把她留下吧!”慕千寻淡淡的重复,浅黛的眼眸转到一身男装的咏唱身上,目光中顿时多了一丝怜爱。 三个黑衣人互相看了一眼,火光电石间齐齐出手。 三个对一个?太胜之不武了吧!卑鄙小人就是卑鄙小人! 咏唱左瞧右看,总想插手帮帮慕千寻,无奈只见白衣闪动,身形快得密不透风,她从来不知道温柔儒雅的他武功竟也如此之好。 “到一边去。”在回的瞬间,慕千寻清冷的声音传来。 “哦。”打不过,帮不了,还是躲着吧。 看不清他们的招法,咏唱才奔到一棵大树旁,刚回头,只见三个黑衣人已鱼贯飞身逃离。 这么快就打完了?慕大哥还胜利了?那三人的身手一看也非等闲之辈,看来慕大哥真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一个清爽干净的怀抱,强健有力的手臂,来不及回神,咏唱现自己落入了一个怀抱中。 “呃慕大哥。”她抬起眼,伸手推他。 慕千寻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她,眼睛静默地仿佛一池幽深的碧潭,但是她却现自己不喜欢被这样的眼神注视。 “我没事了。”她再次用力挣开他的怀抱。 慕千寻浅黛色的眼眸里多了层浮冰一样的冷冽,一闪而过,他看着她:“我只是担心你。” 眸子又恢复了明亮,她眨眨眼睛,仿佛忘记了刚刚的危险,道:“我没事。慕大哥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去找那个高人师兄了吗?” “恩,师兄行踪未定,连找了数日暂时还没有消息。”慕千寻注视着那张刻意抹黑的容颜,扬起唇“你怎么出宫了?” “我哎呀,我得赶回去了!”听到此话,她才警觉时间匆匆而过,抬头一看只见日头已快升上中天,再不赶回宫中若被现,恐怕真要遭殃了。 慕千寻皱眉:“你自己出来的?” “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慕大哥,谢谢你,我真要赶着回宫。” 大手突然握住了她的胳膊,温热的体息传上她的肌肤。 慕千寻注视着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你这样子怎么回宫?不如先去我那梳洗整理一下,我在带你回去。” “慕大哥” “有什么话,跟我回去再说吧。” 他带她回去?咏唱摸了摸自己几乎要散开的秀,咬住了下唇。慕千寻是阁昱的座上之宾,或许阁昱真会卖他面子,由他带自己回宫被现了,也没什么危险吧? 慕千寻温柔地笑着,漆黑的双眸如寒星般耀眼,却透露着浓浓的暖意。 咏唱凝神半晌,压抑住心地隐隐的不安,点了点头。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27嫉妒 几进几出格局严谨的大院,相反堂内有一座堆秀假山,荼蘼醉软,曲水流觞,倒更像一座花园,这布局不似蒙舍普通建筑的风格。咏唱边走边暗暗猜测,可能是依据哪位权贵公卿的私家园林改建的吧,颇有点异国的风味。 “这是什么地方?”她忍不住问道。 慕千寻淡笑:“这是我在宫外的住所,咏唱以后可以常来。” 暗暗吃惊,咏唱抿起嘴唇露出微笑,随他穿过堂内,进入后面的院子。院里曲折的小道旁挂着一串串朱红的薄纱灯,满院的景致也甚是怡人。他们在假山石桥和回廊间绕来绕去,终于在一座雅致的水榭前停下。 水榭内间垂了重重的帘幕,看不到里面,外间正中放着一只半人高的黄铜四角香炉,若有若无的香雾袅袅飘到了门外,那味道极清极雅,温润的萦绕在鼻尖,整个人就舒泰沉静了不少。 外间门楹上挂着的水晶帘清脆地响了几下,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挑开帘子走了出来。 那女子约摸十七八岁的样子,不但一身白衣毫无装饰,连一头乌黑的青丝上也不见半点金玉,随意地垂落在身后,在柔和的春风中轻轻摆动,形成一道迷人的景致。 看到慕千寻,低柔地唤了声:“哥哥回来了。”说罢目光落在了他身边的咏唱身上,充满了疑惑。 慕千寻点了点头,转身对咏唱道:“她是浓浓。浓浓,这位是咏唱公主。” 叫浓浓的女子有着一双楚楚动人的眸子,柔柔道:“浓浓见过公主。” 咏唱注视着她,回以一笑:“不必客气。想不到慕大哥原来还有妹妹。” 慕千寻扬起嘴角,阳光下那张俊美的脸庞闪过复杂的光泽。 浓浓面光而立,秀美的小脸却像是自己会光一样,显出玉雪般的晶莹,嘴角带着盈盈笑意,像一个单纯无忧的孩子。 咏唱看了她好一会,不得不感叹这对兄妹光从相貌上就足以令人羡慕不已。 水榭前,现在外间的珠帘已经挂起来,内室的帘帷也已经掀开,露出了正对室门的一张红木桌案。 桌案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依次摆放着文房四宝和一些文书,桌案后是一张铺了墨绿软垫的圈椅,桌案靠圈椅左手边的地方还放着一只薄胎斗彩茶碗,碗内的清茶冒着丝丝热气。 “你今天就呆在屋子里?”慕千寻踏进门,开头道。 浓浓绞了绞手指,乖巧地应答:“我闲来无事,正好看看书。” “恩,外面阳光不错,你也可以到园子里走走。”慕千寻说完,转向一直好奇关注自己的咏唱,笑着解释“浓浓喜好安静,平日里不愿意出门。” 水眸闪亮地眨了眨,说起来这位浓浓姑娘跟自己还真是两类人,她就不愿意呆在屋子里,那多无聊。 看看自己的装扮,咏唱问:“刚才,慕大哥怎么知道林子里的就是我?” 淡淡的笑容扬在脸上,他对上她的眼:“咏唱,你的身形容貌随时印在我的脑海中,纵使再怎么乔装变化,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你。” “可是那几个黑衣人竟然也认出了我。”面对他灼热的视线,她略微撇过脸,蹙起眉头。 “的确有些蹊跷,看来他们盯上你很久了。” “慕大哥原来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我看那黑衣人个个身手也不弱,你却几下工夫就将他们打跑了。”她重新回过眼,看着如玉的俊美容颜。 慕千寻扯了扯唇,以微笑代以回答。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笑让她顷刻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感觉飘闪而过,来不及抓住。 “慕大哥,我想整理一下行装早点回宫。”咏唱觉得心口又开始堵慌了起来,隐隐的不安在胸间扩散。拉回思绪,她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极有可能自己出宫之事已经被人现,丫头肯定急坏了。 慕千寻突然回眸,他的眼睛异常地幽黑深邃,犹疑了片刻:“好。你还是换回女装吧。浓浓,你带公主去你屋里梳理一下。” 浓浓的衣裳不多,却是清一色的白衣,也正好符合她柔弱纤美的气质。 咏唱坐在镜子前重新梳理好一头的青丝,低头看看自己雪白的袖口,摸了摸藏在胸前的“秘籍”露出甜美的笑颜。 “浓浓,你平日里一个人住这吗?”咏唱随口问道。 “不是,这里还有好多人。”浓浓指了指立在门口的丫鬟。 咏唱环顾了一下四周,再看看浓浓那张清丽秀美的容颜,这个浓浓有着淡雅出尘的气质,与慕千寻颇为相似,但是她的言谈举止间又让人觉得几分怪异。 咏唱不再多问,看了看阶下的紫茉莉花丛,和煦温暖的阳光映照在她的脸颊上,白玉一样的肌肤晕出了淡淡的光华。 她微笑着,上扬的嘴角形成一个绝美的弧度,乌黑的丝自背上披泻而下。 慕千寻一走出房门便看到这样一副美人图,深邃的瞳孔不觉缩了缩,闪过某种坚毅的决心。 美丽的容颜抬起,对他微笑:“慕大哥,我们可以出了吗?” 她迫不及待地回宫,不知道阁昱知道了会如何处置自己? 不过,她才不怕呢!这趟出行总算有所收获,可恶的阁昱,自以为了不起,等她回宫就知道颜色了。 慕千寻的笑容像得如同阳光一般温暖,而咏唱也是个光的太阳。 这种方式回宫,可谓是光明正大。 豪华的马车来到高大威严的宫门前,慕千寻掀开车帘,朝侍卫出示一张金色的令牌,侍卫恭敬地拱手:“原来是慕先生。” 慕千寻淡淡地点头:“还不放行!” “是!”进入宫门,走下马车。 咏唱急欲跑回自己诏华宫,慕千寻却拉住她,深邃的眸子里不知何时已注满了深情:“咏唱,你还记得上次我离宫前对你说的话吗?” “呃”他竟然选择在这个时候问起这件事,她当然记得,第一次有男人跟自己表白,岂能那么容易忘记?何况还是个各方面优秀出色的美男。 瞧见她的神情,他接着问:“那你这几日可有想我?” “慕大哥,我们下次再说这个好吗?丫头说不定已经在受罚了” “你只要说有还是没有!”他坚定地拉着她,目光里闪动着一股执意。是的,他特意选择这个时候问她,因为他知道,咏唱马上就要见到另外一个男人。 迟疑了一下,她很诚实地点点头“好了,谢谢慕大哥,我先回诏华宫看看。” 他并在她身边:“我说了陪你一起,走吧。” 于是,揣着一颗上蹦下跳的心,咏唱片刻不停留地举步而去。 正值中午,温热的阳光洒在两旁是朱红柱子的长廊上。绣花步鞋踏上了园子里那方青石板,前面就是诏华宫的门。 有双黑色的锻靴就在门边。 那个男人,身材挺拔而修长,斜飞的墨眉显示着无法掩盖的英气,但是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却是冷着的。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整整一上午,直到有刚刚侍卫来报,他立刻赶到了门边。他只是想给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无视于王宫法规的女人一点教训而已。 然而,一眼瞧见纤柔雪白的身影时,冷峻的脸庞几乎要失去冷静。 那是曲咏唱吗? 他差点以为是 手指握得很紧,神色也绷得如上箭的弦。今天她没有高高绾鬓,任由乌黑的如丝的秀自然地垂在身后,随着轻盈的脚步摇曳生姿。 咏唱一抬头,便望进一双闪着冰冷寒光的琥珀色瞳眸里。 是他,那个浑身散着隐怒又掩饰不住王者气息的男人,他冷薄的双唇抿成了一条线,坚毅的下巴收得很紧,只需一眼,任谁都可以看出他在生气。 并且是非常生气。 莫名地,当亲眼看到他高大的身躯让诏华宫的门口变得窄小,咏唱心头迅窜过抑制不住的喜悦,之前的担心在瞬间一扫而空。 白衣飘飘,她的笑像清新的百合花:“大王好雅兴,竟然来诏华宫作客。” 冷冷的,阁昱的眼里依稀闪烁着犀利冷酷的光芒,尤其在看到她身后同样一袭白衣的慕千寻时,声音更是冷得如同千年寒冰:“你去做什么了?” 彻夜未归,难道她就跟慕千寻在一起? 淡雅带笑的白衣男人拱拱手:“公主跟慕某在一起,没想到让大王担忧了。”慕千寻笑着,目光与闪着寒光的琥珀色瞳眸对上。 “本王记得有拜托慕先生出宫寻找令师兄的,已经找到了?”阁昱笑得有点冷。 慕千寻不急不徐道:“师兄四处云游,慕某已找过了一番,尚未有结果,不过大王请放心,慕某一定会将师兄请回到王宫的。” “慕先生辛苦了。本王拜托的事情还有劳先生请继续去做。”阁昱的语气有尊敬也暗含威严的命令。 “呵呵,大王放心。公主也累了一天,该进去好好休息才是。”慕千寻温柔的目光落在咏唱身上。 阁昱微微让开一侧,道:“本王正要找公主还有话说。先生只管负责好须乌子大师的事便好。” 很明显,他提醒眼前的白衣男人没事可以快走了。至于这个胆大无知的女人如何私自逃宫,如何跟慕千寻在一起了,他等会定要细细问明。 感觉到了空气里的紧绷,咏唱笑颜如花,走上前去:“大王是在等我么?真是意外啊”话未落音,柔嫩的手臂已被人握住,阁昱的冷颜欺近眼前,他盯着她,冷笑:“是么?你也很让本王意外!” 慕千寻见状,顿时僵住俊雅的笑意,眼中闪过难解之色。 阁昱瞥他一眼,用力地拉过笑不改色的女子,道:“公主一定给先生添麻烦了,本王这就再去调教调教。”说罢,大手一勾,揽住她纤弱的肩头,往门里走去。 慕千寻欲举步前跟去,小部落面无表情地将配刀往前一挡,道:“先生请留步,现在大王和公主不方便招待。” 望着阁昱半拖着咏唱,而咏唱仰脸带笑的样子,他的眼里浮现出怜惜与冰寒交错之色。 “你一夜未归,做何解释?” 她以为他会火的,会怒冲冠,然后命人将自己拖下去重打五十大板,然后丢进地牢。呃,听丫头是这样描述的。 然而,阁昱质问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听不出严厉的口吻,害得从来不怕他的曲咏唱却在此刻莫名觉得一阵寒风吹过,让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丫头哪去了? 不会真那样处置了丫头吧?若是丫头在面前好歹也可以使个眼色套套幌子。 左瞄右瞥都见不到丫头那瘦小的身影,倒是端坐在大椅上的男人又话了:“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否则,那个对你忠心耿耿挨板子也不肯交代的侍女可就不好过了。” 丫头真的挨板子了?看来丫头运气太歹,噩梦成真了。 舔了舔干的嘴唇,她扬起一贯的微笑,决定坦白从宽。 “大王,说起来你应该表扬我,而不应该这样恶劣地质问我呢。” “哦?”盯着她的巧笑怜兮,明媚的大眼里闪烁着狐狸般的光泽,阁昱的嗓音很低沉“一个公主,谎报病情私自出宫,不该质问反而要表扬,本王倒想听听。” 说起来,他应该直接惩罚她才是! 明明看她与慕千寻一同回来,还穿相似的白衣宛若一对璧人,二人肯定已经关系非浅。他极力忍住怒气,只想先听听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究竟能掰出什么理由来。 他没直接惩罚自己,她该高兴才是,为何有隐隐地觉得若有所失?难道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吗?还是他的心里除了那个瞳瞳姑娘,真的不可能对其他女人有任何感觉? “说!”他将手搁在桌面,吐出一个字。 咏唱带着几分神秘,起身将门关上,屋子里只剩下她和阁昱。慢慢转身,想到了昨日看到和梦到的事情,粉嫩娇俏的脸庞突然添了两朵红晕。 她却笑了起来,很柔媚:“其实我是特意出宫学习本领去了。” 阁昱挑挑眉,让她继续。 “大王不是嫌我技巧不够,不足以挽住男人的心吗?所以,我才冒着被大王惩罚的危险溜出宫去” 听到这句话,阁昱皱起了眉头,搁在桌面的大手却差点拍案而起。 “你去找慕千寻?”几个字从牙齿里蹦了出来,眼角也有点抽畜,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一想到这点,就恨不得将慕千寻找回来狠狠地处置。 咏唱白了他一眼,讶异于他铁青的神色,又暗暗欣喜他终究不是无动于衷,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话:“我去的是花月楼。” “花月楼?”他重复问道,看到她眉眼极力掩饰的娇羞之后,瞬间明白了过来。但,她又如何跟慕千寻走在了一起?他们一起去的花月楼? 怒火几欲让他的深瞳射亮,硬是被他压了下来,把手拢在袖子里,一脸似有似无的笑,微眯的眼睛里泛着浅浅的冰寒:“你以为你说什么,本王就信什么?” 他不相信她! 咏唱抬眼瞪他:“我何必骗大王?昨日本来去的就是花月楼,大王不是嫌弃咏唱不够吸引力呢?我特意去讨教去了!” 琥珀晶瞳瞬间转黑,妓院!她竟然去了妓院!他压根不愿意接受这个理由,无法想象她这样一个千娇百媚的女人回到妓院是什么情形,难道她是去跟其他男人讨教吗? “那慕千寻做何解释?你身上这袭白衣做何解释?别告诉本王,妓院有这样素雅的衣裳,也别告诉本王慕千寻正好也去了妓院!”仿佛听不进她的解释,阁昱的瞳眸更加深不见底。 “慕大哥才不会去妓院,我跟他只是碰巧遇见的。”她为自己和慕千寻辩解。 “那你身上的衣裳做何解释?”他冷眼问。 咏唱从来没穿过这样素雅的衣裳,刚刚远远看她走在长廊之上,丝青摇,他差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眼前出现了瞳瞳的影子。 然而,咏唱毕竟和瞳瞳相差太大,简直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人。 她穿着白衣裳,虽然这样看起来整个人显得清新而纯净,但是一想到可能是慕千寻为她更上的,他就止不住生气。 她怎么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份?她必须乖乖做一颗听话的棋子,而不是利用公主的身份到处去勾搭男人,连慕千寻都能被她勾上,看来他实在不该小瞧她的本领才是。 “这衣裳是慕大哥妹妹的。”粉颊晶莹透红,她目光灼灼看着他。 “还敢胡说!本王认识慕千寻多年,从未听闻他有什么妹妹!” “你才胡说,他妹妹叫慕千浓,跟慕大哥一样就喜欢穿白衣裳,信不信由你!”平日里她可以扮扮娇媚讨好他,今天一瞧见他再三怀疑的语气,便不知从哪偏生了一股怒火,她一转身,懒得理他。 阁昱只感觉胸口紧紧一收,心脏刹时被大石压住。 来不及去辨析这份情绪从何而来,修长的手指已经触上了她的秀,冰凉柔顺乌丝从指间滑过,然后大手逐渐突然上移。 抓着她的下巴,他的唇危险地凑近光滑粉嫩的娇颜,低低问道:“是么?那你就去找慕千寻练习了?” 看到突然靠近的俊颜,他的气息带着独有的男人味道轻拂脸颊,咏唱只觉得身体一热,一副副暧昧的画面闪过脑海。 就是这个男人,他的话里飘过丝丝酸味。 这个男人——她喜欢。 离他这么近,她微微有点陶醉,原来喜欢一个人只闻着他的呼吸都会感觉心动,原来喜欢一个人,就会在乎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 她喜欢他,喜欢他这样不经意表现出的在乎。 喜欢一个人没什么错,老实承认也没什么错。曲咏唱,你难道真要听从他的安排去嫁什么邪君吗?你喜欢上这个又臭又硬的男人了,就勇敢地争取吧! 明眸一转,她不退反进,伸出耦臂一勾,勾住了男人的脖子。小脸高高仰起,耳边忆起迷儿传授的经验,水亮的晶瞳里闪亮起来。 “那大王希望我找谁练习呢?恩?”眼波流转,更添妩媚,也添了种异样的光华。 阁昱只想掐上她细嫩如天鹅的颈子。 该死!她真去找其他男人试验了,而那个男人最大的可能就是慕千寻! 寒光毕露,连他自己都未曾觉。 “大王不想试试吗?” “你找慕千寻试了?”他执意要问到底。 “找慕大哥练习一下技巧又何妨?” 见他一张俊容气得黑,娇美的人儿暗笑在心,她可不可以偷偷认为,他是在吃醋?其实,除了面前这块冷硬的石头之外,她才不愿意找任何男子做什么鬼试验呢! 她只认定他了! 阁昱脸一沉,大手重新欺上了咏唱嫣红的双颊,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曲咏唱,你别忘记了自己身份!你到北诏和亲之前必须保持完璧之身!” 在他的大手掌握之下,她笑得甜美,轻轻吐气:“我这不就是为了嫁去北诏后,能勾住邪君的心而努力吗?大王该好好嘉奖我才是。” “哼!”他冷哼一声。 “大王要不要试一试咏唱学回来的新技巧呢?”她故意眨眨眼睛挑逗地看着他。 他不敢! 嘿嘿,瞧他上次隐忍的情况,他根本不敢动她的身子。 这才好玩,她偏要看看这个男人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当是对他以前所作所为的报应,然后她要让他乖乖地为自己臣服!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28驯服 阁昱的深瞳里蓦地射出点点火光,宛若一朵重瓣的金菊粲然绽放。 “你又想玩火?” 仿佛忘记了要去惩罚她私自离宫的罪过,他突然想到那日御书房里未完的漏*点娇美的笑容,明媚的容颜,令人心动的轻喘 她要玩火。 暗了暗眸光——他可以陪她玩。 他想让这个如小野猫般难以驯服的女子也看一看,对于男人,仅仅用媚惑的手段是没用的! 男人的心往往是埋藏最深,最难得到! 眼前的面孔明艳动人,绝伦的五官无一不散着娇美的气息。阁昱深呼吸了一口,明明白白地告诉了自己,瞳瞳已经不在了,而她——曲咏唱将开始成为他愿意打开戒忌第一个去接触的女人! “呵呵,大王又说笑了,我这不是虚心好学吗?” 如果这个男人会说笑话,也不会终日摆着一张石头脸了。咏唱一边轻笑,一边将一双美目左看右瞄,似乎想从那冷硬的五官中找出一点叫“柔情”的东西来。 她不信! 他可以对别的女人温柔似水,她好歹得看到一点温柔的涓涓细流也好。 她自信自己是个有魅力的女人。如此一想,柔软的身子便依偎了上去。 阁昱任由她勾着自己,呼吸之间,稳稳站立,不动如山,低睨着她:“好,就拿出你的全部本事,希望你的进步不要让本王失望!” 她看他一眼,突然踮起脚尖就将柔软的红唇往那张男性的薄唇上吻去。 冷面的男人来不及惊讶,只觉那馨香甜蜜的丁香小舌在自己的唇上流连起来。丁香小舌,试探地缓缓地伸到他口中,引得他身体一僵,拥在她腰上的力道突然收紧。 眼光已不再如千年不化的冰山般不可动摇,而是三月破冰的河流,泛着清澈动人的光粼。 眼前突然闪过花月楼看到的片段,双唇竟如着了火般的炽热起来。 她的心狂跳不已,那酥酥麻麻的感觉,快传变全身,脑袋开始热烘烘,下意识地点起脚尖,想要加深这个吻。 双唇带着薄薄的凉意,他配合地张开了唇让她吻得更加深入。 天知道,她的举动真是让他意外极了! 从前的妃子侍妾也有很热情的,却没有一个如她这般大胆,仿佛执意要挑起他如火的渴望,她的香舌不住地搅舔着他。 咏唱紧闭着双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只有她才知道自己有多紧张。若非面前带着疑惑与鄙夷的脸庞令人感觉气愤,她也不至于如此大胆地直接吻上他。 不过,她一点也不后悔。 吻自己喜欢的人,是多么甜蜜的事情 乐陶陶的,他的气息包围着她,薄凉却安心。 他没有拒绝她,她便更加大胆地将小手摸上坚实壮阔的胸膛。 深沉的眸子半眯了起来,眼角藏着一丝隐忍,他紧揽着她柔软的腰肢,手掌却没有移动半分。 这家伙难道无动于衷? 感觉环着自己的男性身躯挺立着笔直,腰间的大手虽然隔着衣料传递着温热,但是仅此而已,他一点其他的反应都没有。 想到花月楼所见,她懊恼地想到,男人不也是会呻吟的吗?男人兴奋时可能比女人还激动,这死家伙怎么会如此冷静? 一边迷糊地想着,一边卖力地吻着他。 难道吻的地方不对?他的舌头不若上次御书房那般火热回应,反倒有种要看热闹的姿态的等着她表现。 她悄悄睁开眸子,将唇缓缓移动到他的耳边。 记得那次他吻自己的耳垂时,那种全身酥麻如触电般的快感不知道他会不会也有? 她看不到,放在她腰间的大手连青筋都冒了出来,连全身的血脉也流动得厉害。 虽看不到,却敏感地现在含住他的耳垂时,本就挺直的身躯突然僵了一下。咏唱随即邪魅地一笑,如雾中的桃花妖,再次诱惑着他的感官。 她在他耳边呵着气,唇沿着耳线摩擦游走,引起他一阵颤栗。 湿滑的舌头轻舔着他,耳后,颈子 真不知道是谁在挑战谁的耐性和毅力。 阁昱连太阳穴都剧烈地跳动起来,全身的快感就像被冲击的海浪般一波波涌起,她媚惑人的声音响起:“大王感觉如何” 他皱起眉,似在忍耐声音却已低哑:“雕虫小技,何以卖弄。” 美目一怒,却扬起更加妩媚的笑,勾起诱人的嘴角,小手突然将他光滑的锦袍扯开。 本小姐不是色女。 本小姐是太气不过了。 本小姐偏要给这个不老实的男人一点颜色看看! 好像花月楼的那个姐姐是这样这样做她也试试 笑得既邪美又妖艳,粉颊一片嫣红,她睁大眼睛瞪着面前呈现出的赤1uo胸膛。结实而有弹力,那看似蓄满了力量的肌肤折射出古铜色的光泽。 雪白柔嫩的手指不自觉地来回摸了好几遍,还忘乎所以地戳了几下,然后一脸迷醉地眯了眯眼。 他的皮肤触感好好呢,这都是他的错,才让人如此像个色女般爱不释手。 想着想着,视线便落到了某一个暗红色的突起上,她吞了吞口水,眸一闭便将粉嫩的红唇往那胸膛之上的点点亲去。 舌头顽皮地轻刷了几下,然后吮舔了起来。 呃好象是这样做的吧? 身下火一般的昂产已经悄然挺立,坚硬得厉害,阁昱几乎要忍耐不住。 她真的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大胆,他想狠狠推开她,又想狠狠将她压在身下狠狠虐夺! 可是,他什么也没做,只是额头上的热汗已经沿着稍渗了出来。 见他没有阻止自己,咏唱环抱住他结实的腰杆,柔软馨香的身子忍不住贴了上去。 有一种本能,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之时,会不经意地爆出来。 对于她来说,她觉得跟他亲密接触的感觉真美好,他没有拒绝,也没有反应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男人——她真的不是很了解! 蓦然,她身子颤抖了一下,小腹明显地感觉到了某样火热的东西,暧昧地抵着自己。 他 好奇的小手悄悄地探了过去,隔着衣料,她突然摸到了它,尽管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亲手碰触那属于男性的欲望之时,小脸抑制不住地刹那间冒出白烟。 摸吧,不就是块身体上的肉吗? 她告诉自己,小手带着微微的颤抖朝它揉了揉,然后垂下眼,假装无谓地继续啃噬地他胸前的肌肤。 一边舔一边模仿他以前的语气,低低地问道:“舒服吗?恩?”该死! 阁昱暗吼了数次。 这个女人的影响力真不小,每一次都能如此轻易地挑起他潜藏的欲望,琥珀色醉人的瞳孔里印着她白皙的颈子,如一块上好的白玉等着他的青睐。 微微喘息着。 头一次,他质疑自己的自制力。 以前,就算跟瞳瞳在一起,他也从未有过如此深沉的渴望,他都可以冷静地控制自己,尊重她。 瞳瞳,此刻想到这个名字,意识却有点模糊,有点遥远。 然而,面对这个叫曲咏唱的女人,深沉的渴望仿佛自心底,用尽全部力量都无法阻止。浑身热得可怕,他只想马上抒解,手臂一用力,两人的身躯便完全重合贴慰。 不! 他不能一时冲动就要了她! 不能,绝对不能! 他咬着牙,在理智与欲火中交战,强烈地诅咒起自己的定力,如果连这点定力都没有,如何为王? 咏唱哪知他的心思如此挣扎,见他痛苦的表情,心中一疼,她头一低又欲吻向男性的胸膛。 无法坚持了! 他可以不要她,可以选择暂时先降降火! 于是,提起她的身子,托住她的后脑勺,霸道、就像龙卷风一般的吻舔噬着面前的粉唇。 火热的欲望,狂野的情潮水都在他身体里燃烧着,而这种欲火正在凶猛的蔓延,顷刻间就袭向她,炽热着她的全部知觉。 呃好象有点不对劲哦,他这次是真的失控了吧? 她紧紧攀附着他,娇柔的身子如鲜嫩的花瓣一般娇弱,不知该为自己刚刚挑逗技术喜悦还是该为眼前的情势紧张。 如果他要了自己,自己是不是就不用去北诏和亲了? 不知何时,他已抱着她来到了床边,那是她的床,丝滑的被褥上有着她的馨香。 顺着自己的渴望,他扯开掌下白色素雅的衣裳,热切的手在她细腻的肌肤上开始不停地游走,炙烈的气息伴随着她的吻,越来越浓重。他的吻就像一片大大的火海,燎原着她。 大手一扯,他的吻顺着她的颈子,缓缓下滑,直到含住那饱满的蓓蕾 “啊”咏唱倒吸了一口凉气,而那邪肆的搅拌与舔吮都让她脑袋里一片空白,完全颤栗在突然涌至的喜悦里。 愉悦的快感:“恩” 娇美的容颜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美丽,美得让人窒息。 他将她往床上推去,想好好到教训教训她,就当是对她私自出宫的惩罚。 “这是什么?”突然,他疑问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沙哑,很性感迷人。 呃? 一本薄薄的书从她被扯落的衣裳里掉了出来,落于地面。 书页正好打开,一副男女相缠的画面便出现在眼前。 “这个”刹那间的惊慌,咏唱连忙推开他捡了起来,这是迷儿送给她的“秘籍”书里的画面她只红着脸翻过一遍,准备回到宫里躲起来欣赏研究研究,没料到就这样暴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大王还不明白吗?”她吸了口气,将羞涩转化为狐狸般的笑颜。 阁昱盯着她,她竟然连这东西也带进宫了?难道真是去了花月楼? 暗沉的眸子扫过她手中的书再移上红颜,雪白的肌肤未遮掩好,正好落入他的视线。 身下的硬挺动了动,强烈地呐喊着——想要她! 胸膛剧烈的起伏,他本就是个作风阴冷标悍的男人,也有着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而现在他觉得自己像只野兽,被关押许久极度饥饿的野兽! 原来,任何“火”都不能轻易地玩。 空气越来越热。 他刚伸臂扯过她,耳朵却机灵一动,细微的脚步声传入耳中。 该死! 竟然在这个时候,有人往这边走来了。 以为自己无法逃脱,就在这刻就要跟他生点什么实际性的关系了殊料,他大掌一动,将她被扯落的衣服被拢了起来。 “穿好!”他简单地命令,自己也飞快地将身上衣袍拉拢。 “恩?”咏唱惊讶地抬起眼,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得如此。 就在此时,她也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紧接着小部落冷淡的声音响起:“姑娘请留步!” “小部落大人好,听说公主回来了” 是落雪的声音? 咏唱抬起水眸,这才明白原来阁昱早就听到她前来的声音了,飞快地将衣裳整理了一番,像做了天大的亏心事一般看看手中的“秘籍”一脸嫣红地将之再次塞入胸前。 那个女人来得真是时候! 阁昱不知该喜还是该怒! 看到咏唱难得的慌张,他费力压下心口的熊熊烈火,扬起了嘴唇不知是嘲是赞:“你的技术果然进步了许多。” 一句话,竟让她连耳根都要起软来。 激动,兴奋也有点得意,看他刚刚表现,他也没有逃脱自己的魅力吧! “多谢大王夸奖。”她晶眸璀璨。 “只是”他声音低沉而饱含威胁“绝对不要再找任何男人尝试!” 惊讶而窃喜,瞧见他脸上的紧绷,她笑得如同一只偷了腥的猫:“我只找你一个人。” 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抹异常晶亮的光辉。 门外落雪还在跟小部落说话,有小部落把门,是无人得已进来的。 “禀大王、公主,落雪姑娘求见。”小部落终于传报。 浓眉一皱,带着满身未消的欲火与疼痛,高大修长的身子走到门边。 “大王”看到他要走,咏唱突然叫住他,一双水灵灵的眸子渗着关心“大王要如何消火?” 她记起迷儿的告诫,不要轻易挑起男人的欲火,否则后果是很严重的。“严重”这个字眼不知是对女人还是对男人而言,总之很严重! 阁昱下颌一收,声音里多了种闷气:“难道你希望本王找你?” “如果大王想的话” “本王不想!”他飞快地打断她,然后大手一拉,门便被打开。 她看着他一步跨出门去,不觉咬起了下唇。 混蛋! 说不想,骗鬼去吧!你就是那个鬼! 哼! 如果不是本小姐喜欢上了你,你以为本小姐会舍身问你这样的问题吗? 鬼才愿意搭理你那张又冷又臭的脸呢! 不解风情,可恶的木头混蛋! 屋外的阳光照在阁昱的身上,看到一身素雅白衣的落雪,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落雪给大王请安。”一见修长挺拔的身躯出现在屋内,落雪的脸色迅苍白了一下,只是眨眼间便恢复了自若,盈盈欠身。 “恩。”阁昱皱眉看了她一眼,淡淡地应了声,便头也不回地朝外走去。 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要看到一张令自己想起瞳瞳的身影。 而立在门口的白衣女子,见到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长廊那头之后,才慢慢回神,眼中一片黯然。 瞳瞳 从哪一天起,他不但没有将她藏在心底的角落,反而在不断想起之后逐渐变得遥远而模糊。 倒是一张拥有明媚大眼,饱满双唇,眉眼含笑的女子时常出现在脑海之中 仿佛最近,他的心不若之前那般平静,只因为这个女人不时窜上自己的心。有种可怕的预感,他几乎不愿意去面对,去猜测 如果真如猜测的那般——那么他,是时候离她远一点了! 胸口依然剧烈地起伏,他的心口也莫名地堵得慌。是人,就有七情六欲,是人就有难以控制的情感,他可以对任何人有,却不能是她,因为她只是一颗去棋子而已。 与北诏和亲的计划,不能因任何人而改变,包括他自己! 男人的双眸变得异常深幽,在踏过花园青石的每一步,他都在不住地提醒着自己绝对不能因此失误! 他的脚步很匆忙。 小部落连忙跟在其后,不明白大王和咏唱公主之间又生了什么事,为何大王脸色难看得可以! “大王,现在要去哪里?”小部落见大王不是走回诏和宫,不由关心地问道。 “冰泉池。”阁昱丢下三个字,脚步更加匆忙。 是的,连同几处温泉池的背后,便是曲折隐秘的冰泉池。那里的水都是由高山上的积雪引流而下,连同地下冰凉的深水相融合,刺骨寒意,曾是他以前练功之地,想不到如今竟然要用来降熄欲火真是! 小部落看看天色,这个时候大王去冰泉池? 带着一脸的迷惑不解,连忙跟了上去。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29隐忍 诏华宫,属于公主安静的寝宫内。 两个女人对立在屋中。 大门未关,门外的风将隔帘轻轻吹起,一摇一晃,也将咏唱鬓角微微散开的一撮丝掀动。 落雪一袭白衣亭亭而立,看到面前一脸嫣色未退的人儿,又想到适才阁昱出门的神色,不禁心生疑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忽然联想到了什么,咏唱脸上的那抹羞涩与潮红 难道刚刚阁王和她生了什么? “落雪怎么这个时候来诏华宫了?”感受到落雪注视的眼光,咏唱不自在地理了理丝。 落雪扬唇轻笑,语气温柔:“咏唱昨日不在宫中,真让大家急坏了。今儿个一听你回来了,我便特意过来看看你。” 咏唱心中一阵暖流滑过,想不到落雪原来如此关心自己,真让人感动,随即想到刚刚跟阁昱的亲热差点被她撞见,仍然有几许尴尬。 她清清嗓子:“多谢落雪关心了。呵呵。还记得上次我有跟你提起之事吧?其实我昨日是特意回了一趟花月楼。” “原来你真的回花月楼去了?我还以为你说着玩呢!”落雪做出吃惊的样子,却见咏唱脸蛋上的两抹娇红变得明艳,更觉奇怪。 “呵呵。”咏唱笑了笑,转身回到座上“已经说过要去的嘛。” “见到三娘了吧?不知道可有什么收获?”落雪紧盯着她的脸颊。 “三娘她们很好,花月楼依旧红火。”咏唱淡淡地答道。 落雪凝眉道:“我们都走了,没影响到花月楼那就好。” “恩。”她没有告诉落雪现在当红的头牌姑娘就是曾经的丫鬟迷儿,如果落雪知道了,不知道会有多少感慨。 落雪沉默了一会,原本她以为自己和飞扬的离开,对花月楼应该影响很大的,一直觉得有欠于三娘多年的照顾,此刻一听花月楼依旧生意红火,顿时不知道心中是宽慰还是若有所失。 无论如何,咏唱就是敢想敢做的女子,落雪想到这点不禁佩服。一想到刚刚大王一脸紧绷地从这里出去,她看向座旁准备喝茶的咏唱:“你私自出宫,大王没有责罚你吧?” “还好,大王听说我是为了邪君才去花月楼的,所以没怎么怪罪。”咏唱绞了绞手指,心里有点不安,其实还在挂念着突然隐忍离去的男人,刚刚可以看出他已经被自己弄得意乱情迷,不知道现在他去做什么了?难道真要去找别的女人? 如果是那样的话 “咏唱在担心什么?”瞧见她皱着柳眉,落雪问道。 眨眨眼睛,咏唱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惊道:“糟糕,丫头还没有出现,是不是被关起来了?” 落雪神色一紧,点头道:“丫头确实有受了点小苦。” “她现在人呢?”咏唱一听,心口悬了起来,不知道丫头是不是真的遭到惩罚了。 “别担心,虽然昨天大王生气,但终究不是暴烈之人。何况那个小部落大人倒是挺好的。后来有他求情,丫头只被罚了三十个板子。我过来诏华宫时,已让飞扬去打点打点,把丫头带回来。” “三十个板子?”咏唱一阵心疼,丫头那般细皮嫩肉可会经受得住?她几乎可以想象到丫头痛哭流涕的样子了。 正说着,丫头的哀号声已在门口响起:“我的好公主啊你可算回来了痛死我了” 飞扬的身影也出现在门口。 看到丫头皱着一张小脸,满口哀号地挪了身子进来。丫头一见到熟悉的美丽脸孔,大颗的泪水便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丫头,你没事吧?”咏唱忙起身上前问道。 “公主你怎么这么今天才回来,说好昨天晚上回的呜,我丫头真衰运啊”丫头看起来很疼,身子弯得几乎要趴到地面。 咏唱满眼心疼与歉疚:“都怪我好了。这几天一定让御膳房多炖点补身子的,都给你吃” “呜丫头才没那个好命呢,丫头只想公主你平平安安地回来。”在飞扬的搀扶下,丫头费力地又挪动了几步。 咏唱连忙搬过椅子:“你坐这,小姐我道歉就是了。”谁叫她们一起这么多年,老曲常年不在府中,她和丫头几乎形成姐妹了。 屁股还没沾上椅子,丫头又龇牙咧嘴地叫痛起来。 “丫头丫头!你没事吧?可有宣御医看过?快给我看看。”咏唱急急问道。 飞扬却突然抿嘴笑了出来,拍拍丫头的肩头道:“好啦,别吓公主了。其实丫头没那么严重。” 咏唱迅张大了眼,回味了下之后,瞪着丫头:“坏丫头,难道你骗我?其实你根本没受板子?” “天大的冤枉啦,丫头明明受了三十大板,一个数儿都没少还那么多人看到了”丫头大声地为自己伸冤,平日里和小姐相处,小姐虽有任性还是一直蛮照顾自己,只是这一次是在王宫里头,小姐不听劝告果然害自己受罚了,唉! 咏唱再瞪她一眼,看向飞扬:“究竟怎么回事?” 飞扬眼中笑意甚浓,不顾丫头眼睛抽筋一般朝自己眨动,兀自说道:“呵呵,还是丫头本领大。据说拉她下去挨板子的正是小部落大人,所以,虽然数了三十大板,可是板板打到地上了。” “你这丫头”咏唱回头瞪她一眼,撇起唇“连我也骗,不知道我刚刚为你多心疼吗?” 丫头见咏唱似乎真的生气了,连忙道:“好小姐,这里又没有外人,丫头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嘛。何况”她小嘴一扁“真的有好几板子结结实实落到丫头身上啦” “大家都没事就好,看来丫头跟小部落倒有几分交情。”落雪冷静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带着淡淡地笑意。 丫头点点头:“托主子的福,那家伙似乎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才对丫头多了点良心呢。” 果然有其主子必有其丫鬟,她竟然也叫“小部落”为“那家伙”! 咏唱不禁放下了紧张,希望这次私自出宫事件就倒此结束了吧!不知道阁昱现在在做什么? 不知不觉,神思飞扬,又飘到了那个男人身上 山林隐蔽。 正值春天,草木茂盛繁荣,潺潺的流水,隐隐传了出来。 一处细细的溪流,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白光,光亮点点,甚是动人。 小溪的尽头,是一处凹进去的天然洞穴,洞穴里比较阴暗,中间正是冒着白烟冰泉池。 洞穴外守立着一名带刀侍卫,而洞中的池子里靠坐着一个赤着上身的男人。 阁昱咬着牙根,聚集身上的内力呼吸吐呐,一次又一次地放松。 终于,他乌黑的丝上开始冒着丝丝白气,然后头一仰,放松地靠坐在池子边。 真该死! 明明知道那个女人碰不得,他却违背原则地动了她,更没想到明明青涩却努力扮作妩媚的女人有着如此令人迷醉的气息,害他一度几欲失控。 从第一眼看到她,他便现了她眸中的倔强与不驯服,那种感觉强烈地击起了他血液里的征服欲。 看她舞动,美目顾盼流转,他几乎在刹那间决定要带她回宫,好好调教一番。 果然,她在艺伶之中表现突出,她在面对自己刻意假扮的黑衣人劫持时毫无畏惧,知道自己被选为“公主”也没有多大的喜悦,而反冷静地与自己讨价环价,答应放曲应关回朝,她就去北诏和亲。 好一个果敢的女子。 她就是那般特别,一丝丝一滴滴地将与众不同的一面展现了出来。 有着星辰般美丽的眸子,露珠般芬芳的双唇,还有着阳光般明媚的五官。 他任她在自己面前放肆,就是想看到她得逞后如狐狸般狡猾的笑容,或是看看她失败之后,明明气急败坏又故作不在乎的模样 有意思。 的确是个很有意思的女人。 阁昱缓缓闭上了双眼,任由带着冰寒凉意的水流轻轻刷过自己的身躯。 他的欲望已经完全平息,可是想来太不可思议了,以前对瞳瞳都很尊重,从来没有过这种渴望,一种除了本能还自内心深处的渴望。 瞳瞳一想到瞳瞳 一张娇美秀气的容颜浮现在脑海。 她离开自己已经两年了。 两年,是个不长也绝对不短的时间,尤其对于满眼相思的人而言。 今天,在这个阴暗而冷清的空间里,他刚刚平息体内因其他女人而起的欲火,带着某种自责与背叛的复杂,第一次放任自己去回忆她。 瞳瞳——永远那么温柔文静,只要她一笑,他便觉得足以令冰雪融化。 他不是优柔寡断之人,但是感情有时候却无法把握。第一次对一个女子那般宠爱,第一次因为她温柔的笑容而可以忘却烦忧。 为了她的笑,他让自己也变得温柔,甚至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在刚刚失去她的时间里,生命的每一刻似乎都陷到了痛苦的回忆中 一张英挺的面容充满了痛苦,嘴角浮现的全是苦涩和无奈。 那一天。 瞳瞳消失的那一天—— “可是我并不爱你。” 他没想到自己付出那么多温柔之后,得到的是这样一句话。 他无法相信那样一双充满如水温柔的眸子里,会出现那样的漠然,仿佛她真的从来不曾喜欢过他,仿佛他对她所有的宠溺都不值一提。 “我不信!”他摇着她细弱的肩头,眼眸里是夹杂着痛楚的冷光。 “我不骗你,在认识你之前,我心底就有了别人。”她的语气那么冷静。 “我不信!”他依然抓着她的肩头“如果你心底喜欢别人,为何还要跟我?” 她的眼里突然流露出一股嘲笑:“因为你是蒙舍大王,因为我是个虚荣的女子,但是当你要封我为国妃,我才现其实真爱更重要。” “真爱?”他咬牙切齿地问“你喜欢的那个男人是谁?” 白皙的脸蛋上突然闪现一种动人的光泽,她语音轻柔:“那个人永远在我心里。” “是谁?”他执意要知道。 她抬眸看他,他永远记得那目光,飘忽而迷离。 眼底幸福与哀凄并存,他无法忘记那种眼神,但是他却看不懂。 她摇了摇头:“你没有必要知道。总之,我要离开了。” 修长的手指颓然地放开,突然又一把将她拥进胸怀,他用力地狠狠地箍着那柔弱瘦小的身躯,仿佛要将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 “本王不允许你离开!”声音沙哑,他用了“本王”带着一种王的命令。 瘦小的身躯变得僵直,半晌,她轻轻推开令人紧窒的胸膛,笑着摇头:“爱一个人便要学会尊重他,珍惜他,守护他如果,没有了爱,留人又有何用?” 他咀嚼着苦涩,慢慢地放开了她。 然后,那个叫瞳瞳的白衣女子突然不见了,消失得彻底。 一夜之间从王宫里消失,无论他如何派人寻找,都再也没有消息。 时间一晃而过,他告诉之间,瞳瞳再也不可能回来了,就算回来,也只是给自己一种痛苦,因为她不爱自己 没有了爱,留人又有何用? 冰泉里的池水冷得令人颤,阁昱突然掬起一捧冰水,往自己脸上泼去。然后,半仰着头,面无表情地靠在池沿上。 第一次这样放纵自己去回忆往事。 仿佛那些前尘往事却已经过了好多年很多情景依然清晰地回现,很多感觉却在悄悄生着变化。 有些记忆留在脑海,有些感觉藏在心中。 如大海的波涛,一波波卷上沙滩,将行人的足迹逐渐洗去,最后留下的只有曾经的回忆而已。 他有后悔过,但是他更尊重她的选择,只要她觉得幸福就好! 头有点疼。 失去瞳瞳,在旁人看来,他并没有什么改变。 即使他差点要诏告天下封她为“蒙舍国妃”她不见了,他也依然没有任何表示。 但是,只要一有人提到“瞳瞳”相关的事,都可以看到大王紧绷与隐怒的神色。渐渐地,再也无人敢提及了。 呼吸加快,心跳莫名的感觉。 阁昱再次体会到了,因为一个叫曲咏唱的女人。这种感觉,只有曾经在刚刚遇见瞳瞳时出现过,可是咏唱 她的五官清晰地呈现出来,一颦一笑都带着鼓动人心的媚惑。 鼻间似乎还残留着属于她的幽香,指间还残留着她细腻皮肤的触感 为何他对这个女人的感觉更加强烈? 难道因为她长得明艳动人?难道因为她行为的大胆,挑起了自己身体的反应? 这种自内心深处的渴望让他不愿意多探究,反正他只想告诉自己一句话——曲咏唱,只是去北诏和亲,促进两国“修好”的一颗棋子而已! 如今,这颗棋子已经够聪明,够艳美,够有吸引力了! 她将要去勾引邪君楚弈的人和心 拳头在水底突然纂了起来。 “小部落!”他的声音威严十足,让门口的侍卫以为生了什么大事,飞快地闪身而进。 “大王。”一见坐在冰泉池里安然无恙的大王,小部落悄悄松了口气。 “向北诏出请贴,就说本王为促进两个同盟,欲宴请邪君来蒙舍一聚!”他的命令里包含着小部落不明白的执着,琥珀色光泽的深瞳在这阴暗的洞里完全变成了黑色。 小部落疑惑地定下神,不明白一向处事冷静的大王何以在冰泉池里出如此重要命令,问:“现在吗?” “是!即刻!”阁昱瞥他一眼,坚定地点点头。 小部落收回疑惑,大王挑选这个时间突然来泡冰泉,本就有点不对劲,不是吗? “可是”小部落看了一眼脸色阴沉的大王一眼,拱手道“邪君不是已经离开北诏,可能近段要来蒙舍了吗?” “找到他,立即请他进宫,说本王有要事商议。” 阁昱抬起坚硬的下颌,豁然站起身来,冰凉的水珠沿着他结实精壮的古铜色肌肤流淌下来。他接过小部落飞快递上的大绸巾,往身上擦了起来,动作优雅而尊贵,即使不穿王袍,那股王者霸气也是浑然天成。 他抿着嘴唇,一言不地擦干身子,着衣,套鞋。 小部落也一言不毕恭毕敬地伺候着。 他们是多年的主仆,他们有多年的默契。 小部落悄眼打量着他熟悉的大王,想到大王最近的喜怒悄转,不禁暗暗猜测这其中莫非跟咏唱公主有关系? 说实话,身位臣子,他不喜欢曲咏唱那种女人,因为她笑得太明艳太绚丽,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大王的眼光独到,惟有这样的女人才有可能让识遍天下美女的邪君被迷惑。 突然想到公主身边的丫头,平日里他们守在诏和宫门外没事时,那丫头总是想一些无聊的话题引人笑,丫头说很多笑话是跟她家小姐学的。 小部落实在无法想象,成熟妩媚的咏唱公主也会那般顽皮,不知道大王是否有看穿她本质? “大王是想跟邪君商议公主和亲之事吗?”接过稠巾,小部落将它铺晾在一旁经常备用的木架上。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又抖抖袖口,阁昱一张冷硬的脸如同以前一样严肃平静,他不轻不重地应了声:“恩。” “祝大王统一四诏的心愿早日完成。”小部落跟在他身后道。 “完成四诏统一,以慰先王在天之灵。”他的语音淡淡的,却又带着不可摧毁的坚定。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30情丝 风也是新鲜的,新鲜而芬芳,就仿佛像多情少女的呼吸。 没有雾,淡淡的白云缥缈,看来却像是梦一样。一阵风吹过,枝头的的小鸟扑簌了几下。 一抹斜阳更淡了,然后暮色就已笼罩大地。 咏唱随意披了件衣裳斜靠在护栏之上,望着被宫灯照得班驳的树影,心思有点飘忽。 昨日,她跟阁昱二人的关系差点失控,后因落雪的到来便被阻断,然后一直到今天太阳落山,都没有见到阁昱了。面对不期然就会窜上心头的挺拔身影,她不免心情有点浮躁。 风吹过垂在耳鬓的稍,耳边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回身一看,来者是小部落。 一见咏唱,他清了清嗓子,拱手道:“参见公主。” 咏唱朝他身后望了望,没现那个期盼的影子,不禁失望。阁昱那家伙究竟什么意思?平日里小部落不是跟他的主子形影不离的么? 她微笑道:“小部落大人是来找丫头的吗?” 小部落面无表情地动了动眉头,答道:“不是,小部落是传话的。” “哦?”咏唱扬起了尾音,果然有其主子就有其下属,这个小部落跟丫头总是有点交情的吧,否则怎么愿意挺身而出为丫头求情,这会还一本正经地装作不理会丫头一般。 “大王让你传什么话?”可恶,有什么话不能自己来说吗? 小部落拱拱手:“大王说,公主的技艺已经合格,不需要再接受练习和调教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咏唱抿了抿嘴,那个男人是认同了她,还是退缩了? “呵呵,难得本公主的技艺入了大王的眼,真是幸运哪!不知道大王接下来会有什么安排呢?”她重新扬起笑,不急不缓地问道。 “大王说,北诏邪君过几日便会来宫中聚宴,请公主做好准备。” “邪君要来?”这消息倒有点突然,让人吃惊。她本以为要到和亲那日坐着花轿去北诏才能见到邪君呢! “是。请公主好好准备。”小部落说完,站直了身子,状似传达已经完毕。 咏唱抿嘴笑笑:“多谢小部落大人。大人常年跟在大王身边,不知道大王现在在做什么?” 小部落抬眼看了下她如花的笑颜,没有直接回答:“大王爱国爱民,天天为国事操劳。所幸与北诏联盟之事,公主可以为大王分担,小部落对公主也充满佩服和感激。” “身为蒙舍子民,若能为国出力,咏唱即便为一弱女子,有需要之时定然也不会退却。”咏唱暗了暗眸子,受老曲影响,爱国之心自小就有,若是以前她更加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出这样的话,可是现在她的心因为阁昱却有点微微的动摇。 “公主之言大义凛然,让小部落惭愧。”小部落恭敬地拱手,一脸的诚然。 咏唱的笑眼中闪过一抹苦涩:“小部落,为何大王执意要统一四诏呢?难道不可以和平共处吗?” 她不明白,为何那么多帝王都想着扩展江山,难道守住现有的城池与子民,统治好自己的国土与家园,这样就不是一个好君主了么? 小部落垂下眼:“公主,四国之中蒙舍从来都是最强大的,要统一四诏也是先王的心愿,所以,大王从继位起就决心完成父志。” “其他三诏也日趋强大,又岂是那么轻易吞并?” “公主说得是,不过大王都有计划的。公主前去北诏和亲就是对大王最大的帮助。”小部落说得诚恳而坚定,跟他的主子口气有几分相似“公主若无其他吩咐,内丫头的身影后,连忙唤住他:“等等,小部落大人为丫头求情,少挨了皮肉之苦,咏唱在此谢过了。” 小落部动了下眉头:“不敢当。公主对侍女如此体恤,是丫头的福气。” “你不去看看丫头吗?好歹她也挨了三十个板子,躺在床上哀号了一天呢!”咏唱忍住笑意,暗想这两人配成一对倒挺不错。 果然,小部落终于有了点反应,皱起眉头:“她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是啊,三十大板呢!”咏唱连连点头。 小部落目中露出疑惑,他明明记得示意那几个掌板子的侍从注意点的。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丫头有一声没一声的哀喊声:“哎呀,小姐,丫头我又开始痛啦痛死我啦” “看吧,她又喊痛了,小部落大人既然来了就进去看看她吧!”咏唱几乎要爆笑出声,丫头果然坏啊,装腔作势还蛮有一手的。 小部落看看已经撑起灯光的屋子,点点头:“那我去看看她。” 看着他的背影,咏唱大声地说道:“小部落大人,你可千万别像你主子那样,不懂得怜香惜玉啊!”看到小部落似乎耳朵有点红,她不禁以袖捂着小嘴偷笑起来。 清风啊,明月,难道那个人不愿意再见到自己了吗? 群星闪烁,上弦月弯弯的嵌在星空里,园子里流动着一阵阵清香。 身后传来一个好听的声音叫她。 “咏唱。” “慕大哥?” 依旧一袭白衣,显得俊逸出尘,不似从前那般嘴角含笑,反而眉宇间多了抹了淡淡的忧伤。 “慕大哥怎么了?似乎有心事?”咏唱关心地问道,这样一个美男子蹙眉实在让人忍不住关心一下。 “我正想去找你。”慕千寻望着她的容颜,淡淡地扯开笑容。 “有什么事吗?”每次见到他,她都能感受到那种炽热的目光,很难想象这样一位谦谦君子也有如火的深情。 想起他的表白,她总觉得有点心虚。 因为知道自己的心已经悄悄系在了那个恶君身上,明明对那家伙没抱多大希望,她却清楚自己不可能回头接受慕大哥的感情。 爱了,就是执着的! 慕千寻眼角一片温柔:“明日一早,我便要离开王宫,特意来看看你。” “慕大哥又要去找你师兄了?”面对这样的温柔,有时候真不知道该如何拒绝,除了回以微笑,咏唱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恩。”他顿神了一会,突然认真地唤道“咏唱。” 她不禁抬头,正对上他异常专注的眸子,心儿不禁慌乱起来,如果他再多自己表白什么,她要如何应对呢? 呃被这样一个男人喜欢,而自己又恰好不喜欢他的话,好象感觉并不怎么好呢。 “咏唱,别去北诏和亲。”慕千寻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慕大哥我之前说过,此事我自有决定,多说也无益了。”咏唱轻轻地撇开脸,关于和亲之事,她有所不愿也有所不得不为之的理由,其实,她也是矛盾的。 扳过她的肩头,动作很轻柔,他的脸庞在月下看得有几分朦胧。 “咏唱,你喜欢那邪君吗?” 她摇头:“见都没见过,谈何喜欢?” “那你是担心大王不愿意改变决定吗?”如果是这样,他有办法。 她看着他,语气也很认真:“听说大王命令一出,无人得已更改。” 握住她纤细肩头的大手多了点温暖,他俯下头对上她灵澈的美目:“不,我说过,我可以放他改!” 咏唱吃惊地看着他:“我知道慕大哥是大王的上宾,但是咏唱没有理由让大王” “不,你有理由。”慕千寻突然拥她入怀,一手压住她欲抬起的脑袋靠在自己胸前“你的理由就是我!” “慕大哥”咏唱使劲推开他,她本想当他上次说的话是一时冲动,谁知道他再一次提了出来。 “咏唱,我是认真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难道你宁愿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邪君,也不愿意接受我吗?” “慕大哥,你先放开我。”她以一双小手抵着他的胸膛,尽管他的气息也很清爽,可是,无法像阁昱一般令她不由自主地沉醉。 阁昱 她惊骇地张大眸子,看到了从园子的花丛之后走出来的挺拔人影。 月光下,他的身躯修长而高大,一双深沉的眼眸正折射着灼灼的亮光。 冰冷,畜满了不可置信的怒气。 那个男人如一只优雅的豹子,一步一步,踩着轻而缓的步伐朝他们走来。 “慕大哥”咏唱提高了声音,开始挣扎起来,无奈那如铁似的手臂紧紧地环住她,她只能用小拳头捶着他的胸膛“请你放开我!” “别动,明日我就要离开了,让我好好抱抱你。”仿佛根本不知道有人正往这边靠近,慕千寻一边低沉地说着,一边将深深地嗅着她迷人的香。 “放开她!” 诡异的冰凉。 然后,愠怒的声音划过夜色,在空气中如利剑刺般了过来。 慕千寻轻柔地抚了抚咏唱乌黑的秀,慢慢转身,嘴角嗪着不慌不忙的轻笑:“大王来了。” 月光下。 那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庞,他的眼光却凌厉无比,扫过咏唱来不及收回慌张的小脸。 她——竟然又不知羞耻地投进了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 真是该死的女人!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31妒意 月光下。 那是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庞,他的眼光却凌厉无比,扫过咏唱来不及收回慌张的小脸。 她——竟然又不知羞耻地投进了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 真是该死! 一股寒彻的冰凉忽然自他眼中迸,让咏唱蓦然心惊起来!尽管如此,她却依然忍不住为眼前之人赞叹,他连这般冰冷骇人之时也让自己心动。 “先生不该如此。”尽管有着愤怒,阁昱的声音却极低。 慕千寻眉头一挑,斯文地说道:“大王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改变公主和亲计划。” “不可能!”他坚决地回答,没有一丝可以商榷的余地。 “大王的目的若是想先吞并北诏,慕某可以献上其他计策。”慕千寻定定地站在咏唱身边。 他们俩并立在一起,看起来竟然奇异地登对。 这景象让阁昱忍不住目光都暗沉下来。 这两个人是情同意合了吗? 早看出慕千寻对她不寻常的感情,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展到搂搂抱抱的地步了。 或许,他们已经展得更多? “恳求大王改变计划。”慕千寻见阁昱不动如山,声音里添了诚恳之意。 “本王向来尊重先生的才华与建议,不过这次本王不能改变!” 是的。 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计划,即使这个曾经在两年前,蒙舍面临受大唐军队围困,危机之时机智献策帮助解围的慕千寻也不可以。 咏唱一动不动,静静地听他们一来一往地对话。 阁昱如此坚决地拒绝慕大哥,究竟是为了计划,还是为了自己呢? 她好想知道答案,直视着他俊颜上紧绷冷硬的线条,眼睛几乎忘记了眨动。 “大王,慕某就此一个要求,请大王再考虑一下。” “如果是别的要求,本王一定可以答应。” “大王为何如此执意?” 闻言,阁昱的手指突然紧了一下。 是啊,他为何如此执意?慕千寻是个难得的人才,他的智慧在之前几次战事上表现得极其出色,加上有他师兄须乌子的协助,不一定要用上派公主和亲这一步棋。 可是,一想到如果自己松口改边主意,那个女人就要属于这个白衣男人了他又莫名地不愿意! 瞥了眼那张娇俏的容颜,她正张着一对明亮的大眼注视着自己,心中一动,不愿意改变计划的决定更甚。 “本王为此计划部署已久,不能到这关头前功尽弃。再说慕先生需要女人的话,又何必找她?蒙舍国内任何一女子都可以任君挑选,就算是他诏的美女,本王也定帮先生找来。” “大王也曾爱过,肯定也明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道理。”慕千寻说完,从容不迫的与面前同样高大的阁昱对视。 咏唱的脸色变了变,想起萍妃曾经提到的“瞳瞳”姑娘,不知道阁昱还爱着那女子吗? 他竟然也懂得爱 她真的难以想象,却又抑制不住地羡慕起别人来。 阁昱的脸色更是阴沉了下来,一片乌黑,连眸子也半眯了起来,那是他怒的前兆。 “难道先生你真的已经爱上了这个女人?”他说话时,突然将脸转向一言未的咏唱,嘴角带着残忍的讥笑“曲咏唱,没想到你勾引人的本领如此高明,高明得令本王吃惊啊!”一双美目刹那间折射出闪亮的火光,他带着酸味又明显嘲讽贬低的话语让她强烈的不满。 可恶的家伙! 如果你这是在吃醋,就老实点承认吧! 我是怎样的女子?我在你心里就仅仅是那样的女子吗? 红唇轻启,她刚要反驳,慕千寻已经一手拥住她,严肃地对上阁昱:“请大王注意自己的言辞。无论大王如何看待咏唱,她在我慕千寻心里却是独一无二地美好。” 阁昱陡然僵直住挺拔的身躯,眸子更加眯了起来。 好! 很好! 好一个曲咏唱,好一个慕千寻。 “想不到慕先生竟然会为了一个从花月楼出来的女子,不惜要与本王对峙。”他的声音如同十二月的寒风。 月光被乌云遮住,园子里突然黯淡了下来。 慕千寻已经没有了笑意。 “我说了,在我心里,咏唱是最清纯无瑕的。” 一只大手已经悄然握上了腰间的剑柄,阁昱紧抿着唇,听慕千寻这样一辩白,在顷刻间竟然起了萧杀之意。 他冷笑一声:“哼,清纯无暇?你知道她是如何接受本王调教的么?” 娇嫩的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她几乎要咬牙怒瞪着他,可是如果那样的话,只怕让局面更加难堪。 她根本不爱慕大哥,也不知道慕大哥什么时候起对自己有了如此深刻的爱有点莫明奇妙,很被动的感觉,她真不愿意接受! 可是,她也不能任由这个可恶的家伙坏了自己的名声,破坏自己的美好形象啊1 自以为是,卑鄙的家伙! 她暗骂着阁昱。 呼吸,呼吸,深呼吸! 当月亮从乌云背后露出脸的时候,照得她正好笑眼弯弯, “大王的调教咏唱铭记在心,其实慕大哥也很清楚这些的。是不是,慕大哥?”她故意将脸转向慕千寻,反正她跟他说的练舞练功看兵法的事情也不少。 慕千寻微笑着点点头,不明白他是真清楚还是假清楚。 “大王还想说什么?依小女子看大王做事也太过一意孤行,我可以去代诏和亲,但是大王也可以听听慕大哥对收服北诏有何高见啊!”咏唱一边指责,一边笑得灿烂。 明艳的笑容,足以照亮天空,也照亮了他阴沉的脸庞。 慕千寻握握她的肩头,道:“大王,愿不愿意去和亲,为何不问问咏唱的意思呢?” 他的话,突然让人升起一股温暖。咏唱看了慕千寻一眼,虽然她不能接受他的感情,可是,她完全接受他的这句话。 “好!曲咏唱,本王问你!”他目光炯炯“你可愿代诏和亲?” 说完,阁昱以自己都没有现的紧张等待着她的答案。 如果——她敢说愿意选择慕千寻的话,他可能会控制不住地拔剑! 咏唱轻轻地挣脱慕千寻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几个轻步,走到阁昱面前,她微仰着小脸,精致明媚的五官在月光下散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然后,她笑了。 “你不希望我跟慕大哥在一起,是么?” 男人紧抿着嘴,握在剑柄上的手,抓得死紧。 够了,她已经看清楚那对在夜色中深幽无比的瞳眸中,极力压制的酸意与怒火,她看得清楚! 呵呵,女人的直觉是很灵的! 这个男人对自己的感觉并非表面说的那般无动于衷,那些摆在大家面前冠冕堂皇的理由只怕是拿来骗自己的吧? 已经够了! 弯起的嘴角美好地如同清晨沾满露珠的花瓣,她笑得动人。 却没现,身后一袭白衣的男子已经颦起了眉头,平日淡定的眸子里也浮现出了一丝紧张。 “呵呵。”她突然转身,面对着慕千寻俊美的面容,声音清淡“慕大哥,对不起。咏唱不是做事半途而废之人,谢谢你的关心。” 握着剑柄的手突然松了开来,胸口也似有一口长气呼出。 算她聪明,选择对了! 阁昱看着她一头在月色下如缎子般优美的长,心中陡升一股柔情。 慕千寻却脸色一白,聪明如他,似乎早已经预料到如此结果,仍忍不住失落的感伤,他真的很喜欢面前的女子。 师傅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每个人也会遇到影响自己宿命的人。 而咏唱,正是影响着自己宿命的人。 当年瞳瞳与阁昱之间,却是阁昱影响了瞳瞳 那么,咏唱和阁昱呢? 他们之间存在的那种若有若无的牵扯,是否表示这二人之间也有着不可断绝的宿命联系? 可惜,他不信宿命,师傅说宿命可以被影响,却无法打破,他不信! 慕千寻朝咏唱微笑着,用手摸了摸她的头,道:“咏唱,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我也不会就此放下对你的感情。” 他旁若无人的凝视着她的娇颜。 那样的语气瞬间让咏唱不由地觉得歉疚,她伤害了慕大哥吗? 缓缓背过身,面对阁昱不动如山的面容,她突然什么也笑不出来,淡淡地道:“大王,这下你放心了吧?” 阁昱没有出声,只以无比深沉的目光揪着她。 慕千寻道:“希望大王也如尊重瞳瞳一样尊重咏唱的决定。慕某明日一早就去寻找师兄。” 瞳瞳 阁昱和咏唱同时一惊,二人脸上不约而同地闪过复杂之色。 他今夜已经两次跟自己提起瞳瞳,是无意的还是别有用意? 慕千寻。 从来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身为蒙舍之王,他也从来没有小瞧过他,反而将其视为上宾。 关于咏唱的事,为何自己又如此执意不退? 他也分不清。 关于瞳瞳,他记得当年慕千寻跟瞳瞳几乎没有接触,但是,提到瞳瞳 一个消失已经两年的身影,慕千寻究竟是什么意思? “慕先生尽管放心,本王自有主张。”阁昱说完,轻轻抓住咏唱的手臂“咏唱是公主,本王当然也会尊重她。” 慕千寻淡淡地点头:“咏唱,记住慕大哥跟你说的每一句话,记得我不在的时候想我。” 说完,他淡然地站身离去,每一步都那般潇洒若风。 咏唱呆立着注视着他的背景,有一种感觉,这个白衣男人根本不会因为刚才的三言两语就对自己放手。 他淡若清风的语气充满了坚定与执着 心不由地忧虑起来。慕大哥,对不起,咏唱何得何能? 一个高大的身子突然挡住了她的眼,阁昱立在她眼前,抬起了她娇俏的下巴:“本王果然小瞧了你!” 慕千寻 咏唱头一撇,心里乱烘烘的,没心情给这位大王陪笑脸了:“时间不早,我要回去休息了。至于大王,若是寂寞的话,尽管叫那些妃子们陪伴,本公主不奉陪了。” 挣脱他的手指,她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朝诏华宫的厢房走去。 曲咏唱,终于没有耐心跟自己装了吗?终于要回复她的本性了吗? 没有看到她狡猾妩媚的笑颜,不知为何,他觉得若有所失又觉得莫名欣喜 朦胧月光下,只剩下一个孤然而立的挺拔身影,良久也未见有所动作,仿佛在沉思,在回味着什么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32本 青光明媚。 熙熙攘攘的街市,人来人往,小摊主的吆喝叫卖,姑娘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半遮羞涩地挑选着胭脂。 茶楼里更是宾客满座,这样的天气,的确适合呼朋引伴,谈文会友。 茶楼之上的阁间,一个青色长袍男子靠窗而坐,楼下街市的一切尽收眼底。他手指修长而洁净,轻轻地握着一只茶杯,送到嘴边,动作轻缓而优雅。 这张桌子只有他一个人。 一眼看去,他很普通,只是一个普通的茶客。若仔细观察,就会现那男子穿的虽是一袭青衣,质地极精做工也无比讲究,一针一线密密缝制,将他修长的身形趁得更加挺拔,气宇轩昂。 他淡淡带笑,轻扬的嘴角流泻一丝讥诮,狭长深幽的眸子映射着阳光的晶亮。 这个男人,仅凭一双眼睛,便让人感觉到他骨子里带着一股天然的邪魅,妖娆跳动在眼角,却又显得冷冽而孤高。 楼梯上走上来一个人,白衣男子。 磊落的气质,俊美的容颜立刻引起了其他客人的侧目,好一个高贵优雅的男子,尤其是坐在楼上座位的女子们不由地羞红了脸,又忍不住悄悄地投去爱慕的目光。 白衣男子没有多看他们,上楼后,只淡扫了一眼全场,便直直地朝靠窗的位置走去。 青衣男子没有理会,兀自轻品着香茗,嘴角依然嘲讽地扬起。 “在下慕千寻,见过邪君。” 白衣男子的声音不大,刚好容他们自己听见。短短两句,青衣男子蓦然转过了头,眸中的惊讶一闪而逝。 “阁下认错人了吧?”他淡笑,回视着慕千寻。 慕千寻微笑着坐了下来:“在下怎么会认错?即使邪君已经易了容,可是却忘记改掉一样最重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青衣男子扬扬眉,依然神态自若地品茶。 “呵呵,邪君左腕之上是否带着一个茶色木镯?据慕某所知,此木镯是邪君当年定下北诏国妃之时,先王亲自为邪君求来的避邪之物,与国妃娘娘各带一只自戴上之日起从来不曾离手,,不知慕某说得可对?”慕千寻不紧不慢地说道,一双清明的眼睛直视着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不动声色,轻抿了一口茶道:“哦?你怎知在下腕上就有你说的木镯?” “呵呵,说来也巧,昨日正好见到邪君英雄救美之时,无意中露出了左手腕上的木镯,心中一思量,天下最懂得怜香惜玉又恰好手带木镯之人,除了邪君还有谁人?所以,今日慕某就冒昧前来打扰了。” 闻言,青衣男子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表情:“好!呵呵,慕千寻处事细致入微,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一直甚得阁王器重。楚某也好生佩服。不知道慕先生特意来找在下有何事?” 慕千寻微微颌:“不敢。想必邪君已经收到阁王的请柬,阁王欲请邪君要宫中一聚。” 邪君楚弈点头。 “阁王有意让蒙舍与北诏两国修为秦晋之好,慕某特意前来也有一事相商。” “何事?”楚弈一双邪冷的眸子注视着慕千寻。 慕千寻看了一眼四周,轻声道:“邪君可否到舍下一坐?” 这里人来人往,的确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慕千寻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没想到他竟然一眼认出乔装后的自己,还特意前来邀请,到底有何要事? 思及此,楚弈掏出一锭银子,摆在了桌上。 格局如园林般的大院,荼蘼醉软,曲水流觞。 满院景致怡人,绕过假山石桥和回廊,是一座雅致的水榭。 楚弈打量四周,笑道:“慕先生果然是品位高雅之人,这院子的构造颇具大唐风情。不错,不错呵呵。” 水榭外间的四角香炉,若有若无的香雾袅袅飘到了门外,散着极清极雅的味道,温润的萦绕在鼻尖。 慕千寻也扬起了唇:“邪君也是有名的风格高雅,能得到邪君的赞美真是水榭的荣幸。里面请!” 楚弈正要举步,只见一抹淡淡的白影走了过来,凝神一眼,那女子有几分面熟,似乎在哪见过。 “哥哥回来了。”她的声音轻柔,小脸上有了淡淡的笑意。 慕千寻眼神一暗,应道:“恩,今儿个哥哥有客人。浓浓自己先回自己房里去。” “是。”浓浓低低地应了声,看了看一身青衣的楚弈一眼,又转身回去。 “慕先生有妹妹?”紧盯着那抹白影,楚弈眼中闪过好奇之光。 慕千寻目送那背影消失后,笑着解释道:“呵呵,舍妹平日里不爱出门,见了陌生人有点害羞,邪君见笑了。来,这边请。” “原来你们兄妹俩都是生得如此好看。”楚弈沉吟道“不过令妹看来有几分面熟。” “若说好看,天下男子有谁能胜过邪君?再说邪君识遍天下美女,只怕看女子都有几分相似吧?” “哈哈有意思!”楚弈朗声笑了起来。 慕千寻不再多言,二人走到屋内。 一番细谈,听到慕千寻提出的请求之后,楚弈半扬着好看的薄唇:“如此说来,那咏唱公主生得花容月貌,国色天香,阁王又特意要将她许给北诏,如果在下不要她岂非天大的损失?” 慕千寻不卑不亢地答道:“邪君识遍天下美女,要什么人不能束手得来?慕某只希望邪君能够放过咏唱公主,成全慕某。” “看来慕先生真的很喜欢那位公主!” “是!”他坚定地回答“天下女子,我遇到了她,也只中意她,希望今生能与她为伴!” “哦?看来咏唱公主极具魅力,如果本王不答应呢?”楚弈挑挑眉头。 慕千寻轻瞥他一眼,沉下了声音:“据慕某所知,邪君此番悄然前来蒙舍是为了查寻有关诅咒之事。” 楚弈手指突然一紧,狭长的眼睛更加邪冷:“你连这个都知道?” 慕千寻,实在不简单! 竟然知道关于北诏和自己如此多的秘密,身为北诏之王,他不得不对眼前之人小心提防起来。 “慕某不但知道,而且还可以协助邪君更快地查出诅咒之事。”慕千寻注视着他。 “如何查?” “邪君可以先答应慕某之事。” “好!本王答应。”言语间,身为王者的霸气自然流露,眸子闪过凌厉“不过和亲之事是阁王一番好意,对我北诏也只有好处。本王只能答应你,即便是答应两国联盟和亲,也绝对不动咏唱公主分毫。” 慕千寻沉默了一会,点头赞同:“好!一言为定!慕某也不想隐瞒,其实当年下诅咒之人正是师兄须乌子,所以要了解诅咒之迷,只有师兄最清楚。” “须乌子现在何在?”楚弈豁然起身。 多年来,身为北诏之王的他总被一事困扰——先王特意为他定下一名国妃,说是可以为他保命避邪。那国妃出身庶民倒也作罢,偏偏她相貌平庸,更甚的是她竟然还是个可笑的跛子! 这样一个女子如何能配得上“国妃”的称号,如何能配得上他这光华如天上皎月般的男子? 所以,几番寻根究底地查寻,他终于现,所谓自己命中的什么邪气可能跟某个莫名的诅咒有关。再一步步查探下去,赫然现诅咒之事竟然是蒙舍先王的精心密谋 暂且撇开两国目前迷离的关系不谈,如果破解了诅咒之迷,他就有希望摆脱那个平庸残妃的困扰。 “慕某正要去寻找师兄。邪君放心,再过不久,师兄一定可以给邪君一个答复。” “好!”两个男人的交易在这样一座风景秀美的水榭达成。 诏华宫的园子里有一棵大树。 已值五月,大树枝繁叶茂。 枝桠间,隐藏着一个水蓝色的身影。咏唱翘着两只脚斜靠在粗壮的枝干上,鸟儿在她的周围歌唱,偶尔亲昵地落在她的肩头。她朝小鸟笑了笑,又埋头翻着手中的“秘籍” 啧啧,这“秘籍”里的图片真是经典哪! 刚刚开始看的时候,她还忍不住因里面男女相缠的图片面红耳赤,现在再翻一翻,倒开始留意观察这作者的画功来。 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只听有人走来。 “公主公主”丫头的声音传上树梢。 咏唱扬着唇看了看她,继续晃着自己的两只粉色绣花鞋。 “公主,你怎么又跑到树上去了?”丫头叉着腰,仰着小脸皱着眉头。 一颗软软的桃核“咚”的一声扔了下去,只见丫头连忙捂着脑袋轻呼:“小姐,都说了这水蜜桃还不够成熟,你偷吃了还不行,还老拿丫头我练靶子” “坏丫头,谁叫你每天没事大呼小叫,打扰本公主的清净。”咏唱说罢,作势又要扔下一颗桃核。 丫头飞快地闪开,嘟嘴抱怨又好奇地睁大眼道:“真是冤枉啦!公主你最近每天躲到树上,到底在看些什么?” “嘿”狡猾了笑了一声,咏唱突然在枝干上站了起来,吓得丫头直拍胸口嚷嚷:“公主小心一点哪!” “本公主轻功好着呢,怕什么!”她得意地笑着,抚了抚额前的丝“丫头想知道这是什么书么?” 丫头盯着那本隐约配着图片的“秘籍”认真地点点头。 “好!反正本公主也看够了,既然你这么好起嘿嘿,接好它,送给你了!”说完,将手中薄薄的“秘籍”一扔,恰好扔到丫头的怀中。 丫头捧稳了书,好奇地打开书页一看,小脸“嗤”地一声冒出烟来。慌忙将书扔在地上,脸蛋通红指着咏唱道:“公主这是你你你竟然” “哈哈”看着丫头语无伦次的模样,咏唱一扫心中的阴霾,站在树上开心地笑了起来。 “公主你还笑!” 丫头生气地瞪大眼,公主她怎么会有这样的书? 一个闪身飞落,水蓝身影便落在丫头的面前。 咏唱带着盈盈笑意,不慌不忙地捡起地上“秘籍”拍了拍上去的灰尘,坏坏地笑道:“你不是要看么?这会给你了你又不珍惜,你仔细欣赏欣赏,说不定哪天和啦!” 吃了两个还不够味的桃子而已,肚子正嚷着要吃点什么。咏唱转过身,拿起手中的“既然你现在不接受这本书,本公主就替你先保管了,到时候作为你出阁的嫁妆。” 丫头眨了眨眼睛,好半天才追了上去。 “公主我还是不要那个什么书” 咏唱突然回眸道:“我知道你是害羞,其实每个姑娘家出阁前都有娘亲教她我们都没有娘亲,只能自学啦。” “公主”丫头小嘴一扁,不禁为咏唱的话感到一阵心酸,不知道小姐如果自小有娘亲养大,是否也会是这个性子呢? 咏唱伸头点点她的小脑袋:“好了好了,你这是什么表情?本公主现在要活得自由自在,你就别在我面前沮丧着脸了。” “可是公主,这是在宫中啊!”丫头摸了摸自己的辫。 “宫中又如何?我现在是公主,说不定过几日就要去北诏了,难道我就不能趁着这段日子好好地享受一下‘公主’的生活?”咏唱撂起水蓝色长裙,飞快地步上阁楼。 丫头一脸呆愣。 到底生了什么事? 她的公主这几天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不再顾忌这王宫内苑规矩森严,也不再假装斯文有礼的样子,连穿衣服也不选择那些妖艳的红色紫色,尽管那些颜色让她看起来格外明艳照人。 如今的公主似乎恢复成在将军府的那位曲大小姐了! 可是可是这终究是王宫啊! 她的身份终究是公主啊!怎么都得装一装嘛! “公主丫头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话跟你说!”丫头边追上去边喘着气喊,她想说——如果小姐又要像野猴子一样爬树,做事随心所欲,别说“公主”这名讳,说不定还要惹出麻烦。 与其让她这个做奴婢的时刻提心吊胆,还不如劝小姐做一位假斯文的高贵公主呢!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33玩味 天上一抹微云淡淡流淌。 坐在树上吊着双脚,斜靠在粗壮的枝干上,咏唱长长地舒出一口气。翻过来翻过去看着自己白嫩如葱般的手指,一个一个数起来。 五天了。 没见那家伙已经五天了。 从他那夜见到自己和慕千寻在一起之后,她便再也没有见过他。而他,仿佛真如那夜所说,她已经不需要调教了,所以也没有再派人来给她半点消息。 心中有种思念,轻轻飘过。 不想这样被动地守侯,又似在挑战自己的意志般一直忍耐。 曲咏唱,看你还能忍多久?看那家伙还能“消失”多久? 可是,这样的日子好无聊啊!好怀念以前无忧无虑自在的日子啊! 一夕之间,命运全改变了。 小鸟叽叽喳喳地叫着,偶尔扑腾两下翅膀,瞪着一双清澈的大眼,呆呆地望着树枝的某一点,半晌一动未动。 “公主,你是不是欺负丫头不会轻功?怎么又爬上去了?”丫头仰起小脸,以手遮住阳光眯起了眼睛。 咏唱懒洋洋到瞄了她一眼,看回答的兴致都没有了。 无聊的日子让人像一只失去活力的小鱼,动都不愿意多动一下。 “难道公主要变成小鸟一样以后住树上吗?”多年来跟自己形影不离的小姐在想什么,丫头越来越不明白了。 晃动了几下粉色绣鞋,咏唱又长长叹出一口气。 “公主今天不开心,有心事吗?”丫头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公主啊,你能不能先下来,丫头这样仰着脖子说话很累也。” “坏丫头,你太罗嗦了!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咏唱双臂抱胸,撇了撇嘴,看来这丫头最近越来越没规矩了,老是在耳边指责自己的不是。 丫头嘟嘟嘴:“知道啦,我的大小姐,好公主!我求您啦,快下来吧!你这样子要让大王看到了” “别跟我提那家伙!”她突然恶声恶气地打端丫头的话,瞪着丫头“他道本公主是小猫小狗,想唤就唤,想不理就不理啊!他要再来了,本公主也定不理睬他!” “可是大王定是每天日理万机,忙都忙不过来。再说小姐的技艺已经通过了考验,不需要再接受调教,不是该高兴吗?”丫头不明白公主为何突然反应如此大。 “臭丫头,还帮他说话!”咏唱轻斥道,大眼灵活地闪动着晶芒。 难道阁昱真认同了自己? 还是他最近真的很忙,忙到没有时间记起她这个即将和亲的公主? 如此冷淡、漠视,让人感觉他似乎已经遗忘了自己,让她有时候觉得自己的思念有些可笑。 不,她偏要等他来找自己! 她就不信,那样一个男人会忘记自己的计划,他要等她求自己。 哼!曲咏唱就算居人篱下,也不能轻易受人摆布,尤其是那个冷面淡漠又死不老实的男人。 眸子带着几分顽皮,却更加坚定。 小脚一晃,某样小东西自树枝上飞了下去。 “哎哟”丫头捂着额头垂眼一看,自己面前落下一只粉色绣花鞋,再望望树上的那抹倩影,果然只剩下一只着白色袜子的小脚。她哭丧着脸喊道:“公主越来越过分了竟然还敢光着脚,丫头受点小痛不打紧,可是这是在宫里啊,公主不能像在将军府那般随性,万一被大王看到了责怪,可能连公主都没得做了。” 丫头终于说了长长地一段话,也说出了自己这几天最担忧的事情。 咏唱蛮不在乎地撇撇嘴,再次扔下一物,说道:“丫头,你比柯嬷嬷还罗嗦!这诏华宫平日里连只蚊子都看不见,更别说其他人了。现在这样的日子又不能像将军府那样随时溜到大街上玩,让人无聊地都快要霉了唉!公主我偶尔放松放松也不行吗?” 丫头慌忙抓着扔下来的东西,不用看就知道是那本让人脸儿红的“秘籍”她如接了烫手的铁烙一般,不知道该扔还是该继续揣着。 “丫头知道公主无聊,可是丫头更怕公主这形象被人看到,万一惹怒大王那不是就没法子救老爷了吗?老爷可还在边关受苦受难呢!” “我看是你这丫头担心自己受苦受难吧!再说,本公主认为先让老曲体验一下蹲灶台的生活,还挺不错的。”说完,咏唱继续翘着她的小脚,调整了个姿势,悠闲地将手枕在脑后。 “公主公主” 丫头一手拎起那只粉色绣花鞋,一手拿着“秘籍”边喊边望着嘴角叼着一片树叶的咏唱,无奈她的公主似乎不打算理会了,兀自闭上了眼睛。 “公主不在吗?”一个男声插了进来。 丫头扭头一看,只见园子的拱门口走进一个高大的身影,说话人正是带刀侍卫小部落。 她小脸一红,带着少许羞涩。突然,想到了还在树上的公主,暗叫糟糕!有小部落的地方必有大王,难道大王就这么巧真的来了? 一身锦袍,黑缎金边。 气息尊贵而冷然。 阁昱修长挺拔的身影一出现,丫头连忙将一双小手藏到背后,姿势奇怪地欠身道:“参参见大王。” “恩,公主呢?”阁昱睨了她一眼,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公公主”丫头不由地紧张得结巴起来。 小部落奇怪地看着她,几日不见,这叽叽喳喳如小麻雀般的丫头怎么连说话都结巴了。 阁昱倏地皱眉,冷声道:“难道公主又不在宫中?” 如果是那样,真是该死! 大胆狂妄的女人,那日不但敢摆给自己脸色看,竟然还敢一再私自出宫!如果是这样,他非得重重惩罚她不可! 水蓝色身影,不动不动地靠在树干上,连呼吸也淡淡地,空气里安静得很。 她的姿态依然悠闲。 低睨着美目,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看到他像冰冷石板一样的英俊脸庞,心口微微一颤,哼! 你总算出现了! 本小姐才不轻易投降。 嘴巴一动,含在唇上的一片树叶便轻轻飘落,飘呀飘,在空气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落在了他的脚边。 丫头不敢正视大王的怒色,更不敢往藏在树上的人影扫一眼,身子不住地颤抖起来。 小部落也蹙起眉头,问:“公主真不在宫中吗?” “公主她她” 支吾了半天,一双小手依然死死地藏在身后,只是手指头已经紧张地握了起来。 阁昱没有耐心跟一个侍女浪费时间,琥珀色的眸子带着骇人的冰芒,声音也更加冷冽:“说!” “大王请息怒”双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丫,头抖得如风中的落叶。 树上的人儿一见,嘴角不由地紧抿了起来。可恶的家伙,竟然吓唬她的丫头。咏唱瞪大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差点要跳下去。 “手上拿的是什么?”阁昱阴沉地看着她“小部落!” “是!”小部落见状,怕丫头再受皮肉之苦,大步上前,一把抬起丫头的手。 丫头立刻满脸通红,抬起眼来朝天上看了一眼,那眼神似在埋怨。 树上的人儿瞬间小脸一暗,死盯着下面男子的一举一动。 阁昱的目光立刻被丫头手中呈现出来的东西所吸引。 一只粉色的绣花鞋,一本似曾相识的破书。 这曲咏唱! 看到书不以为奇,可是这是那女人的鞋子吗?再看丫头惊慌失措,满脸羞愧的神情,不祥的预感冲上心头。 难道咏唱生什么意外了? 眼角突然一阵抽畜,修长的身躯飞快地冲进园子那头的阁楼,度快得令小部落都反应不及。 咏唱目瞪口呆地看到那个身法快如闪电的男人,居高临下,她亲眼看到他几步跨上阁楼,砰地一声推开屋中的大门。 当他再转身,俊脸几乎黑了一片。 咏唱 难以解释心口蓦然一紧的心情所谓为何?在看到那只绣花鞋,那本她藏在胸口的“秘籍”之时,脑海中几乎立即地闪过好几种可怕的联想,尤其是侍女那簌簌抖语不成声的模样,他真以为她生了什么意外。 室内没有人,只有一室清净。 他心惊地回头,眼中一片死寂。 突然,眼角的余光中,闪现一抹水蓝。 水蓝藏在茂密的枝丫间,下意识地,他定睛看去。 远远地,对上了一对灵光闪现的大眼。 是她——曲咏唱!一袭水蓝色的绸裳微微地垂下衣摆,在风中轻轻飘荡。一眼看去,如一抹蓝色流云,清纯淡雅又说不出的美丽! 这不若以往任何时候见到的曲咏唱,他怀疑自己看花了眼睛。 可是她的眼眸那么大,那么明亮,带着吃惊带着几分看戏的神情。 血液急促地流动起来,那眉眼那嘴角不是曲咏唱,还是谁?阁昱加重了呼吸,一种被欺骗的愤怒排山倒海地涌上心头。 该死的女人,他以为她 她却好整以暇地坐在树上看热闹! 咏唱僵住唇瓣上的笑意,两道如火又似冰一般锐利的眸光穿透空气,穿透阳光,穿透班驳的层层枝叶,直射过来。 眨眨眼,她恍然明白了什么。 于是,嘴角重新露出微笑,那微笑令她娇美的容颜如星子般闪闪亮起来。 僵直伫立了半会,一道黑影轻如飞燕自阁楼的护栏中翻身而出。 灵巧的身姿闪电般纵过空中。 小部落疑惑地注视着大王,在看到园子大树上的水蓝身影之后,也吃惊地张了张眼。 丫头一脸的仓惶,呆愣地注视着眼前急改变的一切情况。 咏唱心中一惊,陡感到飞身而来的人影气势汹汹,猛然只觉树枝轻轻一摇,昂长的身躯便已站立在自己面前。 “你”她微微张开红唇,万万未料到他功夫竟然好到此等地步,那么远的距离可以凭借一口气飞冲而来。 脊背一阵寒,她慢慢将垫在脑后的双手收了回来,身子渐渐坐直。 他定定地站在枝干上,身形稳重不动如山。一双琥珀色的瞳眸在对上她眼的刹那间,咻然紧缩。 怒火在瞳孔中蔓延。 气愤自己刚刚莫名为她担心。 气愤她不但平安无事,还呆在这树上看着整场好戏,而自己似乎成了那个演戏的人。 身为王者,威严何在? 他深眸一沉,有力的大手一把抓过她的臂膀。 “啊”纤柔的身子被人紧紧箍住,她的腰肢顷刻间被人掌握。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失足掉落了下去,她被迫抓住了他胸前的衣襟。 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在二人的身体里悄然扩散。 他闻到了属于她的香,也闻到了她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桃果芬芳。 咏唱不敢抬眸,熟悉的男性气息已萦绕在鼻间,轻轻地撩拨着她的感官。 不能被眼前的这个男人迷惑,他来找你一定不是因为想念你,而是要有什么事找你了吧! “该死的你!” 她听到他喉间出几个低低的字音,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 哼,你别以为自己是王就了不起,如果我该死,你也该死呢! 她眸子一转,一股火气升了上来。惹本大小姐生气,还管是你不是什么大王!不动声色地站稳住身子,悄悄地松开手中抓住的衣襟,她突然抬起一脚便往男人的小腿骨揣去。 孰料阁昱突然双臂一张,双足点上脚下的枝干,便带着怀中的人儿轻轻一跃,几个旋身便一起落到地上。 小部落和丫头对看一眼,丫头早已经吓得脸色白了。 公主她她实在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树上偷袭大王! 不知道刚刚大王是否已经觉了,所以才顺势抱着她一同飞身下来。总之,好惊险啦,在那样的地方公主还敢挑衅 阁昱阴沉着一张脸,深眸半眯不见一丝温度。两人在地面站定,他仍然没有放开刚硬如铁的手臂,看来,在交代正事之前,是该好好地修理一下这个女人了!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34挑衅 看到阁楼上,门窗紧闭,而他们的主子就在那里面。 丫头颤抖着双唇,看了看小部落:“大王不会把公主打入天牢之类的吧?” 小落部动动眉头:“你怎么会那样想?你家小姐可是大王尽心栽培的‘公主’。” 依他最近的观察,大王似乎被咏唱公主影响不少,幸好他相信大王无比坚定的毅力,否则有好几次,他真以为大王会为这位公主而影响大局。 丫头扁扁嘴:“可是,公主今天做的事情似乎触怒了大王。” “恩,公主不该挑战王的威严!”小部落说完,一双眼睛扫过丫头手中的“秘籍”一眼“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低头一看,丫头瞬间便得结巴起来,她想起公主曾经的玩笑话,两颊立刻冒出两团红云:“没没什么我我去给大王泡茶。” 说完,抓紧手中的书,像只兔子一样飞快地跑开了。 大王这个时候需要人泡茶?小部落一脸玩味地盯着那个火逃走的身影。他定定地驻守在阁楼之下,望望门窗依然紧闭的阁楼,大王从来不是拖拉之人,今日要来传达的不过是个命令而已,竟然花费了这么长时间。 看来咏唱公主的确有不可令人小瞧的本领,希望她接受任务后也能出色地完成。 阁楼里。 阁昱像个阴冷的猎人,来自遥远的北方,锐利的眸子紧盯着面前的女人。 很好,这才是她的本性吧! 身为一个公主,她不但毫无礼仪风范地爬到树上,还企图在树上偷袭自己,果真是向老天爷借了胆子。 咏唱红唇一扬,眨眨眼睛:“大王日理万机,今日特意来诏华宫,不知有何吩咐?”她语气淡定地仿佛不记得刚刚园子里生的事情了。 修长的手指抓过她的下巴,细细地审视着细致的五官,一袭水蓝将她的肌肤趁得更加晶莹若雪,呈现出完全不同的气质。 “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吗?”他声音低沉无比,隐含着愤怒。 “咏唱呆在这诏华宫,哪都没去,能做什么好事?”明眸一转,她笑得无辜极了。 “你敢偷袭本王?”他直接低吼了出来。 天下女子敢偷袭他的,惟有眼前这大胆的女人。这本是可以不计较的小事,偏偏之前自己担心而寻找她的一幕让她瞧见,心中便憋了一口抑郁闷气。 “呵呵,大王说笑话呢!谁不知道大王武功盖世,咏唱一小女子哪敢偷袭大王,那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吗?”咏唱抬起一手,想拂开抓住自己下巴的大掌,无奈他突然抓得更紧,令下巴隐隐作痛起来。 晶眸闪亮,晃动着耀眼的光芒,她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猫。这样的曲咏唱即便不那么妩媚妖冶,却娇俏地让人心动。 心动。 “大王”她樱红的唇微微上翘着嘴角,流露出一种慵懒的雍容之美,好似一个高傲的女王。 动人的粉唇,一启一合,深沉的目光落在那诱人的唇瓣上。无法否认,无论是哪种她,都该死地能挑起他的欲望。 他记得那花瓣里的甘甜蜜*汁,他记得她身上细腻滑嫩的肌肤触感,在品尝过她的甜美味道之后,只要这么近距离地盯着她,他便现自己无法抑制地升起一股渴望 怎么会这样? 怎么能这样? 咏唱因他专注的目光而变得躁热,心中缓缓滑过欣喜,他是想吻自己吗? 树上亲眼见到他紧张的样子到阁楼寻找自己,她不敢相信那是因为他关心自己,可是这样渴望而灼热的目光表示什么? 粉唇泛动着晶莹的光泽。 两个已经悄然被对方吸引的男女,在这样一个无人打扰的单独空间里,暧昧的眼光令周围的空气逐渐升温起来。 蓦然,他放开了手,重重地一把推开她。 咏唱立刻从迷离中清醒过来,懊恼地怒瞪着他:“大王,你刚刚是不是想吻我?” 她偏忍不住,想直接撕开他伪装的渴望。 俊颜散出冰冷的利光,他扬唇讥诮:“曲咏唱,有自信是好事,但是千万别过了头!别忘记了自己身份!” 像在提醒她,也在提醒自己,他浑身的每块肌肉都在悄然紧绷。 没错,刚刚差点,他就要吻上去了,他想肆意品尝她口里的香甜。 但是,他可以去找任何女人,却不能是她,因为,他绝对不能让事情失控! 咏唱脸上不再是妩媚的笑颜,而是轻睨着眼眸,怀疑地问道:“是吗?可是我看大王刚刚的眼神像极了一个饥渴的男人。” 他面无表情道:“收起你自以为是的幻想!” “你是大王,不愿承认也没人可以逼你。”她瞪着他,晶莹的美目中尽是看透他的自信,美丽的嘴角也扬起宛如一朵清新的桃花。 “放肆!曲咏唱,别以为本王真不敢动你!” “呵呵,咏唱怎么敢那样想呢!咏唱是直性子,有什么说什么而已。”顷刻间,她像带上了一张易容面具,笑得灿烂。 她又变成了带着一身妖媚的咏唱公主。 “不知道大王特意来诏华宫所谓何事?”第二次问这个问题,咏唱已经暗中偷笑,这个冷面的男人还想骗谁?以他的性子,若是对自己没有一点特别的感觉,怎么会平白在此与自己周旋? 如果他也喜欢自己 眼角眉梢像染上了阳光,如金子一般闪闪亮起来。 阁昱气息一沉,这次惊觉自己耽搁太久了,目光灼灼地注视她,命令道:“邪君明日即将入宫赴宴,你好好准备!” 咏唱笑容定了定,没想到事情来得如此突然,明天?明天她就要见到邪君,表示她就要嫁去北诏了吗? 不。 她不愿意在明白自己的心意后再嫁去北诏,她更不愿意才刚刚现面前的男人对自己也有所心动后,就此嫁去北诏。 “听到没?”见她没有回答,阁昱再次问道。 “听到!”不愿意又如何?事到如今,进不得退不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大王需要咏唱做什么?” “献艺!让邪君看上你!” 说话间,只听到手指骨突然响了一声,阁昱握紧手指,压住心头怪异的感觉。 听到空气里传过的微弱声音,明眸一弯,她看起来连眼角都在笑:“哦?咏唱一定会好好表现,不会让大王失望的。” “最好是这样!”他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脸色比之前更加阴唳。 “大王”娇媚的声音响起,她娇美的容颜凑到他眼前“倘若邪君没看中咏唱,咏唱也是定要去和亲的吧?” 瞳孔紧地一缩,目光深幽看不清他的情绪。 “邪君喜欢美人!以你的姿色还对自己没信心吗?” 咏唱注视着他的冷峻面容,拉长声音道:“是吗?不知道邪君是否也会满意咏唱其他的技艺呢?” 暧昧的言辞,轻佻的语气。 她故意提醒他邪君可能要对她做什么。 可恶的男人,我就不信你能一直保持无动于衷!她坏坏地算计着,粉嫩的嘴唇故意吐着芬芳。 面色陡然寒了,浓眸中刹那闪过寒冰凌厉。 渴望与不知名的火气并存,燃烧着他的理智。 猛然间。 冷薄的男性双唇捕获住她的粉嫩,阁昱紧紧地箍住她,箍得她身子疼,却又忍不住陶醉在炙热的深吻里。 她仰着头,为他双唇里的淡淡酸意而窃喜,很快,便无力思考地投入到火热的吮吻之中。 没有温柔,没有耐心。 他有力的舌狂猛地肆过她唇腔内每一个角落,执意要纠缠着。 看不出怜惜,甚至有些粗鲁,他在渴望与理智中挣扎。 “痛”短暂的沉醉过后,咏唱忍不住呼出一声,伸出一双小手抵拒着男人坚硬壮阔的胸膛。 他咬痛了她。 淡淡的血丝渗进了二人的嘴里,他才慢慢地放开她。 “你疯了!”咏唱不满地嘟囔。 眸子如漆黑夜空,还藏着隐忍的激动,看到那因血色而更加嫣红的粉嫩唇瓣,伸出拇指细细地抚过它,殷红便在指间散开,像极了一朵怒放的寒梅。 “记住!”他声音沙哑“你就算是被邪君吻过,也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和使命!” 可恶! 他明明是对自己有感觉的,还竟然愿意自己被其他男人吻?看来为了扩大蒙舍的野心,他真的可以变成一个冷血无情的男人! “那瞳瞳呢?如果是瞳瞳,你也会让她去和亲吗?”她紧盯着他,问出了心底一直介意的名字。 脸色骇然一变,怒气如天空突然狂卷的风暴,一脸乌黑。 眼中划过一抹痛楚,阁昱吸了口气:“你怎么知道她?” 没有人敢如此直接问他瞳瞳的事,他不敢相信曲咏唱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亲耳听到从她的嘴里说出“瞳瞳”二字,心口似被人打了一拳。 咏唱无畏地直视着他阴沉的双眸,扯出轻笑:“如果是她,你定然舍不得将她送给其他男人吧?” “是!”他飞快而肯定地问道。 明媚的眸子如被乌云遮住,咏唱心中一疼,似被针扎了一下。 “好了,我知道了。”她轻轻应道,看起来有着让人心疼的落寞。 “知道就好!”见她如此乖巧地答应了下来,阁昱却没有一丝高兴。 看了看那张蓦然苍白的小脸,他压抑住心口升起的不忍,然后绷着一张脸,转身打开阁楼的房门。 “等等!”见他就要走,咏唱突然大声地喊道。 阁昱疑惑地回头。 只见一个水蓝的身影快地冲到自己面前,在他来不及躲闪间,只觉得右小腿骨被人重重踢了一脚。 修眉陡皱。 肇事者却已闪身到几步之外,她倔强地瞪着他:“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是大王,这回礼是更加不可少的。”她指指自己被吻破的红唇,继续道:“还有,也请大王记住,如果你不是喜欢那个女人,最好也不要无缘无故吻她!” 小腿骨隐隐作痛,看来她用了不少力气。 琥珀色的眸子充满了惊讶。 他没有责罚她,而是以无比深沉的目光注视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踏出门去。 豪华的大殿,被装饰得更加奢华。 美酒佳肴,玉杯金樽。 阁昱高坐大殿之上,下面依次是蒙舍国的文武大臣,而今日的贵宾正是北诏之王——楚弈。 今天终于可以见到传说中的邪君了。 听说他生得玉冠凤姿,宛若天降谪仙,俊美的五官比慕先生还要更甚一踌;听说他气质尊贵优雅,对待女人柔情似水,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君王;传说他有着温柔无比的性子,笑起来会令天下黛颜纷纷失色 在层层帷幕之后,准备献舞的艺伶们议论纷纷,时而忍不住悄悄掀开半边帷帘,想偷窥一下美男的真面目。 无奈邪君所坐之位,只能让人看到他挺拔的背影。 咏唱自然也有好奇之心,但是她更好奇阁昱的反应。尽管已经明白阁昱是铁了心要将自己送出去,但她仍是希望从那张冷漠俊颜中看到一些在乎。 飞扬走到安静的咏唱身边,道:“咏唱,今日的主角是你,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我看那邪君气质磊落,丝毫没有想象中的粉脂之气,应该是个很不错的男人。” 咏唱扯唇笑道:“你看到了邪君?” “没有看到他的面貌,不过光是背影也能猜出一二,呵呵。”飞扬刚刚趁姐妹们悄悄掀开帷幕之时,正好瞥到了几眼。 咏唱理了理挽在臂上的红绸,问:“落雪呢?今天伴琴的仍是落雪吗?” “恩。姐姐已经到琴台那边准备了。”飞扬正说着,只听丝丝绕绕的琴音渐起,连忙拉拉咏唱“已经开始了,快点准备出场吧!” 咏唱带上面纱,盈步舞到池子中央,轻轻地旋着。 面容在红纱笼罩下,象雾中牡丹,若隐若现,又是美丽,又是逗人想一探究竟,尤其她明媚而微挑的眉眼,勾人心魄! 每一个转身,目光都一一扫过在场的男人。 是的,她的舞姿早已精进,而她的身份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今日的她,一番精心打扮之后,浑身散着足够的吸引力,她的笑容可以令天下百花失色。 男人们忘情的注视着她,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半透明的红绸衫轻罩着她,修长的体态,饱满的酥胸,柔软的腰肢 她舞步轻盈,如丛中翩翩起舞的蝴蝶,扑闪着翅膀留连在百花之中。 每一眼,她都想捕获坐在最高位男人的表情,她看到他平日冷硬的脸庞竟然一直带着抹微笑,深邃的眼眸只淡淡地看着她的动作。 闷气缭绕心头。 她将目光移到王位的左边,那里坐着一名白衣男子。 邪君楚弈——他的容颜却让人吃惊,咏唱失望地想着,他根本没有传说中的俊美,只是五官还算英俊,比起阁昱来似乎还要差上几分。不过邪君的高贵气质的确不容人忽视,只是淡坐在那,身形挺拔而不自觉地流露出尊贵的威严。 楚弈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闪闪的眸子,那是一双深黑狭长的凤眼,藏着桃花妖般的邪魅。 微扬的嘴角,似笑非笑。 他跟自己是同一类人。 不知为何,咏唱蓦然在心头窜过这种感觉,这个楚弈应该也是个随性而自信的男人,他的目光有种睨视天下的骄傲。 于是,明眸一挑,她舞近他,一双明媚的美目朝楚弈快乐地眨动。 楚弈便似陶醉般地轻笑了起来。 王座上的男人。 握着王椅的大手,手背上不知不觉间冒出了几条青筋,那青筋里的血液,流窜得厉害。 强烈的感觉,从未有过的强烈。 阁昱咬牙隐忍着将下面的那一双双贪婪的眼睛挖出来的冲动,全部化为凝结在嘴边的笑意。 他不该对她有所感觉的! 她只是一颗棋子而已。 楚弈似乎对她挺有意思,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这个计划有了好了开始,自己该高兴才是。 乐曲声渐渐变小,变弱。 人家从悠扬的琴音和醉人的舞姿中清醒过来。 阁昱举起手中金樽,微笑着对上楚弈狭长的眸子,道:“来,楚王能来我蒙舍做客,本王先干为敬。” 头一仰,他将手中之酒一饮而尽。 楚弈也微微举起手中玉杯,眉眼含笑:“阁王如此盛情,又让楚某欣赏到公主这等迷人的舞姿,该是楚某敬阁王才是。”语毕,也豪爽地一饮而尽。 咏唱抹了抹额头的薄汗,款款走近殿前,声音甜美悦耳:“咏唱见过楚王。” 抬起眼,她没有看王座上的男人,兀自掀开脸上面纱,对着楚弈甜甜一笑。 阁昱冷眼看着眼前的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忘记了这里还有众多的大臣们在场。 难言的怒气注入眼中。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35暗醋 两位君王开口说话,群下大臣一片安静,只一齐将目光看向他们。 阁昱冷眼看着楚弈与咏唱暧昧的眼神,似乎忘记了这里还有众多的大臣们在场。 该死,他是让她抓住邪君的心,好进一步控制北诏,却不是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不顾蒙舍公主的身份就此勾引男人! 楚弈并没有感觉到空气中突然而起的冷意,他一边细细打量着面前绝丽的人儿,一边夸赞:“呵呵,刚入王宫就听闻咏唱公主的美名,想不到亲眼得见,才现那些传言都比不上公主本人的十分之一。” 能让慕千寻特意来找自己交易,要费心得到的女人,肯定有其特别之处。 而他识遍天下美女,也不得不承认这咏唱公主美艳不可方物,更别说那双灵动的美目里包含的风情万种了。 咏唱状似羞涩地笑了起来。 楚弈这才将脸转向阁昱,敏锐地感觉到对方微绷的脸色,朗声道:“阁王果然好眼光,能有咏唱公主这样才貌双全的义妹,真让楚某好生羡慕哪!呵呵,来,敬阁王一杯。” 阁昱调整着自己不该有的莫名情绪,淡笑:“能得到楚王的夸赞真是本王和公主的荣幸。” 他举起金樽顿了顿,声音似从喉间吐了出来:“本王有一愿望,如果楚王不嫌弃本王欲让咏唱公主代表蒙舍与北诏和亲,不知道楚王意下如何?” 娇艳的人儿闻言,瞬间抓紧了袖口,腰杆挺得异常笔直。 可恶的家伙! 他终于说出口了。 两个月多来的计划,终于要在今天正式开始实施了 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吗? 真的没有一点留恋就要将自己送给另外一个男人? 哼!既然如此,本小姐又何必对你牵肠挂肚,要美男,本小姐招招手还一大堆呢! 于是,咏唱唇角一扬,展开如玫瑰般的笑花,一张明艳的脸孔面对着楚弈,又似不甚娇羞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楚弈记起慕千寻与自己的交易,唇角弯起了一个完美的弧度:“阁王如此诚心欲修得两国之好,真让楚某受宠若惊。呵呵,只怕委屈了公主。” 阁昱淡淡地瞥了咏唱一眼,声音里听不出一丝其他情绪:“哪里,天下谁人不知邪君最会怜香惜玉,咏唱公主能伴随邪君左右是她的福分!” 未等楚昱答话,咏唱柔柔一笑,不紧不慢地接口道:“是啊,咏唱若能伴随邪君,真是咏唱的福分。” 听她主动接口,阁昱的眼瞳不自觉暗了暗。 他淡淡地瞥过那娇艳如花的容颜,薄唇抿了起来。 无论如何,今天,他都不可能改变自己的计划! 楚弈颇感兴趣地看了娇美迷人的咏唱一眼,她还真是大胆地特别,于是朗笑道:“公主真愿随我去北诏?” “咏唱岂敢跟楚王开玩笑。”她笑得美丽,一脸诚恳。 “如此说来,阁王有意,公主也愿意,那楚某就感谢你兄妹二人的厚爱。”楚弈举起玉杯“敬二位一杯。” 听他亲口答应了和亲之事,阁昱没来由得心口一紧,他不动声色地笑着举杯:“来,为蒙舍与北诏两国的友好而干杯!” 堂下群臣见状,也都露出欣喜之色。 纷纷举杯,齐声道贺:“恭喜两位君王,恭喜咏唱公主!” “哈哈好!”“来,干!” 男人出爽朗的笑声,阁昱那张冰封的脸突然笑了起来,仿佛与北诏和亲两国修好是他最大的心愿。 如今这局棋终于顺利地走出第一步,他笑得开怀。 只有这个习惯了冷颜的男人自己知道,在刚刚吞下去的一杯酒中,包含着淡淡的苦涩。 这一刻。 他惊恐地现,自己似乎对那个女人 真的有那么一丝不舍! 堂上笑语喧哗,男人们互相欣喜地碰杯同庆。 堂下丝竹又开始响起,琴音缭绕耳际。 飘渺而动听。 舞伶们又开始挥动着长袖,如一朵朵美丽的莲花,在舞池中逐渐盛开。 落雪低着头,认真地拨弄着手中的琴弦。 这殿中的气氛,无法感染到她的冷静。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往殿上淡淡扫过,看到咏唱明艳如花,看到大王前所未有的笑颜,心中一动,指下的动作也加快了起来。 阁昱收住笑,再次仰头喝下一杯。 今天他该高兴,精心的布局终于要全面开动了。 一杯又一杯,身边的宫女已经换过了两壶美酒。 琥珀色的瞳眸微微涣散,他酒量不错。 不知为何,今天却醉得比较快。 太开心了,一定是太开心了! 那个女人坐在楚弈的旁边,他们微微地谈笑。 男的虽然已经易容,却依然俊朗;女的明艳动人,笑得妩媚。 而自己 自己是一起的布局者,看到他们在一起甚为相投,他当然没有什么不舍,而是真的好开心。 琴音声声入耳,似有缠绵,似有召唤。 他抬眸往侧面的琴台望去,一抹白色的倩影,乌黑如缎子般的长。 “瞳瞳?”眼前有点模糊,极轻的声音从口中呢喃出来。 落雪若有感应地抬起小脸,正好对上大王迷离却灼热的眸子,一张小脸微微羞涩,怯怯地对他一笑。 就是那种柔柔的笑容,如小鸟依人般可爱的味道 瞳瞳 阁昱再看一眼正在与楚弈举杯的咏唱,突然站起来身:“你,过来!” 他朝落雪勾勾手,召唤着那个白衣若雪气质柔弱的女子。 落雪闪亮的双眸微微一垂,随即嘴角含笑,停下手中之琴,盈盈步上大殿的台阶。 咏唱将酒递到唇边,半眯着一双美目,借以遮去自己眼中的吃惊与嫉妒。 该死的男人! 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召唤了落雪。 她将目光转向王座上的男人,手指握紧了杯子。 早知道那家伙看落雪的眼神不对,未料到他会在这样的场合亲点落雪上去陪侍,难道 难道他早就看上了落雪,所以才能对自己可以做得不动如山? 那瞳瞳呢? 他的心不是爱着瞳瞳吗? 看他深瞳中闪烁的异样光芒,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柔情,似在看自己最心爱的女人。 可是那好象不是爱。 而是某种伤感的令人心酸的回忆 那么,落雪在这个冷情男人的眼里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带着丝丝疑惑,咏唱强迫自己收回目光,绝美的笑容对上楚弈:“来,楚王,咏唱再敬你一杯。” “公主不但美貌多才,还如此豪爽,真让楚某好生喜欢。”如果他不戴着一张薄薄的人皮面具,恐怕嘴角温柔的笑意,是天下女人无法不迷醉。 一般的女子,从楚弈的口中听到“喜欢”二字,不是羞红了脸,就是芳心乱蹦。而咏唱只是心不在焉地“呵呵”一笑,以袖一遮,饮下一杯美酒。 她那表现,害得楚弈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是否因为易了容就让自己的魅力大打折扣了。 谁让目前蒙舍、北诏、刖夙和银暝四国现在关系迷离复杂,若非慕千寻暗中做了担保,只怕他也不敢只身前往这蒙舍宫中。为了不让多事之人见到自己的真实面貌,他还特意提前跟阁昱协约以现在的容貌见人。 咏唱公主确是个奇特的女子,他欣赏她! 落雪步子轻而优雅,合拢着双手缓步踏上一级级铺着鲜红地毯的台阶。 阁昱睨视着一步步走近的玉琢般的美人,身穿白绸衣,衣上白银线绣着白牡丹,在他微醉的眼中看来绰约绝伦、美若天仙。 “过来。”他又喝下一杯,语气三分醉意,七分温柔。 被人听在耳里格外刺耳,咏唱轻轻地抿了抿唇,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眸光,飘到了他的身上。 楚弈狭长的眸子满眼含笑,瞟了一眼身边绝色的容颜,目光也转到一身素白的落雪身上,他轻声叹道:“原来阁王还是喜欢这么如水般温柔的女子。” 咏唱垂了垂眼,反问:“男人都喜欢如水般温柔的女子么?” 楚弈笑道:“当然不是,比如说在下就喜欢公主这样的女子。呵呵。” “呵呵,怪不得人家都说楚王最懂得逗女人开心,原来邪君这么会说话。”咏唱伸出玉指,为自己和他添上美酒“不过咏唱自问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变成如水般的女子。” “呵呵,在下只知道阁王一直钟情于温柔女子,以前曾见过他身边也有位白衣姑娘”楚弈注视着一头黑缎长摇曳的落雪,若有所思。 她知道他说的是谁,瞳瞳吧? 可惜,她也曾私下去找宫里的人打探过,却无人知道那位瞳瞳的消息。 咏唱道:“楚王很了解阁王?” “不算吧!呵呵,两国之王,所谓的交情也就这么多。来,还是聊聊咏唱公主你吧。”楚弈话题一转,对于面前这个聪明妩媚的女子,他很感兴趣。 他想知道慕千寻为何对她如此深情。 他想知道为何连恶君阁昱看她的眼神,也包含着一种难以言预的情感。 “咏唱只是一个无名的小女子,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很荣幸楚王还能看得上眼。来,咏唱再敬楚王一杯。” 男性修长的手指突然轻压住她的手,楚弈扬唇道:“公主已经喝了不少,还是楚某敬公主吧。” “不碍事,本公主酒量称不上好,倒也能喝上几杯。”咏唱轻轻抬起酒杯,眉眼因酒气而显得异常晶亮,美丽的双颊也是红云斜飞。 “大王”落雪惊呼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中。 原来,阁昱一见左边的二人相谈甚欢,甚至连手都要握在一起了,他猛然窜过一股劲道,将距自己两步之遥的落雪一把拽住怀中。 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女子,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关注着红影的动静。 怀中女子有一双清丽的眸子,水汪汪的清纯动人。 可是,为什么? 心头似有一把火在燃烧?这个如水的女子也未能带给自己一丝的冷静? 该死! 都怪那个廉不知耻的女人,竟然在大殿之上就忍耐不住与邪君卿卿我我,如果没有这么多其他人在场,他们是否已经 不知道邪君是否也会满意咏唱其他的技艺呢? 她昨日的问话犹在耳边,令他瞬间呼吸急促了起来。看现在这样子,邪君似乎不但满意她的舞技,应该对她的容貌或者一切都满意得不得了吧! 大手一紧,他箍紧了怀中的人。 落雪微微吃痛,心中却淌过丝丝喜悦。早知道恶君冷漠,没想到还真如此不懂得疼惜女人。不过没关系,她就喜欢这样的男人。 柔柔的小手贴住男性的胸膛,她顺势窝在他的怀中。 “大王”轻轻的呼唤从红润的唇里吐了出来,带着若有若无的诱惑。 男人! 落雪那被乌黑睫毛覆盖的眼眸里闪过轻笑。 在花月楼见过各种各样的男人,她虽是清倌卖艺不卖身,但是与男人的接触也不少,被人搂搂抱抱在所难免。 恶君阁昱——是她所有接触的男人之中,身份最高贵,也最具有男性魅力的人! 他是真正的男人! 腰间被人霸道地紧箍,不管是何种原因让她意外地被招上殿台,此刻,闻着阁昱身上微熏而独特的男人气息,她悄悄扬起了唇瓣。 阁昱的意识从左边那抹红影上收回,注意力落在靠在自己胸前的女人身上。 “你叫什么?”他的声音很低沉,因为酒的关系额外多了分性感。 “落雪。” 上次她无意中闯入诏和宫,然后又与他一同去看望“生病”的咏唱,没想到他竟然连她的名字都不记得。 尽管如此,回答他的时候,她笑得很温柔。 “好,落雪。”阁昱微微松开她。 好?代表什么? 落雪不明白,她知道,大王终于注意到自己了。机会往往在偶然间,聪明的人应该学会把握每一个机会。 成功也是属于有准备的人,为了等待这个机会,她已经暗暗准备了许久,包括不动声色地向萍妃等人打探到大王的各种喜好,甚至是那位已经不存在的“瞳瞳”的喜好。 今夜,就是她在宫中呆这么久日子以来的绝好机会。 落雪轻睨一眼座下的群臣,他们一个个眼中闪过惊讶的光芒。 没错! 两年来,她是第一个让阁昱在大庭广众搂进怀中的女人,这代表什么?在文武官员的眼里,他们的猜测可想而知。 咏唱继续和楚弈谈笑,一次又一次地告戒自己,如果那个男人不在乎你,你就千万不要在乎他! 可是,对象是落雪为何心里感觉有些怪怪的? 这个晚宴,不知道怎么散场的。 大约是大王有美人作伴,兴致很高;或者是顺利谈妥了与北诏和亲之事,大王心情愉快。总之,大王今夜喝了不少,是怀抱着白衣美人含着前所未有的微笑率先离开大殿的。 离去之时,他还朝相谈中的楚弈和咏唱挥挥手,道:“看来本王为你二人牵的红线,真是做对了!呵呵你们慢慢培养感情,本王似乎喝多了先回寝宫去。” 咏唱忍住心头的火气,没忘了该有的礼仪对楚弈道:“咏唱今夜高兴,也一时多喝了几杯,让楚王见笑了。” “呵呵,公主不拘小节,率性可爱,多喝几杯倒也无防。”楚弈见阁昱已经走了,也豁然站起了身子。 他本欲多与咏唱交谈几句,未料咏唱以不胜酒力,有点头痛为名跟侍女离去。 站在阁昱特意为自己安排的苑落里,楚弈俊美如斯的脸庞露出淡淡的笑意。蒙舍王宫,他没来错! 和亲一事,暂且应下。 不过,今夜宴上阁王、咏唱公主在数眼的眉目交会之间,却让他捕捉到了倪端,看来他们和慕千寻三人之间的关系,值得让人玩味。 夜风格外柔和。 这是落雪第二次踏诏和宫,这一次不一样,因为她是由大王搂着进来的。 长廊上灯光点点,红色的柔光照在她白皙的脸上,脸上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兴奋。 阁昱摇摇头,他没有全醉,可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很醉了! 因为醉了的人是不会思考什么事情的。 就如他,现在脑海中除了那个笑容灿烂的红衣女子与楚弈谈笑的模样,其他的事情似乎都无法思考了。 “大王,小心点。”落雪紧贴着阁昱强健的胸膛,他的步伐太快,她得费力地跟着。 “呵呵”他低笑着,带着酒气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 落雪蓦然心里一动,对这个美丽的夜晚有了更都的期待。 小部落一声不吭地紧随其后,目光却丝毫不放松关注着他的主子。 大王今夜太反常,是因为和邪君谈妥了和亲,还是跟咏唱公主有关呢? 如此猜测,并无不可能! 可是,看到大王此刻怀抱的女人,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话可以说。 两年了,大王为了消失的瞳瞳姑娘已经清心寡欲了两年。 大王是个作风冷硬的男人,却也是个深情的好男人。 落雪姑娘虽然出身花月楼,但气质偶尔看起来与以前的瞳瞳姑娘颇有几分相似。 如果大王愿意打开自己的心结,重新接纳其他的女人,那么对于蒙舍国来说,确是件大好事。毕竟大王以后二十八岁,是该有子嗣的时候了!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36闯入 月光朦胧,醉意撩人。 阁昱半眯着深眸,什么都不愿意多想,如果可以放纵,就让他在这么一个夜晚,抛开一切顾忌放纵一次吧! “落雪你叫落雪是吧?”他半眯着眸子,低低地问道。 “是的,大王。”语气甚为惊喜,大王终于记住了她的名字。 “好!呵呵”又是好?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好? 但是,只要是“好”又何必多想呢? 噙着笑,小手扶住男人结实的腰杆,落雪半偎在高大的男人怀中,轻轻将门推开。 小部落轻轻地为他们将门拉上。 冷静的眸子闪了闪,退到数步之外。他知道大王并不是真正的醉了,大王应该很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吧! 望望天上的月色,小部落暗暗祈祷,希望明天他们的大王有一个新的开始。 月亮被云彩挡住,夜空昏黑而无光。 五月,树丛里已有虫子的低鸣,在寂寥的夜色中显得分外空旷。 寝宫的卧房里,灯光朦胧。 男人踩着摇晃的步伐,走向自己的床边。 落雪吃力地扶住压在自己身上越来越重的身躯,嘴角流泻出笑意。 “大王,小心点啊”惊呼从她口里出,男人高大的身躯一沉,结实的手臂微微使劲连同她一起,倒在宽大柔软的丝塌上。 “大王”落雪的心口开始狂跳了起来,身子开始热,和这个男人一起躺在这床上,体内升起一种令人期待的兴奋。 “恩”他模糊地应着,不愿意睁开眼睛。 落雪支出双手,吃力地将他身体一推,男人便翻了个身,仰面躺着。 她压抑住“怦怦”的心跳,靠在他手臂是行,一手支着丝塌仔细打量着这个王者男人。英挺的浓眉微微蹙起,深眸紧闭只看到两排乌黑的睫毛,高挺的鼻梁,坚毅冷薄的嘴唇,结硬的下颌 此刻,这个男人看起来不是高高而上,而是如纯情大男孩般再着种莫名的脆弱。 这样的他,真的无法不让人喜欢。 落雪缓缓升出手指,抚上他的胸膛的衣襟。 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了她洁白的手腕,他睁开眼睛,她一惊,抬眼正好望入一双深沉的琥珀色瞳眸中,眸底映着她的容颜,在灯光下看不真切,她却立刻妩媚地笑了。 妩媚的女人 咏唱 自心口涌出这个名字,他动了动嘴唇,没有出声音。 “大王,让落雪来伺候大王”她故意靠在他的嘴边,轻轻的呢喃。 落雪将身子更加偎上他,他眼底不经意流泻的迷茫与灼热让她忍不住轻颤。 她相信,没有哪个男人可以抵抗自己这样的媚惑。 曲咏唱可以有的妩媚,她落雪同样也可以做到。 男人的大掌慢慢地放开她,深邃的眸子渐渐闭了起来。 他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放开吗? 放开压抑在心底两年的顾忌,放开近段心底莫名的烦躁,他只要可以放开一切的欢愉,一个女人可以带给他的欢愉。 脑袋虽然迷糊迷糊,意识倒还清醒,至少,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酒的力量让他浑身开始热,属于女人的幽香直窜鼻间,他的身体变得敏感而火热起来。 柔软的小手摸索着他的前胸,见他没有拒绝,反而闭着眼睛一脸沉醉的模样,落雪大胆地解开他的衣襟。 男性蜜色的胸膛裸露在空气中,他不规则地沉重呼吸,胸口不住地起伏。 “大王”落雪趴在他的身上。 突然,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倒在身下。 酒醉的气息吐在她的颈边。 “呃”落雪惊喜地睁了睁眼,双手勾上他的脖子。 瞧见他半眯的深眸中的欲望。 她主动凑上红唇。 火光电石般,一个女人讥诮而动人的脸庞浮现在眼前,她的话飘过脑海—— 如果你不是喜欢那女人,最好不要无缘无故去吻她 下意识地,头一偏,他躲过凑上来的红唇。 落雪眼一暗,手指悄悄从自己的腰带中摸了摸,一种无色无味的粉末便沾在指间。 她嘴角扬起了迷人的笑容,像罂粟花一样灿烂。他微微吃惊睁了睁眼,坚毅的嘴角一动,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吻上了这个女人的指尖。 寝宫之外。 宫女们都已被撤下,其他侍卫都守在十丈之外,唯有小部落安静地靠树而立。 宫灯轻晃,一个红色身影匆匆而来。 咏唱沉着一张美丽的脸孔,脚步越来越快。当她看到阁昱搂着落雪一同离去的时候,心中便被抑郁之气堵塞,十分难受。 她可以放开不理! 可是,只要一想到那男人此时很可能就在享受软香温玉,她就半刻也坐不住,只想把那个假装醉酒的男人拖出来丢到冷水池里去。 小部落远远听到了脚步声。 看了眼紧闭的寝宫房门,落雪姑娘进去好一会了也没见出来,应该和大王正在忙着吧。 思及此,他身形一晃,挡住了咏唱的去路。 “公主请留步。”他的声音不轻不重。 咏唱一瞪他,没耐心与他罗嗦:“大王呢?” 小部落看她一眼,拱手道:“大王已经休息,公主若有事请明日再来。” “休息?”咏唱杏眼挑地老高,满口疑惑“是不是带落雪一起进去休息了?” 隐约听出她话里的酸气,小部落将公主拉向一旁,低声道:“不瞒公主,难得大王今夜有兴致,让落雪姑娘侍奉他。请公主不要打扰。” 竟然是真的! 俏丽的容颜顿时黑了一半。 可恶的大色王,哼,本小姐看你是借酒起色心,你想快乐本小姐偏不让你得逞。 可是 他们不会已经生了什么吧? 咏唱顾不得什么礼仪,转身就要往门口奔去。 小部落闪身挡住她,咏唱气得狠狠地拧起柳眉,踮着脚一把揪住这个冷面侍卫的衣襟,吼道:“别挡本公主!” “公主请息怒,此时进去,实在不宜!”小部落很吃惊看到公主这样不顾形象的一面“请公主三思。” 看着面前怎么都无法捍动半分的高大侍卫,咏唱眨眨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一把放开他,侧眉道:“你知道本公主为何如此心急吗?” 小部落疑惑地看着她。 “你想想,大王向来不近女色,这会突然招落雪侍寝肯定是因为醉酒的缘分。万一大王醒后现自己做错了事,岂不后悔?” 小部落皱起眉:“属下相信大王,大王就算醉酒也一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对自己的主子深信不疑。 咏唱嘴一撇,似乎要将他瞪个大窟窿:“我说你这小部落怎么如此顽固?大王就算要找陪寝之人,也该找宫中的娘娘啊!你我都知道,大王平日里跟落雪并无交情,怎会突然招她?” 小部落的脸色终于动了动,咏唱公主说得的确有几分道理。 “哎呀,我实话告诉你吧!大王曾经跟我说过,他要为瞳瞳姑娘守身三年,所以,这三年绝对不可能碰其他女人的!你难道愿意看到大王清醒了后悔吗?”她急得几乎要跳脚,一个莫须有的幌子就这样被编出来了。 守身三年? 笑话! 咏唱才不管那么多,只要小部落相信,能放自己进去就好。 反正,那个可恶的男人不该趁着一时酒意,这样轻易找其他女人。 在她和他都没有明了自己的感情之前,他怎么可以找别的女人?尤其那个女人是落雪,不知为何,让她的心里特别难以接受。 小部落皱起了眉头,公主的话让他无法不相信。大王这两年多来的确都没有过任何女人,难道真在为瞳瞳姑娘守身? 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万一是真的 那么以大王的性子,若清醒了一定很痛苦。 正说着,只闻寝宫旁边的花丛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然后一条黑色的人影窜了过去。 咏唱闪了闪惊骇的目光:“有刺客!” 小部落锐利的眸光一沉,已敏捷地飞身过去。 咏唱撇撇唇暗骂:死丫头,扮个刺客都这么磨蹭!害本小姐浪费了这么多时间,但愿那个可恶的男人还没有做出什么让人“指”的才好! “砰!”门被人推开。 红色的身影冲了进去。 她瞪大眼睛,望着床上翻滚的两人,一阵热血冲上脑门。 他的长袍已被人脱下,露出光裸的上身,而落雪的白色外衣也已落在床上,胸前月牙白的肚兜呈现了出来。 咏唱咬着牙,隐忍着冲上去踹他两脚的冲动。 可恶可恶! 落雪吃惊地张开了眼睛,双脸陀红,望着立在塌前红色的人影。 而那个男人,竟然还不知道有人闯入,依然紧闭着眸子将脸埋进女人白皙的颈间。 咏唱僵直了身子,双瞳因怒火灼灼亮。 看他那只大手放在什么地方? 该死! 深呼吸深呼吸! 忍忍忍! 大步冲上前,她不动声色地使劲拖起了落雪,道:“真不好意思啊,落雪,打扰了你们外面来了刺客,而邪君也正好有要事需要立刻找大王。请你先回去吧!” 落雪嫣红的脸色白了白,咬了咬牙,一言不地转身。 她掩饰住眸子里闪现的被人打断好事的怒火,缓缓捡起床上的外衣。 回过头,不胜娇羞地对咏唱轻声道:“大王喝得有些醉,恐怕邪君想找他商量什么” “那就不用落雪操心了!”咏唱沉眼盯着塌上迷糊的男人,他已经微微睁开了深邃而迷梦的眼睛,对她对视。 “你赶快走!”咏唱朝落雪道,语气中多了份属于公主的威严。 她绝对不想对落雪生气的,要怪都怪这个男人。可是一想到刚刚眼前的画面,她实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口气。 落雪不甘心地咬咬唇,又看了准备支起身子的大王一眼,道:“大王” 咏唱已飞快地上前扶住欲起身的阁昱,扶在他背后的小手狠狠地掐了他一把,令他微微吃痛地皱起了眉。 “大王哥哥,邪君找你有要事呢!”咏唱声音很甜,笑颜如花“你这样子可需要好好地整理一下。” 阁昱晃了晃脑袋,现自己无法看清面前的容颜,只觉得一团红影就在眼前,有点熟悉却不知道是谁。 他醉眼迷朦,思维难以延续。 熟悉的如桃花般的幽香。 迷人的笑容。 他眯着眼睛,从睫毛下看过去,只看到面前一张一启一合的红唇,好诱人。 喉结不禁滚动了一下。 落雪看看这二人,神色几乎僵住。 适才她给大王用的不是媚药,却也是花月楼最神秘的迷幻粉,可以让人在如梦境般的情境中,体验极度的欢愉。 她本想给大王和自己一个极度美妙的夜晚,明晨大王醒后定然无法忘却那胜似到达仙境般的体验,此后定然会沉迷与自己的魅力。 现在,看大王这情况似乎药性开始作,她怎么能就此离去。 “落雪,你还要耽搁大王的正事吗?”咏唱看到这可恶的男人怎么没有半点清醒的样子,生气地推开他,站起身来。 落雪想再多说几句,见此番状态似乎已别无它法,于是咬着红唇道:“落雪不敢。不过大王酒醉地厉害,如果邪君不急着要找大王,就让大王好好睡上一觉吧!” 如果他好好睡上一觉,迷*幻*药对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影响。 看到落雪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咏唱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瞪着一脸迷蒙的男人。 “可恶的家伙!你给我起来!”咏唱忍住不去看他泛着蜜色光泽的胸膛,一边帮他将衣襟拉拢,一边拼命摇晃着他。 “唔”男人轻呓一声,大手抓住她的手腕,体内仍有股只人蓄意挑起的欲火蠢蠢欲动。 是谁在摇他?口气还如此凶恶。 “大胆!”他声音却没有力气,闭着眼睛想拖下抓着自己衣襟的人。 “放开,死色鬼!”她狠狠摇着他,这男人真重,她额头逐渐冒出汗珠,有怒气也有热气。 终于大手一个用力,她便跌倒在他的胸膛上。 双唇一个不小心,落在了光裸的肌肤上。 他的胸膛好热,心跳似乎也蛮快的! 吸气——吸气——曲咏唱,你来只是为了阻止这男人欺负落雪而已,才不是要被这个男人吸引。 而且,今天,他亲自把自己许给了另外一个男人! 可恶的王八蛋。 她恼怒地瞪着他的脸,凌厉的目光似乎要将他俊挺的五官毁了容才甘心。 把她推给别的男人,然后自己就找女人快活! “你给我醒来!醒来!”白葱似的玉指掐上他的脖子,小部落明明说他不是真醉的! 阁昱只觉得自己身在一团白雾之间。 空气好清新,他闻到了桃花的气息,淡淡地芬芳迷人。 他扬起了嘴角,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呃怎么有点呼吸困难?脑袋一团火热 皱起了浓眉,谁胆敢如此放肆,敢破坏他的舒服自在,敢压在自己身上! 一手紧箍着身上的柔软,一手上下探索着。 柔软的绸料,柔软的肌肤。 咏唱张大了眼,不住地挣扎起来。情况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是她大力地想压死他,双手想掐死他,怎么反而有种自己被制住的感觉? 只觉得颈间的手指一松,阁昱舒服地轻吟一声。 可是,什么人在他身上磨蹭让他的身子不但火热,还疼痛起来。 那里几乎在顷刻间硬挺得厉害。 一团迷蒙的白雾间,他看到了一张笑得足以颠倒众生的美丽脸孔,她朝他妩媚地娇笑。 是在做梦吗? 一定是在梦里,否则他怎么会有种幻觉,感觉怀里抱的女人就是她? “死家伙!放开我!” 腰间的大手更加用力,咏唱做了最后一下挣扎便不敢乱动。 这个男人明明紧闭着双眼,明明像一头睡过去的豹子,怎么那里还会有反应呢? 她松开掐他的手,拍拍自己的脸颊,暗暗呻吟了一声,糟糕,自己的脸怎么也如此火热,一定红透了! 一动不动地趴在他身上,咏唱努力让自己的思绪沉静下来。 她小心地屏住呼吸,不愿意让他身上醉人的气息撩拨了自己的知觉 阁昱合抱着她。 他们的气息互相缭绕。 这一定是个梦,喝多了酒就开始做梦了。 咏唱慢慢张开眸子,小手悄悄地挪动,想支撑自己站起来,离开他的身体。猛然,一个转身,他将她压在身下。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37默契 寝宫外,夜空中树影晃动。 小部落“顺利地”抓获了神秘的黑衣人刺客。 一扯开那张黑色的面巾,不禁大吃一惊:“丫头?” “嘿嘿”丫头不好意思地咧嘴干笑两声“你的功夫还真好,嘿嘿。” “你怎么扮成这个样子?”他仍然难掩惊讶,瞟了一眼大王寝宫,更是疑惑“你跟公主在做什么?” 丫头看看公主已经进去门中,拍拍衣裳道:“没什么啊,一直听说小部落大人武功盖世,丫头今晚恰好有兴致来试探一下大人而已。” 相信这丫头的话,他就不是小部落。 小部落一手拎起她的胳膊,压低声音道:“老实点,到底在跟公主计划什么!” 丫头扁扁嘴,扯回自己的手:“好啦好啦,我说,其实是公主担心大王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所以特意来看看。” 小部落盯着她:“不该做的事?” 想起小姐在自己面前的表现,大约可以猜到小姐似乎对大王有那么点特别的感觉,她这丫头当然要维护。 于是,丫头猛点头:“恩恩恩。大王不是带着落雪姑娘一起进去的吗?你不知道啊,那落雪可是出自花月楼”她干脆凑上小嘴,拉下小部落的耳朵,嘀嘀咕咕地编了长长一串坏话。 落雪别怪我啊,谁叫我是咏唱公主的丫头呢! 小部落半信半疑。 过了一会,从大王的寝宫里走出一个白色的人影,脸色看起来不大好,脚步匆匆地离去。 丫头高兴道:“落雪被赶出来了!” “公主做的?” “胡说,肯定是大王做的!”丫头坏坏地偷笑起来,不禁打心眼佩服起自家公主来。 层层的帷幕之后,是一张宽大而柔软的丝塌。 那是专属于大王的。 咏唱被这个浑身酒气又看起来迷糊到不醒人事的男人压在怀中。 她用力地呼吸着,这才现今天的他非常不一样。 他的脸上少了种凌厉的霸气,多了份陌生的温柔。 是否因为是喝醉酒的关系? 咏唱被他压在身下,结实的身躯让她觉得沉重,又莫名地塌实。 “臭男人,你想做什么?”忍住狂乱的心跳,她捶着他的肩头,仰着小脸。 “嘘,别吵”阁昱轻轻睁开深眸,盯着面前娇美的容颜,看了半天,皱起了眉头,疑惑地低喃“瞳瞳?” “该死的家伙!我才不是瞳瞳呢!”咏唱一听怒火更盛,眸子闪着晶亮的火焰整张脸蛋似乎要燃烧起来“你放开我看清楚,我是曲咏唱!” 既然他这么念念不忘瞳瞳,为何还要招惹别的女人? 他呆呆地看着她半晌,仿佛真的想让自己看清楚一点。 “噢你是落雪”眼前的白雾里又闪过另外一个女子的容颜,他低低地轻叹“像瞳瞳的落雪” “喂!”咏唱膝盖往上一顶,气愤地想,干脆揣死这个男人好了! 如果冷静点就会现他的不对劲。 因为平日里那双锐利深沉的眼眸里尽是一片迷蒙,他的意识在白雾中不断地翻搅。 阁昱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他用力搂着怀中不屈的娇柔软体不愿意放开。这种桃花般的淡淡清香强烈吸引着他,一种莫名的冲动让他无法自已。 “喂!”这个死男人,连对象都没有搞清楚,就想吻她! 没错 虽然她的身子在不知不觉间有种隐隐的兴奋—— 可是,如果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不如一脚揣过去让他做太监,后悔一辈子去吧! 咏唱躲开自己的脸蛋,他的唇落到了雪白的耳际。 颤栗如麻,突然涌遍全身。 “可恶!可恶!可恶”她一拳顶开他的脸,双腿也用力踢起来。 “呃”他闷哼一声。 他压着她的双手,摊开在两边,睁开深邃的眼眸盯着面前因生气而嫣红的脸蛋。 咏唱瞪圆了一双杏眼,想看进他被欲望氤氲的眸子中,可恶!坏蛋!他知道自己看的是谁么! 正要再给他毫不客气的一顶,阁昱结实有力的长腿却更快地制住了她的。 酒气醇香,吐在她的唇边。 他眸子一暗:“你好香 “你去死!”她忿忿地回道。 心口因他的赞美剧烈地起伏,可是一想到他可能根本还不知道自己是谁时,火气实在难以敛去。 她的容颜好美啊! 是他见过最动人的容颜,常常像狐狸一般狡猾地媚笑,时常像只偷了腥了野猫,她是他见过最有活力的女人 白雾里,他将她的容颜看得异常清晰。 她朝他顽皮地眨眨眼睛,咯咯笑了几声,便跑了开来。 然后,他看到了一身雪白的男人。 一个两个他们是谁?不就是邪君什么的,还有那个什么先生 两个白衣男人,而那个红衣的她笑容灿烂,如同春天绽放在枝头的杏花。 该死! 为什么一想到那两个男人,他的心头又有一把火呢?这把火燃烧得剧烈,他要怎么才能去除呢? “放开我!”咏唱吼道,绝对不允许被人认错! 他一低头,看到白雾里的容颜,还好她在自己面前,没有跟别的男人一起走。这个女人还在这里。 “咏唱” 两个字,低沉而清晰,自喉间滚出。 咏唱像被人定住一样,忘记了挣扎他刚刚叫她什么? 他刚刚是在叫自己吧? 这是他第一次唤她的名字,似乎包含着前所未有的情感。 是的,不容错认的情感,他终究知道怀里的人是谁! 欣喜的泡泡一个一个冒出,飘到空中幻化成五彩的泡泡,她这才现,原来自己如此在意他的想法。 “我是谁?”她颤抖地反问。 “你是咏唱让人心烦的咏唱” 下身突然一顶,他的低喃消失在二人相交的唇间。 她听到最后几个字,还想辩驳些什么,却被深深地吻住了。 她想挣扎,却浑身无力起来。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38梦境 “咏唱”男人的声音沙哑而性感。 再次听到他的呼唤,微醉的眼睛闪烁着水晶般的光彩。此刻,她不愿意多想,就此沉沦吧! 像一颗深夜里藏在天际的流星,即使粉身碎骨也要璀璨而逝的辉煌。 咏唱主动勾起了他的脖子,与他一同滚落,看到男人潮红的脸色,眼睛中蓄满了晶莹的水波,她不由地浑身燥热心神荡漾。 衣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褪下。 二人如初生的婴儿 肌肤柔软滑腻,像极品丝绸,让人爱不释手。 他的吻时而粗暴如狂风,时而温柔如泉水。 敏感的耳后,细腻的颈子,雪白的肩头 阁昱带着如梦的微笑,手指游便她的全身。 “恩”当他的长指无限温柔地爱着她,这个实则生涩的女人终于忍不住嘤咛出声。 “恩昱”她叫着他的名字,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氲色一片的瞳眸微微睁开了一眼,又怕破坏什么一般飞快地闭上。 所有的知觉,所有的意识,都在闭上眼睛的黑暗之中用心体会。 够了! 他想好好疼她,温柔待她,可是他再也无法忍耐片刻了。 血液在这一刻几乎要凝固,她紧张地闭起了眼。 “啊”撕裂般的疼痛,过了会,好似海中的浪花一般,她觉得周身轻飘飘的,就连疼痛的呼喊也在那种令人心神激荡的律动中变得飞溅破碎开来。 “坏家伙我喜欢我爱你”“咏唱咏唱”他声音依稀穿过一片空空的白雾而来。 最后两人意识一片空白,只看看一颗颗闪烁的星星,一切的一切全部化为难以描述的欢愉 月亮已悄悄走过中天,几颗星子眨动着眼睛。 夜色撩人,清风却让人感觉阵阵寒意。 丫头不禁缩了缩脖子,双臂互抱了起来。 小部落看了看她,冷淡的语气中不自觉透露出关心:“大半夜了,你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不我要等公主啊!”她朝灯光昏暗的寝宫望了望。 公主进去了这么久还不出来,该不会生什么事了吧? 今夜大王反常,又喝了不少酒,他会不会对公主酒后乱来?噢,不对,公主那么机灵,又头脑清醒得很,怎么能被大王怎么样? 小部落随着她的视线,看向大门紧闭的寝宫,皱起眉头道:“公主还没出来,要不我去看看。” “哎,还是不要。”丫头慌忙拉住她,因为刚刚火光电石间,她后知后觉地想通一个问题。 公主对大王似乎有点 连日来一幕又一幕的画面接二连三的闪过脑海,她几乎要跳了起来。 自己真傻,怎么一直没有看出公主的心意呢?来到这深宫之中,公主改变真不少,可是最大的改变好象都是因为大王啊! 难道公主跟大王现在正在? 丫头咬着手指头,脸色绯红,幸好这外面宫灯朦胧让人看不真切。 “你没事吧?”小部落回头看她。 “嘿嘿,没事没事!”她为自己的推测而干笑“我们还是等等吧,谁叫他们是主子呢!” “公主进去很久了。” “你见哪次大王跟公主在一起不是一两个时辰的?” “可是,那都是白天。这深夜同在一屋里” “我说小部落大人啊!你脑袋想什么去了。”丫头转动着眼珠子,瞪着他“大王与我们公主的关系,你我都清清楚楚,公主牺牲自己要代表蒙舍去和亲,她这样伟大,大王肯定是要好好感谢她啦!你尽在这乱想个什么!” 小部落垂下眼,想想丫头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尤其是大王对和亲计划精心策谋已久,他希望公主变成妲己似的女人,只要邪君一旦沉迷于她,那么不但可以打探到北诏的国事内幕,也可以选择最佳时机令北诏臣服。 所以,凭大王的冷静与定力,他应该不会对公主做出什么有背于计划的事来。 “哼,我们公主真可怜,都为了大义而牺牲自己的幸福”丫头嘟嘟嘴,如果公主是喜欢大王的,那么她一定支持公主到底。 女人嘛,如果不积极争取自己的所爱,那可真要等着被人宰割了! 丫头悄悄地瞥了眼小部落刚毅的脸庞,不禁暗暗偷想,虽然这家伙跟大王一样挺酷的,但是也让人挺有安全感。 身子好痛! 这是咏唱清醒过来的第一个反应,而身边的男人却睡得正香,嘴角带着满足的笑容。 身子虽然很痛,但是不得不承认,那种身子紧密契合的感觉好甜蜜,好让人欢愉。 他成了她的,而她也成了他的。 仿佛他们是一体的,距离是如此地接近,他们融化在彼此的热情里。 在花月楼见到他的时候,他冷峻的容颜就已刻在她的心底。或者更早,早在将军府被他一道王旨弄得支离破碎时,她就已经记住了他。 是宿命还是缘分? 她的心早就遗失在他身上,如今她的人也终于是他的了! 没料到会生在今夜,但她知道这是迟早的事情,她从未想过自己这辈子还要把身子托付给其他人。 就算她今夜宴会之上,已经被允给了邪君就算他喝醉了,也该知道今夜做了什么吧! 他还好几次叫她的名字呢,漏*点中的他声音是那样的性感 原来男人和女人可以亲密到这种地步,在花月楼,在“秘籍”中看过更多更甚的画面,但真的生在自己身上,才现人与人之间因为心灵的契合才可以使身体更契合。 她要不要现在叫醒他呢? 她微笑着抚下身,一头乌黑如丝的秀散落在他的脸侧。 第一次如此肆无忌惮近距离地打量男人。 分明的五官隐藏着一股天然的霸气,在她眼里,他是最好看的男人,那个邪君根本无法与他相比。 他的睫毛很黑,眼睛睁开时可以看到一对琥珀色的眸子散出一道道冷光;挺直的鼻梁表示他是个刚毅的男人;冷薄而有型的双唇,她喜欢他吻自己的感觉 白玉般的手指一一摸过他俊挺的容颜,她开心地露出了笑容。 心被涨得满满地,然后,慢慢地穿上衣裳,回头看到金色丝塌上的那抹如梅花般盛开的落红,娇颜一羞,轻轻扯下了覆在最上面的一层金丝绸 今夜,真是一个非常美丽的梦,她好想知道,明天等他醒了之后,会以怎样的表情和态度面对自己。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39美梦 诏和宫。 当沉卧在丝塌之上的男人睁开眼睛之时,从半透明的刹窗外隐隐透进了水晶般的光线。 他揉揉额头,低低地呻吟一声,坐起了身。 昨夜他做了一场有生以来最瑰丽的美梦,梦里尽是那个美丽妩媚如精灵的女子。 她一双杏眼柔情似水。 美好的气息柔嫩的肌肤 还有与她纤柔的身子紧密结合的愉悦感觉,那如幻似梦般的温柔与漏*点 难道真的是一场梦? 蓦然,眼睛睁大,他用手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裳,再往四下看了看,与平时没什么异常,可是为何有种特别的感觉他朝门口喊道:“来人!” 负责打理寝宫的侍女连忙奔进门来。 “大王早安。” 阁昱身着一套白色中衣,已站起身来,声音仍有几分沙哑:“今晨可有什么人从本王的寝宫出去?” 侍女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回大王,奴婢四更天就已在门外守侯,没见有人出去。” 没有? 琥珀色的瞳孔里透露失望之色。 不对!他怎么会认为那个媚如精灵的公主会来自己寝宫? 昨夜大殿之上自己一时激动忍不住多喝了几杯,然后白衣女子她的名字叫落雪? 好象叫落雪吧!醉眼朦胧之下,见她长飘曳,温温柔柔,那神情姿态让他想起了瞳瞳,再眼见红衣娇媚的女人对楚弈甜笑,自己就带了落雪先行离开。 自己带了落雪回到了寝宫 修长的手指握紧在身侧,男人面色凝重,他隐约记得落雪一直依偎在自己的怀中。 该死! “大王要不要现在更衣?”侍女见大王一脸沉怒,声音有点紧张。 “你先出去吧!”他挥了挥手,缓缓地坐在了塌上。 自己该不会把落雪当成了曲咏唱,然后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昨夜的感觉如此真实让人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欢愉,是真实还是梦境? 英挺的面容越来越阴沉,修长的剑眉紧蹙在一起。真是该死!即使再怎么喝多,他也不可能醉到连这个也分不清;即使再怎么醉得不省人事,也不至于将落雪当成是红衣的她啊他为什么会一直感觉是她——曲咏唱? 这个答案让人害怕,不敢深究。他可以联想到任何人,就是不该联想到她!他可以要了任何女人,就是不能要她! 有一种感觉慢慢苏醒,仿佛回到几年前初见瞳瞳之时,那种朦胧的、迷惘而带着甜蜜的感觉 难道自己不知不觉对那个女人产生了感觉? 不! 他不要接受! 即使是身体的感觉也不要接受!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清冷的风,掀起了他乌黑的丝,也微微吹醒了他的理智。 层层帷幕被拉开,小部落出现在他的面前。 看着大王寒冷复杂的目光,脸中闪过来不及敛去的戚寂,小部落沉了沉眼,拱手道:“属下参见大王。” “恩。”看了看小部落手中递过的衣裳,阁昱伸手接过淡淡地应了一声。 “大王。昨夜大王似乎忘记了通知公主今日与邪君游湖之事,要不要属下这就去通知公主准备?”小部落帮阁昱整理刚穿上身的王袍。 闻言,阁昱深眸迅阴沉。 他怎么忘记了,为了促进邪君与曲咏唱的关系,让和亲之事顺利完成,他在之前就制定好了安排其二人去游湖。这会小部落一提醒,心中竟莫名划过烦躁。 “小部落。“ “属下在!” “昨夜你是否一直守在寝宫之外?”他盯着小部落的脸。 “是!一直守到三更天,还有其他侍卫兄弟一起巡视了一下王宫。”小部落恭敬有礼地回答,隐隐猜测到大王可能想问什么。 “恩昨夜落雪何时离开本王寝宫的?”阁昱转过身,不愿意让部下看到自己一张带着迷惑的脸,身为大王竟然连身边的女人何时离开也不知道,多少有失尊严。 小部落表情不变,语气自然:“落雪姑娘在扶大王进门后不久就离开了。” “那”阁昱抿了抿冷薄的唇,低沉问道:“之后有没有人再来?” “是,咏唱公主也来了一会就走了。”小部落如实回答。 “她来了?”掩饰不住声音里的轻颤,他突然转过身,盯着小部落。如果她也来了,是否表示他和她——昨夜真的生了不该生的事? 小部落见大王微微绷紧的脸孔,又想起与丫头的谈话,以为大王担心公主与邪君的展情况,声音平静地答道:“公主只是来看看大王,很快就走了,大约是想问问大王下一步对邪君的计划吧。 “是,下一步对邪君的计划!”阁昱冷硬地重复了一句,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转过身去“小部落,你这就去通知公主前来,本王要亲自安排!” “是,大王!” 小部落点头应道,他的大王终究是冷静而理智的王者,丫头说得也没错,咏唱公主愿意牺牲自我的幸福前去和亲,也是位伟大的女子。看来,蒙舍国这次的计划真的要一步步走向成功了。 看见小部落离去的背影,阁昱挺直了脊梁,深邃的五官线条更加冷硬。 原来,她只是来过而已,自己一定是在醉梦中闻到了她的香味,才会做了一场那么荒唐而甜蜜的美梦。 顷刻间,硬生生地压下所有的失望与不该有的情绪。 他坚实的下颌绷得死紧。 浓浓的白雾,白雾之中如花的笑颜,她的笑迷惑了他。 该死! 一场梦,纵然是一场美梦,也是一场不该生的梦! 梦一醒,他必须彻底埋葬它。 有一点毋庸置疑,他可以承认曲咏唱的魅力,却无法做到他可以因她而改变自己的一切计划。 天下,凡是能成大事者,皆不可为儿女私情所误。 曲咏唱,只是宿命中的一颗流星,她闪过时的光辉照耀了他,他可以记住她的美丽,却不能因此而抓住她! 阳光明媚,鸟儿欢快地在枝头歌唱。 咏唱起身推开阁楼的窗户,美丽的脸庞被金色阳光蒙上一道醉人的光芒。 昨夜她一夜未眠,今日精神却格外地好。 不知道那家伙醒来没? 一想到昨夜失去自我的漏*点,小脸欣喜地露出娇羞之色。丫头正好端着打水的铜盆进门,看到公主一脸陶醉又迷茫的神情,不由地眨眨眼睛。 昨夜,公主从大王寝宫里走出来,表情有些怪异,怀中似乎还揣着一样东西。任她如何好奇地追问,公主就是一脸神秘的笑意,不肯回答,最后瞪她一眼说:“这是本公主与大王之间的秘密,你这丫头问那么多做什么!” 她哪有问那么多,她只是关心公主啊,何况公主的笑容像捡了宝一样喜滋滋的,难免让人疑惑。 难道事情真如自己之前猜测的那般,大王和公主不小心生了什么“大事”了吧? 不可能!丫头立刻否决了自己的想法,像大王那样理性的男人才不会做出毁坏大计的事情呢! 那就一定跟邪君有关了! 话说传闻俊美绝伦的邪君那相貌虽可堪称英俊,实际见到多少感觉言过其实啊! 公主和大王究竟协商了什么计划,她真好奇 “公主。” “公主?” 连唤了两声,咏唱才回过神来:“坏丫头,叫那么大声干吗!” “我怕公主太虚神游,听不到!”丫头笑着放下铜盆,转过身“昨夜公主睡得可好?” 咏唱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难道本公主今天脸色很难看吗?” “没有!公主脸色红润,看起来好得不得了!丫头只是提醒公主,现在时候不早,需要赶快梳洗,刚刚小部落来过,说大王有急事诏见公主呢!” 咏唱紧张地看她一眼:“小部落这么就早来过?他有没有说什么?” 丫头一边帮她整理衣裳,一边道:“说大王要立刻召见啊!”咏唱垂了垂明媚的眸子,两抹红霞悄悄飞上腮边。 他该不会是找自己去说昨天晚上的事吧? 其实,这有什么好说的,此事你情我愿,他在带着她攀上人间仙境之时,还一直在她耳边低吼着自己的名字,现在想起来都让她这样大胆的女子羞涩不已。 “公主,你没事吧?看你昨夜自大王寝宫回来就一直有点不对劲喔!”丫头俏皮地朝公主眨眨眼睛,再次想试探些什么。 “你看本公主像有事的人吗?死丫头,还不快快帮我梳洗?”咏唱将之视为自己心头的秘密,在与阁昱关系未明朗之前,暂时不愿意跟人提起。 “噢,公主不说,奴婢也知道,公主定是为了那邪君而心神不宁吧!”丫头利落地为坐在镜前的公主梳理着一头青色。 咏唱轻轻地扬着美丽的唇瓣,笑容明媚动人,像沾染了蜜一样甜。丫头爱猜就任她猜吧,只要不再追问昨夜之事就好。 想到一会即将见到那个男人,心儿又怦怦地跳了起来。 阁昱,原来一直以来,你并不是如你外表所表现那般对我无动于衷。呵呵,你嘴上总是蔑视和抗拒本公主,可你的身子你的心却是诚实的。 望着镜中的自己,咏唱双眸如泡在水晶里一样灿烂明亮。 在胜似仙境的欢愉顶峰,他还能念念不忘地唤出她的名字,她虽然已经意识飞舞地不能自已,但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他还能否认得了自己的感情么? 那么,等会见到自己,他是不是要跟自己取消与北诏和亲的计划了呢?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40怒气 一袭水蓝的绸衫,袖口绣着淡雅的白梅。 脚步轻盈,她觉得自己像是快要飞翔的小鸟。 穿过花园,花丛中的蝴蝶翩翩起舞,摆动着最美丽的舞姿;走过回廊,她听见回廊下潺潺的溪水正在低唱着醉人的小曲。 今天天气真的很好,阳光很温暖,却不躁热。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公主,慢一点哪!”丫头几乎跟不上公主的脚步,撂起裙摆踩着小碎步急急追上去。 “呵呵,坏丫头,大王召见还不快点,怎么行?”咏唱回眸一笑,几乎让丫头看呆了眼。 从来都知道自家小姐很美,可是这样的笑容,是女人看了都几乎要为之倾倒。 “快点哦,呵呵”她出一串如风铃般清脆的笑声,一抹蓝影飞快地闪过一道道红柱。 丫头眨眨眼回过神来,今天的公主不对劲!太不对劲! 有什么事会突然高兴成这样? “公主真是的,既然要快,为何梳妆打扮要费那么多工夫” 回廊后绿树荫蔽的朱亭旁,一个白衣男子也正在举步前行。 楚弈远远瞧见如九天仙子般轻盈的蓝影飘过眼前,不禁多看了几眼,那竟然是——昨夜那位咏唱公主? 那双如桃花般妖魅的黑眸微微眯了起来,好一个咏唱公主! 昨夜,他便觉得她与众不同。 今日一见她截然不容的另外一面,他更加明白慕千寻为何在千万个女子中看上了她,他也更加明白阁昱为何让挑她做“公主妹妹”特来北诏和亲。 这样的女子,仅是远远一瞥,便可吸引住男人的视线。 尤其是他这样最爱赏花的男人。 邪魅的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意,楚弈继续举步,不知该不该后悔答应了慕千寻的交易。 修长的身影,挺拔而立。 听到脚步声,阁昱转过身,一抹水蓝的倩影映入眼中,他手指突然一动,心口似被什么撞了一下。 一阵涟漪渐渐荡开,他及时压住了震荡的余波平静下来。 “不知大王有何事召见咏唱?”来不及停步,她也忘却了该有的请安,直接问道。 娇嫩的脸颊因适才急促的步伐而呈现迷人的红晕,眼眸晶亮。 她微张着红唇,丝飘拂在耳侧,明媚的五官正对着他。 琥珀色的晶瞳瞬间变成了针尖一般大小,阁昱悄悄地吸了一口气,压下不该有的异样感觉,抬眉冷声道:“怎么这身打扮?” “呃”咏唱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这可是她很喜欢的装扮,他竟然不懂欣赏?她笑眼弯弯“你觉得不好看吗?” 阁昱冷冷地打量了她一眼,正要开口,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公主穿这身装扮,清纯高雅,气质如兰哪!呵呵楚某见过阁王。” 来人一脸笑意,优雅地拱了拱手,以示礼仪。 “多谢楚王夸赞。”咏唱盈盈地欠了欠身,丝毫不失公主之仪。 “楚王神清气爽,看来昨夜休息得不错。”阁昱瞥过水蓝身影一眼,想到晚宴时这初次见面的二人相谈甚欢,深沉的眼中泛过不易觉察的冷光。 “呵呵,有阁王如此盛情招待,楚某如在自家王宫一般舒适。”楚弈狭长的眸子直视着阁昱,即使身在他人的地盘之中,他尊贵的气势也并无逊色。 几人步入厅堂之中坐定。 咏唱看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满脸似笑非笑的客套,不禁暗暗气恼。 邪君啊邪君,你怎么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呢?打断了本公主重要的事。 敏感地觉邪君考究的视线不时落在自己身上,咏唱逐渐变得局促起来。 她担心的是阁昱昨天晚宴之时才提出将自己将去北诏和亲,万一一会邪君再提出什么相关要求,那此事该如何解决? 暗恼的美目已经好几次瞄向阁昱的脸庞,无奈那男人不知是视而不见,还是故意不做反应,他的注意力仿佛完全集中在与邪君交涉上。 两位诏王从王宫的建筑,谈到四诏之间的局势与关系,最后,话题又绕到了二国联盟和亲之事上来。 咏唱凝住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握紧手指,目光干脆一动不动地盯住了那个勾唇而笑的男人。 他正习惯性地半眯着深色瞳眸,认真地倾听着邪君的话语。 “阁王能将如此美貌动人的咏唱公主送到北诏,呵呵,足以见阁王的诚心,日后蒙舍与北诏两国结为兄弟之谊,共同致福于我们的子民。”邪君眼中闪动着晶灿的流光。 “呵呵。”阁昱低沉地笑声从喉间出,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脸色绷住的咏唱,对邪君笑道“楚王爱民如此,怪不得北诏近年来日趋强大。” “说到强大,我等三诏又岂可与蒙舍相提并论?只是北诏子民上下一心,团结一致,若有外族打吞食我国的主意,定然没那么容易得逞!”楚弈挺拔的修眉扬了扬,眉宇间多了份身为王者的坚毅。 “说得好,呵呵。” 咏唱盯着阁昱的笑容,皱起了眉头,看他这等态度,似乎还是打定主意要将自己送去北诏。那昨夜生的一切又算什么? 算是自己临嫁前送给自己的礼物吗? 如果是那样,该死的男人! 她一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楚弈接着道:“不过,现在北诏与蒙舍结为秦晋之好,相信也没有谁敢轻举妄动了。” 两个男人交接的视线里,似乎都明了彼此的心思和意图,然后只听得一阵朗笑响彻大厅。 咏唱再也忍受不住,她若再不出来说话,恐怕此事更加难以更改了。 她站起身来:“大王,您一早便让咏唱过来,不知道是有何事?” 阁昱止住笑声,定定地看了她半晌:“本王特意让你过来,是想让你今天陪邪君去大和湖游逛一下。” 什么? 如被人突然重击一拳,咏唱差点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他刚刚说让自己与邪君去游大和湖? “游湖?大王可是说错了?”她实在笑不出来,声音也冷了几分。 深邃的眸子盯着她,吐出了三个字:“是!游湖!” 娇美的脸蛋蓦然一白,身子微微摇晃了一下。 跟别的男人游湖 混蛋!可恶的混蛋! 他胆敢在占有了她的身子之后,再毫不留恋地立刻将自己推给别的男人! 闪亮的晶瞳瞬间被一股怒火燃烧,她抿起了嘴强迫自己再问一次:“让我陪邪君去吗?” 阁昱点了点头,不明白她突如其来的怒火,是怒火吧,他应该没看错! 心紧紧地一抽,似被什么扼住了呼吸。 可是这女人在气什么? 对于和亲之事,到此地位已经绝无返还的余地,他也好不容易在一夜荒唐醉梦之后,更加打定主意早日送她前去北诏,免得影响自己更多。 如今就算她想反对也无济于事,知道她叛逆倔强的性子,但是事已至此,他会不惜一切手段让她立刻服从。 咏唱握起了小拳头,用尽全身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向那张冷漠无情的俊脸打过去。 楚弈优雅的嘴角翘了起来。 火药味,他闻到了弥散在空气之中的火药味。 咏唱公主眼中隐藏的忿然与微妙的情愫,像他这种流连花丛中的男人一眼便可以看出来。 再观察一下阁昱阴沉的一张脸还实在难以辨别其心思,都说阁王是个心思阴戾的家伙,果其不然,不过男人对男人同为王者,似乎更容易了解一些事。 楚弈眯眯眸子,终于如意地捕捉到了对方眼中一丝不该出现的情感。 有意思,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淡淡地笑着,为自己的现而雀跃。 看来,咏唱喜欢恶君阁昱,而阁昱似乎也并非完全无动于衷啊。那慕千寻呢?高洁儒雅不可小觑的慕千寻在其中又扮演什么角色?他只要求自己不要真动了咏唱公主,看来还没有预测到原来阁王也参与了其中。 咏唱、阁昱、慕千寻。 一个美丽的女人,两个出色的男人。 楚弈摸摸自己的鼻子,也罢,自己这等优秀男人还是去照顾一下天下其他美人儿吧。这场戏他负责观看,适当穿插一下角色也是不错。 抬腕间,不经意看到自己腕上的暗色木镯,漆黑的双眸顿时沉了下来,他怎么忘记了,北诏王宫中还有个最应该丢弃又无法丢弃的女人 阁昱与咏唱四目对峙,屋子里突然变得诡异地安静。 邪君的笑声不着痕迹地打破气氛:“多谢阁王一片好意,楚某也非常想与咏唱公主一同领略蒙舍国土的湖光山色。” 瞧见这二人的脸色不约而同地微微变色,他故意顿了顿才潇洒自若地摸摸鬓边长,继续道:“不过楚某还有要事在身,恐怕得急着赶回北诏。至于这与公主一同游湖嘛,只能叹声惋惜了。” 咏唱望见邪君一派优雅清闲的模样,对方实在是个潇洒的男人,她露出笑容道:“承蒙邪君厚爱,下次若有机会咏唱定会奉陪。” 无论如何,她的怒火只针对于那个无情无义的恶君,面对如此尊雅的邪君,她怎么都得顾及点风度。 闻得此言,阁昱却暗中松了口气,大约是看咏唱没有当着邪君的面与自己僵持吧! 看来,他真需要好好地与这个女人再次沟通一下关于和亲之事了。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41应承 初夏的风,偶尔浮动着丝丝躁热。 风从敞开的门外吹了进来,大厅中,一袭蓝衣的人儿似被这躁热点燃,只想着找个出口泄一番。 可恶的男人! 胆敢装做什么事情都没有生一样! 晶莹的瞳孔中要迸出不甚温柔的火光,灼灼亮。 阁昱却侧开脸瞥过眸子,没有看她。 楚弈打量了面前的两位好几眼,不得不惋惜这场好戏不能一直欣赏到底,他不能忘记自己此番前来蒙舍的目的啊! 这对男女似乎自己都没有将感觉理清头绪,他暂时还是不要参与进来。 于是,再次几句委婉的客套话之后,楚弈准备离开蒙舍王宫。 修长的白影一派悠然地走到门口,阁昱突然出声道:“楚王请留步,本王跟公主先说几句话,再恭送楚王。” “呵呵,尽管说,尽管说。”淡淡的笑浮现在楚弈被易过容的脸庞上。 恶君与咏唱公主之间的确该好好地商议一下,否则这场戏他也不知道是否更有趣?他一点也不介意长谈。 内堂的屏风之后。 宫女全部被屏退,只剩下一抹水蓝和气势强硬的男人。 咏唱瞪着一双大眼,冷声问:“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阁昱皱眉,本该是自己先问才对,这女人反倒像被人得罪了一般。 咏唱暗暗咬牙,吸气:“和亲之事,你现在如何打算?” 阁昱不解,道她又想临时逃阵,再见她一脸怒样,不禁火气上扬了几分。 “和亲之事,早在选你为‘公主’之时便已谈好交易,如何再问此问题,你是否想反悔?” 咏唱眼睛瞪得更大:“你难道不想我反悔?” 他给了她一个凌厉的眼神,口气变得阴寒:“曲咏唱,此事非同儿戏。昨夜当着群臣之面与楚弈订下和亲之事,本王岂可反悔?而你——更加想都别想!” 说到关系国家之事,纠缠人心的三千情丝顿时抛在脑后。 蒙舍自先王开始,数十年的统一大计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子的出尔返尔而更改? 听他坚决的语气,似无一点留恋,美丽的容颜蓦然一白:“你难道真舍得将我送去和亲?” 怦! 她如此直接的问话,他眼角突然一抽,心口随之紧了紧。 舍不得?怎么真会有舍不得的情绪? 他勾起嘴角自嘲一笑,王者天下,成大事者岂能因“舍不得”三个字所牵拌?可笑的舍不得! 阁昱直视着咏唱,故意忽视她眼中流露的希冀,冷声道:“曲咏唱,本王为何要舍不得?你本就是为送去北诏和亲而特别训练,能为国效力是你此生的光荣。” “是吗?”她的眼神揪着他,语气突然轻了起来。 她的飘忽语气让他心口颤了颤,很快便被压了过去。 阁昱声音沉静:“是。何况你又岂是个愿意吃亏的女子,本王答应你前去和亲之日便放回你边关的父亲,也定不会食言。” 五指掐入了自己柔软的掌心,她轻轻咬了咬下唇,想直接大声质问昨夜之事,又有一股不愿意妥协的自尊在拉扯着她。 如若,他真的有心,他又怎能做到如此冷漠? 如若,他真的喜欢她,他又怎能做到如此坚决? 如若,他一点都对她无心,他又怎会在动情之时喊着她的名字? 可是,如若一切都只是一个宿醉后的误会,她又怎能借此来要挟? 曲咏唱! 又怎能借一个对方可以装做没生的事情来作为筹码?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又恰好是你精心训练的棋子,你还会让她去和亲吗?” 心口刹那窒息了一下。 阁昱紧了紧手指,脸色阴晦起来:“难道你想说的是自己?呵,那也太可笑了!” 是的,太可笑了! 她的一声声问话,一字字敲进他的心。 如果他喜欢上了自己的棋子,而改变自己的计划,那也太可笑了!而那样的他,也绝对不是他! “曲咏唱,你只要记住,国家大事不可儿戏。而你本王不可能喜欢你。”仿佛在这瞬间突然察觉到了她的情愫,欣喜莫名的同时硬生生地压下一切心动,他的声音里包含着连自己都意外的苦涩。 “好,咏唱承认没那个魅力让大王喜欢。”明艳动人的小脸黯淡了下来,就像被乌云遮住光华的明月。 他心口抽得厉害。 “不过,咏唱仍然想问,如果被派去和亲的是瞳瞳,大王还舍得吗?” 她等着他的答案,非常想知道这辈子,自己是否还有可能与瞳瞳一样 阁昱陡然抿紧了唇,深邃的双目中闪过幽光:“如果是瞳瞳,她一定会选择以国家利益为重。” 咏唱站直了身子,沉默了良久,才轻轻地吐出:“哦,是吗?我知道了。” 她盯着他,专注而深刻的目光里浮过一丝凄绝,仅仅闪过而已。 当阁昱为她突然低沉黯然的语气心脏猛抽之时,见到的已是一张笑得明媚的小脸,她精致的五官像桃花一样动人:“大王放心,咏唱也可以做到的。” 粉嫩的唇角笑意晶莹,她的眼睛里找不到一点难过与黯然,似乎刚刚所有的一切如乌云般的感觉都只是他的幻觉。 而这张笑容无懈可击的绝美容颜,让他高大的身躯僵立了半天不能动。 浑身冰冷而孤绝的气息,坚实的下颌紧收地就要一触即,她的笑脸在眼前晃动。 咏唱笑眼弯弯,缓缓移下视线,落到男人冷薄的双唇上,就在昨夜,他还那么炙烈温柔地吻过自己 心痛了 她轻轻放开了纤美的手指,却指指僵硬。 踮起脚尖,她突然凑上前勾住他的颈子,在他呆立无法反应的瞬间将自己芬芳的双唇印了上去。 四唇交会。 似有电流窜过全身,他和她脊梁挺直。 她吻住了他。 轻轻柔柔,密密实实。 这个男人心和外表一样冷硬,她该放弃吗? 如果,真的无法改变被和亲的命运,如果真要去侍奉另一个男人,她会挣扎会抗拒。 因为她虽可以做到随遇而安,却无法做到做自己不情愿的事! 此刻,她只想将他的味道记住而已。 他的味道 淡淡的,清爽的男人味,有冷冽也有温暖,她想一直记住。 阁昱完全惊住了,琥珀色的瞳眸里映着她张开着的漆黑的眼睛。 该死! 如果他理智,他应该立刻推开她。 都什么时刻了,她竟然在这样的时刻挑逗他,勾引他! 真是该狠狠推开她! 可是,大手才触摸到她的肩头,温暖的体温从指尖蔓延到全身。渴望在体内升起,他无法抗拒这甜蜜的诱惑,如桃花般迷人的气息刺激着他的感官,搅弄着他全部的意识。 他手指一紧,扣住她的肩头,只想加深这个吻。 她却突然推开他,动作快得仿佛早有预谋。 咏唱笑了,像夜空中升腾的璀璨烟花。 明眸一眨,她的声音妩媚动人:“大王,以后咏唱就是属于邪君的人了,不过曾经属于和大王之间的回忆,咏唱是不会忘记了哦。” 白嫩的手指暧昧地刮过自己嫣红的唇瓣,她抬头继续道:“我的楚王殿下已经等久了,咏唱这就恭送他去。” 说罢,蓝水如湖光的身影踩着优雅的小碎步,走出屏风之外。 她走了,清风中还留有她身上清雅的花香。 她走了,留下一室清冷的空气,她是笑着答应了他的计划。 看样子,这次是真的,她真的决心好好完成这个计划,为了蒙舍,为了她的父亲,她带着美丽的微笑就这样走开他的身边。 这应该是欢欣的时刻,为何心脏却被某样东西紧紧地掐住了? 为何有种要一把扯住她、留下她的冲动? 为何从来不愿意为任何人动摇的心,竟有了丝丝裂痕? 每一次呼吸都觉得空气稀薄 她完美的微笑,如花间动人的精灵,这个精灵将要飞向另外一个地,另外一个男人身边。 阁昱久久不能动。 有一种感觉,某样很珍贵的东西要失去了 是她吗? 难道,他真的喜欢上了这个笑容灿烂,妩媚而俏皮的棋子了? 心,不知道被剖去了哪里,他找不到感觉了。 庭院里。 花红柳绿,鸟儿欢唱,蜜蜂与蝴蝶丛中飞舞。 醉人的清风轻柔地吹过梢,吹到她略为苍白的脸颊上,她的嘴角扬着美丽的弧度,她的眸子定定地注视着某一个地方。 脚步却沉重,一步踏过一步。 她会一直笑着走开,抱着一线希望,她希望那个男人能看明白自己的心,希望那个男人能在最后开口留住自己。 会吗? 她不知道!因为男人——其实她并不了解。 不了解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固执顽强的男人?而心底却又恰恰喜欢他的这份坚毅执着,只有坚毅执着的人才能最后实现自己的抱负。 从他深沉却坦荡的眸子里,她看明白了一件事。昨夜,他不是装作不记得,而是真的忘记了! 那么,就暂且忘记吧! 曲咏唱要的是这个男人的真心,因为爱她才不放弃她,而非为了某样理由去承担什么。 所以,笑吧! 一个人只要还会笑,就还有好好活下去的理由。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大不了,天不会塌的。她不但要好好地活下去,还要继续勇敢地不放弃地追求自己所爱。 那个可恶的男人,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后悔的。 白衣飘扬,温柔淡笑,狭长的眸子闪烁着妖邪的光芒。楚弈单手背负在后,姿态潇洒,紧紧注视着由远及近却一直没有现自己的人儿。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42思念 邪君楚弈走了,离开了蒙舍王宫。 离开前,跟咏唱特意谈了话,话语不长,却非常重要。 咏唱安静地半躺在树上,茂密的枝叶将她的身影遮住。她半眯着眸子,脑袋回想着邪君的话,嘴角轻扬。 他说——很高兴蒙舍愿意与北诏和亲,何况是这么一位美人儿公主。 他很乐意娶她,但是不可能封她为北诏的国妃娘娘,说到这里时,他漆黑的眼珠变得异常深沉,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他说,即便娶了她也可能会委屈了她,因为他最近戒斋,半年内不能动女色。 想到楚弈说这话的表情,咏唱嘴角扬得更高,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不过,他不会动自己,这个消息实在太让人开心了,她压根就不愿意被他动。 然后,楚弈狭长的黑眸闪了闪,又一脸神秘地问她喜欢美男子吗?悄悄告诉她,其实他就是货真价实的美男子。 美男子? 呵呵,咏唱翻了个身,将两片树叶遮在眼睛上,想起了楚弈的模样。 他说——为了防止北诏的女人一路直追到蒙舍,为了防止引起蒙舍女人们对美男渴求的混乱,他不得不易容出门。 狭长的眸子里充满了尽是骄傲的无奈。 楚弈这个男人真有趣,不知道北诏会有个怎样的国妃娘娘呢?反正她现在完全可以放心地去和亲了。 “公主,你以后不会是准备在树上安家了吧?”丫头的声音打断了咏唱的回忆。 咏唱用手指按了按眼皮上的树叶,懒懒道:“住树上也没什么不好。你看鸟儿住树上多自在。” “公主怎么知道鸟儿住树上自在?依奴婢看,鸟儿也会担心什么时候刮大风,将它的窝掀翻了也不一定。”丫头伸长了脖子仰望着树上的人影。 “坏丫头倒说了一句有用的话,你说得对,看来本公主该为这些鸟儿多做几个窝,以备不测。”咏唱将树叶捏在指尖一吹,绿色的叶子变飘飘摇摇地落了下去。 丫头气得跺脚:“公主啊,你已经连续半个月差不多窝在这棵树上了” “哦?就已经半个月了?” 她挑挑细致的柳眉,时间过得真快。 半个月了,王宫里的那个男人出去了边关。据说边关生了混乱,有一只外族的军队突然偷袭,造成某支边关队伍损失惨重,他得亲自过去瞧瞧。 自带着失意接受和亲之后,咏唱对当今的局势也逐渐变得关心起来。不时跟文武大臣们打听一下四诏之事。 唉,原来做一个诏王也真不容易,对内要统治民众,对外要亲自领军对抗外邦,否则,臣民们可能会认为他们的大王懦弱无能。 如今的四诏之王谁不是文武精通? 怪不得阁昱想统一四诏,连美人计都用上了,软硬兼施只求成功。 丫头几乎要冲上去奋力摇树,把大树摇断。 “公主,半个月时间还短吗?你这样子,大王要是看到,奴婢肯定又要挨板子了。”挨板子的事情记忆犹新。 “臭丫头你嚷嚷什么,别跟我提那家伙,否则你信不信不用大王回来,本公主一可以让你挨板子!”咏唱双脚一收,坐了起来。 她想他。 可是,从楚弈走后,她和他几乎没怎么好好说过话。他去边关,也没有告知她,突然就那样走了。 她很失落,也更加气愤! 气愤他可以当自己什么都不是,连离宫也没必要告知她一声,而她却在这寂寞冷清的王宫中傻傻地想他。 丫头缩缩脖子,公主的脾气似乎越来越奇怪了。 “公主是在想大王吗?丫头大着胆子低声问道。 声音飘进了咏唱的耳朵,她杏眼一瞪,一只坚硬的桃核便正中丫头的脑门。 “死丫头,本公主要嫁的是貌若天仙的邪君,要想也想邪君。” “貌若天仙?”丫头睁大眼,邪君的样子貌若天仙?公主是不是脑子坏了? “对!貌若天仙,比女人还美。哈哈,有意思,下次再见到他可就有意思了。”咏唱突然又笑了起来,抑郁的心情缓缓沉了下去。 生活,为何要让自己总沉浸在伤心与失落之中呢? 她始终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只要你想,只要你还愿意努力,那么就有希望。 丫头愣愣道:“下次见到邪君会是什么时候?” “喔应该是星回节吧!”咏唱眨眨眸子“星回节,四诏人民共同的节日,大和城的‘松明楼’正是当初曼阿那之妻投火自焚的地方,所以届时四诏之王都在这日齐聚我蒙舍以示纪念。而本公主也可以一堵其他三诏王的真风采了。” “丫头也好想看看哦。”丫头两眼重新闪烁光芒。 时间很快。 当阁昱快马加鞭回到蒙舍之都大和城时,距离“星回节”只有三日。 小部落接过主子手中的披风,亦步亦趋地紧随其后。 “本王不在的这段时日,宫中可有什么事生?”阁昱将腰中佩剑放于暗红色案台之上,一边问留守宫中的相国,一边解下上身行装。 相国拱手道:“禀王,宫中一切都很平静,安然无事。” 沉默了一会,阁昱挑挑眉,突然问道:“诏华宫呢?咏唱公主那边也很平静?” “是,公主每日都留在诏和宫中没有出去。” 她没有出去? 自己不在宫中,如此大好时机,她难道没有像上次一样乔装偷溜出宫? 他暗暗松了口气,面色却没有一丝松动。 “慕先生呢?可有回宫?”阁昱转身问道。 相国答:“慕先生尚未回来,但已派人传来了消息,说已经找到了须乌子大师,并会在星回节之前赶回宫中。” “恩。”阁昱沉声点头。 相国离去,屋子里只剩下阁昱与小部落二人。 外面已是暮色低垂,夜风徐徐吹进门窗。 恍惚间,他竟然又想到了一个反复出现的人影。 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有关曲咏唱的事情,他现自己都会无法控制地联想一番。 边关明月升起之时,他面对一片黄色的大漠,会想到黑夜中笑容灿烂绝美的容颜。 一路快马回程之时,他看到有穿红色衣裳的姑娘,会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宫中娇艳如花的她。 她答应了去北诏和亲,他的心一直如被什么哽塞一般,难受了好久,直到今日才稍微觉得顺畅。 他担心她私自跑到宫外,他担心她在宫中惹出什么祸端,他担心她是否又单独见了慕千寻 该死,他担心这么多干什么?就算内心已经老实承认对这个女人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情愫,那也只是个即将代诏和亲的女人。 也罢,再过三日就是一年一度的“星回节”他早有安排邀请其他三诏之王齐聚蒙舍,而咏唱公主与北诏和亲之事,也将在那天正式确定婚期。 多想何益? 情字最是烦人,剪不清理还乱。 欲留却又抛,如此矛盾着,实在不是他的作风! 阁昱揉了揉隐隐疼的太阳穴,皱起长眉,只想快点洗去这一身的疲惫与风尘。 “小部落,你也先回去歇着,本王想去泡泡冰泉。” “大王不要属下侍着吗?”小部落也是一脸倦意,这两日,他们几乎一路都在策马疾奔风尘仆仆。 “不必了,本王有需要再传你。” “是,属下先行告退!” 他回宫了。 当咏唱听到这个消息,半圆的月亮已从天边悄悄升起。 他回宫了——这消息让她欣喜,抑制不住想见他的渴望,咏唱在诏和宫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 近一个月之久的时间,她无聊而寂寞地过着日子。几十个日日夜夜里,说不想他,那是骗自己的话。 她想他! 每次躺在高高的树枝上,她都忍不住回想自己与他的相识,在初见他的第一眼时心灵微微的震动,在后面的不断接触中,他的呼吸都似乎要融进了她的体内 她怨他又违背着骄傲的自尊想着他。 不知道别的女子喜欢上一个人,会怎么表现?如果她有娘亲,或许她也可以去问问娘亲当年怎么嫁给老曲的? 不对! 据说自己的娘亲是天仙般的美人,厉害的是老曲,他竟然有让娘亲心动的本事,等下回见到了他,以后得好好地请教一番才行。 见到老曲不知该是何年何月了 她前去和亲之日,便是老曲被放回大和城之时。 唉! 那么,那个外表冷漠如冰又死不肯面对自己真实感觉的男人,到底打算何时让自己去北诏呢? 她这就去问他! 一种冲动从四肢百骸出,她强烈地想冲出这诏和宫,跑到那个男人面前。 其实,她只是想看看他的容颜是不是还如从前一样冷漠,看看他是否已经全然不记得自己? 堂堂一个“公主”留在宫中,就算他再忙碌,也不该如此漠视她的存在。 如果他再如此漠视她的存在,只怕某种可怕的距离会永远阻隔他和她 “公主,你是不是想去见大王?”丫头瞧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出声。 “恩呃,没有”说白了,她曲咏唱也是个要面子之人。 “公主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口是心非了?奴婢刚刚也听说大王回来的消息啦。”丫头就是个口直心快的丫头。 咏唱抿了抿唇,好吧!她是想去见那家伙没错! “死丫头,竟然敢这么说本公主,现在大王已经回来了,我这就去让大王赏你板子去。你在这好好等着!” 话音一落,只见紫色淡影一闪,她的步伐已奔至门口。 丫头掩嘴轻笑,公主的这个借口真烂,看来公主和大王之间真的不简单了。 “公主就快去吧,丫头在这等着呢!”对着公主离去的身影,丫头边笑边大声地提高了声音。 大王回来了,身为随身侍卫的小部落大人也该回来了吧!说实话,一段时间没见他,还真有几分想念,要不要趁公主去见大王的机会,自己也去找一下小部落? 眨眨眼睛,丫头也转身跑了出去。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43中 已到七月,空气里带着夏天的躁热。 山洞里很安静,只悬着一盏橘色的宫灯。 冰泉池的泉水依然冰凉澈骨,对于已习惯这冰寒的阁昱来说,却是一大享受。 他靠坐在池子之中,双臂张开悠闲地搁在池沿上。 池水清澈透明,四周的泉孔还缓缓流动着寒水,轻轻地冲刷着他结实的蜜色肌肤。 这样的时刻,他可以什么都不想。 这样的空间,连意识和感觉都仿佛可以完全消失,只留下一身的冰凉。 微湿的黑垂落肩头,他半仰着脸,修长浓黑的墨眉淡淡地蹙着。 一个细微的声音。 一阵熟悉的桃香。 他猛然睁开眼,不可置信地盯着出现在洞口的人影。背后有着皎洁月色的光华,她淡紫色的衣裳似被蒙上了一层幽光,朦胧而飘渺。 幻觉,一定是幻觉。 阁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摊开的双臂肌肉悄然绷紧了起来。 轻缓的脚步,由远及近,在洞内微弱的光线中格外清晰。 咏唱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地靠近池子中的男人。她没有认错,那个光裸着身子的男人就是让人几度梦里也遇到的阁昱。 适才去诏和宫找他,正好碰到小部落,小部落说大王去冰泉池了,就在上次她醉酒到过的温泉池旁边。 原来他真的在这。 没想到他竟是裸着上身。 越走越近,咫尺之谣她停了下来,盯着近一个月未见的男性脸孔,仍是那么冷静孤高。 泉水绕过他富有弹性的肌肤,水珠一颗颗晶莹似露珠,在微暗的宫灯下闪烁着如珍珠般的光泽。 她的小脸蓦然涌起了火热的嫣红。 想到了那个夜晚,温柔的缠绵,如火的漏*点 可是——他竟然全部都不记得了!完全变成了一场梦,瑰丽而神秘的梦! 咏唱美丽的小脸没有一丝表情,目光紧紧地盯着闭上眼睛的男人。 他没有看到自己吗?还是又要故意装做不知道?就在她不断闪过猜测之时,一对深幽不见底的眸子猛然睁开,直直地对上她的眼,想逃避也已来不及。 可惜,她并不打算逃避。 嘴边如花的笑颜,她是夜色里的精灵,带着足以魅惑天下的璀璨,站在池边上居高临下地睨视着他。 阁昱双手一紧,浑身在水中不由自着地颤抖了一下。 因为她的出现,他无法自抑地让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原来,不是幻觉,真的是这个大胆的女人。 “大王,回来了怎么也不派人通知咏唱一声。”咏唱的声音在光线微弱的洞中听起来格外动人。 阁昱一阵懊恼,在一个女人面前赤身裸体还是第一次,这样的谈话即使是身为王者也难以自在。 “你怎么来了?”冷冷的声音里带着质问。 咏唱扬了扬眉,似乎现了他的窘困,轻笑道:“大王这是什么话?咏唱是真心关心大王,一听到大王回来就连忙前来请安了。” 阁昱皱起眉头,勾唇道:“这样的请安方式,本王倒是第一次见到。” 他可没有在女人面前裸露身体的习惯,这个该死的女人似乎一时半刻还不会走,这样想着高大的身子不自觉地往下沉了沉。 没错,笑颜如花的咏唱已经优雅而缓慢地蹲了下来,望着池子里的他。一眼就能看出他的顾忌,她在心里已经暗笑,如果这个男人真是厚脸皮,说不定早就破水而出了。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是不可能那样做的。 如此绝好的机会,她怎能浪费?当然要好好地掌控一下。 “咏唱算是无条件让大王尝试了一次这样特别的请安方式,呵呵。”她压下自己怦怦乱跳的心,暧昧的目光故意扫过他露在水面上结实有力的肌肉,舔舔唇“大王的身材真不错,后宫的娘娘们一定很满意吧!” 阁昱咬住了牙根,可恶,他竟然在这里被一个女人调侃。可是,为何听到她这暧昧的调侃,藏在水下的身体有某部分瞬间起了点反应? “公主,身为一个女人,这样盯着男人瞧是否有所不妥?”他的声音有点僵硬。 “呵呵,大王其实在害羞么?”咏唱打定主意不让这个男人好过,故意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的顾忌,声音变得娇媚“大王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大王的身体咏唱又不是没看过。” 说完,扬起花瓣般美丽的唇角,飘飘地朝水池下去看去。 她敢打赌,水下的他一定什么都没穿。 可惜,洞内光线微弱,又有池水对光线的折射,她看得不怎么清楚。 咏唱不动声色地探过头去,突然装作吃惊的样子睁大眼睛道:“呃难道大王下面没有蔽体?噢瞧我这记性,适才我说看过大王的身子是指上半身而已哦。” 阁昱眯起深眸看着她一惊一咋的样子,下巴绷紧了起来。 真不错,这个女人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放肆地在自己面前演戏了。 双手握成拳,眼角的余光瞥了眼放在池旁石凳上面的衣裳,阁昱的表情看起来格外森寒。 咏唱不以为意,根本不把他的面目森寒当一回事,这样“回报”他的好机会,会放弃的才是傻瓜。 “不过呢,咏唱是不介意欣赏一下大王的完美身材的。”杏眼一挑,她侧头娇笑着对上他含怒的深眸。 他的身体在那夜,她都已好奇地看过了,虽是第一次那样欣赏男人的身体,不过也能感觉到那副因长期习武而练就的体魄是多么地出色 那夜,他睡觉的衣裳都是她亲手为他穿上的。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昏暗中,她想自己的脸蛋一定是红的。 她不会忘记自己的初夜给了谁,她不会忘记初夜有着疼痛又有着更多的欢愉。 这一切,生命里第一次有的感觉,都是他带给她的。 她怎么可能忘记? 那么他呢?在他的生命中,她又是什么位置? 在她之前他必定有过不少女人,否则后宫虽已被遣散,但留下的那帮女子又岂是清纯无暇? 这点,她并不介意,心中唯一记着的却是一名叫“瞳瞳”的女子。 “瞳瞳”——必定在他的心里烙下了深刻而沉重的印痕,他深眸中的痛楚,酒醉后差点将落雪当成瞳瞳的替身 咏唱想不介意,又做不到。没有哪个女人愿意自己喜欢的男人心中,还一直深深怀念他以前的女人。 不过,她却有信心! 这段分离的日子已来,她将二人之间生的所有的一切,点点滴滴,全部回忆了一遍,最后肯定地得出一个结论——他是在乎自己的! 曲咏唱与阁昱而言,是特别的! 比如说现在,如果他讨厌她,真的只是将她当成一个训练去北诏做探子的女人,早在她进入洞口的那一刹那,他就会赶她走。 所以,她有了信心,她什么都不怕,过去的一切可以选择遗忘或埋藏,以后的一切要属于她才好。 含笑的双眸凝视着他。 阁昱深幽的瞳孔中泛出自制的冷光,面前这张让他产生了数度幻觉的女人,他是不是太放任她了? “曲咏唱,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别忘记了你自己的身份!” 咏唱定定地盯了他片刻,突然以袖掩着嘴笑了起来,那样子娇媚无比。她笑得花枝乱颤,上的金步摇都不停地晃动。 “大王说的可是笑话呢?咏唱时刻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现在也时刻记着自己不久后的将来,要陪伴的是邪君。不过大王您似乎忘记了” 她一只手支在地上,柔美的身子微微凑上前,身上以生俱来的花香调皮地纠缠着阁昱的呼吸。 红唇一挑:“大王似乎忘记了当初是怎样刻意训练咏唱,好让咏唱变成足以担当大任的女人。所以,请问大王,咏唱现在这样的表现,难道不好吗?” 阁昱怒眸瞪着近在咫尺的娇嫩脸蛋。 好,该死地好! 她的话语妩媚动人,却充满了挑衅。 但听到咏唱的语气,明明气得想狠狠地将她拖到水里教训一下她,为何身体还在不自觉地起着不该有的反应? 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又想来诱惑本王么?本王早已对你的技术验收,你只管安分地等着嫁去和亲。” 咏唱悄悄收起手指,想一手掐上这个男人的脖子。 可恶! 她可以毫无异议地嫁去北诏,不过这一切她又岂能受人摆布?即使是去和亲,她也自有计划,哼! 心中有股火苗不停地左右窜动。 咏唱的表现完全看不出来,她清楚地看到了男人隐忍的青筋在额头上跳动,看在眼中竟然奇异地性感,弯起嘴角,吐气如兰:“大王对咏唱如此放心,真是咏唱的荣幸啊那么,这段日子以来,大王是否对咏唱的技术深感怀念呢?” 她豁出去了! 反正她已经是他的人了,有何畏惧? 耳根一阵颤栗,闪电般涌过全身,她身上的香气严重地刺激着他全部的知觉。阁昱冷薄的双唇抿得死紧,几乎就要一把将她拖到冰冷的池水中,看她还能如此嚣张? 深眸暗沉不见底,他会让她知道,无论处在多么劣境中的男人都是不可轻易触怒的!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44情焰 洞外有轻轻的风吹了进来, 咏唱眨眨眼睛。 宫灯忽明忽暗,有一刹那,她有点看不懂他的神色。 火光电石般,美丽的身子被拽进了池子中。 “扑通——” 水花四溅,咏唱尚没明白生了什么事,就已簌簌抖地打了喷嚏。真是可恶!这才真实感觉到水有多么冰冷刺骨,他怎么还能在水中呆那么久? 挣扎着站起身,水珠哗哗地从头上淌落下来。 阁昱眯眸注视着浑身湿漉漉的女人,心头洋溢着愉快的同时又带着一抹心疼。不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的确该受到一点教训了! 大手一揽,他拽过她。 咏唱站立不稳“啪”地一声伏倒在结实的胸膛上,她张大一双眼睛,黑亮的眼珠子满是不可置信。 奇怪! 为何他的身体泡在这刺骨的冰水中不但不冷,反而浑身如着了火般热? 隐隐的白雾从他蜜色的肌肤上升腾,小手恰好平贴在平滑的胸肌上,咏唱不禁吞了吞口水,刹时觉得自己也趋走了寒意,被他的体温感染地迅热起来。 咏唱没意识到,自己此时的样子是多么地妩媚诱人。 本就是一袭仿唐装,里面一件紫色锈花的肚兜,外面一件清凉软薄的绸衫,站在那里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这会全身湿透,薄薄的衣料紧贴在身上,如第二层肌肤一样。 阁昱的大手更加炽热,几乎要将池子里的水全部升温。 喉头不自觉地滚了滚,手仿佛自有意识般地抚上她细腻的手臂肌肤。 一股熟悉的颤栗,在隐忍的欲望中爆。 咏唱刚想拂开他的大手,孰料脚下一滑动更加跌入男人的怀抱中。 四目同时睁大。 原来,她不小心跌到他身上,他顺势一扶,二人竟然密实地紧贴在一起。 深呼吸。 这该死的美好的感觉!欢愉的记忆瞬间如潮,汹涌澎湃似要淹没他的理智。 十指紧扣,脸色开始潮红。 天下最难忍的事情之一,恐怕便是明明想要得厉害偏偏无法占有。 他闭上眼咬着牙,在情欲的火焰与坚毅的理智中挣扎 一个人,如果不曾尝试过,也许他不会那么容易被诱惑,他的自制力与理智还可以战胜欲火。 可是,如果曾经尝过那醉生梦死般的欢愉,那么,他的抵抗力便会被削弱一半 而阁昱,在历经那样一场前所未有的美好迷梦之后,全身的血液已经抑制不住地想要一偿夙愿。 他想试一试,跟她合为一体的感觉是否如梦中那般美妙。 幻想如带着迷毒的果子不停地诱惑着这个冷静自持的男人。 他的挣扎那么明显,咏唱悄悄动了动,明亮的眸子闪过复杂的光芒。 愚蠢的男人,明明渴望她,在乎着她,为何要如此残忍地对待她?这不也是对自己残忍吗? 一个人,难道不应该对自己好点吗? 一个人,难道不应该学会争取自己的幸福吗? 顷刻间,她做了一个决定——如果他当那夜是一场无法触及的梦,那么现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刻,她要明明白白地让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曾经做过赌徒,今日就再赌一次吧! 小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咏唱飞快地拉下他头,将头埋在他温暖的颈窝,她带着微微的颤抖轻喃:“好冷喔” 泉水冰冷,早已被他的炽热感染。 她的身子更加娇软,仿佛要找个地方取暖般更加紧贴住男人高大结实的身躯。 在这个冰冷的池子里,他的额头滴下了几滴热汗。 推开她! 推开她! 心底闪动着微弱的声音,声音很小,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为什么? 任何女人——他都完全可以理智地推开,为何对她他一再忍让、包容 “昱我好冷” 牙齿咯咯颤抖了几声,她是真的很冷。 阁昱浑身一僵,声音沙哑:“你叫我什么?” “昱,阁昱这难道不是你的名吗?”咏唱再次往他身上靠去,真的很冷哪! 是!他的名字是叫阁昱,可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他,连先王先后叫他也是“昱儿”或“太子” 一颗原本寂寥的心刹那间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地,仅仅一个字,他却莫名激动。 “昱” 体谅他隐忍的艰辛,这样的男人她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了!于是,双手用力搂着阁昱的颈子,咏唱做了个最大胆的动作,双腿一抬便圈住了他有力的腰杆。 “呃”阁昱倒吸了一口凉气,浑暗不见颜色的双眸瞬间被渴望点燃,够了! 就算天现在就塌了下来,他也不要再忍了! 他只想要她! 大掌不甚温柔地扯开了她淡色的亵裤,她的脸蛋浮现一抹娇羞。 他清醒的时候要她的身子,比醉酒的时候要她让人觉得更羞 曲咏唱,原来你也会害羞。 他要她的时候,没有预期的障碍,阁昱僵立了瞬间。 然后,眼眸暗淡深不可测。 他的动作不再温柔。 很快,他们都忘却了一切。 身份、任务,国家、曾经的爱人 “昱”她请喊他。 除了紧紧攀附着面前这个男人高大的身躯,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昱”红唇微张,声音在寂静的山洞内响起。 “你叫我什么?”他的声音低沉。 “昱” “恩。”他闷哼一声,她的声音让他更加兴奋“再喊喊啊”“昱”意识里,这个名字最重要,她付出的不仅是身子,在亲昵地唤着他名字的同时,也交出了自己的灵魂。 洞内漏*点渐歇。 阁昱面无表情地踏上池岸,慢条斯理地穿着自己的衣裳。 咏唱逐渐从迷雾朦胧的云端清醒过来,看到面前修长挺拔的身躯毫不在意地在自己面前着衣,她吃惊地睁大了眼。 之前他那样害羞不愿意让自己看到他的身子,现在他竟然如此不以为意,刚才彼此的亲密这么快就改变了他? 一想到两人刚才的完全迷失的漏*点,她的嘴角缓缓扬起。 原来,他清醒的时候更加勇猛,虽然有点动作有点粗鲁,让她的身子现在还微微疼痛,但适才的美妙感觉依然完美地无法描述。 阁昱穿戴整齐,回头瞥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斥着让人惊异的冰冷。 咏唱蓦然打了个寒颤,一种穿透空气的冰冷如利箭般射到她的肌肤之上。她浑身依然淌着晶莹的水珠,却没有一件干衣裳可以更换。 “你怎么了?”她在意的是他为何突然如此冷漠? 阁昱定定地瞧了她一眼,然后鄙夷地扔过一件外袍,正好落在她纤柔的肩头。 “本王终于相信,曲咏唱的确有诱惑男人的本事!” 他的话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嘲讽,如寒光闪闪的剑刃。 “你什么意思?”咏唱抬起一双不解的明眸。 “什么意思?”阁昱一步欺上前,右手突然掐上她细嫩的颈子,深眸眯起“本王终于明白你为何一再勾引本王,而本王实不该隐忍了这么久” “什么?”她双唇颤抖。 “还装纯情?本王早该看出,像你这样大胆的女人哪有什么贞洁可言?说!在本王之前,你究竟有过多少男人?” 原来如此,原来他在怀疑这个? 咏唱突然觉得好笑,他这算是嫉妒吃醋吗?他可知道他吃醋的对象正是他自己? “大王觉得呢?” 然而,终究。 他的话像一根刺,让她的眼变得幽暗。 她该说吗出真相吗? 他会信吗? 长久以来,她做对了吗? 可是她的嘴角依然弯弯,让人看不见心里的刺痛。 阁昱面色更加阴沉:“该死的女人!本王告诉你,即便你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你也一定要去北诏!” 他的胸膛微微地起伏,里面尽极力压抑的怒气,只怕自己一失手真的会掐死她! 咏唱双眼睁得老大:“你你还要让我去和亲?” “呵。”阁昱勾唇笑了,笑得前所未有的邪恶“以为勾引了本王就可以摆脱去和亲?告诉你,本王早就看透了你这点。所以乖乖等着吧!” 他身子一转,没有再看她,高大的背影将门口淡淡的月光全部遮去。 洞中一片清冷。 宫灯突然灭了。 一片漆黑! 咏唱浑身不住地颤抖,她以双臂紧紧环抱着自己,外袍上似乎残留着他的气息,她慢慢地蹲了下去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45冷心 天空蓝得仿佛透明,白云丝丝缕缕,在夏天的清风里悠悠飘动。 太阳将云层照曜出灿烂光芒。 但是,床塌上的人儿却呆呆地躺着,一动也不动,睁大眼睛看着床顶微微坠动的珠帘。 咏唱病了。 刺骨的冰寒泉水,痛楚的伤心记忆。 她只是个女人,面对他的残忍冷漠,她心痛了! 因为,在那个男人幽暗泛着冷光的瞳眸中,在他孤傲残忍的背影里,她感觉到了一种与以往任何时刻不同的哀伤。 在洞中呆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全身从麻木又开始恢复知觉,她拖着湿淋淋的一身,回到诏华宫。 风寒侵袭了她。 她倒下了,风寒很严重。 昏迷了一天一夜,醒来后不愿意动心思做任何事,只是在床上静静地躺着,冷静地思考着。 这么几个月以来,阁昱究竟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第一次给了他,他不记得,她不怨他。 第二次给了他,他误会了她,她也可以不怨他。 要怨要痛的是——他用那样如对待真正娼妓般的语气嘲讽她,在他心里,他真的那样看待自己的吗? 既然他那样看待自己,解释了又如何? 倔强地抿着唇,头一回这样冷静地反省自己率性的行为,头一回品味自己冲动后的苦涩。 她病了,他难道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 他肯定知道,肯定知道 可是他竟然可以做到完全的漠视自己,就算是一颗棋子也不该如此彻底地漠视。 一颗原本自信乐观的心越来越冷,空气里流淌着丝丝热气,她的手指冰凉。 丫头小心翼翼地端来汤药,递到塌前。 “公主,该喝药了。” 床上的人淡淡地瞥过一眼,又面无表情地转开脸,继续盯着床顶的珠帘。丫头心忧地苦着小脸,无奈地低唤:“公主,求你了,奴婢求你啦,你这副样子真让人担心哪!” “担心什么?”咏唱突然开口了,声音轻轻的带着点沙哑“本公主没事。” “公主都病成这样了,还说自己没事,何况公主不仅仅病的是身子” “不是身子还有什么?”她看着丫头。 丫头抿抿唇:“公主如果不是有心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盯着她半晌,咏唱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真不愧是自己的丫头,不但善于察言观色还敢于大胆表达。 “你说的没错,我是有点心里不舒服!” “是为了大王吧?”丫头跟主子在一起,向来有话直说。 她记得前夜公主就是去找大王的,而自己与小部落聊了聊就赶回了诏华宫,结果等到大半夜才见到公主浑身湿淋淋地出现,公主说是自己去找大王不小心踏进了温泉池里,后来觉得水里舒服,反正衣服都湿了,就索性久泡了一会温泉。 丫头自然不信公主的话,可是公主对自己有着越来越多的秘密,她所能猜到的就是那些秘密都跟大王有关系。 咏唱皱了皱眉,没有像以前那样骂她“坏丫头”而是淡淡地看她一眼,道:“少罗嗦了,汤药拿来。” 丫头惊喜道:“公主,你终于肯喝药啦?” “不喝药难道真希望自己病死?”喉头一阵干涩,咏唱坐起身来,接过药碗屏住呼吸喝了下去。“咳咳死太医,开的药还真难喝咳”她抹抹唇,抑制不住咳嗽起来,差点把喉中的药给吐了出来。 丫头连忙帮她顺背:“哎呀公主,这药都是一个味的,奴婢已经加了很多甜枣一起熬了。” “咳咳”她喘着起身,准备下床。 丫头收好碗,扶住她。公主极少生病,即便是生了病也不愿意喝药,总是说熬几天就好了,看来这次公主似乎变化了不少。 那夜到底生了什么事? 丫头疑惑地看了几眼:“公主要不要出去园子里转转,你都闷在床上两天两夜了。” 外面阳光灿烂,清风中飘来了桂花的香味。 咏唱笑得极淡:“你道我在床上呆么?我在想事情,现在想明白了许多,自然要出去呼吸一下了。” “公主没事就好,这风寒来得不轻,公主要好好爱护自己,快点好起来。” “恩。”咏唱竟然安静地点点头,披上一件淡蓝的绸裳走到外面。 不过几天未留意,怎么觉得院子里的那棵大树更加粗壮了,墙角几颗矮矮的桂花树打出了细细的白色花蕾,散着淡淡清香。 “公主”丫头嗫嚅着,这样安静的公主,她看着很不习惯。 “怎么了?”咏唱走到树边,伸指摸着树杆,喉头又是一阵干痒,她立刻捂唇咳嗽了起来。 “公主”看到公主生病又难受的模样,丫头说不出的心疼。她就知道公主与大王之间生了重要的事情,否则从公主生病后,太医都来过了几趟,她也去了诏和宫几趟,大王仍没有来探望公主,甚至连声问候都没有。 公主下床了,也奇异地没有提起大王,反而安静地让人觉得陌生。 丫头吞了吞口水,注视着公主似乎瘦了一圈的美丽面容,道:“公主,其实大王一直要过来看你,只是最近大王太忙了今日又是星回节,四诏之王都在城北的松明楼聚会,所以大王是无法抽身的” “哦。”就已经是星回节了?星回节阁昱会和邪君商定和亲的具体日期了吧。 咏唱依旧淡淡地点头,仿佛一点也不在意阁昱有没有来看自己。 丫头张大眼睛:“公主不会生大王气吧?” “咳丫头你这话真好笑咳咳他是大王,谁有那么大面子让他亲自探望?咳”咏唱极力想憋住喉头的沙痒,精致绝伦的五官几乎要皱到一起。 丫头连忙扶住她,心情难以放松,现在的公主看起来太不对劲了。 瞧出了丫头的心思,咏唱轻喘着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轻柔的风拂过她的肩头,青丝飘扬,空气的香味淡淡散开,她的脸带着抹异样的神采。 “丫头不用担心,本公主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有的事情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做了。” 声音很轻柔,融入风中。 “公主想明白了什么?”公主一直都很聪明啊。 丝轻舞,咏唱微笑着轻叹:“想明白了一个人不能太自信。” “自信不好吗?” “自信过头就是自以为是,最后伤害的反倒是自己。” “喔”公主在说谁? “做事也要有自己的原则。” “喔”丫头眨动着眼睛,公主今天说的全是大道理。 “以退为进,欲擒故纵是有道理的。” 公主似乎连兵法也用上了? 咏唱又轻言道:“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公主,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 “因为要去和亲了啊。”她语气淡然地仿佛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丫头叹了口气,无论公主与大王生了什么事都好,总之公主生了这场病,整个人看起来沉静了。 咏唱静静地坐着,嘴唇带着抹淡淡的笑,那双清丽不可方物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悲哀。 爱一人,必须要经历痛吗? 以前的她太过自信,也许从来没有遇到过挫折,又也许没有真正如此在乎的事情,所以常常不把困难当困难,挫折当挫折,就连将军府被抄,全家人被贬,她也未觉得有多可怕。 可是,这次,心真的痛了。 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恶君”的冷硬,如万年寒冰一般牢不可破的冷硬。 她豁然现,与自己所爱之人如果只有表现的相吸,而没有心灵的契合,那真的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想要的,只是他一颗主动而坦城的真心而已 只是,她还有力气去攻破那道厚实的冰块吗? 不了,就算有力气她也现在也不想去了,骄傲的自尊不允许她再次低头,体内与身俱来的倔傲让她只想先好好爱护自己,对那个男人—— 她也要学会漠视他! 太阳西下。 晚霞映红了天际,整个蒙舍宫殿被霞光笼罩出晕红的色泽。 今天是星回节。 松明楼上,四位年轻的诏王一起畅谈治国安邦、联络友谊的话题,气氛看似热烈融洽,却字字珠玑笑里藏刀。 酒酣耳热,夜幕也悄悄降临。 暴君殇烈与冷君银冀辞别后便策马回都,唯有最俊美的邪君楚弈留了下来。因为,他要和恶君一同商定两国联亲之事。 当然,只有楚弈自己才知道,今夜他还约了一个人,一个可以给他解答关于诅咒之迷的人 天空一轮明月,清辉洒在诏和宫的屋顶之上。 疏疏淡淡的一抹长影斜投在地上,在夏日的空气里竟有丝凉意。 阁昱沉默地站立,半晌没有动作,立在身后不远的小部落微垂着眼,没有打扰大王这独处的空间。 大王这几天心事很重。 他隐隐猜到跟咏唱公主有关,因为丫头已来过好几趟,说公主患了严重的风寒。大王知道此事,神色异常地紧绷,却一次也没有去诏华宫,甚至都未曾提到公主。 大王越是这样故意忽视,他便越是觉得大王的变化与公主有关。身为大王的贴心臣子,他多少理解大王的苦衷与矛盾。 大王与咏唱公主之间若有若无的情愫,最终会如何展?以大王冷硬坚决的性子,想必不会让和亲的事情有任何转变吧。 可是,小部落却不想看到大王这般异样地感伤。 阁昱突然回头,挥挥手:“小部落,你也先退下吧!” “大王” “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小部落看了眼大王略带疲累的脸,拱手道:“是。不过大王若有时间,还是去看看咏唱公主吧,听说她这几日病得厉害。” “知道了,退下吧。”他的声音里多了种感情。 他没有再有动作,眼底始终有种难以捉摸的暗光。 自古“情字”最伤人。 当年瞳瞳告诉他——她不爱他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已经死了。女人的感情是不可以信任和留恋,否则最终她投向了他人的怀抱,而自己却在这独自孤独。 尝过爱的幸福之后再失去,那是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孤独。 任何人都无法填补。 双手松松地漫不经心地垂在腿侧,不知过了多久,手指忽然轻轻一颤,努力将它放松,然后,手指又一颤,手指慢慢收紧。 他呼出口气,想要抛却,可是,手指已经僵硬成了拳。 曲咏唱,像一个披着战甲的勇士,无畏地走进了他的战场。 她的名字逐渐印在了如冰般冻结已久的心上。 阁昱闭了闭眼,黑色的睫毛覆住深幽的眸子。月光下,他的背影格外孤独、寂寥。 她病了。 他早该料到的,那样冰寒刺骨的水 她的体质那般柔弱,的确需要立刻好好呵护。 可是,该死!一想到那所有的美好欢愉竟然有男人比他还先一步享受,他就觉得自己无法多忍受一刻。 身上恍若燃烧起烈烈橙色火焰,他目光如焚,琥珀色的眼瞳在月光下闪出邪异光芒。 他为何要为她的贞洁而气愤? 他为何要如此在意自己是否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一直藏在心底很深很深的答案急欲冲出,他皱紧了眉头,眉心尽是无法压抑的痛楚。 除了瞳瞳,他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一种心痛又愤怒的感觉。 眉目如画,笑颜如花。 她常常妩媚地笑,对自己还对其他男人 该死! 其他男人! 阁昱冷冽勾起的唇角如冰雕一样僵硬,心也在这一刻几乎冻结。这样一个女人,如何值得自己去伤神? 不该! 不值! 不能! 转过身,踏出重重的一步,他这就亲口去告诉她——到今夜为止,和亲计划已顺利谈完,婚期就定在下个月八月初八。 过了八月初八,那个女人就完完全全是一棵真正的棋子了。她必须按照之前的协定为蒙舍探得机密,必须竭力去做个迷惑君主的妖女。 心 被什么掐住了。 他不愿理会,手指已僵硬,在这七月的夏夜里逐渐冰凉。 046漠视 夜幕下的园子,格外清幽。 “咏唱。”一个清朗的声音划破宁静的空气。 咏唱转过身,看到了一身白衣飘然的慕千寻。 他回来了,在星回节这天与师兄须乌子直接赶到了松明楼。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过来看望朝思暮想的人儿。 飘忽的宫灯,月亮淡淡的光华。 他深深地凝视着多日未见的咏唱,那一刻感觉美丽脱俗的她——真的像是在闪光,令星星也黯然失色。 如梦幻般的微笑。 咏唱注视着走近的人:“慕大哥回来了?” “近段你过得可好?”慕千寻在距她几步之遥处停下,目光落到她身上时,脸色倏然一变,只见精致美丽的人儿竟然面色苍白,似乎瘦了一圈。 他心弦一颤,关心地问:“你病了?” 咏唱望着他,突然涌出一种感动。 慕千寻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病了 他关心的语气,让她莫名地眼睛热,而天天都在王宫中的男人,竟然都没有过来探望过她,连句问候都未曾捎来。 突然喉间一阵干痒,她极力忍着不让自己咳嗽。 很快肺里难受得要炸开了,呼吸也变得急促,她的脸涨得潮红潮红。 慕千寻再走进一步,俊雅的脸上浮起担忧之色:“让我看看!” 大手一伸,他拖过咏唱白皙的手腕,修长的手指带着温热,轻轻地扣在她的筋脉之上,墨黑的眉毛逐渐蹙了起来。 慕千寻是博学之人,对医理也较为精通,这是他第一次为别人的一个咳嗽就担忧。 “我没事咳咳”咏唱挣开他的大手,捂着唇剧烈地咳嗽起来,胸腔之捏有股气息始终不顺畅,她咳嗽地几乎要弯下腰去。 “你病几天了。” 慕千寻肯定地说道,然后眼一沉,不顾她的惊讶,大手一揽将娇柔无力的她横抱在臂弯之中。 他的动作异常轻柔,让她觉得自己是一颗容易破碎的碧玉。 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咏唱用力地挣扎起来:“放我下去咳咳我自己走咳”“别逞强,我抱你回去休息。”温柔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地霸道。 这是在王宫之中,随时会碰到巡逻的侍卫和宫女,他怎么可以如此无所顾忌地抱着自己? “咳咳咳”她越激动就越咳嗽得厉害。 “放轻松。”慕千寻心疼地低头看她,语气比夜风还要温柔。 “咳我自己走放我” 咏唱皱起了柔美的小脸,平日里璀璨的眼眸中逐渐畜满了晶莹的水光,那是隐忍咳嗽的泪花,也是一种莫名激动的泪花。 慕大哥真的是位出色的男子。 有这样出色的男人关心和爱护自己,应该是无比的幸福,可是心中又隐隐地缠绕着一条情丝,情丝很长又很脆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坚持拥有那条情丝。 可是爱—— 爱是没有任何人可以解释得清楚的东西。 咏唱双手抵着他的胸口,有一种排斥,下意识里,她不愿意被其他男人这样暧昧地抱着。 “别说话了。”慕千寻脸色不若平时那般平静,他大步向前,无比坚定。 咏唱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再挣扎,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漆黑如一排小扇子似的睫毛不住地轻颤,泄露了她内心的激动。 为什么? 温柔关心自己、霸道抱着自己的人不是那个男人? 为什么在这样的夜里还会因为他而黯然 曲咏唱,打起精神,你不可以再因为阁昱那家伙而影响自己了。前面的路很长,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路上或许会有人陪伴,但一步步走过那条路的人最终只有自己。 不要去想他! 这样你才会有一颗平静的心去勇敢地走向后面的路。 清风吹上了她粉嫩的脸颊,似在轻柔地爱。 头有点晕沉沉,胸口的气息有些抑郁,咏唱的意识有几分模糊。 “站住!”低沉有力的声音像冰冷的寒剑,这个声音像娇柔的人儿浑身一颤。 慕千寻手臂一紧,顿住脚步,在通往阁楼的石子小径上伫立着一个高大人影。 “你们竟然如此放肆!” 阁昱斜斜侧身而立。 他眼神冷漠,唇角勾出抹讥讽的冷笑,修长的身子在月光下渗出令人心悸的寒意。 咏唱在慕千寻温暖有力的臂弯中,一颗心瞬间被揪得很紧。她可以感觉到阁昱话语里的寒意,可以感受到慕千寻猛然绷紧的身躯。 她咬住嘴唇,不敢用力呼吸,一种不愿意思及却无力阻挡的悲伤在血液里流淌。 “大王。”慕千寻的声音不卑不亢,这次他回来,是决意要争取自己的所爱,而现在咏唱就在自己怀中,即使面对的是蒙舍大王,他也不可能放手。 “放下她!” 阁昱冷冷站着,眼底幽黑冰冷,月光折射在他孤绝的眉毛上。 “她病了,请大王让开。”慕千寻继续踏过一步,他们的距离不过咫尺。 咏唱的身子也开始僵硬了起来,这样的夜里,她觉得四肢冰凉。 “病了?” 阁昱眼眸暗沉,心口剧烈地为之颤抖了一下。 该死! 他当然知道她病了,他本想来看看她到底病得有多严重,顺便告诉她与北诏定下的婚期。没想到一进诏华宫,会见到如此不堪的一幕,看到她被横抱在一个男人臂弯中,他立刻想起前几天夜晚生的亲密,顿时连冷薄的嘴唇也无法不透出寒意。 浑身的血液急涌而上,他几乎忍不住要对白衣的男人出手。 该死的女人! 不过,他终究是王! 他绝对不会为了这样一个不清不白的女人而失去理智! 手指已握成了僵硬的拳头,他额头的筋脉跳动地厉害。 慕千寻一个大步,想越过他。阁昱对咏唱的异样他已经敏锐地嗅到,平日里温柔的双眸微微眯了起来。 “大王请让步,咏唱病得不轻,需要马上回房休息。” “哦?真病得连走路都不行了?” 月亮躲在云层背后。 阴影落在这位王的脸上,他的轮廓显得出奇的冷硬,连同他的嘴唇僵硬得象大理石。 咏唱从头到尾一言不,双手抵着慕千寻温热起伏的胸膛。 是的,她压根不愿意跟他说话。 她漠视他,就如他漠视她的存在一样。 听着他话语里的冰冷与刻意的挑衅,咏唱轻轻抿起了双唇,无论自己的命运会如何转变,反正她现在一点也不想理会这个男人。 阁昱紧盯着她,再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曲咏唱!” 他咬牙切齿的带着命令般的声音响起,阴鸷暴戾的目光如锋利的刀刃划过夜空。 可恶! 看来,她跟慕千寻的关系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加亲密,否则怎么会一直窝在慕千寻的怀中一声不吭? 该死! 她以为有了慕千寻做依靠,就可以避开他了吗? 不对,她以为有了慕千寻做依靠,就可以逃避和亲了吗? 他一直感觉曲咏唱去和亲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至于为什么,他没有细究。可是,眼前他们的亲密太碍眼。 掌下悄悄提气,阁昱凌厉的目光中多了种杀气。 慕千寻为蒙舍立过很多大功,他是一个难得的人才,何况乌须子已进入隐居状态,所以身为一国之君,他只想慕千寻这样的人能为己用。 然而,眼前的慕千寻似乎越来越放肆,越来越无视于自己王者的威严了! 尤其是他眼中那股对曲咏唱势在必得的决心,让人看了只想狠狠地击碎! 而慕千寻一双深邃清明的眸子定定地对阁昱对视,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有要保护怀中人儿的执着。 无声的寒光,交会在两个男人交会的四目之中。 空气仿佛陡然下降了温度。 似有凌厉的白色火花在黑暗中点燃,天空月色很淡,光华冷清。 背对着阁昱的咏唱,看不到这两个男人眼神里的战争。 心有点紧张,毕竟还无法做到真正的、立刻地漠视那个男人的存在!生病,是一个人脆弱的时刻,这样的时刻,她的心格外敏感。 十指紧扣,她又要止不住地咳嗽,可是倔强如她根本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表现出自己的脆弱,于是死咬着牙,隐忍着喉间的刺痒。 慕千寻皱起眉,有点意外今夜的咏唱也有几分奇怪。 正想着,咏唱娇柔的身躯动了动,然后仿佛已经隐忍了许久许久,连串的急咳从唇间逸出。 “咳咳咳咳”“咳慕大哥咳咳”她再次挣扎着要下来,这个姿势让她呼吸十分不顺畅。 轻柔地放下咏唱,慕千寻关心之色一览无疑。 “你咳嗽得厉害,若不及时医治只怕会伤及心肺。” “咳不碍事的咳咳”咏唱满脸通红,恼怒极了,老天爷怎么都不帮她? 她最不愿意在他们面前表现得多脆弱,她只想快一点回去自己的阁楼。 “咳咳我自己回去咳咳”看来心脏真的要咳嗽出来了。 她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地换着气,微皱的美丽脸孔无可躲避地呈现在阁昱深沉的眼底。 “你没看太医?” 关心的话语自心腔内冒了出来,阁昱修长的身躯微微僵直,明明知道她病了,他却一直故意假装不知道,一次也没有问候过。 这会见她面色脆弱,不过三天,她整个人似乎也瘦了一圈,心疼的感觉抓住了他冰冷的心脏。 呼吸,呼吸。 再呼吸 咏唱止住咳嗽,站直了身子。 黑白分明的目光就象清澈流淌的泉水,她唇边的微笑有些颤抖,然而直直凝视着他,眼睛一瞬不瞬。 额头有点疼,似有一条筋脉在急促地跳动。她的眼睛看他们有点模糊,英俊的容颜在夜色里晃荡。 “多谢大王关心,咏唱已经看过医生了。” 她的话谦逊有礼,淡漠疏离的语调让阁昱立刻收紧了下颌。 他的声音已没有温度:“太医看了还这样?” 这是在关心吗? 咏唱扯了扯唇角,只感觉到冰冷的目光投在自己身上,寒冷彻骨。 体内又像有一把羞愧的烈火在燃烧,一冷一热,她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肺里痛得仿佛有刀子在剐。 糟糕,不过几个时辰,怎么这风寒的病状倒是更加严重了。 慕千寻轻轻拖住她的手腕,眼神充满怜惜:“看你咳嗽得唉!跟我上去吧。” 令一只大手,却同时扣上他的手腕。 阁昱的表情如覆寒冰,万年不解。 “慕千寻,请注意自己的身份!咏唱公主即将在下月初八和亲,本王不希望因你多生事端!” 说完,阁昱的胸膛极度压抑地一起一伏,该死!这个计划此时说出来,怎么自己觉得如此难受? 无论是慕千寻还是楚弈——一想到他们也有可能是她的男人,胸口便被一把怒火点燃。 咏唱闻言,咳嗽停歇,脸上的血丝却褪得飞快。 八月初八就去和亲? 时间已不到半月 挣开两个男人的大手,她轻睨了浑身冷冽的阁昱一眼,飘忽的淡笑升了起来。 四周突然变得很安静,仿佛灵魂抽离了出去,她站在那里,微弱的月光中,却感觉任何人都无法伸手触摸得到。 慕千寻脸色一变,声音不轻不重:“大王,楚某再次肯请大王撤回和亲计划,请多为咏唱公主的幸福考虑。” 空气里突然有骇人的杀气。 阁昱的眼眸暗暗的,整个人仿佛被笼罩在阴影中。 心底一阵阵象被咬噬的酸涩,他的手指抽紧,嘴唇抿得就如地面的大理石一般冰冷。 咏唱已经预感到了慕千寻要说什么,看了阁昱阴鸷无比的脸庞,飞快地拉过慕千寻的袖口,道:“慕大哥,咳谢谢你的好意,咏唱不舒服自己先回房了。” 然后,她抬着下巴,忍住极度的不适,淡淡地朝阁昱施开一个微笑:“大王,请容许咏唱先告退。” 头真的很痛,她要去休息了。 于是,身姿优雅一转,咏唱越过这两个对峙的男人,兀自朝不远处的阁楼走去。 至于这两个男人还想说什么,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她是属于自己的,无论他们最终想做什么,还得看自己愿意不愿意。 现在,她只想回到自己的床上。 反正,主意已定,先去北诏跟了楚弈那家伙也不错,届时他可以让自己海阔天空,惬意的日子也许会重新开始。 隐忍着头晕,她的步伐似乎轻便了许多。 047淡然 时间易逝,日子匆匆而过。 晚霞满天,山路上尽是灿烂的霞光,路边的树木在傍晚的风中轻声沙响,树叶在温柔的晕红里像是要醉得睡去了。 咏唱独自走在王宫后苑的小山上。 明日就是八月初八——她将披上大红嫁裳前去北诏和亲的日子。 尽管好几个人心里并不期望这天到来,按时间并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滞不前。 走回后苑的路好像有走向世界尽头那么远,树叶在山路微微地摇晃,风似乎也比平日要躁热了许多。 咏唱的风寒在两个男人有意无意的“关心”下,已经痊愈。她现在头脑比较冷静,至少比想象中要冷静得多。 早在数日前,听那个男人冷漠地说出和亲之日定在八月初八开始,她的心便宛若落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逐渐失去了原本的温度。 夕阳沉落得很快,她加快了步伐。这片不大的山头是她最近几日才现的,鸟语花香,清净幽雅,可惜明天之后她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在这条小路上了。 适合一个人独处的林子,可以沉思,也可以什么都不想。 “你不该一个人跑到这后山来!” 语气很冷淡,那声音的主人抱着双臂,两条长腿定定地站立在浓密的樟树下。 咏唱吃惊地抬眼,望进一双被夕阳染成暗红的眸子里。 阁昱紧紧地抿着唇,好象刚刚有人触犯了他的怒气一样。 她朝他身后和左右看了看,并没有见到随时跟班的小部落,眼神一闪,微笑着施礼:“咏唱见过大王。” 她的声音冷漠而疏离,带着微笑的绝美脸孔似在夕阳之中光。 心中一紧,见到这张笑得动人的脸庞,阁昱阴鸷地皱起了眉头,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抑郁。 高大的身躯走近她,他注视着那双淡漠而倔强眸子,突然现她的笑容根本没有及入到眼睛。 “你怎会一人跑到后山来?你不知道这里会有危险吗?”阁昱窜上一股恼怒,眸子深沉无比。 听到对方暴躁的语气,咏唱并不想去猜测那话里是否藏着关心,她转头往四周一看,声音很平静:“多谢大王关心,咏唱这就要回去了。” 眼底骤然黯淡,嘴唇抿得很紧。 阁昱盯着她,企图从她脸上找到属于以前的明艳笑花,可惜,他失望了。她的脸上只有一种宁静的微笑,明眸清澈如湖水,却平静无波。 “站住!”被她的眼神所冻结,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寒冰。 咏唱淡然而立,声音不急不徐,谦恭有礼:“不知大王还有何吩咐?” 该死! 这样的曲咏唱,他不熟悉。 莫名的恐慌,比派她去和亲更加让人心惊,看到她对自己的漠视,他竟然有股要将她牢牢绑起来的冲动。 “如果大王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咏唱先行告退了。”盈盈欠了欠身子,动作优雅地无可挑剔。 深眸暗沉,比海水还深幽。 阁昱的目光紧盯着她的小脸,那种淡漠时刻刺痛着他。 “明日便是初八。” 咏唱一抬眼,眼中闪过不易觉察的黯然,她弯了弯嘴角:“是,咏唱记得很清楚,明日便是和亲之日,大王请放心。” 该死! 修长的眉毛陡然聚拢,什么时候她可以变得如此不已为意? 高大的身躯时刻散着一股张力,悄然侵袭着咏唱的知觉。她不打算与他多说,明明知道前往和亲之事已成定局,多说何益? 反正她已有打算—— 若明日这个男人能突然改变主意,让自己留下,说明他终究是在乎自己,那么她日后怎么都会死心踏地呆在王宫中陪着他;若明日这个男人仍然不放弃和亲计划,那么就此去吧,日后海阔天空都由自己去把握。 只是,谁都明白,以恶君阁昱的性子和处事风格,第一种设想几乎没有可能! 所以,事已至此,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 有的事情,用的不是话语,而是眼睛,是心灵。 咏唱定定地直视着他,不惊也不惧,嘴角笑意盈盈。 清新的风拂过她肩头的稍,她的头被夕阳的余上一层淡淡金光,她浅笑着凝视着自己。 阁昱瞬间心脏抽痛了一下。 为什么? 所有人都可以说初八便是咏唱公主前去与邪君和亲之日,所有人都可以笑着在他面前道贺 唯独此话亲自从这个女人双唇间吐出的时候,他似被什么呃住了呼吸? “你记得就好。”声音里带着抹难以抑制的抑郁。 咏唱挑挑眉:“有大王如此重视,身为臣子的咏唱怎么敢不记得呢?” “哼,你倒是聪明人!” 冷薄的嘴角嘲讽地勾了起来。 “多谢大王夸奖,还是该感谢大王调教有方。”垂眼,她轻轻说道。 才一说完,两人的神色都生了微妙的变化,刚刚她不自觉地说了“调教”二字,当他们回头神,以前那一起的一幕幕亲密记忆潮水般涌了出来。 眨去眼中不该有的羞愤,咏唱开始轻移脚步:“天快要黑了,请大王也早点回宫歇息。” 她急着离开自己身边,难道她对自己连半刻也难以忍受了吗? 还是她已经想到了要勾搭上邪君,所以立刻把自己给抛掉了? 从那夜亲眼看到她感染了严重风寒周,一连好几日,他都常去诏和宫,目的自然是为了监督这个女人好好按太医的吩咐喝药。他不允许到时候因为她生病而耽搁了和亲的行程。 好几次去,他都有碰到慕千寻,而慕千寻一直带着淡然而高深的笑意,让人看得疑惑。 更让人疑惑的是慕千寻竟然答应了让曲咏唱去北诏和亲。 是什么原因让慕千寻会赞同此事? 他们要计划在和亲途中滋生“意外”吗? 心底一片冰冷的疼痛,他神情孤傲倔强,目光冰冷,勾一勾唇角,声音冷漠如冰:“你已经准备好要勾引邪君了吗?” 笑容一僵,嘴唇却似乎更加苍白了些,咏唱握住微微颤的手指:“大王请放心,咏唱不会忘记大王的教导。” “该死!曲咏唱!” 一声低吼响在耳边,大手迅提起她胸前的襟口,眼神阴鸷沉猛。 咏唱立刻挣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深沉的瞳眸子,倔强的神情中有种令人心惊的坚定。 “大王,请您说清楚,咏唱怎么该死了?” 她说完,刻意低头看了看毫不怜惜抓住自己衣襟的大手,声音很淡漠。 清冷的风,有几丝秀被吹到了她半透明的白皙脸庞上,晚霞将她单薄的身影笼罩,淡得如一团看不清楚的雾。 阁昱狠吸了几口气,才慢慢放开手,口气森寒:“曲咏唱,听好了,如果你无法好好完成任务,你就是该死了!” “”莫名其妙的男人! 美丽的眸子带着丝丝怒火,她懒得理他。 “曲咏唱!” “大王还有话要说?” “你打算怎么勾引邪君?”“勾引”二字在摧荡着他的理智,他痛恨提起,却控制不住地想要揪住她问一问。 咏唱不再微笑,轻颦柳眉:“大王难道对咏唱的本领还不放心吗?其实大王也太多虑了,关于邪君咏唱自有把握。” 不过瞬间,她粉嫩晶莹的唇瓣上重新扬去了美丽的笑容,只是这次笑容里透露着绝然的自信。 这笑容——看得他一颗心被刺痛得长久不能散去。 凝视着面前的容颜,他的手指僵硬,一种对自己的恼怒急升起。明明已经看清楚了她的本质,为何还会为她的欣然和亲而有所动摇? 阁昱突然很想笑。 原来自己也成了犹疑不定的人,这太好笑了! “曲咏唱,你记住,到了北诏王宫,本王会派人及时跟你取得联系,永远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一字一字地命令,一字一字地提醒。 “咏唱会听从大王的安排。”咏唱再次欠身“今夜要忙的事情还很多,请大王允许咏唱就此告退。” 她不管是否得到允许,转过身,长长的秀飘逸在腰间,她优美的身姿走在逐渐黯淡的晚霞之中。 一抹昂长的身躯,在寂静的林间孤立,夜风益清冷。 阁昱盯着娇美身影消失的小径那头,俊挺的五官被冰封了起来,暗暗的。 冰冷的阴影,笼罩着他。 心底一阵阵象被咬噬的酸涩,他的手指抽紧,嘴唇抿得就如地面的石子一般僵硬。 太阳穴的血管跳动地厉害,他懊恼地揉了揉。 人间的感情就像一坛埋在地底的陈酒,看不到也闻不到。 但是,当你现它,亲手撕开它的封印时,连自己都会被那陈酒的香气所熏迷。 他一直以为,自己生命中再也不可能有那种深刻的感觉。 他一直觉得,自己此生最深最沉的感情已经完全付出给了曾经爱的那个女人,即使当瞳瞳亲口告诉他——她根本不爱他的时候,他也可以理解和包容她的一切。 年少时候曾听母妃说她与父王的爱恋,她说真正的爱恋会深入到一个人的骨髓,纵然对方的生命逝去,这份爱也难以消散。 为何,在瞳瞳离开两年后,他又会对另外一个女人产生了更加深刻的情绪? 这些情绪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感觉。 愉悦、愤怒、酸涩 最让人无法容忍的是让他产生这些感觉的女人,竟然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如何能够接受? 纵然无法接受,他也无法欺骗自己——他喜欢上了那个带给自己所有不一样感觉的女人——曲咏唱! 048和亲 八月初八。 天空蔚蓝如洗,太阳穿透云层,阳光在洁白的云中闪耀。 整个蒙舍王宫都沉浸在一种热闹的气氛之中。 咏唱公主终于要在今日出嫁,她的对象竟然是以温柔俊美闻名的北诏之王——邪君楚弈。 在其他人眼里,她真是个幸运的女人,无论是贵为“公主”的身份,还是和亲之后的生活,无一不让蒙舍王宫里的女子偷偷羡慕。 诏华宫。 宫女们身影穿梭,来来往往,各种陪嫁的礼品堆积起来如闪闪亮的宝塔。阁楼里也尽是忙碌的身影,丫头细心地帮咏唱梳理着一头秀。 “公主,你真的是心甘情愿的吗?”丫头问得直接,数日来她都觉得公主变化不少,担心是不愿意和亲所致。 咏唱对着镜子,为自己轻轻描眉,两道形状完美的细致黛眉里透露着一种坚定不屈。 “你现在问这些有何用!”她垂下眼,拿起一支色泽闪亮的凤钗,插在间。 丫头微微弯在身子,凑进她耳朵道:“奴婢看公主最近都不开心,所以如果公主是被逼的,我们就在和亲路上逃跑好了。” 咏唱动了动黛眉,转头看她:“丫头,此话不能乱讲,本公主是绝对不会逃亲的。再说丫头,我并没有打算让你跟我一同前去北诏。” 手中梳子差点落到地上,丫头惊骇地睁大眼:“公主你刚刚说什么?你不打算带奴婢一同前去?” 咏唱看着她眼中的水光,心间浮起不舍,可是前路渺茫,而且为了将来自己的行走方便,她真的不能带上丫头。她完全可以预料到丫头的反应,事到此时,才告诉丫头这个消息,就是不想她早知道了一直苦苦哀求。 “公主,为什么?”泪自丫头的眼中涌出,她不相信公主会抛弃自己“丫头知道平时做了很多事让公主生气,可是公主怎么舍得真的丢下丫头?” 咏唱吸吸气,晶眸逐渐闪亮,她揽过丫头细弱的肩头:“对不起,丫头。不是我要丢下你,这么多年来,我们形同姐妹,我也从来没有真的生过你什么气。但是前去北诏过的并不一定是幸福日子,还不如让你留在蒙舍。” 丫头抓住她的大红衣裳,哭道:“不,小姐上次将军府被抄,你也不让丫头跟着你去花月楼,可是你是我的主子我不跟着你还能去哪?” 咏唱帮她擦过泪:“丫头,我不是你的主子。虽然嘴上会骂你,但是心里把你当姐妹,哪有不为姐妹幸福着想的?我去北诏还要做很多事,而你留在这里也可以天天跟小部落在一起啊。” 说到小部落,丫头梨花带雨的脸蓦然一红:“小部落怎么能和公主相比?” “呵呵,你对小部落的情意我早已看出,能给你幸福生活的是他而不是我。你总不能这辈子都跟着我吧。”擦干丫头的泪,咏唱继续转过身,对着镜子。 她是个倔强的女子,决定的事情便会义无返顾地去做,不带丫头走,是考虑良久后才下的决定,这自然也是为了丫头好,她是不会改变主意的。 “不小姐,丫头求你了,让我一辈子跟着小姐也无妨。” “罪过罪过,如果耽误你一辈子的幸福,那我真是罪过了。”咏唱拍拍丫头的小手,露出微笑“别磨蹭了,今天还要赶吉时呢。” “小姐”丫头哽咽。 一个又高又大的身影,他孤独的背影沁出摄人的冷漠。 乌黑的头却被清晨阳光炫目出一丝寂寥的光芒。 背对着巍峨的宫殿,太阳的光芒将他的背影投在地上。 冷漠而斜长的背影,隔着寂静的空气,突然逼得人透不过气。 她今天终于要离开这个属于他的王宫了。 从此,她要生活在一个自己不能随时看到的地方。 阁昱闭了闭深邃的眸子,英俊的面庞上流泻一丝痛苦。就在昨夜,他现自己喜欢上了她。 无论她是什么样的女子,无论她的第一次给了谁,他虽然很在意很气愤,可是他终究无法抵抗自己被她吸引。 他喜欢上了这个叫曲咏唱的美丽女子。 可是亲自定下的和亲协约,亲口允下的和亲日期 手指收了又放,在这八月如火的阳光渗透出冰凉。 “大王。”小部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阁昱定了定脊背,知道自己的属下将到报告些什么,该来的终是到来了。而他,纵然有着留恋与一股想反悔的冲动,也不能真的有任何举动。 “大王,公主那边已经全部准备妥当,现在大家都已在宫门之外,准备上花轿。”小部落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主子,大王很忧郁,浑身被一种孤高所笼罩。随着公主的离开,自己也恐怕没有什么机会再见到那个伶俐俏皮的小丫头了,思及此,小部落的心情也增添了一份忧郁。 “恩。”淡淡的声音,语调莫名地低落。 “送亲队伍都准备妥当了?” “是,一切尊从大王的安排,由左多纳将军亲自领队,岩嵩岩将军暗中保护。人马都已备妥,请大王移驾。” 说完,小部落只来得及捕捉到大王脸上飘忽而过的一丝黯然,然后,只见大王面无表情地从身边走过。 每一步都很沉重。 前所未有的紧窒,阁昱暗咬着牙根,不想让属下看到自己的异样。 从来没想过这样一种强烈的感觉会生在自己身上。她真的要和亲了,心中最后一丝仅余的喜悦都完全失去,只剩下一个冰冷空虚的外壳。 阳光很亮,一道道金光射在人的脸上,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在光。 高大巍峨的王宫,闪闪的琉璃瓦显得异常耀眼。 侍女们半垂着脸,恭敬地立在宫门两旁。 穿着黑色锦衣的侍卫们面无表情地手持长枪,整齐地朝两边散开,为即将出门的公主开路。 数十位文臣武将也一字排开,恭立在鲜红地毯的两旁。 火红的花轿,停在王宫的门口。 红色绣着金色凤凰的轿帘因风而轻轻摆动,轿顶坠着金色的流苏,随着阳光里的清风吹过,流苏珠玉出如风铃般的翠响,为平静而躁热的空气平添了一份清雅。 两排整齐的送亲队伍,前面有四骑,骏马旁边的锦衣护卫挺直着腰背,一手握住腰间的配刀,一手抓紧马鞍。他们统一的藏青色服装,服装上绣着暗红的苍鹰,那是属于蒙舍宫廷的标志。 一袭娇红的大喜服,美丽的人影出现在宫门口。 淡柔微笑的面容,明媚晶亮的眼睛。 美丽的红唇微微上扬,保持着完美的弧度,她看起来美艳不可方物。她的笑容只要再稍微加深一点,足以颠倒众生。 洁白的皓腕露出一截在红色喜服之外,碧绿的手镯散着晶莹的光辉。她交叠着两手,纤细的手指轻轻相握。 慢慢地,静静地。 走过铺着鲜红地毯的每一步。 朝阳照得她的眉眼似乎都在亮,没有人看出,深深沉浸在她眼眸底处的冷静。 大和城的百姓们远远地观望着,他们都被隔离在百米以外的戒严线外,睁大着眼睛注视着阳光下娇美如仙的女子。大家看不清她的五官,一个个却被那身红衣下散的高贵明艳的气质所折服。 咏唱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头一次看到这样庄严隆重的阵势,这些大臣、侍从、百姓都是在为她前去和亲而注目。 她的唇角突然上扬了起来,笑意更深。清风一过,掀起了她耳边柔美的丝,她再次笑了。 那个最尊贵的人物还没有出现。 她没有看到他昂长威严的身影。 咏唱轻轻迈过一步,红色裙摆下露出一双做工精美的红缎鞋,鞋面上绣着两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凰的翅膀是金色,在夕阳里折射出妖冶的光芒。 阁昱那家伙不打算来了吗?要是错过了吉时可怪不了她! 保持着相同的表情,明媚的双眸一勾,她回头看向通往宫中长长的地毯。 一个白色俊雅的身影,脊背挺立得笔直,嘴角带着一丝了然而自信的笑容。慕千寻在阳光下温柔地凝视着她。 远远地,二人的视线交会在空中。 咏唱心虚地一颤,连忙将目光别开。此去和亲,她打的主意是因为邪君跟自己说过,他不能封她为北诏国妃,他也在戒斋,绝对不会动她。 就凭这两点,她下定了决心嫁去北诏。 想离开的不仅是冷硬的男人,也有这个目光温柔的男人。 心中涌过酸涩,她终究要这样离开,离开王宫,离开蒙舍,离开他。他还没有出现,掩饰不住失落,她反而笑了。 动人的笑容,在璀璨的金光下如被蒙上了一道朦胧的金边。 咏唱面对的是远处数不清的百姓,这些大和城的子民,真的和他们的君王一样,都希望蒙舍国能统一四诏吗? 大家屏住了呼吸,只想睁大眼睛将那人间难得的绝美笑容看得更清楚点,一声声惊叹在百米之外出。 “咏唱公主真的比传闻还漂亮。” “听说她原来是将军府的大小姐,被贬到花月楼后被大王现了她的出众,特意带回宫封为公主的。” “代表我们蒙舍去和亲,促进两国交好,这咏唱公主也算是做出了很大贡献了。” “不过,听说像邪君只喜欢貌美的女子,咏唱公主嫁过去只怕享受的也是富贵奢华的宫廷生活,不算什么委屈啦” “”“别说了,大王来了” 威严尊贵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宫门之中,体形修长挺拔,黑色的外袍将他的身体衬得格外高大。黑底金边的衣裳,举手投足之间散出凌厉的霸气。 阁昱半眯着深邃的眸子,让人觉得阴沉冷酷。 他绝对不是爱笑之人,尽管他现在对着和亲的队伍在笑。 目光扫过站在官员之的慕千寻时,暗眼一沉,手指瞬间握紧。 慕千寻迎视着阁昱的目光,坚定而自信的笑容展开在唇角,他可以看到这个一国之君的紧绷,可惜咏唱公主即将踏上花轿。想到与邪君达成的君子协议,他的笑容更加自信而灿烂了。 咏唱站住身子,立在大红的花轿之前,知道他终于出来了,手指突然一阵凉,她没有回头。 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 她的感觉里只有一步一步踏着有力步伐走近的男人。 沉重的声音,踏过红色的地毯,踏过她的心口,她僵直着脊背,不明白自己在紧张什么,等待什么,期盼什么! 琥珀色的瞳眸紧紧盯迫着红色的身影,深邃的晶瞳中折射着她,似乎要深深将她埋藏。 咏唱悄悄吸了口气,慢慢转过身。 视线相对的那一刹那,他们觉得自己的呼吸有点要停止了。 美得不可思议! 他从来都知道这个女人很美丽,却没想到精心化了妆之后,她可以美到这个地步。完美的黛眉,长长的睫毛密密地遮住阳光,晶亮璀璨的眸子是天空中最闪耀的星星,嫣红粉嫩的双颊,晶莹红润的嘴角,她是老天爷的杰作。 红色的喜服 阁昱的心口突然狠狠地抽了起来。 咏唱笑颜如花,令空中亮晶晶的阳光瞬间失去光芒。 他盯着她,喉咙干涩,即将失去的酸楚豁然抓紧了他的心脏,他的呼吸。 “咏唱就此拜别大王。” 清脆的声音如风中风铃,声音不高不低,缓缓飘进阁昱的耳朵,他的目光笼罩着她的笑脸。 复杂,难解。 他喜欢上了她! 不想割舍她! 无论她是谁,无论她曾经做过什么,他都不想在乎,他只知道自己似乎、已经、真的——很喜欢她! “咏唱” 身子一颤,咏唱震动地抬起眼。 第一次听到他清晰而饱含感情地喊自己的名字,那两个字在他的口里吐出,让她忍不住带着希冀想象他是不是要开口留下自己。 “大王” 她低低地开口,声音里同样注满了感情。 他们的视线交缠,咏唱差点忍不住要怀疑自己眼花。这真的是那个男人吗?真的是他吗?真的是从来一脸冷酷只知道提醒自己要注意身份的男人吗? 那样注满感情的目光,那样饱含感情的口吻 官员队伍最前头的白色身影悄然绷直了脊背,柔和的俊脸逐渐变得紧绷起来。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49遇袭 朝阳很柔和,风很清新。 突然惊栗于一双倔强寂寞的眼睛,漆黑得象一个深潭,有点冰冷,有种灼热。 咏唱的意识变得飘忽。 “大王” 阁昱骤然从那一声如魔幻般的柔美嗓音里清醒过来,他的瞳孔立刻紧缩成了一条点,仿佛再也无法折射进她的身影。 “公主,日后在北诏生活,别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 话语简短而冷漠,字字有力,像利剑一样刺进咏唱的心脏。 美目中闪过失望,一瞬即逝。咏唱捏紧了火红的袖口,袖口上那只金色凤凰的翅膀似要被折断。 “咏唱会时刻牢记大王的话。咏唱就此别过。” 然后,她转过身。 朝阳逐渐升上天空,空气里却流动着冰冷,望着轿顶之上闪闪亮的珠玉流苏,绝美的五官将一抹凄绝彻底隐藏。 宫女连忙掀起轿帘,她弯身走了进去。 绝美的容颜被一块帘布隔绝,帘布上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金色凤凰,在阳光下格外娇艳,散着孤绝的光芒。 天空飞过一群小鸟,朝金色的阳光里飞去。 火红的轿子开始启动。 四周的百姓齐齐跪了下去,官员们双手拱在身前,微垂着头,恭送和亲队伍。 白色挺拔的身影缓缓放松,看到轿子被轻轻抬起,慕千寻修长的眉毛似沾染上了太阳的光芒。 两排整齐的队伍,前面有四骑,立在马旁的锦衣护卫一个个飞身上马,挺直着腰背,抓紧马鞍。 轿子就在中间。 两排身着喜色的侍女伴随左右,亦步亦趋地跟着花轿。 一个娇小的身影使劲要冲出来,却被面无表情的侍卫紧紧拖住。 丫头望着那顶渐远的轿子,眨眨眼睛,泪水大颗大颗地滴了下来。她不敢高声喊,因为大王威严的身姿就在不远处,她咬着牙将泪水吞到肚子里。 “小姐你真狠心真的就这样丢下丫头走了呜呜小姐” 小部落心中一动,转头正好看到丫头被侍卫紧紧抓住的臂膀,皱起了眉头。 她走了。 高大的身色身影,像是突然间变成了黑色的大理石,深邃冷漠的线条让阁昱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一直紧握的手指冰冷而僵硬。 火红的花轿一步步远离。 他的心一点点被掏空,一种被湖水淹没的冰凉擢住了无力的心脏。 直到长长的送亲队伍已经消失不见,直到响亮的喜乐已不能闻,阁昱厚实的肩膀突然一抖,似被什么负荷压住了一般沉重。 如果,他不是蒙舍之王,他可以不顾一切地冲上去阻止她离去的脚步。 如果,这一切不是他亲手主导安排,他的心或许不会这么痛 可是,这一切这一切不仅是为了统一四诏的个人野心,也是为了眼前数不清的蒙舍子民,纵然他有心痛,不舍,他也无法做到在最后一刻去改变。 苦涩,沉重,痛楚。 如一道道利刃划过胸口,在他的体内留下一道道深刻的痕迹。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这么喜欢她。 很多很多的喜欢。 他爱上了她 这份感情似乎比当年对瞳瞳的感情来得更加凶猛,更加强烈。 孤绝的身影,在逐渐炙烈的阳光下冰冷,他紧抿着唇,独自品尝着失去的苦楚。 从瞳瞳到咏唱——他得到的仿佛都是失去 慕千寻动了动眸子,看着这位宫门外僵立已久的君主。 琥珀色的瞳孔里终于恢复了平静,像死一样的平静。阁昱转过身,看到排列整齐的官员,也看到了白衣淡雅的慕千寻。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羡慕起远处那个白衣男人,至少慕千寻一早就清楚自己的情感,至少慕千寻可以勇敢而坚定地跟自己争取所爱 可是,慕千寻为何如此冷静地接受咏唱的离去? 冷薄的双唇重新抿紧了起来,这一次,比之前的痛楚更多了份固执,无论如何,他绝对不允许让慕千寻与曲咏唱再生任何“事情”! 明月半圆出现在天边,与落日一同洒下清辉。 天边吹来轻风。 离开王宫已快一天,和亲的队伍必须在酉时赶到茶溪镇——蒙舍与北诏交界之地。这个时辰是高深隐士须乌子测算的,算是一日当中最利的吉时,此时在茶溪镇只要与北诏来迎亲的队伍交接,便算是完成和亲的重大一路。 狭窄的石板路。 马背上的锦衣护卫挺直着腰背,锐利的目光谨慎地扫过石板路两旁,四周班驳的树影中洒过落日朦胧的清辉。 几十双黑色的靴底一齐踏过青色的石板。 石板反着幽光,有点孤寂,清冷。 靴子踏上石板的声音,在路旁的灌木丛中回荡。 一个接着一个。 他们统一的藏青色服装,服装上绣着暗红的苍鹰,被如血一般殷红的晚霞映得增添了几分诡异。 一台火红的花轿置身于队伍正中间,格外引人注目。轿顶坠着金色的流苏,随着花轿的震动上下起伏,流苏珠玉出如风铃般的翠响。 咏唱安静地坐在轿子里,整整一天,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天际半月缓缓挪动纤美的身姿,美丽的星辰闪烁着相伴左右。 石板路上的脚步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急促。 隐隐感觉到了一抹微凉,她有点局促不安起来。 红色绣着金色凤凰的轿帘因风而轻轻掀开,轿中露出她脚上做工精美的红缎鞋,鞋面上绣着两只展翅欲飞的凤凰,凤凰的翅膀是金色,在夕阳里折射出妖冶的光芒。 咏唱轻轻动了动双脚,一只晶莹的素手掀起轿帘,幕色中隐约可见到一抹娇美艳丽的容颜。 “现在什么时辰了?”从轿子中传来咏唱清脆的声音。 轿旁跟随着一枣红色的骏马,马上男子正是此行的护卫将军左多纳,他望了望天色,答道:“请公主放心,我们一定能在酉时准时赶到茶溪镇!” “哦”咏唱喃喃应声,听似心不在焉,她轻轻松开手指,帘子将她娇美容颜重新遮掩住。 空气中的燥热逐渐下降,袖口掠过薄薄的清风。 这半日来,神思恍惚。人前她可以笑颜自若,可以冷静自持,而一个人坐在这独立的空间之中,她再也忍不住黯然神伤。 她以为自己早已经做好准备,就这样坚定而冷漠地离开他。 可是,在轿子真的启动的那刹那,她的心却慌了,身体渐渐冷却,全身的血液在经历了沸腾之后坠入的是彻骨的冰窖。 选择离开,不是选择放弃。 但是,命运之轮到底如何辗转?她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再见到他他们还可能记着曾经的一切吗? 咏唱绞紧了纤白的十指,她明明已经有了清晰的计划,可是真的第一次又觉前路是如此迷茫。 想象永远比实际更美得多,而幸福也不是绝对的。他人眼中的幸福,在自己看来却也许是不幸。 咬住下唇,咏唱难过得闭上了眼。 这个时候,她的世界是孤寂的。 几颗明亮的星子孤独地闪烁,星光柔和,月色很淡,只有浅浅的剪影。 茶溪镇拐过山脚就到,而青色的石板路却似乎没有尽头。 红色的轿帘不时被疾走而起的风掀起,红缎绣鞋不安地挪动着,金色的凤凰在暗色中若隐若现。 空气中突然弥漫着清冷而诡异的气氛。 紧接着,急促而整齐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枣红色的骏马仰天嘶吼了几声,扬起的蹄子也“嗒嗒”地重重落地。 咏唱敏感地挺直身子,不祥的预感出现在心中。生什么事了?常听路过说山林要小心,一般会有劫匪或山贼什么的,自己不会这么巧真遇上了吧? 虽然有武艺不凡的左多纳将军亲自护送,可万一真的生什么意外,都是极度让人恼怒的事。 “生什么事了?”清脆娇美的声音自轿中传出,疑惑的语音透着微微的紧张,一只纤纤素手掀起帘子。 只听轿外侍卫报告的声音—— “报告左将军,前面有刺客!”一兵士匆匆来报。 咏唱闻言,心中暗呼一声不妙,正要开口,忽觉厚劲的掌风吹过,帘子立刻被迫合了起来,只听左多纳沉声道:“公主不必惊慌,属下自会解决!” 脸色瞬间一变,她抓稳了软塌,即使坐在这轿子之中,被一层帘子隔住,外面浓重的杀气仍然抵抗不住地透了进来。 兵刃相接的声音在林间响起。 左多纳疾声喝道:“大家小心,保护公主。这群人有备而来,非一般劫匪”话音未落,一个翻身跃下马背,手中利剑便片刻不留地刺了出去。 余热未退的空气里多了抹冰凉,血腥的味道逐渐充斥鼻间。 朦胧月光之下。 刀光剑影。 咏唱紧紧地抓紧衣裳,听闻几名侍女惊慌地喊叫声,她的心不禁“怦怦”疾地跳动起来。 “啊!” 一阵腥风掠来,轿帘刚被掀起,又被尖锐的兵刃交接声挡过。 如雨点般“沙沙”的声音落在轿门之外,帘子上立刻染上了鲜血的气味。 又一声惨叫,感觉有东西重重地撞在轿子上,轿顶的流苏急地摆动,犹如风中不住颤抖的秋叶。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咏唱绝美的娇颜开始不再平静,她听到了一片响彻林子的撕杀,听到了侍女们急促奔逃的脚步声,听到了轿门之外的哀号与惨叫 蹙起两道精致的黛眉,她不再犹豫,以让人吃惊的度扯下头上大红的盖头,那耀眼如火的红巾倏然落地。 红唇忿忿地撅起,咏唱一边猫着腰一边小心地掀起帘子。 天色很暗,暗得几乎看不清人。 咏唱匆匆抬眼望去,隐约可见前面数丈之外,左多纳和高大的黑衣人正惊险无比地刀刃相接。 突如其来的斗争在激烈的进行,而地上已倒下数人。血雾弥漫出猩红的暗影,足以将青石路上最后一丝阳光遮蔽! “啊”有几滴温热的鲜血突然洒在她的手背上,轿子旁似乎有什么东西翻滚过去,依稀是一颗蒙着黑巾的头颅。 太可怕了,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自己面前就这样死去。 这些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山贼,他们个个身手了得刀法狠绝,似要至人于死地。 咏唱惊骇地抬头,看到轿子的左面,一个藏青色锦衣侍卫手持利剑,回头瞪大眼睛对她喊道:“公主,你快逃!” 来不及细想,她瞄准了一个时机,便如一只机灵的小兔子飞快地窜进路旁的林子中。 “该死的阁昱王八蛋,我若就这样死了,就是你害死的!我曲咏唱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逃命,逃命最重要!她不顾一切地往前奔跑。 忘记了阴暗,忘记了恐惧,还有什么比刚刚经历了生死,热血与头颅滚过面前更可怕? 她一边撂起裙摆,一边忿忿地骂道,穿梭与林间的动作甚是灵巧,幸好当年跟老曲学了轻功,否则现在逃命都难。 “王八蛋,你最好祈祷我还活着不,我活着还是要找你算帐!可恶又自以为是的阁昱!” 纵然此时,心中第一个想到的,仍然是那个孤高冷漠的男人。 咏唱不顾一切地往林子中奔跑,她看不清前路,到处都是树,对她来说,哪个方向都一样。 被浓密的枝叶遮住,夜色更加暗淡。 光明,有一处光明,那是属于黑暗中逃生者的希望。 咏唱心中一喜,飞快地朝有光明的地方奔去。 明亮的光线照亮了她美丽的五官,高高绾起的鬓因奔跑有点倾斜,但一点也无损与她的美貌,反而平添了一份妩媚。 火堆旁,有一个年轻的人影,白袍淡雅,卓然而立 咏唱顿住脚步望着那人,对方戴了一顶白色的斗篷,垂下的白丝绸将他的脸庞遮住。 这个白衣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神秘。 “你总算到了。”年轻男人淡淡地说,语气不轻也不重。 咏唱公主停住脚步,吃惊地瞪着他。 “你是谁?”咏唱水汪汪的大眼里盛着妩媚,一张绝美的脸庞在火光的映射下更加娇艳动人。 “呵呵,公主很有勇气。”他的声音可以让人联想到上等的天鹅绒,温润好听,说话时,度不急不徐,显出几分尊贵。 “你是何人,为何知道我的身份?” “公主要代表蒙舍国与北诏和亲之事,谁人不知。” “可是你竟然能一眼认出本公主,莫非”咏唱眨眨美目,这才故意靠上前,凑上去道“莫非你是我蒙舍国人?可是既然是自己人,为何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难道公子的相貌抱歉到见不得人?” 对方是个厉害的角色,若他真有心抓自己,她根本没有一丝逃走的胜算。与其硬碰硬,还不如让对方降低戒心。 男子笑了:“呵呵,原来咏唱公主如此幽默。” “啧啧敢情我还真猜对了,可惜啊可惜!你身材还不赖!”咏唱公主大胆地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子,口气里充满了惋惜。 男子不以为意地轻笑,他的眸底闪过火花,道:“看来公主真的很有雅兴。” 雅兴个鬼! 咏唱暗骂道,一双水灵的眸子不停地在那斗篷垂下的白巾上打转,真想扑上去一把把那块布扯下来,看看这个男人的庐山真面目。 “看来你不可能告诉我你是谁了,那你说说,你想做什么?”一个知道她会来这,特意在此处等候自己的神秘人让她浑身都提高了警觉/ 不过,咏唱笑得越动人,流动的眼波似一池春水,像要将人的魂勾走,她晶莹的手指试探地抚上他的胸膛,感受到男子富有弹性的肌肤,笑得更媚“公子,莫非你想带本公主走?” 希望这招“美人计”对她有用。 咏唱嘴上带笑,心中却不断地呼喊着——快来人救我啊!快点啊! 阁昱王八蛋,这一定是你惹的杀孽。本小姐从来没有得罪过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神秘的人找上自己。 混蛋,现在难道眼皮没跳?我曲咏唱要是真有什么意外,一定要让后悔后到湖里冒泡泡 她一边想,一边笑望着白衣男子。 “公主果然美艳不可方物,还冰雪聪明。”男子白巾下的薄唇勾起一抹嘲弄,一手抓住她的指尖,拉近她低声道:“没错,我就是要带你走!” 咏唱脸色微微一变,娇笑着一转身,手指狡猾地从他掌中滑出,咯咯笑了起来:“公子也很幽默啊。” 她笑着,突然转过身,使出全身力气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她根本不认识他,一个奇怪的男人!傻瓜才会留下被他抓住。 “公主,小心!” 谁? 声音这么耳熟? 终于有人来救自己了 林子那头一片黑暗。 眨眼间,一行人出现在咏唱公主明亮的眼底,朦胧月色之下,依稀可辨。 “左多纳?岩嵩岩将军?太好了,快救我。”一见来人,她立刻欣喜地喊道。 有救了!有救了!连岩将军竟然也出现了。 咏唱跑到他们身边,悄悄松了口气,现在这样觉得安全多了。天色不早,还管它什么吉时,她现在只希望今天晚上能顺利躲过此劫就好。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50担忧 天空一盏残月,不圆,流露淡如水的光华。满天的星星闪烁,却照不过密密的林间。 树枝一阵哗哗作响。 黑色的夜行衣似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自枝头降落。 凌厉的杀气,唯有剑光点点,兵刃相接的声音立刻充斥在夜间清冷的空气之中。 林间,篝火旁。 战火再起。 血腥味逐渐扩散 咏唱又一次在林间逃跑。太可怕了!那个穿白色衣袍让人感觉应该是很优雅很尊贵的男人,拔剑杀起人来竟然也那么冷酷无情。 那些黑衣人一个比一个神秘,个个武功厉害得不得了。 她再也忍不住了,不喜欢杀戮,不喜欢战争,她讨厌这些。 用力地奔跑,只是这次,在她身后有着护送和亲的左多纳左将军。 左多纳情况并不容乐观,他带领部下在石板小路上与黑衣人决斗之时,受了重伤。青色的衣袍上沾染着斑斑血迹,肩头的伤口不住地冒着血水,幸好他被岩嵩将军带人及时救下,否则他们这行送亲的队伍恐怕真难以逃脱黑衣人的利刀。 前面有一座屋子,屋子里很黑,没有光。 他们看了看四周,走了进去。(注:关于八月初八之夜生的劫杀,详情请参阅第一辑暴君8226;邪妃。) 清晨的阳光洒进诏和宫。 花香轻轻迷漫在夏日的微风里。绿树下,黑色的大理石小圆桌,白色细花的瓷壶,袅袅茶香,精致的茶点。 坚硬的石凳上,阁昱凝神低头品茶,小部落怔怔望着对面的大王。 阁昱宁静地坐着,手中的小瓷杯握得死紧。 树叶沙沙响,阳光在树叶的缝隙间闪耀,血液流淌得如此之缓慢,他静静凝望着手中之杯,心跳缓慢得可以听到每一次脉动。 他的身影却冰冷孤煞得仿佛冷漠的冰雕。 嘴唇抿得很紧,神态倔强而冷酷。 突然,从门外奔进一个人,是一名身着青衣的侍卫,服装上绣着暗红的苍鹰,苍鹰似被鲜血染成了一片暗红。 “报告大王”侍卫喘息着扶住自己的肩头。 阁昱豁然起身,琥珀色的眸子在阳光下急地眯了起来。这侍卫——是昨日派去护送和亲队伍的侍卫。 生什么事了? 心口立刻紧缩了起来,一种恐惧在心底扩散,扩散,他的瞳孔猛然收成了一条线。 “大王和亲队伍遇袭” 阁昱高大的身躯剧烈一晃,似被什么掐住了喉咙。 咏唱—— 不,她绝对不能有事! 他已经为她彻夜未眠,一夜都没有合眼,她怎么能生任何意外? 大步上前,一手提起几乎要倒下的侍卫,他语气焦灼:“公主呢?” “昨日傍晚茶溪镇外有神秘黑衣人偷袭,公主”侍卫本已身受重伤,又连续策马赶路,这会几乎气息微弱。 “公主怎么样了?”阁昱无法忍受听到任何噩耗,他加大了声音重重问道。 “公主不见了”侍卫喘息着,当时他跟随着左将军一同护卫公主躲进了小木屋,可是不到一会又有刺客追来,他们同左将军一起引来刺客,而公主就继续躲在那间小屋。 后来,那间屋子里好象还出现了不少人,有几番打斗的声音。公主却不见了,左将军不幸遇难,自己也深受重伤,只想着忍着痛回王宫报信。 小部落扶起受伤的侍卫。 “不见了!?什么叫做不见了!该死!”额头陡然冒出了青筋,阁昱已经十指握成坚实的拳头,对着侍卫低声咆哮起来。 声音里带着某种不可置信的痛楚,他眼角不住地抽畜。 如果咏唱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办? 侍卫望见大王骇然的神色,低弱的语气更加紧张:“回大王公主也许是被岩将军救了大王放心” 小部落见大王焦灼几乎失去冷静的模样,沉声对侍卫道:“什么人做的?” “可能是刖夙国暴君所为” 阁昱突然大袍一掀,冷声对小部落道:“小部落,立刻跟本王出!本王要亲自去找她!” “是!”小部落望见大王黑色的身影已闪电般消失,轻轻将侍卫放开“来人,将他带下去治疗!”说完,他敏捷的身姿已片刻不留地追了上去。 早猜到大王可能会咏唱公主有着异样的情愫,但因为和亲计划,他也一直非常相信大王的选择。 可是感情? 谁能掌控? 小部落飞快上前的同时,脑海中闪过一抹娇俏伶俐的丫头模样 阳光中,灰尘颗粒轻悠悠地飘荡。 宽阔的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群。 大和城是个繁华的都城,纵然是这样的大热天,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两匹骏马,飞快地窜过街道,朝茶溪镇方向奔去。阁昱一手紧抓鞍绳,一手提着长剑,剑鞘在火热的日头下散出冰冷的寒光。 小部落一刻不敢耽搁,紧紧地跟随在大王身后。 他可以看到前面马背上那个高大的身影,脊背是绷着多么笔直,大王在担心——很少看到大王如此担心一个女人。大王不多情,但是绝对是个深情的男人。曾经瞳瞳姑娘的突然消失,让大王两年都郁郁寡欢,他不确定如果咏唱公主真的遇害了,大王会如何? 马的度很快,人们闻到马蹄的声音莫不惊慌躲开。小部落着急地跟上去,想大声呼喊大王慢一点,又怕让百姓识破了身份造成更大的影响。 无奈之下,他只能咬着牙大喊:“让开,大家快让开!” “嘶——”马啾之声。 枣红色的骏马高高扬起四蹄,阁昱快扯住鞍绳,深幽的眼睛在阳光下眯成了一条缝,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唯有冷薄的双唇抿得死紧。 一个十岁左右的布衫男童,似乎被快马吓呆了,定定地站在街道中央。 高大的马身离他不过一步之遥。 男童有一双漆黑的眼珠子,他仰着头张大着眼睛注视着马背上的阴沉男人。 四周的人也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看到刚刚差点生的险况,大家皱起了眉头。可是马背上的人那么英姿焕,背景孤高而尊贵,似乎可以让阳光都失去它的威力,于是,大家都只安静地盯着他,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质问。 小部落及时勒住马鞍,问道:“小兄弟没事吧?” 男童这才回过神,冲着小部落一笑:“我没事。” 阁昱眼一沉,脸上的表情似微微松了口气。自己太冲动了,在这闹市之中,差点就伤害无辜了。他暗暗提醒自己要冷静一点,有岩嵩在,咏唱应该不会有事的。 看看四周的百姓,英俊的脸庞闪过一丝惭愧。 “幸好没事。” “差点就有事了” “以后骑马的人要注意点,这怎么都是大街上,怎么能骑快马呢!”围观的人终于忍不住说了几句,然后渐渐散开。 薄唇紧了紧,心中似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催促,然后他扯了扯马鞍,双腿一夹,马儿重新移动四蹄。 “松儿,你没事吧?” 一个娇脆的女声如清清细泉,在热闹的街市中注入了一股清凉。 这个声音 阁昱高大的身子不禁为之一震,几乎忘记了拉动缰绳。 声音那么熟悉,温温柔柔,可以在夏日里带给了舒心的清凉。 是她吗? 可能是她吗? 世界出现了一刹那的安静。 枣红色骏马上的男人定了定身子,但是,他没有回头,薄唇一抿双腿用力夹住马腹,骏马又重新奔了起来。 这次,双手抓紧缰绳的他多了几分谨慎,很快便将背后的声音抛在了脑后。 身后的小部落却没有及时跟上去,因为他呆住了。 只见一个女子走到男童身上,紧张地打量着男童:“松儿真的没事吧?那马儿可有碰到你?” “姑姑放心,我看那骑马之人驾术颇高,马儿一点也没碰到我。”男童的话里透露出于年纪不相符的稳重。 小部落的视线无法不落在那名女子身上。 白衣若雪,不但一身白衣毫无装饰,连一头乌黑的青丝上也不见半点金玉,随意地垂落在身后,在柔和的春风中轻轻摆动,形成一道迷人的景致。 女子抬起了脸,阳光映在她的脸上,她面容白皙,小巧的五官娇柔动人。 这张面容,身为侍卫的他也不可能认错。 “请大人们以后在街市上骑马多注意点。”白衣女子的声音轻柔,眼波清澈。 小部落点点头,黑眼中全是来不及收回的惊讶。 没想到真的是她——突然消失不见,让大王伤痛怀念了两年的瞳瞳姑娘可是,她平静的眼神,她根本就不像认识自己。 难道是自己眼花,认错人了吗? 怎么可能曾经瞳瞳姑娘和大王天天在一起,他分明记得很清楚。 大王—— 大王难道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吗? 小部落抬眼望去,只见数丈之外的街道中央,停立着一匹枣红色骏马,端坐在马背上的阁昱正用力拉住缰绳,马脖微微仰起。 它的主人正看向这边。 小部落皱起了眉头,只见白衣女子正好带着那名童子转身离去。 大王刚刚有看到这位白衣女子吗? 他不清楚,总之,大王没有再策马回来,而是等他的马追上去之后,一言不地朝城外奔去。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51诅咒 院里曲折的小道旁挂着一串串朱红的薄纱灯,满院的景致也甚是怡人。 穿过假山石桥、回廊,有一座雅致的水榭。 黄铜四角香炉,若有若无的香雾袅袅,味道极清极雅,温润的萦绕在鼻尖。水榭内间垂了重重的帘幕,看不到里面。 屋子里只有两人。 慕千寻白衣素雅,不染纤尘,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白须老人,一双精目炯炯有神,此人正是慕千寻的师兄须乌子。 他们的神情都很凝重。 “师兄,此事真无其他办法了吗?”慕千寻的脸上出现前所未有的沉重。 须乌子摸摸白须,叹息一声:“天意也罢,宿命也罢,关于这个诅咒,老夫已潜心研究了多年,如今仍然没有其他办法可解。唉!” 慕千寻眼神很暗:“那我们该让浓浓怎么办?” 想到自己温柔可人的妹妹,他满是心疼。 须乌子定定地看了看他,无奈地摇头:“老夫一时不慎,害了浓浓,真是惭愧。早知道会有今天,十五年前老夫说什么也不该答应阁贝罗的要求。” 十五年前,蒙舍先王阁贝罗一心想扩张领域,吞并其他三诏,可惜一统各诏的野心未来得及实现,便身染怪疾,太医束手无策。当时太子阁昱不过十二岁,为了蒙舍国不被人趁虚而入,他认为“强守”不如“智留” 经过周密谋算,几经周折,阁贝罗终于找到了已经隐于山林的须乌子,让其施展巫术,给其他三国太子布下咒语 该咒以血为基,带着一种人们无法解释的神秘。若是男子中咒,该人难以活过二十五岁,若是女子中咒,则会祸害身边之人。 目标分别为北诏、刖夙和银暝三国的太子。阁贝罗希望那三诏太子都活不过二十五岁,届时阁昱风华正茂是吞并其他三诏的最好时机。 人算不如天算,在布咒当天,天空出现了一些异常现象,导致施咒过程生了少许意外 慕千寻脸色黯然。 “师兄,凡事终有天命。当年师兄修炼布咒之功,是浓浓自己贪玩才无意中咒,千寻从来未曾怪过师兄,而且多年来要是没有师兄帮助浓浓克制,浓浓也不会平安生活到今天。千寻知道,有的事情之所以生都是她的宿命,与师兄无关。” “唉,星回节那日,老夫才现原来邪君并未中咒,往北诏的诅咒究竟是谁承受了?或许我这施咒之人真是违背了天意若非浓浓在我修炼未成之时无意中咒,那么血丸还可以帮她解除部分咒毒。可惜她的情况能维持到今天,老夫真的已经尽力了。” 长叹一声,屋子里一片默静。 慕千寻盯着门口被清风微微掀动的帘子,深黑的眼眸中一片沉寂。 然后,似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他突然回头,注视着白须老人。 声音一字一字,带着沉重的坚决:“师兄,千寻恳请师兄帮浓浓解除封锁,让她恢复记忆吧!” 须乌子震动地抬眼:“千寻,你已经决定了?” 慕千寻认真地点头:“我这个做哥哥的原本很自私,只想让她就这样平静静地生活着。这两年来,浓浓虽然忘记了那些事,也过得很平静,可是却仿佛生命里缺少了点什么。现在她的生命不过还剩三个月,我怎能继续那么自私地剥夺她曾经拥有的一切?” 须乌子沉思了半晌,苍老的声音响起:“如果浓浓恢复了记忆,她将做回曾经的‘瞳瞳’,她还会继续面对曾经的痛苦。” 透过窗户的纱帘,慕千寻的目光落在远处园子边白色的人影身上。 浓浓正在和松儿下棋,他能感觉到她平静的笑容,尽管如此,每次看到浓浓的笑容时,他都忍不住心中生疼。 “不!”他站起身,往窗边走了几步“师兄,她可以做回‘瞳瞳’,但是她不必再痛苦。” 须乌子在背后注视着慕千寻修长的身影,阳光透过纱帘照进来,在他俊美的容颜上洒下点点阴影。 “师兄,如果浓浓恢复记忆,我们不要告诉她她活不过三个月了我们只要告诉她,她身上的诅咒在这两年里已经被我们解除,再也不会再害人了。” 须乌子握紧了手中杯子,声音沉重:“可是,她要去找的是阁王!” 慕千寻豁然转身,一返平日的冷静,声音有点激动:“阁王又如何?浓浓的诅咒现在真能害死他吗?我无法再管那么多,我只要浓浓能在最后的时间里开开心心地做回自己,能爱自己所爱!” 须乌子瞪视着他,良久,缓慢而沉重地叹息着点头。 过了不久,外间门楹上挂着的水晶帘清脆地响了几下,一身白衣的浓浓和松儿一同挑开帘子走了出来。 “徒儿见过师傅、师叔。”松儿有礼貌地请安。 慕千寻看向自己的妹妹。 浓浓的眼睛弯弯的,眼睛里好像有月夜的薄露,嘴唇还有些苍白,笑容却很有精神。 她对慕千寻微笑,眼睛象夜空里皎洁的弯月。 “哥哥和大师可谈完了?我和松儿刚刚下完棋。” 慕千寻走到她身边,温柔地拉过那白皙的小手:“浓浓,我和师兄有话跟你说。” 须乌子摸了摸白须,点头:“松儿,你先出去吧。” “是,师傅。” 茂密的树叶洒下树荫,弯曲狭窄的山路。 阁昱策马狂奔,唇角因担忧而紧抿着。 小部落紧随其后,一步也不敢放松。大王就这样冲动地奔了出来,甚至一个侍卫都没有多带。那群神秘的黑衣人不知道究竟何人,万一对方的目的就是引大王出现,那他们不就是自己掉入圈套吗? 响亮的马蹄声,终于穿出树林中的小路,踏上林间青色的石板。 前面即将到达茶溪镇,马蹄声似乎惊醒了树梢的鸟儿,鸟儿扑腾扑腾着翅膀,连忙飞走了。 凝固的血迹,已由暗红转为青黑。 树叶、草丛中隐约还残留着杀戮的气息。 阁昱浓眉紧紧地蹙着,一刻也没松开,他突然勒住缰绳,马立刻仰起脖子出一声响亮的嘶鸣。 小部落随之停驻,谨慎地看看四周。 “大王,这里可能就是公主昨天遇袭的地方。” 琥珀色的瞳眸立刻眯成了一条线,手指泛白,缰绳拉得死紧。 目光越过路旁的灌木丛,视线被风吹在枝旁的一抹红色影子所吸引。他双足一点,利落翻身,只见一道黑色修长的身影腾空而起。当他再回到马背上时,手中已多了一块红色的喜帕。 喜帕用金色丝线绣了一只淡淡地凤凰,凤凰似没有了生气,红绸软软地垂在他的掌心。 掌心冰凉。 手指突然收紧,他的眼神深幽,掩饰不住担忧。 “小部落。”看看天色,他突然沉声唤道。 “属下在!” “我们分头寻找,酉时在茶溪镇的别苑会合。”说完,马腹一夹,马儿扬起两只前蹄跨过灌木从,阁昱高大的身姿便闪进了树林间。 “是!”小部落应答,望着大王急切离去的背影,突然深刻地感受到,原来大王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咏唱公主,否则以大王稳重如山、冷静如冰的性子,是绝对不可能如此冲动行事的。 没有雾,淡淡的云飘渺,看来像是梦一样。一阵风吹过,苍松间的昏鸦惊起,西天一抹斜阳更淡了。 然后暮色笼罩大地。 虽然有风在吹,吹得树叶飕飕地响,但也只不过使得这寂静更添几分萧索之意。 数名侍卫围坐在林间,有的在低声交谈。 红色的身影,身子有点单薄,安静地坐在大树旁。 咏唱低垂着眼,目光直直地落在面前燃起的火堆上。这样的夜里,天上仿佛有几颗星子,在黑暗的夜幕中孤独地闪烁,感觉有点凄凉。 “公主,先吃点东西吧。”岩嵩取下篝火上的树杈,大手一撕,递过一只山鸡的腿。 鸡腿散着浓郁的香味,咏唱抬起头,感激地接过。 “将军已经受了伤,不必这么客气招呼我。”她盯着岩嵩受伤的手臂,表情中一种哀伤。 是的,从遇袭到现在已经整整一天,可是,她的心仍然无法平静下来。 尤其是左多纳将军还有数名侍卫为了救护自己,竟然就那样牺牲了 她好痛恨黑衣人,好痛恨策划布置这一切的幕后主使! 瞧见咏唱眼里的哀伤和气愤,岩嵩暗下了眸子,知道她在想什么。 虽然已习惯了沙场,每次战争总是有不少兄弟们流血牺牲,但是每一次都会因此感到无比沉重。 公主是个美丽可人的女子,几个月未见,他清楚记得曾经她眼中流动的璀璨光彩,纵然是将军府全家被抄,自己贬身花月楼,她也能淡然处之。 可是,现在,她那张被火光映红的绝美小脸上,竟然涌现出一种沉痛的悲哀,除了悲哀还有着更多的难以描述的复杂。 对于面前这个美丽女子,岩嵩只有一个感觉——这几个月,从曲大小姐到高贵公主,她变的不只是身份,不只是生活,而是她全部的世界。 咏唱咬了咬牙,忿忿道:“岩将军,为何刖夙国要这样偷袭我们?不过几日前的星回节,四诏之王才相聚松明楼,怎么可以一转身就如此歹毒杀人?” 火光映射在她的双瞳中,与怒气一同剧烈地跳动。 岩嵩将目光转回火光,道:“四诏之间本就关系复杂,公主勿须担心太多。这次和亲,公主是为了促进两国修好,也算是为蒙舍和北诏做出了自己的贡献。至于其他的纷争,就交大王和我们这些臣子吧。” 咏唱认真地盯着他刚毅的脸庞,他的话让她微微感觉不自在。 他可知道,阁昱那家伙如此大费周章亲自训练她,不只是为了两国和亲和平建交这么简单。 他又怎么能知道,她面对这样一场心怀鬼胎的和亲,无论是自己感情还是前去的目的都让她反复挣扎、矛盾过。 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覆上一道阴影,她的声音轻了许多:“我原本以为只有阁大王才如此野心勃勃,想不到暴君殇烈也是如此。” 恐怕不只是暴君,邪君和冷君都会有吧? 咏唱无法想象男人的世界。 昨天夜里,为了逃避黑衣人的追杀,左将军带人引开刺客以后,她兀自在漆黑的小屋里躲了起来。 那时,屋子里又来了一批人,而她就躲在后院的干柴堆后。 月光很淡几乎看不清人,没想到,干柴后竟然已经躲了一个人,当时把她吓了一大跳还以为碰到鬼了,所幸那个躲藏之人是个柔弱的女子。 再后来,为了掩护自己,那名陌生而柔弱的女子竟然勇敢地从柴堆后面冲了出去,独自面对着那群阴狠的男人。 她听出来了,除了那个戴斗篷的白衣人,连暴君殇烈也到了,然后她亲耳听到他们的对话,这一切都是暴君策划的! 然后,在一场激烈的兵刃交接声中,他们飞身出了院子的围墙,打到林中去了。 那位柔弱的白衣女子,也被他们一起带走了。 又躲了好一会,见一切恢复了平静,她才飞快地走了出来,就正好碰到前来寻找救护自己的岩将军。 “公主,保护公主是我们的职责。如若因为疏忽或贪生怕死而让公主受到伤害,那下属们都难辞其究。还好,公主现在平安无事,虽然有所牺牲,也是值得的。”岩嵩的话说得比较平静,只要咏唱公主无事,他便可以放下心来。 咏唱感激地注视着他:“岩将军,你知道咏唱只是个假凤凰,让这么多人为我牺牲,我真的很难过。” 岩嵩道:“公主多虑了。令尊曲将军和岩某有交情,尤其是大王亲自封你为公主,那你便是全蒙舍人民的公主。如今前去和亲也是为蒙舍而牺牲自己,我等保护公主就如保护大王一般。” 感动再次流泻在眼中。 在这次被偷袭中,她看到了一群为保护自己而毫不犹豫洒出热血的男人,心里非常震动。 原来,当对方的剑向你刺来之时,这些男人的本能不是逃跑,而是与之对抗,拼死保护她 咏唱吸了吸鼻子,一双美目亮晶晶的。 她微笑道:“谢谢岩将军,我这才知道蒙舍国之所以如此强大,是因为有了岩将军你们。” 岩嵩见咏唱美丽而坚强的笑容,怔了怔:“公主快吃点东西吧。我们今夜得在这林子里过了。” “恩,我知道,那些人是不会折会里林子了。如果去茶溪镇,他们的耳目更多,比现在更危险。”说完,纤细的手指小心撕下一块白嫩的鸡肉,放到了嘴里。 肚子很饿,她的嘴里有点苦涩。 慢慢地咀嚼。 心不在焉。 想不到人生总是在无意之中经历一次又一次的转折,这些转折都是任何人都无法预料。 就如她踏上花轿的那一刻,她以为自己这一走,恐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那个男人了。 她以为她可以就此坚定地走出去,不再回头,学会逐渐放弃对他的爱,然后过得很幸福让他后悔去! 结果,她根本没有顺利和亲,反而落到了这山林之中,不知道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岩嵩说,他们昨夜已经派人回宫禀告消息,看大王如何安排。如果大王说要继续前往北诏和亲,那就继续,如果说返回蒙舍国,那就先回去再做打算。 “岩将军,你说暴君为何要安排这场阴谋?”咏唱想了半天,实在想不透。 目前以刖夙国的实力,暴君为何敢如此大胆地直接挑衅蒙舍与北诏? 纵然暴君再怎么英勇善战,但是他难道不怕这二诏联盟,向刖夙大举动进攻吗? 岩将军皱眉:“耳听不一定为实,公主思考得有理。暴君是文武全才,应该不会做如此傻事。” “难道有人嫁祸?”咏唱咽下口中食物,睁大眼睛。 若能嫁祸给刖夙,又敢挑衅蒙舍与北诏者,实在太不简单。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坐了下来,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他是岩嵩的弟弟岩驹。挑挑眉头,岩驹不以为意地说道:“要害其他三诏,那嫁祸的肯定便是银暝啦。” 岩嵩沉思了片刻,摇摇头:“银暝国位置离这偏远一些,冷君银冀是出了名的性子平淡,不大可能设计这种阴谋。” 神秘地看了在远处轻谈的其他侍卫一眼,岩驹压低声音道:“哎呀,大哥,你看会不会是暴君或者冷君知道自己中了诅咒,所以便来残害蒙舍和北诏啊?” “什么诅咒?” 这是咏唱第一次听闻“诅咒”二字。 她只知道四诏统治的臣民之中。 都生活着不同民族和部落的人,曾经很多古老的无法解释的神秘诅咒,都只是好奇地听一些说书人提及而已。 岩驹说暴君和冷君中了“诅咒”究竟是什么样的诅咒?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52温柔 岩驹说暴君和冷君中了“诅咒”究竟是什么样的诅咒? 岩驹睨了咏唱一眼,道:“虽然你只是个假公主,但大王能信任你,我岩驹自然也能信任你。关于诅咒的秘密,我就告诉你吧。” 兴奋的双眼闪着红光,他得意地想将自己在星回节那日,无意偷听到须乌子大师和大王交谈的秘密说给这位公主听。 突然间,林子里响起了马蹄声。 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正往这边奔来。 火堆附近的侍卫们立刻敏感地竖起了耳朵,一个个抓紧了手中之剑。 孤独的马蹄声,一声比一声响。 所有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同一个方向。 茂密而深暗的林子那头,火光所及之处,出现了一匹枣红色的骏马,马背上端坐着一个高大而修长的人影。 咏唱一眼看过去,对上那双眼睛。 不过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呼吸几乎要停止了 高大挺拔的身影,那么熟悉,笔直的脊背透着一抹孤绝。 他紧抿着唇,下颌收得死紧死紧。 目光在对上她如水瞳眸的刹那,抓住缰绳的手指立刻全部握紧了起来。 然后,慢慢、慢慢松开。 被火光映红的琥珀色的深眸终于增添了温暖。 林间,吹过一阵风,火焰美丽地跳动,如在兴奋地舞蹈。 阁昱没有眨动眼睛,只怕眼前出现的幻觉,直到岩嵩兄弟以及所有的侍卫都单膝跪地,齐呼“大王”他才一个利落翻身,稳稳立于地面。 微微点了点头,他的眼睛里只有一个人。 咏唱静静地坐着,突然眼框一热,有股落泪的冲动。 这个男人—— 他竟然来了 他终于来了! 想到那场可怕的劫杀,想到充斥在鼻间裸裸的血腥,她几乎要干呕。 当时她是那么恐惧,是那么忿恨。 人,谁不希望好好活着,只要活着就代表有希望。 当一幕幕残酷而难以躲避的劫杀就在眼前,她脑袋里只想到他 这个可恶又可恨的男人,他怎么会来了? 来得如此快,来得让人如此意外。 可是,他来做什么? 让自己继续去和亲吗? 他要敢那样对自己说,就请见他的鬼去吧! 若连她的安全都无法保障,她才不要去和什么亲了!若是为了老曲,她干脆就直接请求去遥远的边关做个孝顺的女儿去,若是为了什么国家民族这么伟大的名义,她才不稀罕,和亲也绝对不是最好的方式! 咏唱定定地注视着他,看着他一步步走了近来。 他的眼睛里带着一种让人辨不出情绪的东西,让深沉的眸子多了份异样的神采。 心一酸,她蓦然转开眼,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 欣喜在阁昱的心中淌过,如涓涓细流,滋润了他因焦急担忧而差点干枯的心。她没事,甚至毫无损,这太好了! 见大王的目光一直落在公主身上,岩嵩觉得意外的同时,不禁想起昨夜岩驹对自己说的话。岩驹说——此行和亲队伍竟然动用他这个蒙舍国的铁威大将军,可见大王对咏唱公主甚是特别。 再看大王这神色,原来大王真的是担心公主。 双手一拱,岩嵩稳重道:“请大王放心,公主安然无恙,只是受了点惊吓。” “恩,岩将军和各位兄弟都辛苦了。”阁昱朝岩嵩点点头,最牵挂的还是眼前的红色女子。他见咏唱转过头,不愿意看自己,那摸样分明就是在生气,心口不由一紧,脸色也沉了下来。 岩驹满脸堆笑走了过来:“大王果然英明,幸好让大哥这铁威大将军暗中保护公主,否则” 咏唱纤柔的双肩轻轻一颤,原来岩将军的及时赶到救护是他特意安排的?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安排吗? 一时心中涌过各种滋味,她抿起了红唇。 双颊嫣红,黛眉微皱,这两日从上轿前到遭遇刺客劫杀,再到一日来的躲避她真的好累。 看到了这个男人,她感觉更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如果心中已经爱上了这个人,而这个人又不爱自己,那么又何必要面对呢?她已经争取过了,已经努力尝试过了,可是付出了身体却无法得到他的温柔和真心,那么,不如不面对。 小手紧紧地交握,红色的火花下,她的十指微凉。 爱,真的很需要勇气,尤其对于一个骄傲而极具自尊的人而言。 如果,他能给她那么一个肯定的眼神,告诉她——他在乎她,那么,她定会欣喜地告诉他所有生的一切;如果,他能跟她那么一句鼓励的话语,告诉她——他喜欢她,那么,她定会不顾一切地投入他的怀抱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表示。 只在上轿前的那一刻,轻轻地、认真地唤了一次她的名字而已。 仅此而已。 咏唱突然站起身,没有看正在交谈的男人,兀自往林子旁边走去。 “公主要去哪里?”岩嵩见公主从大王来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出过声,现在又一声不吭地起身,连忙问道。 咏唱顿了顿脚步,没有回头:“这里有点热,我去林子里走走。” “公主请留步,属下让两个侍卫跟随你。” 岩嵩正要派过两个侍卫,咏唱忽然转身,她的大眼中映射着红色的火焰。 “不用了,我就在附近透透气。” 阁昱深沉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她,在她刚要再次转身的时候,他却出声道:“让本王陪你走走吧。” 在场的人不禁看向大王。 他们有点惊讶,惊讶不只是大王会如此关心公主,还惊讶他语气里包含着一种让人无法言预的温柔。 “我说不用了。”猛然转过身,她执意要自己到这清静的林子里转一转。 她只想要安静!安静一下自己的思绪而已! 几颗明亮的星子孤独地闪烁。 月色很淡,只有浅浅的剪影。 一口气走出了好远,直到完全感觉不到身后的火光,咏唱才停住了脚步。 身后的传来有人踩在落叶上的声音,她浑身绷紧了起来。 再凝神,她闻到了空气中传来一个熟悉的男人气息。 他——还是跟上来了。 谁都没有说话,林子里有夜虫的低鸣,让四周显得更加宁静,宁静地几乎听不到他们的呼吸声。 一双带着温暖的大手,抚上了她的肩头。 她想甩开他的手,想大步地跑开,可是她只是身子一颤,闭上了眼睛。 大手轻柔而有力地扳过她,空气中多了一股不同于以往的微妙气流。 阁昱紧抿着双唇,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面前美丽的容颜上。朦胧月色下,她的脸有点苍白,精致的眉头微微蹙起。 这样的她,不是他所熟悉的她。 心疼,涌上胸口。 “你受惊了。”低沉沙哑的声音里隐含着叫做关心的东西,暗夜中深如大海的瞳眸里是连他自己都没有觉的怜惜。 一个娇柔的女子,遇到昨天那样骇人的血腥厮杀,她怕是吓着了吧 咏唱头一侧,将脸撇开。 她气愤着呢,在心里骂他一百遍,想骂死他,不愿意跟他说话,不愿意看他。 可是,也很忐忑,想知道这个男人到底要如何处理她 “咏唱” 阁昱摇了一下掌下细柔的肩头,她这个样子让他难以自制地烦躁起来。这不是他认识的曲咏唱,不是他所熟悉的如狐狸一般露出妩媚笑容的女人。 “咏唱?”他再次摇晃了一下她的肩,口气里多了丝焦灼,声音提高了几声。 月光被树枝隐隐遮过,只剩下点点光影。 乌黑的睫毛轻轻地抖动了一下,一对如水般的眸子睁了开来。 浅浅的笑容在她的嘴角荡开,像漂浮在七月水面上一朵楚楚动人的荷花。 咏唱注视着他,笑容逐渐妩媚,一如往昔,她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如今已经耽搁了和亲的大好日子,大王亲自前来准备作何安排?” 薄唇抿了抿,他的声音更加低沉:“你以为本王要怎么安排?” “大王的心思谁能猜到?即便是猜到了,又有谁能改变?”讥诮地扬起红唇,她低头拂开肩头的大手,仿佛不愿意让他多碰触一下。 阁昱抑郁地拢起了修眉。 该死! 她在怨他吗?和亲之事是他们很早之前就谈好的约定,遭到偷袭也并非他所愿。 在一想到她可能遭遇的任何受伤情况,他就已经心急如焚地赶来找她,她竟然还如此给自己脸色! 不过 突然想到了什么,阁昱突然松了松手指,深幽的眸子里多了一道亮光。 这样的曲咏唱才是她自己吧!想生气就生气,想不说话就不说话,想不理他就不理他,哪怕他是王,她也不在乎表露自己的坏情绪。 这样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没有刻意伪装,没有客套应付,她仅仅是因为心里不高兴而耍脾气。 如此一想,他悄悄扬起了唇。 一张男性英挺的脸庞在枝间投射的班驳月光下,格外迷人。 水灵灵的眼睛几乎忘记了眨动,这个前一瞬还紧拧着眉头的男人,竟然一下子微笑了起来,那微笑看起来似乎好温柔。 不不! 一定是月光太朦胧的原因,一定是这光线太昏暗的原因,一定是自己气坏了的原因。 咏唱垂下眼,不想看他了。 看他越多,错觉就越多。 这个男人,似乎从她在宫门要踏上轿子的那一刻,就变得让人容易产生错觉了。 而她,不要再那么轻易被动摇了。 “曲咏唱。”他轻轻低下头,声音就在她的耳边。 声音前所未有的沙哑,听起来很性感,让人不由自主地芳心一跳,隐隐的期待像在五彩阳光下不断上升的水泡。 “咏唱。”他的话语里有一点紧张,可以感觉到两道灼热的视线自头顶笼罩而下。“本王可以抱抱你吗?” 咏唱小嘴一动,还未来得及有所表示,就只觉得身子一动,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在怀中。 温暖的怀抱,有力的心跳。 她的血液飞快地流动起来,面对这样特别的他,第一次感觉不知所措。 柔软的身躯,淡雅的花香。 他的心跳一声比一声有力,仿佛在向自己证明,怀中的女人是真实而安全的。 空气随着夏夜的清风微微流动,带着林间特有的草木香气。 咏唱深呼吸了一口,感觉到一股泪意。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今天的这个怀抱特别温柔,特别安全,特别让人容易冲动冲动地想掉泪。 她很少有流泪的记忆,连娘前去世的时候她也不记得自己到底有没有哭,因为那是太久太久以前的事了。 唯一的一次流泪,是五岁时不小心将老曲送给自己的礼物掉进了池塘,她无措地哭了起来。 清楚地记得老曲只轻轻地替她拍了几下背,顺了几口气就严肃地说道——我的乖女儿,哭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哭的时候会变得脆弱和无用,哭的时候也容易变得不冷静,以后千万不要哭。记住没? 老曲很少有那样严肃的时候,抓紧了手中的礼物,她睁大了眼睛点点头。 可是现在,她真的好想哭。 不去想他曾经的冰冷无情,不去想他曾经的残酷伤害,现在靠着的是如此令人觉得安全的胸膛。 或许,眼泪可以帮她证明,这个男人的温柔不是自己幻想的。 阁昱静静地抱着她,手臂坚定有力,坚实的下巴顶着她的顶,丝细细柔柔,让一颗孤独而冷硬的心似被春风搅乱。 咏唱缓缓闭上了眼睛。 如果这个男人是吃错了什么药,要在自己面前耍温柔,那她就当是配合一下吧。 于是,一双小手悄悄地伸了出来,慢慢地环住他结实的腰杆。 腰杆突然像受到了雷击一般变得笔直。 “天一亮,我们便回宫吧。” 低沉的声音在夜空里格外清晰,咏唱却飞快地抬起头,注视着他的眼睛,语气难掩激动:“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皱起眉头,阁昱眯起眼睛看着她充满迷惑的脸蛋,动了动唇:“本王说,天一亮,我们便立刻回王宫。” “回王宫?蒙舍王宫吗?” 怕是自己会错意思,或者这个男人表达错误,她执意要问得清清楚楚。 阁昱的眉头皱得更紧,眼睛不解地对上逐渐闪耀璀璨光芒的水眸:“难道你就想去北诏王宫?” 如果是那样的话,自己还来这里做什么? 正因为明白了自己的心,在知道她遭遇了这样的危险之后,他觉得无法再忍受这种牵肠挂肚,独自为她担惊受怕的情况,倒不如直接带她回宫,至于和亲之事,并不是没有办法可以解决。 曾经品尝过失去的痛苦,在再次现自己的爱时,他不愿意再逃避。 是男人,不但该努力创建自己的江山,也应该珍惜自己所爱的人。 “噢,不是的不是的!”咏唱连声否认,生怕他又改变主意。她决定了,哪怕只是他一时冲动,她也认定了这个决定不允许他有变。 男人薄薄的唇角微笑着勾了起来。 “我们回蒙舍王宫。”他肯定地说道。 咏唱颤抖了一下,她清楚地听到他刚刚说的是——“我们”美丽的唇瓣绽开了一朵迷人的花瓣,在夜色里芬芳如露。 其实,她还有好多疑问,但是,她现在不想问。怕一问就破坏了这样美丽的时刻,怕一问,这仅仅就真的成为了一个美丽的梦而已。 阁昱轻轻拥着她。 世界平静而幸福。 草丛的夜虫低低地为他们奏乐,天上的月亮洒下淡淡清辉,将他二人的影子一同映在地上,仿佛融成了一体,再也无法分开。 娇嫩的小脸轻轻蹭了蹭,她的小手在他身后相握。 胸膛逐渐起伏,他的气息逐渐不平稳。 林间有清风,清风吹不动空气里氤氲而上升的热气。 男性的喉结暗暗动了动,修长的手指挑起了她白皙柔美的下巴,四目对视,很多事情不愿意在此刻想起。 能看到的,只有眼中的彼此。 似有魔咒,在身边围绕,一种自体内的最本能的吸引,不需要任何外界动力,不需要任何言语理由。 他的头缓缓低下。 美丽的眼睛轻轻闭上。 如雷一样鼓动的心跳,血液冲上头顶,比之前他们曾经生过的漏*点更加令人难以自持。 四唇相碰。 拥着她的手臂是如此温柔,生怕弄疼了她。他轻轻地吮吻着,舌尖描绘着她柔软而完美的唇型,然后,温柔而不容抗拒地启开那如花瓣一样的双唇,灵活地探索了进去。 他吻着她,越吻越深。 唇齿交接,他们传递着彼此的气息。 没有刻意的媚惑,没有肆意的漏*点,没有贪婪的欲望。 他们只是静静地,轻柔如梦幻般地拥吻,把对方当成最珍贵的宝贝,需要一点点、一寸寸细心地摸索和品味。 咏唱无力地攀附着他,高大结实的身躯对她而言便是所有的依靠。肺里的空气似乎要被掏尽,只觉得脑海中一片空白。 月光不再,紧闭的双眼中只看到满天美丽的星星。 他真的可以很温柔温柔得跟春天的泉水一样。 她这才真正明白,原来男女之间,最动人的不一定是身体那般亲密相融,而是两颗能紧贴在一起的心。 没有为什么 是的,这一刻,虽然他没有做任何解释,她还有很多问题没有问出口。 但是,她竟然感觉到他们的心,不可思议地逐渐相贴在一起。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 053幸福 清早,晨曦透过树叶。 空气中仿佛笼罩着一层琉璃般莹绿湿润的光芒。 咏唱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了起来,嘴角依然挂着盈盈笑意。昨夜她又做了个美梦,好似回宫这几日来她每天晚上都有做美梦。 奇怪,明明经历了那样骇人的血腥杀戮,她该天天做噩梦才对。 嘴角弯出了美丽的弧度,一双美目亮晶晶的。 “公主,你睡醒了?”丫头端了洗脸盆从门外走进,一眼就看到坐在床上傻笑的人儿。 前两日,听到公主和亲队伍遭遇刺客袭击的消息,丫头几乎要吓傻了,然后就铺天盖地地大哭起来。 结果,公主不但没事,回宫之后还每天脸上挂着一抹让人琢磨不透的奇怪笑容。 看来,从小姐升为“公主”之后,她这丫头是越来越笨了。 “公主昨儿个夜里又做什么美梦了?”丫头体贴地为咏唱递上水蓝色绸裳。 咏唱接过衣裳,神秘地笑了笑:“本公主做美梦还要跟你汇报啊。” “哼,公主真是越来越不疼丫头了。” 丫头扁扁嘴,她可无法忘记公主和亲上轿子时,特意派侍卫把自己拦住非不要跟去。虽说公主离去前还说了些让人感动的“姐妹”之类的话,但没想到她做起来还真是狠心哪。 美目眨动了几下,咏唱笑眼弯弯:“坏丫头,谁说本公主不疼你了?一会就带你去看你的心上人去。” 丫头小脸一羞,借故转过身去拧毛巾,嘴上嘟哝道:“应该是公主自己有想看的人吧。” 她就该看出来了,公主自这次回宫之后,跟大王之间的关系的确有点不一样了,一会去问问小部落去。想到高大挺拔的小部落,两朵红云悄悄飞上她的脸蛋。 “坏丫头,你在嘀咕什么?” “呃奴婢是说公主今儿个应该多睡会,大王这会还没下早朝呢。” “都什么时辰了,还没有下早朝?” “是啊,因为公主上次被劫的事情,要查幕后主谋,还要解决和北诏那边的问题,这两天早朝的事情是多了点。”丫头所说的都是从小部落那里听来的。 咏唱瞥了她一眼,调笑道:“想不到小部落跟你说的还蛮多的嘛。” “哪有”丫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是公主你,大王现在对你的态度很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咏唱一惊,她这几日都是单独和阁昱在一起,没想到连丫头都看出来了。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呵呵,说不定大王这次真的舍不得把公主嫁去给那个什么邪君了呢!” 那夜林子里,温柔的拥吻,比月光还要美丽。 之后,他们若无其事地回到篝火旁,各怀心思地度过了一夜。第二日天色微亮,便与岩将军等人一同赶回蒙舍。 阁昱的确对她不一样了,嘴上什么都没说,动作和眼神里却掺杂了让人心跳加的柔情。 每次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以为林中那个美丽如幻的拥吻只是个美丽的梦,但当她眨眨眼,她惊喜地现那个男人眼中的柔情似乎还在。 她恍然明白,怪不得自己的第一次给他那夜,他只当成了一个美丽的梦原来,有时候幸福真的可以让人怀疑是个梦。 她悄悄想,能解释他现在这种突然转变的原因有两种,可能是他记起了自己给他初夜的夜晚,也可能是因为这次自己被黑衣人偷袭他觉得愧疚。 至于具体原因,她还没有去验证,反正目前这几天的日子真的过得很不错。 咏唱独自靠躺在大树上,悠哉地晃动着双脚。 这里是她的地盘,她只想要享受自己的自由,而这棵大树,很早以前就和她交上了朋友。 一个轻如飞燕的身影,凌空而起,落在树干上。 大树丝毫未动,人影却悄悄地蹲了下来。 感觉到眼皮上的光线被什么遮住了,咏唱猛然睁开眼睛,只见眼前一张突然出现的俊颜,她惊吓地轻呼了一声,整个身子就要滚落了下去。 大手轻松一揽,他稳稳地将她扣在怀中。 “小女人,竟然又不守规矩爬到树上来了。”琥珀色的眸子里有着微微的恼怒,他不禁担心迟早有一天她会从树上真的摔下去。 从回宫那天起,他有时候会突然称呼她为“小女人”带着几分宠溺,就如现在。 勾着他的脖子,她慢慢地重新坐稳,这棵大树分了好几条杈,每条杈上的枝干又粗又壮,她才不担心呢。 修眉一皱,他的声音低了几分:“要是摔下去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她挑挑眉头,依旧晃动着双腿。 俊脸绷了起来:“怎么不可能?刚刚就差点掉了下去。” “拜托,刚刚若非大王突然出现吓倒我了,我才不会掉下去呢。”她睨视着他,捕捉到到了藏在那对琥珀晶瞳里的关心,不禁笑弯了眼。 他脸一板,声音严肃:“不行!还是太危险了。跟我下去!” 然后不由分说,大手重新将她揽在怀里,双足一点,他们便轻便落地。 咏唱撇撇双唇,依依不舍地望着那几条树杈,叹道:“这树上是我最喜欢呆的地方。视野好,空气好,夏天上面还有风。唉你是大王也不能剥夺我的休闲爱好啊”“这是为了你的安全。”他的语气依然冷硬。 她终于忍不住瞪他:“以前大王没有注意到这些的时候,咏唱也一直在上面安全得很。” 他注视着她生气的娇颜,粉嫩的脸蛋红扑扑的,没有松开眉头:“以前也有注意,只是没有禁止。” 他当然一直都有注意到她,在他自己还没现的时候就已经不自觉地关注了。 只是经过这一次和亲遇袭之事,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将她的安全放在第一。 咏唱瞪着他,使劲瞪,瞪得眼睛要冒烟。 他终于妥协地抿了抿唇道:“你要爬,我下午就命人在树杈上帮你铺张网。” 呃若非还想顾及点大家闺秀的风范,她要忍不住翻白眼。 抬眼看树,她可以想象树杈上如果多了张网,那么她不是天空飞的鱼,就是真正要住在树上的鸟了。 不过,他这样的关心——带着窃喜的同时,还真让人有点不习惯。 到底这一切突然怎么了? 诏和宫。 枝头有细细的蝉声,飞鸟拍着翅膀掠过。昨夜下过暴雨,一早的空气轻柔而透明,清新得如同梦境一般,让人觉得特别舒服。 黑色俊雅的身躯,不知什么时候起悄然没有了孤绝的气息。 阁昱坐在宽大的案台旁,手执羊毫笔,嘴角始终保持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门外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宛若蝴蝶扑腾的翅膀,他的笑容更甚。 停下笔,视线不自觉地凝向门口,他知道,她来了。 果然,数了五声之后,宽大的红花格大门被人推开,然后出现了一个水蓝色身影,体态玲珑有致,亭亭玉立。 身后的阳光明媚,一道道金光在她身后折射,她整个人都在光,就像一个不小心掉落凡尘的仙子。 “大王。” 柔美的声音自她的口中,阁昱微微点了点头,接着眼一垂他的目光又回到案上的宗卷上,继续拿起笔,仿佛一点也不受她的打扰。 轻轻关上门,咏唱撇撇唇,走了过去。 “大王,干吗每次看到咏唱过来,你都要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她毫不客气地拆穿他的伪装。 瞪着他依然挥动的毛笔,她又撇起了红唇。从回宫以来,这个男人每天让自己来御书房,口上说来书房可以帮她静静心,压压惊,其实明明就是想让自己陪陪嘛。 至于为什么想让自己陪他 莫非他喜欢上了自己? 除了这个理由,她实在想不出其他。因为以他这样的性子,如何能忍受一个不喜欢的女人随时呆在身边呢? 可是,他嘴巴上什么都没有表达。 而且一想到曾经的冷漠,尤其是山洞中火热的绻缩之后,他残酷的言辞和反应,她仍然觉得难以相信。 有时候,人宁愿选择自己欺骗自己。 她觉得自己已经自我欺骗了好几天,日子是过得很愉快,却也忐忑不安,还不如干脆今天就狠下心问个清楚吧。 “大王,你还要装忙啊!”见他没有抬头,咏唱加大了声音。 阁昱动了动眉头,停下笔看着她认真的眼睛:“本王是真的很忙,不是装的。” “那现在就装装清闲,好不好?”她想问很多问题。 “不好。”他淡淡地答道,头一低,又一张宗卷铺了开来。 咏唱无语地朝他翻翻白眼,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硬脾气依然如原来将军府门口的那块大石头。 抬眼,正好捕捉到她使眼神的样子,煞是可爱,让他心头一动,唇边勾起一抹淡笑:“你先到那边坐一下,我很快就好。” 他的话里也不再时时刻刻自称“本王” “喔唉”她故意长叹两声,懒洋洋地走到案台侧面,掀开低垂的珠帘,在里面的丝塌上斜卧了下去。 嗪着迷茫的笑意,漆黑的眼睛里充满了迷惑,他似乎越来越能容忍她的大胆了。 有时候她的言辞甚至有点越矩的放肆,他也不以为意,一点也没有责怪她。 越是这样,感觉幸福的时候她就越觉得不塌实。 想着想着,思绪有点迷糊起来。 薄如蝉翼的碰触。 略带温暖的双唇轻轻地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额头上似乎落下了属于他的烙印。 琥珀色的眸子紧盯着这张绝丽脱俗的容颜,无法移开视线。 专注而执着,一颗心被涨得满满的。 精致的五官与鹅蛋型的白皙脸庞完美地搭配在一起,当她清醒时,可以展现出各种不同的风情。 时而天真,时而妩媚,时而沉静,时而顽皮。 无论是哪种她,他只愿意守护住真实而幸福的曲咏唱。 这几日,他真的觉得很幸福,幸福到想忘记一切,不忍打扰和破坏这一切,可是,他看到了她眼中的疑问。 他算不上是个主动之人,他一直在等着她开口询问,那么无论多少问题,他都可以回答她。 因为他——爱她! 重新爱上了一个女人,他想学会珍惜。 慢慢地,长翘乌黑的睫毛闪了闪,然后清澈的眸子张了开来,看到面前熟悉的男人脸孔,她伸出手指摸了摸他的下巴。 下巴有着浅浅的胡渣,轻轻地扎痒了她的指间。 他眼神深幽闪亮,盯着她的红唇有片刻仲怔。 咏唱又长长叹了口气:“唉,你总算忙完了” 握住她的手指,他声音里有点担忧:“你什么时候学会叹气的?” “呵呵,随便叹叹而已,假装的。”她笑了起来,美丽的脸庞跟窗外的阳光一样,闪闪光。 “我不喜欢你叹气。”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庞,指腹在柔嫩的肌肤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她以为他要俯下头吻自己,想起那夜林子里温柔的拥吻,心里有着隐隐的期盼,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他突然拉起她的身子,勾唇笑道:“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呃”没吻她?这家伙什么时候这么君子了?呃好象是自己主动比较多,想不到他主动吻自己的滋味那样美好,以后就只等着他来吻自己好了。 按捺下失望的泡泡,她连忙跟上他的大步。 他要带自己去哪里?心底立刻有着说不清的堵塞,如果他要带给自己什么惊喜,恐怕到口的疑惑又不忍心问出来了 “你要带我去哪里啊?”踩着曾经走过的山路,她好奇地问道,外面空气清新透明,阳光温暖,林间感觉不到夏日的躁热。 他淡淡地应了声:“就在前面。” 看到她阳光下明媚的笑脸,心中一暖,只想将属于她的一切永远珍藏。 曾经,生命中也有那么一个重要的女人然而,他却失去了她。 不是没有珍惜,而是没有去争取,她说“不爱了”他就那样接受“不爱了” 现在身边的这个小女人是不一样的。她主动热情如阳光,永远散着源源不断的光亮,当她不再主动照耀他、温暖他的时候,他会觉得孤独、冰冷甚至恐惧。 如果没有她的主动和热情,如果没有她的乐观和勇敢,他想他应该不会爱上她 嘴边带着温暖的笑,笑容与晴朗的天空一样清澈。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54许愿 一条丈余宽的瀑布,从山顶直铺下来。 下面有一个水潭,潭水深幽。 瀑布飞溅出万千晶莹水珠,映着阳光,水雾般轻盈飘散下。细蒙蒙的水珠温柔地笼罩水潭全身,让站在潭边的人也显得分外晶莹剔透。 咏唱惊叹了一番,被眼前美丽的景象吸引住了。 而她水蓝色的身影被笼罩在飞舞的白纱窗帘中,如烟如雾,肌肤似乎晶莹得透明,眼波就如秋水的涟漪。 “好美啊,我上次怎么没现” 她的声音低柔,也如雾一般轻。 这就是她在和亲前,独自到过的王宫后山。不过多拐几个弯,竟然就有如此美丽的瀑布,尤其是夏天站在瀑布旁边,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起来。 阁昱深深地凝视着那张带笑的容颜,心头暖暖的。 瀑布冲击着下面的大石头。 声音很大,像天然的器乐齐奏。 闭眼享受了片刻之后,咏唱没忘记自己该要问的问题,她退到数步之外“哗哗”的流水撞击之声隐隐传入耳中。 “怎么了?喜欢吗?”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一手扶住她的纤腰,俊脸微侧面对着她。 “恩,喜欢。很美。”看到他眼中闪亮的晶芒,心中要问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对视着他轻轻点头。 “呵呵。”低沉地笑了笑,轻轻拥她如怀,下巴揉蹭着她轻柔的丝。 丝上沾了层薄薄水雾,有点冰凉。 咏唱心中一动,想抬头看他难得的笑脸,却被他的下巴微微压住。靠在坚实的肩头,有种熟悉而温暖的气息,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知道自己此刻恐怕很多问题又问不出口了。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他揽着她的肩。 “不就是一个小瀑布吗?”没有睁开眼睛,她回答。 “恩。不过,我很喜欢这里。”阁昱轻拂了一下她冰凉柔顺的青丝,眼神深幽看向不远处白色飞溅的珍珠“王宫修建的地势比较高,这山头上能有此瀑布实为一奇,且这瀑布终年不断,即使是冬天四周大雪覆盖,瀑布依然飞溅如帘。” “哦?”咏唱这才张开眼睛“为什么?” “因为山顶有天然的温泉。”阁昱淡淡地笑着,琥珀色的眼瞳在阳光下格外透明,透着浓浓的暖意“王宫所建之处地形复杂,却是风水宝地。大小温泉便有十数处,而瀑布仅此一处。历代先王将其称为‘仙瀑’,说是从九天之上分支而下,在这里许愿的话会灵验” “如此说来,它还是许愿瀑呢。”咏唱展露了半信半疑的笑容“如果真的灵验,大王应该将它开放,让大和城的子民都可以来这里许愿。” 他微微勾起了唇角,解释道:“不。这里只属于君王才能来许愿的地方,一直被严加保护的。” 咏唱杏眼一挑,她上次还差点来到了这里呢,难道这里布满了机关,一般人来不了? 她抱怨道:“那你还带我来做什么,我又不是君王,连公主都是个冒牌的。” 看她娇美的样子,阁昱忍不住伸出手指轻抚了一下她柔嫩的脸颊,她的肌肤晶莹如桃花,煞是可人。 “呵呵,谁说你是冒牌的公主。就算你是冒牌的公主,我也可以把你变成正牌的” 他突然住口,被自己的心思也骇了一跳,刚刚差点直接说出要将她变成“正牌的国妃” 国妃——何等重要的身份。 他虽然爱她,但是目前这么多事情还没解决,他暂时还不可能册立国妃。 咏唱没听出话中隐晦的复杂情感,笑道:“公主也可以在这里许愿的,对不?” 阁昱怔了怔,说来也巧,蒙舍几代以来几乎都没有过公主,不知道这瀑布是否真会灵验。 “你试试吧。”他鼓励她,目光中不自觉流露宠爱。 “嘿,好!”挣脱结实的怀抱,她走下几步,重新站到瀑布之前,面对着如一匹白色绸菱般的瀑布,双手合十,真的虔诚无比地许起愿来。 站在高处的男人微微一笑,眼睛深远地凝视着瀑布,也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刚刚许了什么愿?”盯着她阳光下半透明的脸颊,阁昱忍不住问道。 美目一转,如一只小狐狸般狡猾,她柔媚一笑:“据说许愿说出来就不灵了。其实大王也许愿了对不对?” 俊脸微微一动,他否认道:“没有。” “没有?”美目睁大,明显地表示不相信“做君王的还能睁眼说瞎话么?不说今天,上次——我去和亲前的那个傍晚,大王一个人在这林中,定是来到这许愿瀑布前了吧?” 阁昱眉头动了动,将视线撇开。 没错,那次他是来许了个愿,希望自己不要被她影响困饶,希望和亲之事能够顺顺利利。 可惜“仙瀑”似乎并没有实现他的愿望,而刚刚他闭上眼睛也悄悄许了个愿望——希望能永远守住她,给她快乐和幸福。 “大王,许愿是一定要虔诚的呢,所以如果大王以后要许愿,一定要记得虔诚。” 难不成,他上次许愿不灵,是因为不够虔诚? 男人深邃的五官不动如山,看着面前红扑扑的笑脸,怕她再问关于什么“许愿”之事,转移话题道:“王宫附近大小温泉很多,冬天泡泡很舒服。” “还有冰泉呢。”话语脱口而出,说完,咏唱便红了脸。 记忆如潮水般同时涌进两个人的心头。 王宫所在之地有很多温泉眼,却只有一处冰泉,绝无仅有,是他自小为强健体魄锻炼意志而练功之地。 那夜,山洞里的冰泉池里,他们俩 如火的漏*点。 如冰的彻骨 他和她身体最亲密的时刻,心却是最遥远的。 眼前瀑布飞流直下,水珠飞渐,落在大石上如片片被击碎的碧玉,在金色的阳光下晶莹剔透,折射出五彩的水晶光芒。 一只大手悄悄握住了她的小手,小手冰凉。 冰凉的指尖动了动,她想从那夜的回忆中将自己拉出来。 美丽的唇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绝美的弧度。 “咏唱。”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英俊的眉眼中隐含着复杂难预的情感。修长的手指抬起,勾住她的下巴。 她被动地仰头看他。 俊挺的五官像磁石一样吸引着她的视线,她的心灵。 呼吸变得轻柔而深沉,长长的睫毛下是深若清潭的水眸。 “你为什么不问我?”他以为她会问的,她的性子不是冲动而勇敢吗?为什么不问他突然对她好的原因? 纤白的手指抬了上去,她摸着他的脸庞,笑了起来。 “你一直在等我问,对吗?” 点头,他看着她。 人都说,要去了解一个人,你就去看他的眼睛,因为一个人可以掩饰许多,却无法掩饰住眼神。 他们互相对视,静静地,在无声的眼神交流之中,他们都知道对方心中的疑惑,也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真心。 笑容是三月里的桃花,从看到她第一眼时,他就有这种感觉。这朵闪耀着璀璨光泽的桃花,让人忍不住想采撷下来。 “我想问”咏唱悄悄勾住他的脖子,眼波清澈“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样的问题,单刀直入比较好,拐弯抹角说不定还听不到真心话。 “你觉得呢?”阁昱微微愣了一下,料不到她竟如此直接大胆,不过这才是她的风格,不是吗? “我要你亲口说,亲口说嘛。”轻轻踮起小脚,她近乎撒娇凑近他的唇边“如果是的话,不说出来,别人怎么知道?” 琥珀色的眸子注满了醉人的流光,阁昱俊脸微红,心中荡满了柔情蜜意。他是个霸道而温柔的男人,但是却不善于在口中表达些什么。曾经与瞳瞳在一起,他也不曾表白过心迹,只以行动来证明自己的爱。 咏唱嘟着红唇,忍不住想扑上去咬他一口的冲动,不依地瞪着他:“难道,你想我问其他问题?” 他眨眨眼睛。 “快说!”她开始想掐他的脖子。 当年老曲追她娘的时候,一定是说了几箩筐的甜言蜜语,才成功拐到她娘这样的绝世美女。 话说这男女之间,一定要男的先表白才好,这个冷面的家伙最近对自己温柔得没话说,一定是喜欢上自己了。其他问题都暂时先抛一旁,目前最迫不及待地就是想听到这男人的一两句真心话。 “快说!”她开始皱眉。 阁昱却突然俯下身,密密实实地吻住她那张撅起的粉唇。 水眸张得很大,忽闪忽闪。 她不依,怎么能什么都没表示就吻她了呢?不行,不行 他灵巧的舌窜入她的口中,搅得她逐渐气息不匀,理智涣散。 一只大手紧揽着怀中柔软的纤腰,一只大手往上一罩,将她的眼皮抚下。 然后,很快的,在某些情况失控之前,他放开了她。 轻喘着气,深邃幽暗的眼睛注视着她—— “我喜欢你。” 林间飞过一群小鸟,翅膀扑腾扑腾地。 瀑布飞溅而下的珍珠,叮叮咚咚,像美丽的乐曲。 刚刚耳边男人的那句低沉话语,似是幻想。 “你刚刚说什么?”一双美目陡然张开,想用眼睛及时捕捉到未听清的话语。 “你说话了吗?说什么了?再说一遍!” 她急切地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千万道光芒眩目地洒照在水蓝的裙衫上,脸色因激动而变得红润晶亮。 阁昱眉眼含笑:“你听到了,就如你听到的那样。” “真的吗?你刚刚有说什么了吗?再说一遍,我没听到” 有时候,很多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复杂。对于爱情而言,爱了就是爱了,如果在追究过去的种种,是否除了彼此伤害,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幸福对每个人来说,应该抓住的是现在和以后,而不是过去。 咏唱有很多问题,在这一刻完全消失于腹中,她看到了这个男人真诚的眼睛,只想听到他清楚地让自己听到“我喜欢你”这句话。 阁昱盯着她的粉颊,那里洋溢着纯然的幸福。 天真、娇媚、可爱而迷人。 这样的她,无论之前生过什么事,都已经不重要,他知道,有她在自己身边,心里是温暖的,塌实的。 薄薄的嘴角染上了暖意,乌黑的长被温柔笼罩。 他抚了抚垂在她耳际的丝,笑得无比醉人:“咏唱,我” —— “报告大王!” 一个有力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互相凝视,也打断了他即将说出口的再次表白。 咏唱愤怒地转头,只见小部落一脸吃惊却又定定地站在几步之外。 她使劲瞪他,想用目光将这不该出现的家伙烧个窟窿。 阁昱放开怀中的人,转身而立,脸色恢复了以往的严肃。他知道,自己在这“仙瀑”之地,若非有重要事情,小部落是不可能前来打扰的。 “何事?” “报告大王,须乌子和慕先生有要事求见。”小部落脸色有点不自然,在报告的时候忍不住多看了大王和咏唱几眼。 “恩。” 阁昱点点头,猜想大约小部落看到自己和咏唱刚刚亲密的姿势站在一起,有点没反应过来吧。 他回身对咏唱道:“回去吧。” 咏唱不满地撇撇嘴,刚刚那么重要的话,竟然被这家伙打断了! 树枝茂密,一股郁闷之气直直冲天。 阳光逐渐让人感觉到一种炙热,小部落跟在两位主子身后,一张堪称英俊的脸庞比任何时候都绷得要紧。 他不住地打量着走在前面的二位,除了疑惑、吃惊,心头更多了一种深深的担忧。 大王好象真的喜欢上咏唱公主了,而咏唱公主对大王也是充满情愫。 这本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他们的君主终于重新拥有了一段自己想要的感情,即使她曾被定为是“和亲公主”但是,只要大王一句话,她就可以成为蒙舍国的妃子,乃至是国妃娘娘。 但 事情好象并非那么简单。 因为慕先生和须乌子特意求见大王,还带了一个人—— 一个消失已久,却没有一个人真的忘怀了的女人。 如果大王看到那个女人,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55瞳瞳 夏日的晴空,万里无云。 阳光透出层层枝叶,挥洒而下,树叶闪动着金灿灿的微光。 深色的大理石上映着点点光圈。 大理石被晒得炙热。 雪白的衣裳纤尘不染,乌黑而柔顺的丝,只绾了个简单的鬓没有一点其他装饰,丝直直地垂在身后,在清风中微微摆动,形成一个迷人的景致。 女子转身,一张娇美秀气的容颜浮现在大家眼前。 瞳瞳——永远那么温柔文静,只要她一笑,便会让人感觉足以令冰雪融化。 此时,她柔静的脸庞上有种期盼,又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哥哥你说大王见了我” 忐忑,不安。 她不停地绞着自己手中的丝帕。 两年前,因为自己身上的诅咒,为了不伤害到其他人,万般无奈,她告诉他——她不爱他。 她记得他眼中的痛苦,她仍然伤害了他 就此离去,满心苦痛。 两年后,那个曾经阻碍她的诅咒已经解除了,她又可以自由地生活在人群中,可以放手去争取自己的幸福了 只是,曾经那样冷漠的言辞伤害过他 他还会接受自己吗? 一只大手罩住她柔嫩的手背。 慕千寻眼中带着温暖的笑意:“别紧张,相信哥哥,也相信你自己。” 须乌子微笑着点点头,笑容里藏着无奈的歉意。 “哥哥,大王还会记得我吗?”大眼迷蒙,充满让人心疼的担忧。 慕千寻点点头,声音很肯定:“会,一定会!他是个重感情的人。” 阁昱的确是个重感情的君王,很少有君王像他这样执着深清,也很少有君主像他这样意志坚定。 或许多少存有私心,慕千寻也惊惧阁昱看向咏唱时,眼中不自觉流露的异样情愫,瞳瞳的出现至少可以挽回一些什么。 “真的吗?” 以前的瞳瞳很文静,常常也有自己的坚持,现在的她骨子里多了份我见犹怜的脆弱。 慕千寻心中一疼,柔声道:“浓浓,你随宫女先下去休息一会。我和师兄跟大王谈完后,再派人去叫你。” 犹豫了一会,瞳瞳点了点头。 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明亮的光线洒落在他肩头。 须乌子与慕千寻起身道:“见过大王。” 阁昱长袍一掀,在宽大的椅子上坐下。 他微眯着眼眸,眉头动了动:“自公主和亲后,已有几日未见大师和先生,本王也正好有事请教。” 慕千寻修眉不展,当他一听到咏唱被劫的消息,立刻心急如焚,无奈为了浓浓解除记忆一事,他必须协助师兄无法分身。 刚刚进宫先想去看看咏唱,未料宫女报告说公主与大王在一起 “大王,公主情况如何?”慕千寻优雅地笑着,直视着阁昱突然阴沉的眸子。 “公主现在很好,不劳先生担心。”他的语气有点冷漠,不愿意看到慕千寻对咏唱关心的样子,他可没忘记这个白衣的俊雅男人对自己的女人虎视眈眈。 自己的女人——呵,这称呼不错。 想到咏唱,原本阴冷的眸子增添了几分暖意。 乌须子见这二人谈话的气氛似乎有点异样,捏捏花白的胡须,朗声道:“大王,听闻大王已对刖夙国出兵,不知是否属实?” 阁昱眉一低:“和亲劫杀之事,无论是否真乃暴君所策划,本王都算有个理由对刖夙动攻击,逐步统一四诏,一直都是本王致力而为的目标。” 关于此事,他已多方面分析过,策划该场劫杀事件的幕后主使只有暴君最有可能,至于具体原因,他暂时没有查清。 但是,那理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蒙舍也可以与其一样打迷糊战,在关边可以对他们伺机而动。 须乌子注视着大王野心彰显的面容,皱眉道:“大王可以再忍耐一些时日,据老夫星回节观测,暴君殇烈的确身受了诅咒,只要他的诅咒一作,就是进攻的最佳时机。” “大师可知他的诅咒何时会作?若是无法确知,本王何必放过摆在眼前的机会?” “大王。”慕千寻拱拱手“和亲之事未能顺利进行,不知道大王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阁昱眼一横,凌厉之气一揽无疑。 “先生究竟是希望公主再去和亲,还是留在宫中?” 慕千寻是个不可小觑的人物,他对咏唱似乎也有一种势在必得的决心。 如果,原来咏唱不是早已指定被派去和亲,或许身为君王他会答应慕千寻的请求。 如果,后来不是因为自己也会咏唱有了异样的感情,或许他也会将咏唱送给慕千寻。 可惜,无论是哪种,慕千寻似乎都已经没有机会了。 人与人之间有一种莫名的缘分,这应该就是慕千寻和曲咏唱的缘分。 阁昱嘴角嘲讽地勾了起来,他是不会将咏唱让给任何人的。 慕千寻不畏不惧地看着一脸冷笑的大王,俊美的脸上也浮起一抹淡笑:“公主之事,不是慕某所能决定。不过,慕某也是真心关心公主,不知道邪君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收起下颌,阁昱的脸上没有了一丝笑容。 他负手而立,身形显得高大而威严。 “邪君已修书过来,让本王好好安抚公主。和亲之事再做商议。” 再做商议 他抿紧了唇,从林子里见到饱受惊吓的人儿开始,他就下定决心要把她带在自己身边保护,有关和亲之事,他也给邪君回复了书信。 慕千寻始终带笑,笑得高深莫测,他温柔的眼睛闪了闪:“大王,今日慕某还特意给大王带了个人来。” “哦?”阁昱挑了挑眉,不明白他话语里的玄机。 “她现在正在慕某的雅阁中歇息,大王一会见到就知道了。”嘴角嗪着一丝笑,慕千寻的俊美的五官从来未曾如此妖邪过。 白色修长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阳光下散出清冷的气息。 须乌子摸摸胡须,轻叹一声:“大王,很多事情自有天命。如果生什么事,请大王学会珍惜眼前人。” “大师突然说此话是何意思?” 阁昱不明白。 “世界上很多事,往往不如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诅咒之事如此,和亲劫杀之事如此,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是如此哪!” “大师?”阁昱眼中充满了疑惑。 “大王一会就知道了,总之老夫恳请大王凡是三思而后行,不要留下遗憾。” 阳光从打开的门外射了进来,无数细微的灰尘在阳光中跳跃,飞舞。 阁昱的心陡然多跳了几下,一种说不出滋味的预感浮上心头。 “大师,今日你们带来了何人?” 须乌子灰暗的双眸无比深沉,缓缓开口:“大王应该不会忘记那位叫瞳瞳的姑娘吧!” “大师”阁昱眼角蓦然抽畜了一下。 难道他们今天带来的人是是 他不敢往下猜测,如果真是瞳瞳,那一切实在太过意外,太令人措手不及了。而最让他心惊的是须乌子和慕千寻特意带她来,必然是有某些重要的原因 重要的原因? 眼神暗沉,修长的身躯有点僵硬,曾经说过不爱他的女人,她还来做什么? 须乌子看懂了他的神色,声音里增添了沉重:“大王,老夫惭愧。当年,瞳瞳姑娘决意离开大王,其实是逼不得已,也是老夫的过错” “什么?” 阁昱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张白须轻垂的脸,隐隐感觉到事情真的不简单。 “究竟怎么回事?”他握紧了手指。 瞳瞳的离去就如心口的一道伤疤,用了两年的时间慢慢疗养,现在伤口才刚刚愈合,竟然就要被人硬生生再次扯开。 他不愿意去想象,如果对方是无意给他这道伤,他该怎么做? 阳光很明媚,室内的空气却倏然冷却了几分。 须乌子灰暗的眼中闪过难以掩饰的悲伤。他沉重而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室内,带着颤颤的余音。 一字一句直敲入这个年轻君王的心口。 “可是我并不爱你”当时,她要走了,却留下令人伤心的话语。 他无法相信那样一双充满如水温柔的眸子里,会出现那样的漠然,仿佛她真的从来不曾喜欢过他,仿佛他对她所有的宠溺都不值一提。 原来她中了诅咒 “我不信!”他摇着她细弱的肩头,眼眸里是夹杂着痛楚的冷光。 “我不骗你,在认识你之前,我心底就有了别人。”她的语气那么冷静。 “我不信!”他依然抓着她的肩头“如果你心底喜欢别人,为何还要跟我?” 她的眼里突然流露出一股嘲笑:“因为你是蒙舍大王,因为我是个虚荣的女子,但是当你要封我为国妃,我才现其实真爱更重要。” “真爱?”他咬牙切齿地问“你喜欢的那个男人是谁?” 白皙的脸蛋上突然闪现一种动人的光泽,她语音轻柔:“那个人永远在我心里。” 原来她为了保护他而选择否认自己的爱。 她爱的人一直是他 他永远记得那目光,飘忽而迷离。 眼底幸福与哀凄并存,他无法忘记那种眼神,但是他却看不懂。 她摇了摇头:“你没有必要知道他是谁。总之,我要离开了。” 原来她的离开,比他还要心伤心碎 “本王不允许你离开!”声音沙哑,他用了“本王”带着一种王的命令。 瘦小的身躯变得僵直,她笑着摇头:“爱一个人便要学会尊重他,珍惜他,守护他如果,没有了爱,留人又有何用?” 他咀嚼着苦涩,慢慢地放开了她。 原来她到现在只剩下三个月的生命! 尊重他。 珍惜他。 守护他。 那样一个柔弱女子,一直在用自己的心灵和坚强的意志尊重他、珍惜他、守护他。 她为什么不早告诉他? 如果早点告诉他 心底某些东西被揉碎了,许久许久以前,几乎要让人淡忘的感觉一点一滴复苏。 可是,美丽明艳的面容出现在眼前,咏唱笑眼弯弯,就像天上弯弯的月亮。她笑问着他,脸上尽是他想守护一生的幸福之花。 如果当年瞳瞳告诉自己这一切,自己还会放她走吗?肯定不会! 如果自己也一直守护着瞳瞳,那么他还会爱上咏唱吗? 身影僵直了,显得寂寞而孤高。 人,总是会碰到矛盾的时候,在这个曾经与现在的夹缝中,他该怎么做? 须乌子走了,室内只留下他一人。 阁昱斜斜倚着朱红的柱子而立,脑子中不断闪过曾经遥远的记忆。 记忆真的很遥远,那个一袭白衣温柔如青光的女子 他记得她的浅笑,她的温顺 可是,她秀丽的五官却逐渐被一张明媚的娇颜所替代。 娇颜那么清晰,形状完美的眉毛,小巧挺直的瑶鼻,甜美妩媚的笑容,她嘟着嘴对他撒娇:说嘛,你喜欢我吗? 她眉眼间笑意飞扬,晶眸璀璨的似天空最美丽的星星。 “咏唱” 喉间溢出一句深沉而沙哑的呼唤,修长的手指握得很紧,指间冰凉。 “咏唱” 他在心底呼唤,苦涩地闭上了眼。 沉默而安静地站着,仿佛整个人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间,直到耳朵敏锐地听外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脚步声像梦境一样虚幻而熟悉。 那脚步在门口踌躇了一会,然后推门而进。 漆黑的长,轻舞的纯白裙绸。 她全身被阳光斜照出温柔的光泽,薄薄的肌肤,小小的嘴唇。 她望向他,那璀璨明亮的阳光将她的眼睛映得明亮如星。 阁昱觉得自己被什么定住了,这样的她,让人觉得熟悉而陌生。 逐渐,他恢复了镇静。 “瞳瞳” 声音干涩而沙哑,当这两个字从他唇里吐出来的时候,他才现自己的心是多么地沉重。 须乌子所说的字字句句回荡在脑海。 瞳瞳凝视着萦绕梦中的高大身影,眼睛一眨不眨。丝被清风吹起,想湖面泛过柔和的涟漪,摇曳在水波上。 “大王”她的声音有点哽咽,无法忘却曾经的温柔。 两年了,哥哥告诉她,时间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但一切都没有变。 大王从没有怪过她,仍是那么深情,那么孤独地念着她 一抹静静的笑容染上她的唇边,眸底晕开星辉般柔和的光芒。 然后,她急步上前,不顾一切地扑进他的怀中。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56恻伤 白色绸裙轻轻飞扬,恍若被细雨打落的白色花瓣。 阁昱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修长的身躯刹时变得更加僵硬起来。 真的是她。 两年未见,她依然秀美如昔。 白净的小脸上荡漾着如水的温柔,唇边的笑意可以令人心绪飞扬。可是,他的心怎么反而觉得沉重沉重地没有力气抬手去抱住她。 她离开时,他曾经四下派人寻找。 竭尽所能,不愿意相信她真的不爱自己,真的就那样决然地离开。 失望,留下的全是失望。 她似是人间消失,像被大雪覆盖,没有留下一丝足迹,除了一片空白。 于是,他逐渐放弃 既然已经不爱他了,他还为何要执着? 爱她不是要尊重她么? 她就这样突然消失,又突然回来了。 没有一点预兆,带着尘封的往事,带着让人震撼的原因,带着令人悲哀的生命 她回来了。 伏在他的怀中,他直直地挺立着,高大修长的身躯似一座牢固不破的城墙,可以为她遮风挡雨,她柔柔地笑了。 良久,一双大手轻轻地落在那纤细的肩头,阁昱垂下眼帘,呼吸又深又长。她的秀依然美丽如云,他皱起了眉头,满脑子都是须乌子的话语。 本以为再见她时,会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未料却会在这样的情况,这样的心境之下——他的心有一种难以言预的怜惜和忧伤,那是一种对弱者本能的关爱。 大掌拍着她的肩头,轻柔而温暖。 瞳瞳逐渐从内心忐忑的激动中恢复过来,笑容飘忽在唇边,她抬起小脸:“大王你都知道了?” 哥哥说,他们会将一切原因都告诉大王,而大王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她,所以她和大王可以跟从前一样开心地生活在一起。 如星的眸子中闪动着希冀。 薄唇一抿,阁昱落在她肩头的手掌变得僵硬。 他点点头,是的,他都知道了 知道她中了诅咒,知道她为了不伤害自己和身边的人而忍痛离开,知道她其实并不是爱上别人,知道她这几年失去了记忆 他都知道了,无法不动容,无法不震撼。 就算是个不曾爱过的女人,在知道对方为自己在背后默默付出这么多的时候,他这块冰心恐怕也会被一点点温暖所融化。 何况,是自己曾经爱过的女人。 可是现在的他能给她什么呢? 他能给她什么?这才是他最矛盾的 时间不一定可以改变一切,时间却可以冲淡一切。 曾经,他以为她真的爱上了别人,他以为她这两年跟自己所爱生活在一起很幸福,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他以为自己可以幸福地和一个叫曲咏唱的女子相亲相爱 然而,老天爷安排的这一切,如此令人意外而措手不及。 如海岸边上的礁石,被浪花狠狠地冲击。 一次又一次,一声又一声 礁石无法移动,也无从选择,仿佛只有经受浪花的反复冲击才能变得更加坚定。 “对不起,曾经是瞳瞳伤害了大王但是,瞳瞳真的是逼不得已大王。”笑容悄悄隐去,她眼圈一红,样子楚楚动人。 阁昱轻轻放开她,只觉得喉头干涩。 曾经有怨过,甚至有恨过,最终选择了原谅和放弃,因为如果那是她想要的,他会尊重她、成全她。 可是现在除了理不清的千丝万绪,他也不知道该给她什么。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娇颜,他的声音也柔和起来:“别哭,本王不怪你。” “真的?”瞳瞳用帕子擦了擦快要滚落的泪珠,吸吸鼻子露出一个笑容“哥哥说大王一定不会怪我,我该有信心才是。” “恩。”他轻轻点头,眼中有着感动“要怪也该怪本王,没有明白你的痛苦,让你一个人承担忧伤” “不”一只玉润的小手突然堵住他的唇,眼中泪光晶莹。 她摇摇头:“大王能不责怪我当年伤害你的话,我已经很开心了。如今诅咒已经解除,我终于可以重新回到大王身边了。” 有些事,已经过去了,却永远无法再回头了。 阁昱听到她的话语,面色忍不住僵硬。 咏唱——心头划过她的名字,明媚若阳光的笑脸,胸口仿佛被人重重一击,顿时抽痛得厉害。 咏唱 他才刚刚跟她表白过,虽然她可能没有听到,可是他的心已经许下了诺言。 他该如何告诉她现在生的一切? “大王怎么了?是不是看到瞳瞳回来,不高兴?”瞳瞳皱眉问道,眼中仍然闪耀着盈盈泪光。 阁昱扯唇笑了笑,拍拍她的小手,示意她在旁边的软椅上坐了下来。 短短片刻的接触,他也敏锐地现瞳瞳似乎变了,变得敏感而脆弱,笑容里也藏着让人心疼的飘忽。 三个月的生命 人的生命实在好脆弱,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会生什么事情。 如果明明知道三个月后会生不测,那么活着的时候该做些什么呢? 她身边的人能做些什么呢? 好象有一根软刺哽在喉头,咽不下,吐不出,让他呼吸都觉得难受。 琥珀色的眸光笼罩着她,他现自己笑不出来,眼睛里充满疑问:“你从来没有告诉本王,你是慕千寻的妹妹。” 瞳瞳目中露出一丝哀凄:“瞳瞳不敢欺瞒大王。哥哥虽然很疼我,却很少跟我在一起,而且大王也没有问过,我并不知道大王原来也认识哥哥。” 阁昱也缓缓坐下,二人隔了数步之遥。 这样的距离,让瞳瞳不自觉地紧张起来,悄眼打量阁昱的神色,她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疏落。 她的脸色有点苍白。 阁昱眼神黯然:“当年,你不该欺骗本王的。” 瞳瞳立刻紧张地站起身,手中帕子绞得死紧,薄薄的嘴唇有点颤抖:“大王当我知道自己小时候中的诅咒竟然会危害身边人之时,你知道我的心我不愿意害了大王啊。” 美丽的眼睛一眨,又红了起来。 阁昱心中一软,声音也柔和起来:“本王都知道了,难为你了。其实你可以告诉本王,找本王商量的。” 瞳瞳上前几步,盯着他教以前更加俊挺的面容,在他眼中终于现一丝属于往日的柔情之后,终于忍不住抽泣起来。 女人的泪水是世界上最宝贵的珍珠。 阁昱无奈地在心中重叹一声,带着复杂而充满歉意的怜惜,重新站了起身。 瞳瞳小脸一紧,投入他的怀中。 紧紧抱着,错过了两年,她不想再错过 手指帮她擦过晶莹的泪珠,眼前却陡然浮现出一张璀璨如星的笑脸,她笑眼弯弯像天上的月芽,展现着足以颠倒众生的迷人笑容。 他立刻如触到了烙铁般将手指收回。 “大王”瞳瞳泪眼朦胧,视线模糊地注视着他。 或许,两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可是,像大王这般意志坚定的男人,难道也改变了吗? 如果真的爱了,定是难以忘记。 除非——不爱 阁昱轻抚着她脆弱的肩头:“不要激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随宫女先下去休息休息。” 瞳瞳眨去眼中的泪水,轻轻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入久违了的胸膛。 “大王,你一定是在怪瞳瞳,是吗?” “说了没有。” “那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要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而是看你情绪有点激动,让你先去休息。” “不瞳瞳只想跟大王在一起。”她轻喃地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一切可以又回到从前。 她没有注意到,男人的身躯挺得僵硬而笔直。 阁昱始终浓眉难展,内心在矛盾中不断地挣扎。 “大王” “恩,我会陪着你的。”他的声音像是某种承诺,让她放心地点点头。 今天天气真的很好,屋外阳光明媚,空气清新透明。 枝头小鸟欢快鸣唱,蜜蜂在桂花树上来回忙碌 拥着她的心却 像黑夜一样黯然,像天际坠落的星星,冰冷而没有了边际 点点阳光,点点水光,太阳的光芒也倒映进水中,明亮璀璨得恍若无数闪耀的宝石。 咏唱美丽的唇角高高的扬起,一如她飞扬的心情。 那家伙原来也可以这么温柔,她终于体会要什么是“如水的温柔”了。 眼睛弯弯的,比弯弯的月亮还要皎洁动人。 刚刚与阁昱从后山瀑布回来,她独自在这后花园转转,清风吹拂,花园里的池子里掀起了阵阵涟漪。 有人走过来了。 她回眸一笑,令来人差点屏住了呼吸。 “慕大哥?”咏唱惊喜地从池旁的护栏上跳下来“你不是在跟大王商量事情吗?” 慕千寻一袭白衣,阳光下的他更加俊逸出色。 “我找大王是有事,不过已经谈完了。”他盯着数日未见的小脸,见她明眸粉颊,比之前更多了几分娇艳之色,嘴角逐渐荡开温柔的笑意“幸好和亲那晚生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你。” 那个可怕的夜晚,一片血腥。 血,她只是觉得鲜血淋淋的样子真的很可怕! 咏唱不愿意去回忆,敛起笑道:“怎么没影响呢?虽然老曲从小教导我要处事不惊,冷静以对,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要慌张。可是那夜的刺客实在太可怕,你不知道连花轿的门帘上都是热乎乎的鲜血连左将军也” 原来那夜带给她这么多不堪的回忆。 不忍看她失色的表情,慕千寻温柔地拍拍她,眼中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锐利:“那些刺客真该死!” 从未听过他如此严厉的口吻说话,咏唱抬眼注视着他,眼中恢复平静之色:“好在都已经过去了,我也毫无伤,就当做了一场噩梦。日后若再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也不会那么紧张了。” “没有日后,日后我再也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哪怕连可怕的回忆都不能有。慕千寻眼神一暗,脸色异常地严肃。 咏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知道慕千寻喜欢自己,却未料他会如此为自己紧张,心头一暖,道:“谢谢慕大哥,听说此事是刖夙国暴君所为,大王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慕千寻突然嘴角一动,扬起嘴角:“就怕事情并非表面那么简单。” “慕大哥难道知道什么?” “没有,你没事就好。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不提也罢。”慕千寻盯着她美丽的容颜“和亲之事,大王有没有跟你说,怎么打算?” 咏唱摇摇头,一抹幸福的微笑如鲜花般灿烂,因为她知道那家伙虽然口里没说,但是决计不会再让自己去和亲了。 谁叫他好象喜欢上自己了呢? 如果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再去嫁给别的男人,那他就是世界上最不可理喻的笨蛋加混蛋! 从她的微笑里找到了倪端,慕千寻沉下声,声音听来有几分怪异:“只怕和亲之事,不是大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了!” 咏唱一惊,问:“难道邪君不答应?” “已经诏告天下,四诏子民恐怕也已人尽皆知,你说邪君会答应吗?” “那该怎么办?” 慕千寻认真地注视着她:“咏唱,你不愿意和亲是不是?” “我”她以前答应了,可是现在那个男人对自己这么好,她真的不愿意了,婉转一笑,咏唱解释道:“其实和亲也没什么啦,就看大王怎么安排了。” 她相信阁昱不会再安排什么和亲之事了,她相信他有办法可以解决。 “如果大王依旧让你去呢?”慕千寻盯着她的眼睛。 “那如果他还要让我去和亲,那我就去和吧!”不知道是出于赌气,还是充满自信,她笑着回答他。 “呵呵,如果大王还让你去和亲,与其跟了邪君,还不如跟了我。你觉得如何?”慕千寻脸上也挂起了笑意,半开玩笑道。 这样一个俊美温柔的男人,如果她的心不是一早给了阁昱,他的确是个很不错的选择,可惜啊感情的事最需要讲求缘分。 “谢谢慕大哥,只怕咏唱没那个福份。”咏唱淡淡地笑着,假装听不懂他的话“咏唱一直觉得能配得上慕大哥的女子,该是尘脱俗,像九天仙女一样的女子。” 他曾经对自己表白过,她选择遗忘,就当他突然开了个玩笑;他曾经跟阁昱提出要带自己走,她选择没听到,就当他只是一时冲动。 总之,这样一个优秀出色的男人,斯文而内敛,她不喜欢也不讨厌。 淡水之交,她相信他是君子。 君子,就这样像朋友一样相处着吧。 很多事情,想多了,刻意逃避了,反而更麻烦。 “在我心里,咏唱你就是。” 目光灼热,她觉得局促起来。 “呃突然有点热,咏唱先告辞了。慕大哥下次见。” 盯着飞快离去的水蓝色身影,慕千寻温柔如春风的俊美脸庞逐渐变得冷漠,幽黑的双瞳中透出一种坚定。 一种势在必得的坚定。 他一直强迫自己把握好尺度,不再像初次见面那样唐突了佳人,他谨慎地守以君子之礼,希望能慢慢虏获她的芳心。 每个人生命中都有值得去争取的事情,而曲咏唱则是他愿意费尽一切去得到的 树影晃动,知了在枝干上鸣叫。 远远看到一抹水蓝色身影,丫头连忙迎了上去。 “公主,原来你一个人在这啊。” “你在找我?”懒懒地抬了一下眼,咏唱有点兴致怏怏。本以为可以轻轻松松和慕千寻谈几话,但他最近的目光越来越灼热了,她都有点害怕碰到他了。 心中有了阁昱这个由冰块融化成春水的男人,她已经无法接受他人。 刚刚特意去诏和宫打了个转,在门口饶了几圈最终没有进去。 那家伙还没有好好地跟自己表白呢,才分开不到一会就这样进去找他,多没骨气啊! 索性,她又折了回来,不如忍忍,就等那家伙来找自己吧! 丫头用手指在咏唱面前晃了晃,神秘道:“公主你没事吧?你是不是也看到了那个跟大王在一起的白衣女子了?” 白衣女子? “什么白衣女子?”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到落雪,可是如果是落雪,丫头怎么会不认识呢?那么阁昱身边又有什么白衣女子了? 心弦似被人重重一拨,产生了巨大的震动。 咏唱皱起了眉头,感觉到自己的右眼皮开始抑制不住地跳动起来。 丫头狐疑道:“咦?公主刚刚不是在诏和宫吗?奴婢也去诏和宫找你了,小部落说公主刚刚离开。” 原来小部落看到她踌躇在门口的身影了。 “死丫头,还不说,什么跟大王在一起的白衣女子啊?”咏唱因这个问题莫名地紧张起来。 “适才奴婢去诏和宫,大王正陪一位白衣女子在园子里散步呢。我看那女子比较面生,看穿着打扮也不像是宫中之人,不过大王对她看来倒是蛮温柔的。”丫头将自己看到的如实说出。 大王对她蛮温柔的?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咏唱只觉得心口似被什么抽了一下,突然紧窒住了呼吸。 “你认识她吗?” “奴婢怎么可能认识她啊?看样子应该是大王很重要的人”看着自家公主突然紧绷的神色,丫头才惊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 咏唱默默转身。 据她所知,那个家伙从瞳瞳不见以后,就几乎没有对什么女人摆过温柔脸色,直到最近才开始对自己好瞳瞳? 白衣女子 阳光下,美丽的容颜突然变得有点凝重起来。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57心思 太阳从山的这头升起,又从山的那头落下。 夕阳浑黄,余辉斜映。 园子里,紫色的身影寂寞而孤单。 不过才一天,似已度过了千万年,原来等待的日子这么难熬。 从听到丫头说起那名“白衣女子”时,她几次忍不住冲动想去找他,却几次在要奔出门去之时阻止了自己的脚步。 爱是世界上最奇妙的东西。 爱一个人可以让她变得勇敢,变得像勇士一样什么都不怕。 爱一个人也可以让她变得懦弱,变得惊疑不定患得患失。 可以让阁昱那样的男人变得温柔的白衣女子,除了瞳瞳,她实在想不出其他人。 瞳瞳 可能吗? 是她吗? 不是已经离开了,消失了两年吗? 关于瞳瞳,她曾经私下问过萍妃、柯嬷嬷和小部落等人,旁敲侧击,至少明白一点,以前的阁昱真的对她很好很好她为什么又回来了? 为什么是这个时候? 该死的阁昱,可恶的阁昱为什么一天一夜都没有来找过自己? 这难道不是跟那个白衣女子有关吗? 靠着漆红的长椅,咏唱在回廊边缓缓坐了下去。轻风掀起了她薄薄的衣角,若非那衣角飞扬如丝,否则真让人怀疑她只是一座木雕。 在这夏季的空气里,她手指微凉。 轻轻闭上眼睛,睫毛忽闪不定,如蝴蝶的翅膀 她该去问吗?该装做什么都没有听说,然后跟前几日一样高兴地去诏和宫找他吗?或许,她也可以直接问一问,丫头看到的那个白衣女子究竟是谁? 可是—— 可恶透了! 那个该死的男人竟然真的都没有找她,也没有派小部落传过口信来。明明前几日他们都天天约好时间在一起的,难道她一天没有过去找他,他都不关心了吗? 可恶!可恶!可恶! 骨子里有一股天生的倔强,时间过得越久,她就越是失望,越是失望她就越不愿意主动去找她! 她所有的主动,仿佛都在曾经用尽了,现在她要的是他的主动! 如果他在乎她,他一定会主动来找她 一定会的 嘴里咀嚼着希望和苦涩,复杂的味道让心不由地酸楚起来。 “公主,你今天没有去大王那边,是在跟谁赌气吗?” 如果没有记错,以前在将军府时,公主跟将军赌气就是这副表情。 丫头小心翼翼地问道,有点隐隐不安,不知道公主这“坏”心情是否跟自己昨天提到的“白衣女子”有关。 “没有!”咏唱双颊一鼓,断然回答道。 丫头眨眨眼睛,公主这副表情时,通常代表跟谁在生气。眼眸一转,她立刻明白了为什么,或许,她该去找小部落探探消息,谁叫她是公主的丫头呢! “公主奴婢知道你想去看大王。” 咏唱瞪她一眼,一提到那个竟然一天都不搭理自己的男人,觉得心头怒火直窜。 “奴婢这就前去打探打探,大王今天到底在忙什么。” 当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咏唱抬眼望去,只见一身雪白飘逸的稠衫出现在门口,后面是一个粉色的娇美身影。 是许久不见的落雪与飞扬姐妹。 “公主。” “你们怎么来了?”她站起身面对飞扬,眼露欣喜。 落雪的目光在与咏唱的明眸对上之时,不由自主地暗了暗,浮起淡淡一笑。 飞扬朝咏唱上下看了看:“幸好你什么事都没有,听到你和亲在路上被劫的消息,我们都担心得不得了。” “谢谢你们,我没事。”浅浅地笑,咏唱请她们姐妹坐下。 “我和姐姐来了两次,公主都正好不在。我们就干脆挑这傍晚时分过来。”飞扬仍然掩饰不住真切的关心“公主还要再去和亲吗?” 幽幽一叹,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昨天,很有把握;今天,等得慌,也等掉了不少信心 那个男人,她根本琢磨不透。 落雪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才出声道:“公主,我和飞扬前来,除了看望你,还有事相求。” 飞扬连忙接口:“是啊,我和姐姐有事想请公主帮忙。” “说什么客气话,我们是好姐妹。”虽然有点介怀于上次落雪出现在阁昱寝宫之事,但此刻看到落雪坦诚的双眼,她又觉得以前的事情可以不必计较。 落雪轻叹了口气,注视着咏唱:“公主,你比我们幸运,成为了公主,而我和飞扬我们姐妹近日来想了很多,这宫中生活可能不适合我们,我们想请公主帮忙,请求大王让我们回去花月楼。” 咏唱睁大眼:“你们要回花月楼?” 飞扬点点头:“是啊,王宫虽然生活比较好,也很清闲,但是我们却活得比外面更不自由,而且连个希望都没有” 落雪道:“我和飞扬已经习惯了花月楼的生活。” 想到曾经在花月楼的所见所闻,咏唱不禁面颊一红,她不相信这两姐妹宁愿留在那龙蛇混杂的烟花之地,也不愿意呆在王宫。 落雪瞧见了她的脸色,当下明了地笑了笑:“公主,我和飞扬回花月楼,只是想一有机会就找个好户好人家,呆在这王宫,只怕等到红颜衰老了还是孤独。” 是的,她已经看透了! 那夜勾引大王未遂,事后她心中一直有着惭愧,也有着对自己尊严和清高的受伤 在这个王宫,为了出头,她不得已去耍手段玩心机,到头来除了自己也瞧不起自己,什么都没有得到。 呆得越久,她越明白,大王——不是一般的男人,她不再妄想。 不如,回到自己原本生活的地方,可以选择一个真心愿意疼她的男人 飞扬道:“请公主前去求情,大家都知道,大王真的很重视公主,请公主为我和姐姐去说一说。” 一双美目来回在她姐妹二人身上看了看,咏唱微笑着点点头:“你们只是想找户好人家,何必再回花月楼,我让人去大和城打听一下,再请大王为你们指婚。如此风风光光,还没人敢欺负你们,多好!”飞扬眼睛一亮,吃惊道:“真的可以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答应你们,一会就去找他。” 也好,这样,她也算有个理由去找一下那个男人! 月光宁静地洒进花园,花香轻轻迷漫在夏日的微风里。 一个硕长而孤独的身影,如冰雕,独自站在园中的桂花树下。桂树飘香,飘不进他的心里。 仿若遗世,满心沉痛。 为那个柔弱的白衣女子,为那个明艳的红衣女子,也为自己。 身为一国之君,他可以掌控天下,可以轻易让很多人死,却无法让一个人好好地活 那个诅咒,连施咒之人都无法可解,还有何法? 瞳瞳曾经在心底沉默了两年的名字,曾经每次轻念出来都要满口苦涩的名字,到了今日,依旧令心头苦涩难忍。 双手环臂,他斜斜靠在树下,月亮的光华透过树枝洒落在他脸上,细细密密的阴影,让人看不真切表情。 心底似有一根弦一直在拉扯着他。 他是个君王,也是个男人,他可以拥有后宫无数佳丽,但是在尝过情爱的滋味之后,才现弱水三千,只愿取一瓢。 如果没有那一瓢,纵使再多的美丽容颜,也无法让人觉得塌实和温暖。 如果心灵是残缺破碎的一半,那么一定需要一个细心而有耐心的人来修补它。 咏唱 在他心灵孤寂之时,不依不饶地闯了进来,融化了冻结在心头的冰块,让冰块化成了涓涓细流,如春天一般温暖。 让他残破孤独的心重新滋长出春天的嫩芽,生命也会变得春意盎然。 咏唱 他想她。 一日未见,如隔三秋。 可是,那样一个美好热情的女子,他愿意给她全部幸福和爱意的时候,老天爷手指轻轻一点,立刻在他们之间降下一道屏障。 他怎么能够说得出口 他想给她的是唯一啊! 树影飘动,空气中有树叶摇曳的声音。 月色朦胧,几颗星子落寞地闪动。 淡淡的花香熟悉而迷人,不是桂花,是一种让人情不自禁沉醉的女性幽香。幽幽绕绕,窜入鼻间。 硕长的身躯轻轻一颤,张开了眼睛。 “大王。”幻想中的红衣女子就站在眼前,嘴角带着盈盈浅笑,醉人的眼波在月色下却看不分明。 “咏唱?” 他惊疑地张口,怀疑自己是否思念过度随即嘲讽地扬起了冷薄双唇,一天而已,仅仅一天,他就差点要思念过度。 “大王一日未见,是不是在想念我啊?”咏唱眨去眼中的酸意,装作神态自若的样子望着他。 阁昱站直了身子,夜色中一对琥珀色的眸子格外深幽,他的眼底只能看到她,深深地映着她美丽含笑的容颜。 有一股欲拥她入怀的冲动,想永远守住这种让人心头热的感觉。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有点不自然。 刚刚陪瞳瞳用完晚膳,他安抚她先去休息会,自己就跑到这桂花树下独自寻得平静的片刻了。 咏唱眼眸一挑,心中不由地忿忿起来。 这个男人似乎一点也没有想自己,还开口就问自己怎么来了?难道她一天都没有出现,他一点不关心吗? “咏唱以为大王会想念我,所以来了。”说完,她直直地盯着他。 阁昱头微微一撇,将目光移开,生怕自己一个失控就将她揽在怀中狠狠地吻住。 可是,不行! 瞳瞳说一会就过来找他,万一被她看到 对瞳瞳而言,那绝对是个最大的伤害。 苦涩地闭了闭眼,眼中也有了不易觉察的酸意,他想将一切对瞳瞳说清楚,然而那样做岂不等于将一把刀狠狠地插她的心脏? 他无法做到 他想对咏唱说清楚,咏唱是个乐观而明是非的女子,她该明白的。 薄薄的唇角轻扬了起来,在瞬间决定要告诉她这一切,令他的心口不由自主地轻松了起来。 “你今天都做什么了?”他看她,难道她已经知道瞳瞳的事了?所以没有来找自己? “呵呵,今天咏唱忙着呢。”咏唱笑了笑,想到傍晚落雪、飞扬姐妹二人的请求,决定将她们的事先处理好,再来与这家伙算私帐。 阁昱挑挑眉头,重新看向她,目光中多了份释然的平静。 桂花飘香,香味萦绕在二人周身。 两条一高一矮的身影,咏唱微微仰着头,带着一脸的诚恳,把落雪和飞扬的请求说了出来。 阁昱先是沉眉,说实话,哪有艺伶的终身由他这个王来操心的?不过,忆起曾经一身素白淡雅抚琴的女子,忆起与咏唱一样舞艺精湛的女子,他终于点点头。 然后,咏唱开心地笑了。 他看着她的笑,觉得一切都很值得,这样能让她笑,开心地笑,做这么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夜空,闪耀着星星,像她明亮的眼睛。 明亮的眼睛注视着他英俊不凡的面孔,她的脸色暗了暗。 静默,气氛突然静默了起来,仿佛连风都停止了拂动。 缓缓吸了口气,咏唱闪动着比星辰还要晶亮的眸子:“大王在忙什么?为何也没派人宣咏唱过来?” 孤高的身影一僵,他深深地注视着她,喉头有点干。 “咏唱你”“恩?大王想说什么?”她脊背一挺,点点寒意缓缓窜上。 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他下面说的事将会非常重要,将会带来些什么,改变些什么。是关于瞳瞳的事吗?她来之前丫头已经特意向小部落打探清楚了,那个白衣女子真的是瞳瞳,而他从昨天回来到刚才,都一直陪着那个瞳瞳 她心酸,她嫉妒,她抽痛 她却只能笑,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因为,在大家眼里,都知道大王曾经深爱过的瞳瞳姑娘又回来了,在大家眼里,自己只是个“公主”而已! 一个要被派去北诏和亲未遂的“公主”而已 所以,她有什么资格,什么立场去责问这一切?她能做的、能等的就是这个男人亲自开口对自己说。 从近日二人的相处情况,她几乎认定这个男人真的喜欢上了自己。 他若喜欢自己——就会说出瞳瞳的事。 他若在乎自己——就会问一问自己的感受 可是,她更害怕的是,如果这个男人认为同时拥有两个女人都理所当然的话那么,去他的! 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58相对 夜风又悄然拂动,桂花香满园。 半空中似有萤火虫飞舞,一只仅仅一只,很孤单的样子。它尾巴上的光亮一闪一闪的,很微弱,即使是这样轻柔的夜风,都惟恐要将它脆弱的光芒吹灭了一般。 咏唱仰着小脸,月色下似被迷雾笼罩。 “你应该知道瞳瞳吧?”低沉的声音从他薄薄的双唇中溢出,带着几分难以觉察的苦恼。 她却震住了。 纤柔的身躯忽然一抖,一股冰凉的感觉迅窜入指尖,手指麻了。 勉强扯出一抹笑,她装作不以为意的样子:“传说中的那位瞳瞳姑娘吗?听说大王以前待她如珍宝般呵护” 说到这句,只觉自己喉头酸。 “咏唱” “大王想说什么?咏唱有听说瞳瞳姑娘昨儿个进宫来了。大王今日很忙,大约就是在陪她吧?”咏唱抬起眼,昏暗的夜色将她眼底的震动掩埋。 她误会了! 这是阁昱的第一个感觉,不过,她的话里有酸酸的味道,她是在吃味吗? 深幽的眸中闪过一道欣喜之光,好象这个女人也从来没有亲口告诉自己——她喜欢他。 “大王怎么不说话?”见他沉默,咏唱忍不住再次开口。 她看着他,固执地要听他说。 阁昱紧了紧牙根,若非怕她误会,顾及她的感受,他可以毫无犹豫地将这一切说出来。瞳瞳她的事该告诉咏唱吗? 这三个月的时间,无论出于何种情况,他都决定好好地陪在那个脆弱的生命身边,咏唱能理解吗? 如此情况,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得清? 月光下的踌躇,心口上的矛盾。 双手轻轻搭上她的肩头,肩头很薄削,微微一颤。 “咏唱,你相信我吗?”声音里包含着她不了解的沉痛。 她注视着他,没有开口。过了一会,她轻声问:“大王需要我信任你吗?” 那样明亮的双眼,像两盏温暖的灯光,似乎可以照亮他的生命。 于是,他用力地点了一下头,眼神如黑暗中的亮光,手一使劲将她带入怀中。 闭上眼睛,闻着她秀的清香。 “只要你相信我就好”手指爱怜地抚着她泛着微凉的丝,语音低沉“瞳瞳她需要我的照顾,我必须照顾她!” 说不出什么感觉,咏唱静静地伏在他的怀中。温暖的气息,宽大的怀抱瞳瞳是他曾经的恋人,如今又回来了,他们还会如从前一样吗? 照顾? 必须照顾?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君王可以三宫六院,他对自己说这些,是要笼络自己的心,还是真的在乎自己呢? 在乎自己又在乎其他女人 睫毛轻轻地抖动,她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推开他。 “大王喜欢咏唱吗?”她继续昨日在瀑布之下未问完的问题,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深邃的英俊脸庞,出色的五官在月色中格外坚毅。 阁昱叹息一声,他的手指很轻柔,留恋在她脸颊娇嫩的皮肤上,柔和得仿佛月明星稀临风的水波,指尖冰冷,但指腹带有滚烫的热度! “喜欢。” 心口被什么东西敲动了一下。 若是昨日,她能够清楚地听到这句回答,一定会欣喜若狂,说不定激动地给他一个热吻。 可是今夜再听,心头已不是那般滋味,仿佛一碗变冷了的粥,喝起来有点变味。 她再问:“那大王也喜欢瞳瞳,对吗?” 沉默。 过了一会,他沉默地点点头。 曾经爱过,怎么可能轻易淡忘?即使淡忘,再回过头现她那么温柔善良,在背后竟然默默地承受和付出那么多 除了喜欢,还有说不出的感动和怜惜 他不是无情之人,可是,就因为不是无情,他才真的很矛盾 在爱情的领域里,他知道只有唯一,才是真正的幸福。 咏唱和瞳瞳,他想付出唯一的感情给予她们其中一个,可是,现实却已经走到这一步,他在这一刻无法做任何取舍。 除了自私,他还能做什么? 咏唱淡淡地勾起唇角,笑容娇媚而带着讽刺:“大王果然是大王,能被大王喜欢,真是咏唱的荣幸啊!”“咏唱。”听到她话里的尖锐,他皱起眉头叫她。 “呵,大王,其实大王喜欢再多的女人,也没有人会说什么。现在后宫这么冷清,大家还觉得大王不正常呢。”咏唱盯着他丝毫不惧地说着,脸上的笑容越感觉冷。 看她的模样,阁昱修长的眉毛几欲纠结在一起:“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咏唱是说,大王是一国之君,想喜欢谁就可以喜欢谁,想喜欢多少人就喜欢多少人。是咏唱不该多嘴,问这么多。”说完,她咬着自己的下唇,带笑的眼角有点僵硬。 她是个烈性的女子。 她可以冷静地接受很多变故,但是对于爱情她却无法冷静。 因为爱了,在乎了,便难以冷静了! 阁昱这个男人,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了解他。 冷硬如冰块,顽固如大理石。 在她眼里,他为了统一四诏可以布很多局,甚至可以牺牲很多人,她以为他是冷漠无情的。后来,听说他与瞳瞳的故事之后,她觉得这个男人并不如外表那般冷漠,她主动靠近他甚至勾引他,只因为她喜欢他,想争取让他也喜欢自己。 一个人要争取到什么,通常会付出很多代价。 他占有了她的身子之后,依然冷酷地让自己去和亲,她怨他恨他,却还是喜欢他。 和亲遇袭之后,他亲自到树林里找她,她看到了隐藏在琥珀色瞳眸深处的感情,她欣喜,她可以抛却一切又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回宫后,他们很幸福,虽然爱的话语没有说出口,虽然身子不若以前那般亲密接触,可是他们的心却似前所未有的贴近。 然而,今天,他曾经爱过的女人又出现了,他依然喜欢她 他可以同时喜欢两个女人 那自己呢? 自己甘愿做其中的一个吗? 酸涩,苦闷,压抑,烦躁! 她冲想动地扑过去掐着他脖子说——“你以为你是王,就可以想喜欢谁就喜欢谁了么?你以为本小姐没有感觉,只会可怜巴巴地等着你施舍一点点感情么?” 但,她什么都没有说。 今日的曲咏唱,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和打击,一次又一次不以为意地站了起来,她逐渐学会了内敛和隐藏。 问了该问的,知道了想知道的,其他她可以不知道。 “瞳瞳姑娘来找大王,就是为了跟大王永远在一起,对么?”这是她最想知道的。 一个女人若爱上了一个男人,自然想“永远”跟他在一起,瞳瞳回来了,定然也是这么想的吧! 唇边勾出自嘲的苦笑,阁昱凝视她。终于,轻轻抬起手,他的指尖冰凉,有点颤抖,他轻轻拭上她的脸颊,温热的肌肤,似火般灼烫了他冰凉的指尖。 他无法否认。 瞳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只剩三个月,三个月之后她将化为一缕香魂“永远”——听起来好漫长好遥远,其实只是三个月而已。 面前的容颜也是如此令人心疼,心口的怜惜再次涌上,他无法亲口说出瞳瞳的事情,但是他希望面前之人能相信自己。 等不到他的回答,咏唱突然推开他。 身子飞快地闪过几步,与他保持距离,清冷的空气夹杂在他们之间。 “咏唱!”指间一空,他无奈地喊她,隐含着命令。 “瞳瞳姑娘知道大王同时也对一个叫曲咏唱的姑娘说‘喜欢’吗?”她定眼看他。 该死! 以前的瞳瞳,自然知道他后宫有不少女子,后来,他为了她,遣散了后宫。 现在的瞳瞳,就算他心中只有一个曲咏唱,他也不能告诉她。 在那样双柔情似水,善良无辜的瞳眸里,他不愿意自己残忍地带给她任何一丝伤害。 感情上,他欠了瞳瞳。 难道,现实里,还要去伤害她吗? 痛苦地握起了手指,阁昱抿紧了薄唇,这一日一夜,他的心经受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煎熬,接下来的三个月里,他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守护那个曾经为他默默奉献的女人。 “大王恐怕还要陪瞳瞳姑娘吧,咏唱不打扰了。”原来,亲眼看到他默认这一切,她的心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疼。 她明白了。 这个男人不介意告诉自己真相,不介意看自己伤心,却在死死地保护着瞳瞳是因为失去后再得到就会更加珍惜吗? 自嘲地撇过一抹笑,她挪开步子,真的需要一个清净的时间来整理自己的心绪。 一只大手却比她更快,在她转身之际用力一拖,她无可逃避地落入炙热的怀抱。 他固执而霸道地紧箍着她。 冷凝的脸上隐含着怒气,是的!他生气,他不明白女人!他明明已经小心翼翼地要保护她们,不愿意让她们任何一个受到伤害,愿意给她们两个幸福,为何这个女人还要闹脾气一般,不听他说完。 “大王请放开!”她的声音陡然冷却了下来。 相爱的人之间很微妙,很奇妙。 有时候导火线往往只是一句话,一个表情甚至一个眼神。 总之,咏唱现在心头似有一把火,又似有一块冰,火了,也冷了! 眼神暗沉,他嘴唇抿得很紧,神态倔强而冷酷,就像不顾一切的脆弱的孩子。 然后,他吻住了她。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59沉忧 相爱的人之间很微妙,很奇妙。 有时候导火线往往只是一句话,一个表情甚至一个眼神。 总之,咏唱现在心头似有一把火,又似有一块冰,火了,也冷了! 眼神暗沉,他嘴唇抿得很紧,神态倔强而冷酷,就像不顾一切的脆弱的孩子。 然后,他吻住了她。 薄唇奇异地综合了炙热和冰凉,霸道而温柔地吻着她。 密密实实,不容她抗拒。 在意识到自己被这男人箍在怀中肆意吮吻之时,她开始反抗。挥舞着小拳,一拳又一拳落在他的肩膀上,肩头厚实而坚硬,她的拳头完全无济于事。 她喘息着,他却灵活地将舌尖窜了进去。 固执地缠绕上她的,非要让她妥协,让她屈服 “放开我” “不放!” “混蛋” “也不放!” 一只大手箍她入怀,如钢铁般坚定有力似要揉她和自己为一体,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辗转地吻她。 美好的滋味让他欲罢不能,之前担心被人看到的顾虑被抛到九天云外。 他的眼中只有她,心里只有她。 不愿意看她生气,更不愿意看她从自己眼前离开 渐渐地,两个人气息有些不稳,体内突生出一股异样的情愫,他们同时为之一震,知道那如关兕之兽般要涌出的情潮代表着什么。 “相信我!”他喘着粗气将脸埋在她的颈窝,怕自己忍不住失控。 “相信你什么?”她深呼吸,努力平静地问,相信他喜欢她吗?知道他也喜欢别人之后,她只觉得自己很可怜。 可怜的女人,要跟别人分享共同的爱,可怜的女人自己无法拥有一份完整的爱 “咏唱我喜欢你。”他声音嘎哑“不要跟我任性!” “呵你是王,谁敢跟你任性。”淡淡的苦涩在唇角蔓延,化成唇边一朵楚楚动人的笑花,咏唱垂下眼,她不想自己多想,也想像昨天之前那样回抱他,可是她能够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表情是那么冰冷僵硬。 “瞳瞳的事我有时间再跟你说。”阁昱捧起她的脸,注视着她美丽的眼睛,想让她看清自己眼中的感情。 对于瞳瞳的事情,他思绪复杂,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如果告诉咏唱,是否会将咏唱也一同带入了这场悲哀之中?然后,落在瞳瞳身上的目光又多了一份怜悯和同情? 他的眼变得比夜空更加深沉,隐含着深深的矛盾和苦痛。 她将目光瞥向一旁,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阴暗的树影在月光下摇曳,她竟然觉得有点冷。 拱门旁边有轻柔的声音传来:“小部落大人,大王呢?” 抱着她的男人身躯立刻变得挺直,带着温热的手指也慢慢放开她。 他按着她的肩头,认真道:“曲咏唱,别忘记本王说过的话。”然后,他深深地再看了她一眼,放开了她。 高大的背影离去,留给她的印象仍是冷硬,不屑于多解释一句什么。 桂花树下只剩下一抹纤细的影子。 月色被一朵乌云遮住,她的身影格外孤独。 他走了,在瞳瞳踏进园子之前,他的背景消失在拱门外。 “大王,原来你在这啊!”白色的衣裳,乌黑的长,瞳瞳的声音听起来轻柔而甜美,只是惊鸿一瞥,她已经感觉到那是个柔弱而可爱的姑娘。 眨眨眼睛,心口似被人揪扯着一般疼痛。 为什么有点东西以前没有得到反而不觉得痛,现在一切仍然近在眼前,但又感觉遥远得好像已经逐渐逝去了。 如果她不拥有那么骄傲的自尊,是否可以稍微放下一点,后退一步,只管享受现在他对自己的好呢? 夜里,不知道怎么下起了小雨。 雨丝斜风,不像是夏天,倒似春天一般细细绵绵。 诏和宫中,长长的走廊悬挂着大红的宫灯,宫灯在风中轻轻摇晃,灯火也忽明忽暗。 草丛里很安静,闻不见虫子的低鸣。 整个夜,都很安静,全世界仿佛只能听到溪溪沙沙的小雨声。 大王的寝宫之中,昏黄的灯烛之下,有一张秀丽的容颜。她面容白皙,嘴角带着盈盈笑意,温柔而动人。 阁昱靠窗而立,背负着双手,眼睛注视着窗帘半掩的户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瞳瞳起身,来到他身后:“大王有心事?是不是瞳瞳” 他突然转身,轻握着她的小手,摇头道:“不是,别乱想。” 瞳瞳张着一双美丽的眸子,眸子里有着不确定和担忧:“如果大王真是因为瞳瞳” “傻瓜,我说了不是。”她眼中的脆弱让他心疼,怜惜地轻叹一声,大手安抚地拍了拍她。 掌心温热,传递着一种说不出的暖意。 瞳瞳小脸一红,在灯光下看不真切。他宠溺的语气一如从前,仿佛一切都没有变,为何心中还是如此不安,有种害怕失去的恐慌呢? 轻轻投入他的怀中,小脸依在结实的胸膛上,好象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安全。 阁昱怔了一下,伸出双臂缓缓环住她,温柔的大手轻拍着她的小手,似要给她力量和关爱。 她看不到,他深幽的瞳孔里流露着怎样一种沉痛和忧伤 阁昱轻轻拥着她,不敢多用一分力,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器。 怀中女子自再次回来后,小脸上时常不自觉地闪过担忧,也少了一份淡然和自信,比起两年前,此刻的她柔弱像一朵随时可能被风雨打落的小花。 “大王可记得我们相遇的情景?”她缓缓地诉说,陷入回忆“当时我正被一帮恶人追呢,幸好大王救了我” “恩。你明明自己柔弱得需要人保护,还不自量力地去救别人。”他也忆起初见她的情景,语气里却有着怀念和欣赏。 每个人的生命中第一次动情的时刻,总是最令人难忘,也足以令一生回味。 曾经的心悸与美好的憧憬,就像一坛醇香的美酒,没有人会后悔那样美丽的初恋。 瞳瞳轻笑:“那位姑娘那么小,怎么能被恶人糟蹋呢?不过幸好你来了,否则恐怕连我也” 他记得当时危险的情景,手臂紧了紧,下颌也绷紧了开来。 “以后做事情要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否则不但帮不了别人,反而害了自己。”那次正好逢他出宫办事,救了她,后来两人在宫外相处了一段时日,第一次为一个女人的温柔和勇敢而动心。 再后来,他带她回了王宫 “呵呵,谢谢大王教诲。”她甜甜地笑着,因为他关心的话语觉得温馨,突然,她抬起脸,认真地看着他“大王” “怎么了?”看她脸颊不知什么时候飞上了两朵红云,心弦微微一震,隐隐有种预感。 “让瞳瞳今天晚上陪你吧。”说完,她娇羞地垂下了眼。 以前,他关爱她、宠溺她,也常常会亲吻她,虽然从未多越过一步雷池,但她知道那是因为他一直很尊重自己。 可是,她也知道,相爱的男女间可能会生些亲密到让人脸红的事情,如果对象是大王,她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 再次回到他的身边,她敏感地觉了一点点不同,大王一样关爱她、宠溺她,可是除了温柔地抱抱她,却感觉不到情人间的亲昵。 他还在责怪自己当年离去时说过的话吗? 如果 如果献出自己能得到一种满足和塌实,那么她愿意今天晚上就成为他的人。 阁昱闪了闪眸子,满心复杂。瞳瞳在说什么他很清楚,两年前,他一心只爱着她好几次也差点隐忍不住要了她,最终因为尊重她而克制住了自己。 今天,她这样娇羞地主动提出,该是鼓了多大的勇气,他也可以看懂她心中的忐忑。 可是 他的心,除了怜惜和疼爱,竟然没有一丝欲望。 突然想到了一张明艳的脸庞,眼波流转带着勾人的魅力,当她红唇轻启,他就有一种渴望像吻上去,当她扬唇一笑唤他的名字,他就恨不得将她揉进怀中 “大王?”瞳瞳轻摇着他的手臂,眼中透露着迷惘和不安。 “恩。时候不早了,你该早点回去休息了。”他悄悄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以至于不要伤害她的自尊。 盈盈眼眸瞬间一暗,隐有泪光泛动。 “大王是在嫌弃瞳瞳吗?”眨眨眼睛,她抬头注视着他,想从他脸上看到曾经的在乎。 “傻瓜,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尤其知道你为我默默承受了那么多之后”他带着满心的感动,轻抚着她眉间的褶皱。 她却闭上了眼睛,乌黑的睫毛不住地颤抖。 “那就吻我。”似鼓足了勇气,她期待他的亲吻。 多么期望还能被这双温柔有力的手臂紧紧环住,多么期望还能被这双温柔灼热的薄唇深深吻住 她想要抓住的,只是曾经的一切感觉而已。 娇躯在他怀中颤抖着,如细雨中娇嫩脆弱的小花。 低下眼,盯着她略为苍白的粉色唇瓣,心中一阵酸楚。时光已转,芳菲已过,他们真能找回以前的感觉吗? 迟疑了片刻,在她眼角一颗晶莹的泪珠即将滚落之击,他将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唇瓣微凉,他静静地贴着她的 无限珍重,无限怜爱 她突然搂着他的脖子,热烫的泪珠滚滚而下 屋子里很安静,窗外的雨丝还在继续斜飞,在宫灯的映射下丝丝渺渺,迷迷离离。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60情局 茂密的枝叶,透不过阳光,但是今天是个阴天,天空除了浓云一片,不见半点金光。 昨夜的小雨带来了满地的潮湿,树叶被洗去了一身的尘埃,在白日里犹如新生了一般。 而蝉没有叫声,树上的人也了无生趣了一般。 咏唱静静地半躺在树杈上,双脚交叠搁在另一条树枝上,眼睛定定地落在一个点上。 几条交叉的树枝下面真的挂起了一张大网,网用细细的牛筋绳编织而成,既不粗俗又算结实。 这一张网,真的要将她网住了么 几日来,她没有踏进诏和宫一步,想冷静,想暂时关闭自己的一切知觉。 慕千寻来找过她几次,比起以前越温柔,有时候噙着一抹她看不懂的微笑,令她迷惘而疑惑。 不过,心全被一个叫阁昱的男人充满着,她没有心思去捕捉慕千寻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在爱与骄傲的自尊中挣扎,反复地询问自己——真的可以接受他同时拥有别的女人吗? 如果有原因,为什么他不能坦然而直接地告诉她? 他说——他喜欢她,仔细想来却是她在问,他在答。 喜欢与爱的定义是什么?喜欢是否代表可以喜欢很多?而爱却只是代表唯一。 唯一! 他是她的唯一,而她不是他的唯一。 所以,她爱他,他却不爱她 “可恶的家伙,可恶的混蛋,自以为是的家伙!”她在对着大树差点怨愤地喊出声来。 “公主。”丫头惊吓了一大跳,仰头看着她“公主,大王又派人来了。” “又来干什么?说了本公主心情不好,不想去。”咏唱收入怒气闭上了眼睛,无力地回答。 “可是这次来的是”丫头看看身边的小部落,无奈地叹出声。大王已经派人来过好几次了,让公主去诏和宫一起用膳,公主一次都没有答应。看来这次,大王和公主之间真的生大问题了。 小部落拍拍丫头的手,仰头道:“参见公主。” 咏唱这才睁开眼睛:“连你也来了?” “大王担心公主,所以让属下过来探望。” “他既然担心,为何自己不来?”咏唱坐起身来,淡紫的衣裳上沾染了不少树枝上的污迹。 小部落拱手道:“大王这几日繁忙,请公主体谅。” 若非清楚大王与公主之间日益展的情愫,他也不必如此诚心地恳请咏唱。 “忙着陪那位瞳瞳姑娘吗?”咏唱睨视着他。 小部落怔了怔,他当然早已经看出主子之间的问题所在,可惜身为臣子,他也无能为力,只希望大王能够少一点烦忧。 “公主有所不知,自和亲那日公主遇袭之后,大王一直在查寻幕后主使。边关战事连连不断,蒙舍与刖夙两国几番冲突,大王为国事已经日夜操劳加上瞳瞳姑娘才刚刚回来,大王可能暂时无法分身但是大王也有牵挂公主,请公主多多体谅。” 咏唱一个使劲,从树干跃下。 听到他如此繁忙,心头不禁为之担心,可是他除了忙国事,其余的时间都给了瞳瞳,这怎能不让人心酸? 她点点头:“谢谢小部落大人。大王的繁忙,我自然体谅,也很关心。但是我和大王之间的事情还请你回去禀告,说公主最近想静静心。” 小部落皱起了眉头:“大王说,他一有空就会来看你的。” “知道了。”咏唱露出淡淡笑容,不若从前明媚,低头瞧见地上一朵被踩在地面的小花,弯身拾起。 花瓣已经凋残,捏在指间,了无生机。 她低低叹了口气,回身走向阁楼。 身后,丫头扯住小部落的衣角:“都说了公主心情不好了大王是不是真的很爱那个瞳瞳姑娘?” 小部落眉头皱得更紧:“我只知道大王从前很爱瞳瞳姑娘。” “那现在呢?” “现在我也不知道。大王有大王的思量。” “唉大王要多少女子都可以。只是公主好象对大王也” “主子的事情,尤其是情感之事,我们不要插手!” “喔” 诺大的殿堂中,站立着数名官员,气氛有点凝重。 主要是坐在高高王椅之上的男人一脸紧绷,眼中看不到一丝笑容。 刚刚大家一起商议完边关战事,根据掌握的几条线索,初八和亲之日偷袭公主的事似乎不是刖夙国所策划,因为刖夙国君主殇烈也在当夜遭遇刺客受了重伤 事情比想象中的更加复杂迷离。 适才信兵送来帖子,刖夙国将在本月三十日册立“国妃”盛邀阁王前行。 按照四诏之间百余年来的惯例,该国王室若有盛事举办,都将诚邀其他三诏君主到场,以示尊重与促进和平建交。 一臣上前一步道:“大王,离三十日不过还有几日,暴君突然册封国妃,其中会不会有玄机?” 深沉的眸子半眯,透出敏锐之光。 殇烈重伤刚愈,又忙着操办封妃国宴,看来的确没什么精力策划阴谋和应付边关战事。 不过,四位年轻的诏王之间,他倒是第一个册封国妃的。从未听过他身边有什么特别的女子,好端端地决定这么一件大事,实在让人无法不怀疑。 另一臣子道:“依臣之见,大王也可以不去参加,毕竟上次和亲之日我国将士已受创,还是谨慎行事为妙。” 阁昱点点头:“关于此事,本王自有主张。” 此事不是让阁昱最烦忧的,搁在心头如芒刺的事情是——今日还收到北诏邪君的书信回复,信中称坚持要继续和亲联谊,以促两国修好。 理由是咏唱公主要嫁于北诏之事,已经天下人皆知。 和亲遇袭一事已经让两国均蒙受了颜面与损失,绝对不能让天下百姓嘲笑二国,且君王间谈妥的协议岂可言而无信? 阁昱看到信时非常意外,他真没料到随性如楚弈也会有如此坚持的时候。 他自然知道身为君主,亲口允诺之事不可出尔反尔,可是 该死! 王椅上的人一脸铁青,脸色难看得让人不敢直视。大手抓紧了两边的扶把,薄唇冷冷地抿着。 如果和亲的对象不是咏唱,他会毫不犹豫地答应邪君! 如果 一想到是咏唱,他的心就像要被人割掉一样疼痛。 “众卿对于公主和亲之事,有何看法?”他目光如炬,一一扫过他们。 殿下的群臣又开始纷纷议论,他们哪里知道大王的心思,一致主张再挑良辰吉日将咏唱公主送去北诏。 此举是大王早已定下的事,利国利民,就算有再大阻碍,也该继续完成! “是啊,大王,臣等一致认为,公主和亲之事势不可免,请大王早日挑选吉日,完成与北诏的婚事。” 王椅之上的男人突然重重一拍扶把,陡然站起身来。 一脸阴鸷,如利刀般刮过他们的脸庞。 然后,只见他们的大王一脸怒气拂袖而去,剩下一群臣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得其解。 娇小的身影火奔进园子,三步并做两步跨上阁楼。 丫头气喘吁吁地推开门。 咏唱柳眉轻拢,看着一头热汗的丫头,薄斥道:“着火了?怎么这般模样?” “哎呀公主是你的事。”丫头大喘了一口气“适才听说那个公主还是要被派去和亲” “什么?你说什么?”咏唱豁然起身,不可置信地盯着丫头因急切而红扑扑的脸蛋。 “公主还是得去北诏和亲。”丫头拍拍胸脯,顺了口气。 夏风从门口吹进,她站在那里,耳边是静谧的风声,脑中呈现一片空白,只抓住了一句话——她还是要去和亲。 “公主”丫头抓抓咏唱的袖口,为她陡变的脸色担忧起来“或许事情不是我们想像的那样” 颓然坐下,她僵直着身子,过了一会抬头问:“是小部落告诉你的吧?” 丫头张着眼睛点点头,她的消息一般都是从小部落那听来的。 咏唱握紧了自己的襟口,一阵来自腊月的寒风瞬间将她的身子吹得全身冰凉。 既然是小部落说的,那大抵是真的了。 那个男人仍然要让自己去和亲?是为了什么为了瞳瞳吧 “咏唱,我要你相信我” 呆呆地,这个消息像暴雷一样击中了她。 他的话回荡在耳边,他要自己相信他,只要她相信他! 相信他什么?相信他的安排?带着对他的相信去和亲?这一次和亲绝对不会有失误? 他这几日连着派人说要见她,就是要跟她商量和亲之事?不,他是王,他只要下一道命令即可。 一朵若有若无的笑花在脸上绽开,带着自嘲。她终究是太过自信,终究没有学会吸取教训 丫头皱起眉头,一脸后悔,早知道就不告诉公主了。可是听小部落那样一说,她就激动啊,马上跑来跟公主报告,毕竟这是件大事。 “丫头,我没事。你先下去吧。”沉默了一会,感觉心跳慢慢地回到原本的位置,她轻笑着对丫头说道。 咏唱决定去找他。 不过几日,诏和宫变得让人有点陌生。 这里花香弥漫,宫女们穿梭在宽宽的走廊上,她们脸上含笑,手中抱着各种盛开着娇艳鲜花的花盆。 园子里,正有一名女子立在中央,她优雅地抬着素手,指示着宫女们摆放花盆的位置。 白色的衣裳,乌黑的长。 咏唱望着那抹倩影,在长廊那头悄悄地停住了脚步。 “公主。” “公主” 路过身边的宫女们匆匆跟她请安一声,又抱着花盆匆匆而过。 她恍若未闻,视线里,又多出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的身形修长挺拔,黑色的袍子让他看起来冷漠而内敛,偏偏那张刚毅的脸上泛着温柔的笑意。 微笑在阳光下变得刺眼。 静静地站立着,那两人的身影并立在一起,女的娇弱男的温柔,她眼睛突然变得热起来。 纤细的十指紧紧握着,平日明亮闪动的双眸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还要过去问吗? 脚似被人定住,半晌无法前行一步。 一只大手轻轻拍上她的肩头,她回头一看,只见慕千寻温柔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飞快闪去眼底的忧伤,她扬唇一笑:“慕大哥怎么也来了?” 慕千寻淡淡地笑着,眼睛朝园子里看去,一盆盆鲜花竞相绽放,站在鲜花之后的白衣女子笑得甜蜜。他的眼中也逐渐注满了温暖与爱怜,看到瞳瞳这般开心,他轻轻执起咏唱的小手:“我正好去看看瞳瞳。” 咏唱诧异于他眼中的怜爱,听他如此自然亲切地称呼瞳瞳,突生一种奇怪的感觉。 “瞳瞳?” 收回自己的小手,她的笑容有点飘忽。 “哥哥也来了。”白色的身影朝这边奔过来,她步伐轻盈满脸笑容,纯真可爱的模样只想让人好好呵护。 哥哥 咏唱这才完全看清楚,粉红的双唇僵硬了一下,原来——瞳瞳是慕千寻的妹妹。这个事实真让人吃惊。 不过,自己和他在一起,虽然有天南地北地闲聊,却从来没有问过他的私事,现在想来,年轻俊美又富有一身才气的慕千寻真的很神秘。 慕千寻侧头看了看她,解释道:“我的妹妹慕千浓,也叫做瞳瞳,你上次已经见过了。” 迟疑了一下,盯着开心奔来的身影,咏唱点头道:“原来她是你妹妹”内心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哥哥,你来得正好。大王今天特意让人搬来了好多夏季盛开的花儿,都是珍贵的品种呢。”瞳瞳在他们面前停住了脚步,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耀着喜悦的光芒。 慕千寻微笑着点点头,好久好久没有看到她这样开心过了。 这两年,瞳瞳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平日无事就打理一下水榭,逐渐和花草交上了朋友。阁昱能让人找来这么多希奇珍贵的鲜花,倒也费了一番心思。 他抬眼,感激的目光与高大的黑衣男人对视。 “千寻见过大王。” 阁昱微微颌,复杂莫名的目光落在他身边的红衣女子身上。 “这位就是咏唱公主吗?”瞳瞳张大眼睛,好奇地问道“是不是上次跟哥哥一起回水榭的那位?” 咏唱眨眨眼保持着唇角的微笑,先朝阁昱盈盈一施礼,再定睛朝瞳瞳看去。 一张白皙秀气的小脸,五官很柔美,一看就是温柔单纯的女子。薄薄的嘴唇,小巧的鼻梁,眼睛里散着柔和的光芒,此刻正亮晶晶地仿佛两颗明亮的星星。 忍不住悄悄轻叹一声,咏唱现自己无法讨厌这样的女孩子,她看起来就是一颗纯净的露珠,让人忍不住呵护在掌心,生怕阳光的灼热将她蒸。 半透明的皮肤在阳光下有点苍白,惟有闪亮的眸子兴奋而有神。 “咏唱公主比我上次看到你时更美丽,怪不得哥哥常夸你,连大王也常跟我提到你。”瞳瞳带着甜甜的笑容,忍不住朝咏唱多看了几眼。 谁都能听出,她的这番言语是自真心的夸赞。 然而,立在两旁一黑一白的两个男人却不约而同的面色一紧,心思各异。 咏唱回以柔柔一笑,对着这张纯美秀丽的脸庞道:“瞳瞳姑娘过奖了,瞳瞳姑娘才是秀美动人,大王和慕大哥都如此疼爱你。” 两个男人心中又是一动。 他们的视线都落在她的身上。 她笑得很美,笑容里有着与阳光一样灿烂的光芒。 如果瞳瞳是清晨缓缓盛开的小花,那咏唱必定就是璀璨怒放的牡丹,雍容而大气。 明艳的五官妩媚动人,自骨子里透着一抹生机,很难想象她前一刻还那么落寞。 阁昱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几日未见她,思念顷刻而出。 她笑得灿烂,如花般娇艳的脸庞上看不出一丝责怪与异常。 她难道没暗暗责怪自己吗? 一直想介绍瞳瞳与她认识,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她有关瞳瞳的事情,他想她们是可以做朋友的。 在他眼里,曲咏唱是个热情而乐观的女子,她一定可以体谅和包容自己的做法 可是,明明几日没见,怎么在她的眼中看不到想念? 甚至连一点异常的反应都没有? 心口收紧,阁昱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失落。 慕千寻站在咏唱的身后,一脸温柔地注视着她。 嫉妒与怒火并生,他恨不得一掌将她身边的男人打开,无论对方是多么有才能的人,他都不稀罕了! 冷冷眯着眼,眼底幽黑,冷冷地打量站在咏唱身后的白衣男人。 “呵呵今天我真开心。”璀璨的眸子像天空最耀眼的星子,咏唱凝视着瞳瞳说这话时的笑容,羡慕和忧伤同时浮上心头。 阁昱蓦然抖动了一下身子,深邃的琥珀色瞳孔中闪过自责。 该死,他怎么差点忘了,身边还有一朵脆弱的小花?这三个月里,除了国家,再也没有什么比得上呵护这朵小花重要了。 人的生命如此脆弱,如果在生命流逝的最后时光,都不能让她灿烂绽放,闪耀出自己的光辉,岂不是很悲哀吗? 微微僵硬的手指抚上雪白的肩头,他扯唇笑得温柔:“只要瞳瞳你觉得开心就好。” 他没看到,笑容晶莹的咏唱粉嫩的红唇刹时血色尽失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61舍弃 外面鸟语花香,阳光明媚,空气清新透明。 咏唱独立坐在阁楼之上。 “只要瞳瞳你开心就好!”这句话似魔音一般缠绕在耳边,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摆脱。 两个女人同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眼中似乎只有另外一个女子,而自己,好象什么都不是,仅仅是多余的一般。 美丽明朗的笑容后面其实是满心的苦涩,他可有留意到? 从来未曾羡慕过谁,她却由衷地羡慕瞳瞳,有一个那样温柔疼爱她的哥哥,还有一个真心关爱她的男人。 直到听得慕千寻在席间再次谈起蒙舍与北诏和亲之事,那一刹那,她做了个决定。 与其在这里看着阁昱和瞳瞳之间的甜蜜,弄得自己黯然神伤,倒不如潇洒地离去,离开代表着新的开始,新的希望。 她决定——继续和亲的选择。 夜间,不知不觉走到“百艺苑”看到落雪、飞扬,不由突生感慨,这两姐妹至少清楚地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可以勇敢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自己呢? 在经历那么多努力之后,得到的只是一个迷糊的答案而已 爱一个人,真的必须要经历痛吗? 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爱上了不该爱上的人,竟然连生命都变得沉重踌躇。 飞扬开心地抓着她的手:“公主,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帮到我们的。如果是大王亲自为我们指婚,那真是太幸福的事情了。” 落雪也真诚地道谢,一双美丽的眼眸中浮出憧憬之色。 咏唱静静地对她们微笑。 她们很快就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了,而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好象得到了很多,其实内心比好多人都要孤单,因为所有得到的,都不是她最想要的。 一个人要求越高,希望越大,往往得到的失落也越多。 她只希望得到一份完整的爱而已,可惜,这个希望所托付的是一个君王 轻轻叹息着,咏唱独自走在回诏华宫的小径上。 曲咏唱,振作啊! 如果你离开了这里,说不定很快就可以忘记他,很快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想想那邪君楚弈,真的是个很不错的男人,没有爱,至少可以做一对志气相投的朋友。 如此看开点,生活中何处不是阳光? “咏唱公主?”有个声音唤住了她。 驻住脚步回头一看,是多日未见的萍妃。略一施礼,二人随意寒暄了一番,便并肩信步在挂花飘香的园子里。 已是月底,月如细眉,几乎毫无光华。 夏夜宁静,外面徐风习习,对坐在园子正中的八角亭中,侍女随即摆上了精美的茶点,她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起来。 “初八和亲之事,公主受惊了。”萍妃的话语里透露着真诚的关心。 咏唱感激地笑了笑:“情况是有些骇人,所幸一切都过去了,咏唱也没有受伤。” 萍妃又安慰了几句,将话题转开:“听说瞳瞳姑娘又回到大王身边了,公主可有去探望过?” 咏唱轻抿了一口茶,手指微晃了一下:“娘娘没有过去诏和宫看看吗?” 萍妃皱起眉:“公主有所不知,当年大王撤除了整个后宫的妃子,我却选择继续留下王宫,头衔虽然还在,实则现在的我什么都算不上。大王念于旧恩,让我仍然着妃子的生活,但是按宫规我是没有资格自行过去诏和宫的。” 这番话着实让咏唱感到意外,她一直觉得萍妃气质高雅,至少还是个正式的娘娘。 “这毕竟是王宫,一切得按规矩办事。在下人眼里,我是个高贵的娘娘,但没有大王的召唤,我还是不便轻易去见大王。” 咏唱怔怔地放下杯子,忆起自己数度自由进出诏和宫,阁昱似乎都没有说什么,她真没料到,在其他人眼中,诏和宫竟是个如此神圣威严之地。 如今瞳瞳竟住在那里面,这背后的含义实在让人不愿意去多想 “瞳瞳姑娘纯净地像一朵白色的蔷薇花。”想到瞳瞳楚楚动人的模样,咏唱真心地说道,口气中有着赞叹与羡慕。 萍妃淡淡地笑道:“看来大王是真心喜欢那个女子。两年前,大王欲册封瞳瞳姑娘为国妃,可是她却突然失踪了,至今也没人知道生了什么事。不过,她这次回来,只要大王不见怪,她仍然可以跟以前一样得到最多的宠爱。” 手指抽了一下,咏唱微微低下脸,忽明忽暗的宫灯之光映在她美丽的容颜上。 沉默了一会,她突然笑了:“那咏唱就祝福大王和瞳瞳姑娘。来,我们以茶代酒,在这里为我们的大王恭贺吧。” 萍妃愣了一下,看着她举起的杯子,也笑了起来。 “公主说得对,为大王祝福,也为瞳瞳姑娘祝福。我们女子若能像瞳瞳姑娘那样,也该是幸福的一辈子了。” 像瞳瞳姑娘那样 饮下一杯淡茶,茶香余绕,喉头却比刚刚喝下一杯烈酒更加苦涩 咏唱轻柔地笑了,像一朵月色中悄然绽放的桃花,透露着孤独落寞。 而那个生命只剩下三个月的女子,却不知道自己同时被这么多人偷偷羡慕着。 刖夙国封妃大典于八月三十日举行,盛情邀请三诏之王。 请贴已到阁昱手中三日,他未丝毫未动,仿佛并不打算前去。 当丫头从小部落那听闻这个消息时,忍不住告诉了咏唱。 “真不明白大王在想什么?难道大王因为上次和亲之事,以为是暴君干的就不愿意去了吗?” 咏唱看看眨巴着眼睛的丫头,扬起了唇角:“丫头你最近受小部落的影响越来越大了,竟然也会关心起大王的事来。他是君王,谁能摸透他的心思?” “是啊,小部落说,他是越来越摸不懂大王的心思了。”丫头说着叹息地瞥了咏唱一眼“丫头也是,越来越不明白公主的心思了。” “我?我有什么心思?我在想着,在我离开之前,一定要先请求那家伙为你和小部落指婚。”咏唱自嘲地笑了笑,现自己最近老在为他人做红娘。 丫头先是娇羞地红了脸,立刻吃惊地睁大眼睛:“公主,你你要离开?你又要去哪里?” 小脸一皱,差点就要哭出来,公主每次说走就走,狠心哪! 咏唱微笑着拍拍她的小手,安慰道:“放心,这次我一定要先安排好你的终身才离开。” “公主,你到底要去哪里?”才以为公主这两天心情又好起来了,殊料又突然来这么一招,看来,她已经完全不明白跟随多年的“公主小姐”在想什么了。 美目中闪过一丝黯然,不过瞬间立刻恢复平静:“我还能离开去哪?天下就这么大,再走也走不出四诏的圈子,想去大唐闯一闯估计是没那个机会了。倒不如趁这次去找找我未来的夫君。” 丫头这次吃惊地连下巴都要掉下来:“公主未来的夫君?” 咏唱敲了一下她的脑袋,笑得神秘:“咏唱公主难逃去和亲的命运,你说本公主未来的夫君还能是谁?” “邪君?”丫头张不拢嘴,她明明有感觉到公主是喜欢自己大王的,而大王似乎也对公主有点意思莫非公主看大王最近天天跟瞳瞳姑娘在一起,所以一气之下就 “公主,你不是在赌气吧?” 咏唱睨她一眼:“当然不是。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既然无法承受阁昱同时喜欢两个女人,何不就此离去?而那家伙从瞳瞳来了之后,几乎就没有来过诏和宫,虽说最近国事的确繁忙,但那也只是借口,如今再呆在这诏和宫有何意思? 不如离去也罢,就此忘记了吧! “公主你一定要考虑清楚啊!”丫头紧张起来,自从喜欢上小部落之后,她才逐渐明白要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是多么难得也多么幸福。公主一定是喜欢了大王,可是大王他 如果公主离开这里,自己真的就要跟小部落在一起,不再跟随公主了吗? 似乎看出了她的烦恼,咏唱灿烂一笑,若三月里的阳光:“这样吧,我们赌一把!如果我赢了,你这丫头就听我安排,如果你赢了,我就答应你所要求的事。好吧?” 看着咏唱袖口一抖,白嫩的掌心便多了两颗鲜红的骰子。 仰头,抬眼,抛出。 骰子在空中抛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长袖晃过,幻影飞舞,纤美的玉手正好将两只骰子压在了桌上。 抬起眸子,咏唱注视着丫头:“让你先说,买大买小?” 丫头苦着脸:“公主,真的要赌啊?” “坏丫头,骰子都已经定好了,能不赌吗?而且,能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信服的呢?说吧,买大买小?一局定输赢!” 人生处处如赌局,在迷茫之时,不妨选择赌一把。 她静静地等着丫头的答案,轻扬的嘴角闪现着不容忽视的自信。 抿唇,吸气,张眼。 丫头终于无奈地吐出三个字:“我买大!” 笑容如小狐狸般狡猾,她轻轻地拿开手掌,两颗殷红的骰子正面朝上的——恰好都是一点。 白色的一点,凝聚在丫头的眼瞳上。 “公主”小小的嘴唇颤了颤,她怎么傻到跟公主来赌这个呢?这不摆明了是输吗? 咏唱笑着摸摸她的头,动作前所未有的温柔:“呵呵,其实你才是赢家,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多么幸福啊!乖乖地等着大王的诏令吧。” 明眸有一道暗光闪过,转瞬即逝,温柔的话语里透着淡淡的无奈。 如果自己无法得到,就让身边的人得到幸福吧。 而自己,将去追求更新的生活。曾经刻在心上的能否忘记?谁也不知道只是目前,她只想离开而已 “公主”丫头无语凝咽。 八月二十九日。 这个夜黑风高的夜晚,她悄悄地走了。 什么也没有带,却留下一封简短的书信。 信由大王亲启,当一脸铁青的阁昱拧着眉,抿着唇打开那张薄薄的纸后,眸子瞬间暗得如同波涛汹涌的大海。 信的确很简短,寥寥数字—— 丫头与小部落是天生一对,请大王指婚,成全他们。至于我,走了,找我的幸福去了。 手指用力一握,那张脆弱的纸立刻变成可怜的一团。浑身冰冷好似千年的寒冰,抓住信纸的手指用力,那力道之大仿佛可以透过那张纸将逃走的女人给抓回来。 额头的青筋剧烈地跳动,笔直站立的男人浑身散着冰冷的寒意。 “她去哪了?!” 低吼的声音像平地一声雷,凌厉的目光盯着簌簌抖的丫头,小部落也不由地心惊了一下,难得看到大王如此隐忍的暴怒,看来事情真的很不妙。 “回大王,公主说说” “说什么!”他眯起了眼,声音更加阴沉。 丫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使劲想啊想,公主悄悄地离开根本没有说什么啊,即使有说什么被大王这样大力一吼,差不多也忘记了。 小部落拱手道:“大王请息怒,让丫头好好想想。” 怒眼一瞪,他气息粗重:“如果她有什么事,你们两个的婚事本王绝不答应!” 婚事? 小部落吃惊地张了张口,再看小脸瞬间通红的丫头一眼,突然明白了什么。 “还不快说!”阁昱觉得自己的耐心正在一点点消失,那个该死的女人竟然就这样逃出宫了,留下这么一张破纸,这算什么? 算什么! 她难道一点也不在乎他吗? 她以前不是很主动,常常给他灿烂笑容和热情话语的吗? 该死! 就这样离开了,寻找她该死的幸福! 丫头抖了抖唇:“奴婢记起来了,公主说她去找她找她” “找她什么!”他的声音冰冷残酷,手指僵硬得几乎可以将那团纸捏成粉末。 “找她未来的夫君”丫头吓得闭上眼睛飞快地答了出来。 满眼的狂风暴雨,他的脸色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咬牙切齿地声音响彻在空旷的厅堂:“未来的夫君!好——很好!”“嘭!”重重一声。 小部落和丫头不约而同地应声望去,只见远处的一张古老的梨花木桌,已经被凌厉的掌气隔空劈成了两半。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62刖夙 快马飞奔,一抹蓝影闪动。 石板路上只听到“哒哒”的马蹄声。 咏唱并不想刻意去逃避什么,她一手抓紧马鞍一手轻扬着鞭子,要赶去刖夙国参加暴君册封国妃的大典。 昨夜在城内一家客栈留宿,今日一早就立刻起程,望望天边日头初升,要及时赶到刖夙国的王城——殇都应该没问题。 马背上,她没有思考任何事情,只觉得身边景物在眼前飞快晃过,直到看到一座巍峨的城堡,城门高大威严,城楼上下都有手持长矛的侍卫严加把守,她才惊喜地现自己已经抵达殇都。 “王宫在哪?” “王宫在哪?” 她翻身下马向城里的百姓打听,路人好奇又热心地为她指点了一番,片刻之后,终于来到了人声鼎沸的王宫前面。 温暖的阳光洒遍大地,万丈金光点点。 凉风轻轻拂过每个人的稍,眉眼与心头。 长长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人们挥舞着红绸彩带,奔上街头热舞狂欢。客栈里坐满了客人,仿佛要在这热闹之地与人畅谈,才能表现出与王同庆的热忱。酒肆里笑语喧哗,人们捧着酒坛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他们伟大的王与国妃的传奇。 热闹的炮竹点燃,弯弯的号角吹响,鸣声久久回荡在殇都的上空。 百姓们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庆祝这盛大喜事。 今天是特殊的日子,王宫四周,百米之内完全被侍卫封锁,闲杂人等绝对不能靠近王宫半步。 咏唱用力拉着马,被围困在人群之中,而马,却成了最碍事的家伙。她撇了撇嘴,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 将马牵出了人群,自己一个翻身跨坐到马背上,这样居高临下,虽然相距百米,但刖夙王宫仍然清楚地展现眼底。 豪华的宫门,高大威严,门旁的石壁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灵兽。那是他们民族的图腾,灵兽尖齿利爪背有翅膀,展翅而飞,给巍峨的王宫更添了几许气魄。 旭日逐渐上升,金光洒在灵兽身上,那些图案更是活灵活现尽映人们眼底。 缓缓地,缓缓地—— 朱漆的宫门被打开,出现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 门口出现一个身型高大的男人,看不清五官,但一袭金色衣袍浑身散出王的威严。 果然。 “是大王!” “拜见大王,恭贺大王,祝大王洪福齐天。” 远远地,彩绸停止了舞动,喧闹的锣鼓停止了敲打。人们一看到他们英勇无匹的君王,顿时跪了一地,响亮的呼声在空气中回荡。 到处都是人,当咏唱看到这副情景,不由地感慨——刖夙的子民都如此热爱着自己的国家和大王,若他国要兴兵战起,恐怕没那么容易。 就在这时。 王宫的西面—— 两行排列整齐的侍卫,身着银衣,手执长矛,一路小跑着奔向宫门。 在他们身后,是一辆尊贵无比的马车,金色的车顶,单看那车顶四周不断摇坠的珠玉,阳光下晶莹耀眼,叮呤作响,则可以揣测出马车之上的人是何等尊贵的身份。 同一时间,宫门的另一侧。 也是两行排列整齐的队伍,统一的步伐,不同的是侍卫们都身着统一的红黑相间的锦衣。 锦衣之后不是华贵的马车,而是并列着五匹高头大马,马儿骠肥体壮,棕红色的毛皮在阳光下闪闪亮。 咏唱使劲抬着下巴,眯着眼睛想看清楚点,无奈距离太远又有一群侍卫挡住了视线,她只能隐约地看到一个黑衣男子和一名银衣男子分别从两边下来。 一定是邪君和冷君,自己该怎么样才能过去呢? 正想着,只觉得身下坐骑突然一动,蹄子往身后乱踢了几下。她还没回过神来,手中的缰绳便抖动起来。 “马”只呼出一个字,这匹马竟然就扬起蹄子快跑了起来。 糟糕! 该死的马! 这么多人在这,只要一个小心就会踩伤人。顾不得许多,她双手使劲拉紧缰绳,双腿夹得死紧半趴在马背上。 人群出阵阵惊喊,迅地闪开。 马却像失了心一样不顾侍卫的阻拦,径自冲进百米封锁线内。 “啊闪开闪开!”咏唱张开小嘴大呼,双手死死拉住缰绳,试图阻止马的横冲直撞。 要在这样重要的日子闯祸,可就糟糕了,还是别人的地盘 “大王小心!”全部的侍卫飞快地聚集到宫门之前,将三王纳入人墙之后。 同时,数名侍卫飞身而起,矫健的身姿直扑高大的骏马。 “嘶”骏马仰天嘶鸣,前蹄飞扬。 “啊救命啊!”尖叫划破天际,直震耳膜。 千钧一。 一条黑色的身影闪电般地飞旋而去,落地时,双手已稳稳地接住被烈马抛下来的人儿。 “呃,这该死的马,大约是跑多了路,看到这么多人就惊慌了可吓死我了。”咏唱紧闭双眼喃喃自语,待一双明媚水眸睁开之后,漆黑的眼珠子竟然忘记了移开视线。 这个美貌如花的人是谁? 他的手臂温暖有力,身上也有股若有若无的男人气息,可是这脸蛋? 楚弈看看她,猜想咏唱公主根本没认出自己,便问:“姑娘没事吧?” 修长挺拔的墨眉,俊美无比的脸蛋,狭长的丹凤眼比女人还要妩媚几分,眉宇间的光华足够让无数粉黛暗然失色。 “你是男人?”咏唱盯着他的下巴,听到了他的声音,也看清了属于男人的青渣。 “呵呵,他当然是一个男人,而且绝对是一个懂得怜香惜玉的男人!”身着银衣的冷君银冀手摇折扇,一派潇洒自若,淡淡地说道。 楚弈皱起眉头,不喜欢这样的质疑。 放下咏唱,他扬唇笑了笑,带着一抹捉弄,语音低沉地说道:“姑娘若有怀疑,在下可以身体力行让你验明正身。” 大胆狂徒! 咏唱的俏脸刹时气得生烟。 她瞪了他几眼,吃惊地现这黑缎红绣的男子竟像是藏着一种妖媚,眼角眉梢,全是入骨的媚态,偏偏他还能妖媚得让你不觉得过于阴柔。 天啦,比起她这张经过不懈努力后天修养而成的妩媚,这男人简直就是拥有一张天赐的魅惑众生的脸。 难道他 他就是邪君楚弈?那个在自己面前夸奖自己美貌无比的邪君?这家伙果然比易容时要漂亮得多。 “姑娘是何人?”另一个沉稳的男声问道,声音里透着几分寒气。 在如此重要的日子直闯王宫?身为主人的殇烈冷眉打量着她,凛冽的气息遍布全身。 这就是暴君殇烈?看他五官俊伟不凡,眉宇间透着逼人英气,与想象中的暴君孑然不同。 他真的就是在和亲之日策划阴谋的人吗? 咏唱收起惊愕,眼波流转于三名气宇不凡的男子之间,然后展开一朵颠倒众生的笑花:“你们一定就是三诏之王了。小女子乃蒙舍国曲咏唱,今日殇王大喜,阁王有要事无法抽身,特派小女子前来代为道贺。” “曲咏唱?” “你就是咏唱公主?”三个男人仿佛被摆了一道,同时反应过来,眨眼间便恢复了该有的平静,尤其是楚弈,嘴角一直嗪着丝高深莫测的淡笑。 咏唱公主! 明媚的五官,当她站在那盈盈一笑时,气质出众如同美丽的星辰。 她,一个绝对的美人。 咏唱用力地点点头,轻掀的嘴角荡漾着盈盈笑意。 当金钟的声音从高处的阁楼远远传来,侍官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国妃册封大典开始!” 咏唱坐在大殿的贵宾席上,对这位能成为刖夙国国妃的女子充满了好奇。听说她姓蓝,能成为国妃的女子该是什么样的女子呢?殇王一定是爱极了她吧,否则怎能将如此重要的身份安之于她? 台阶那头,红绸飘动,罩在外层的金色薄纱如湖面升腾的雾气,随着她的莲步轻移,都在空气中化作一团团美丽的幻影,美得让人无法移动视线。今天的主角殇王的国妃——蓝倪终于出现了。 头纱珠帘轻忽曳兮如露珠滚动。 蓝倪走到了石阶的尽头,伸出素手,递于殇王的手中。金鼎的光芒折射了她的眼。 正是吉时。 当金钟的声音从高处的阁楼远远传来,侍官扯着嗓子高声喊道—— “国妃册封大典开始!” 蓝倪轻轻垂下眼睫,没有多看周围的人一眼,静静地随着殇烈一起祈香与朝拜。下面跪了一地的大臣,身边的侍卫与宫女们也匍匐在地上,大家都沉浸在这神圣的一刻之中。 “好庄严神圣的仪式啊!”咏唱凝视着身披金纱的蓝倪,左看右看,一双明亮的大眼眨呀眨,动人的声音就忍不住轻叹出来。 传言说暴君性格暴烈,杀人如麻,可是,她在看到殇王握住蓝倪小手的那一刻,就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羡慕。 羡慕的不是身份,而是一种能被君王衷心给予的爱。在这样庄严神圣的仪式之下,被一国君主手牵着手,幸福的光芒似乎就从他们相握的手指中散出来。 咏唱下意识的咬咬唇,心口的某个角落隐隐地痛了起来。 不知道蒙舍的那个男人知道自己走了,会有什么反应?是愤怒?生气?还是忙得无暇顾及? 要忘记一个人怎么这么难? 如果爱了,是否还可以忘记? 眼睛盯着殇王与身边女子的动作,咏唱脸色逐渐暗了下去,明明说好不想的,在看到眼前这一对新人之后,又忍不住满怀幽思。 她一直相信,人的幸福都是自己追求来的,当你付出了努力,就会有回报,哪怕最终得到的不是自己需要的,那也是一种难得的经历。 在失败中,人都在学会成长。 成长了,才会得到更多的幸福。 于是,她笑了,就只是那样笑着,笑得美丽而璀璨,仿若一颗在日光下逐渐生辉的明珠。 凉意袭人,空气中交织着醉人的桂香。 池塘边,粉色的花瓣不知何时已经渐渐凋谢,水面上漂浮着几片黯然变色的荷瓣。 咏唱独自漫步在后花园中,池塘边一个落寞的身影吸引了她的视线。定睛一瞧,那身影似曾相识。 “你就是刚刚册封的那位国妃娘娘?”她走上前去,动人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池塘边的女子回头,咏唱一喜,果然是她。 “恩。你是?”蓝倪问。 “呵呵,我是来自蒙舍国的曲咏唱,真的很开心能在这里碰到你呢。”咏唱笑容明朗,如春天里的阳光。 蓝倪看了她好几眼,问道:“你就是与上次北招和亲的咏唱公主?” 初八之夜,月色朦胧,杀机四伏。 她们二人虽共同避险于柴堆之后,手拉手着却未曾真正看清楚过对方。这会两名女子自是相见不相识。 咏唱闻这声音也有几分耳熟,长长的睫毛闪动了几下之后,凝眉问:“为何我觉得国妃的声音似曾相识?” “呵”蓝倪淡笑“我与公主曾有一面之缘的。” 咏唱惊疑:“哦?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蓝倪淡淡地答道:“八月初八,茶溪镇附近的林子里。” 咏唱突然明白过来,更加吃惊道:“你就是那夜与我一起躲避后又为救我挺身而出的那位姑娘?” 蓝倪淡笑着点点头。 咏唱美丽的唇角一扬,甚是欣喜,正欲上前抓住蓝倪的手好好认识一番,她却又突然垂下脸,声音也不自觉冷了几分:“你竟然是刖夙国的国妃?” 蓝倪维持着脸上的平静笑容,道:“公主,你是不是有何误会?为何突然口气变得如此生疏?” 咏唱又变了变脸色,顷刻间驱除了冷淡,娇笑道:“哪有,刚刚我只是吃惊而已。” 蓝倪看了看她,直言问:“公主您难道没有怀疑过,或许劫亲追杀之事是刖夙国所为?” 咏唱动了动唇角,习惯性地展开一抹媚笑:“我怎么会那样认为呢,如果我真以为是殇王派人暗算我,那我今日又怎么敢来呢?” 脸上笑着,心里却全然不是想得那么一回事。 她如秋水般动人的眸子注视着蓝倪,脑海中也飞快地思量起来。 蓝倪面容平静,定定看着咏唱:“但愿公主真的没有误会,其实初八之事,殇烈也是受害之人。刖夙国被人嫁祸,而他自己也受了重伤。” 咏唱收了收唇角的笑意,认真地凝视着蓝倪好半晌,仿佛在估量她话语中的真实性。 那晚,送她去北诏和亲的队伍几乎无一人幸免,连同左将军也为救护自己而丢掉了性命。她亲耳听到他们的对话,劫亲的阴谋不是殇烈策划又是谁? 可是—— 面前这位国妃,看起来如此平静淡然,就冲当日她那股奋不顾身挺身而出救自己的勇气,自己也不该怀疑她才对 可是,事情的真相到底是怎样呢? 咏唱想着想着不禁皱起了两道形状完美的黛眉。 蓝倪瞧出了她的迟疑,幽幽叹了口气:“公主可以相信我吗?” 她清澈的眼波如清可见底的池水,满是坦然与纯净。 面对一双这样的眼睛,咏唱无法不相信她。 水眸一转。 或许,事情真的有让人想不到的一面,就如自己嫁于邪君和亲,不就是带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目的吗? “国妃娘娘,我相信你。” 咏唱朝她一笑,是的,她选择相信这位国妃娘娘的眼睛。 “我做国妃身不由己,公主不妨直接叫我蓝倪就好。” “我做公主也身不由己,国妃也不妨直接叫我咏唱就好。” 语音一落,二人相视一笑,信任在彼此的明眸中流淌,属于女人之间的友谊如涓涓的溪水,在她们的心间潺潺而动。 一份不同于男女情爱,不同于亲情之恩却有同样异常珍贵的感情,像细雨瞬间滋润了她,也滋润了她 荷塘旁边,两个风采各异的女人细声交谈,仿若相识已久的知音。 眉梢眼角,一个暗藏忧伤,一个愁怀满面,她们不知不觉已交流到彼此最宝贵的心事。 咏唱开心地笑起来:“呵呵,我也是,此次前来刖夙,绝对是正确的选择。不但解除了对初八之事的误会,还交到了你这样的知己。” 蓝倪点头:“你明白就好。不过,你未经阁王同意,私自前来,不怕他怪罪于你?” 一提到恶君阁昱,咏唱绝美的脸蛋立刻气得嫣红,明媚大眼中闪着火花:“哼,那个该死的自以为是的王八蛋我早已经想好了对策,也许他会怪罪于我没有得到他的许可私立离宫,不过,我会告诉他,我是光明正大来找我的夫君的。哼。”“夫君?”蓝倪睁大眼,不明白。 咏唱眨眼一笑:“就是北诏邪君嘛,既然安排我嫁给楚弈,那还不是夫君啊?我倒要看看,阁昱这次到底打算怎么处置我。” 蓝倪这才完全明白过来:“咏唱,你的试探不要太过火了,阁王那样的男人恐怕经不起这般挑衅,到时候只怕吃亏的还是你。” 无意识地绞了绞手指,她想起了当初自己对殇烈的忤逆,结果差点害了那么多无关的人 人总在慢慢地成长,固执与任性恐怕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咏唱闻言,似又想到了什么,便收住了笑容:“蓝,其实阁昱真的是个让人无法摸捉的家伙,偏偏我我就是忍不住想挑战一下我我明明知道该安安份份服从他的安排,可是我的心” 蓝倪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总有一天,阁王会明白的,当一个人失去的时候才会觉得珍贵。咏唱,其实你很幸福。” 幸福吗? 如果幸福,她就不会觉得心痛,如果幸福,她就不会想着要离开。 如果可以忘记,她宁愿选择忘记。 一份不属于自己的幸福,拿它做什么? 可是,她也会问自己,人生中还有什么事比“忘记”更困难。 不幸的是,人们最大的悲哀,就是常常会想一些自己不该想起的人和不该想起的事。 曾经那样地喜欢过一个人,当世界里再没有他,真的就可以将他遗忘吗? 就可以快乐地生活在别人的身边,将他遗忘吗? 咏唱摇摇头,眼露一股不该属于她脸上的哀伤:“蓝,我之所以答应去和亲,也有不得不为之的苦衷” 眨眨眼睛,她看到了蓝倪满脸的疑问,于是又迅恢复成那个明媚动人的女子,语气轻快:“蓝,你有没有现邪君楚弈真是比女人还漂亮呢。” 蓝倪微微张开小嘴,讶然道:“漂亮?我没见过邪君。” 咏唱闪动着晶灿的眸子,笑道:“就是刚刚册封大典上站我旁边的男子啊,绝对是千年难得一见的美男,举手投足尊贵优雅,还挺会怜香惜玉,虽然虽然为人狂妄邪肆了点,不过比阁昱那恶君要有情调得多。” 向来平静如水的蓝倪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如此说来,还真想让人一见。咏唱不如顺了缘分,跟了邪君也罢。” 咏唱脸蛋一红,眼神复杂起来,咬牙似在恨谁:“我就知道,自己不如选择和亲可是偏偏我心里头老惦记着那混蛋!” 蓝倪无奈,感情这东西,谁能说得清? 说得清,谁又能保证做得到? 咏唱盯着荷叶漂浮的水面,一动也不动,能和蓝倪谈一谈,心里舒服多了。她自认为做事不是拖泥带水之人,对于感情,可以选择放弃,还没有放弃的时候,她也会勇敢地将矛盾说出来。 认识蓝倪这样的朋友——真好。 今日,秋风送爽,空气里飘着荷香的余韵。 两名特别的女子,在这片碧叶犹存的荷塘旁边,诉说了自己的一些秘密,建立了一份属于她们的珍贵的感情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63诏王 刖夙王宫的夜晚,热闹非凡。 灯火辉煌,屋檐下的宫灯比平时多挂了一倍,照得走廊内外异常明亮。 咏唱与蓝倪在晚宴后又聊了好一会,才回到安排给自己的院落里,独自坐在长廊旁的长椅之上。 对于初八之夜的事情,好似有牵扯到四国之间的复杂关系,咏唱百思不的其解,便不愿意再想,对自己而言,过去的事情就是已经过去了。 血腥的噩梦也好,痛苦的情感也好已经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她呆呆着,慢慢地将视线扫过四周的景物,不知不觉空气中已有了秋的凉意。 不知道是否因为封妃大典的原因,她觉得刖夙王宫比蒙舍要热闹许多。又或许自那个瞳瞳姑娘来了之后,她自己只呆在诏华宫,除了与丫头聊聊天打时间,其他哪里都不愿意去,真的很无趣。 夜幕笼罩,殿堂里的喧闹似乎逐渐平息。 亭子旁的花丛中传来虫子的低鸣。 蓝倪是个幸运的女人,殇王注视着她之时,漆黑的深眸里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只剩下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的关注,能被一个君王专注地关心着,该是多么难得的事情啊。 那自己呢? 咏唱动了动手指,指尖冰凉。 阁昱那双琥珀如晶的瞳眸也浮现在眼前,他注视自己的时候让人觉得幸福,可是这个男人眼睛也会注视其他女人。不如殇王,只要有蓝倪在的时候,他的眼睛绝不关注其他女人。 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别 她不是要放弃了吗? 怎么还在这暗暗比较如果人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思绪,那该多好啊!在蓝倪面前,她无法否认自己还喜欢着那个男人。 嘴里蔓延着淡淡的苦涩,独自一人时,人最难欺骗的便是自己。 美丽的娇颜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要被这初秋的凉风冻住了。 黑影一闪,晃入夜色中。 “谁?”咏唱敏感地站起身,小心地扫过四周。 虽说选择相信蓝倪的话,初八和亲之事非暴君所为,可是仅是凭个人感觉相信又何以信服? 在这刖夙深宫之中,自己又是只身一人前来,万一 身子突然打了个寒颤。 一人黑衣,负手背面而立,连全身上下散出来的气息也是黑色的,幽灵一般的黑色。 咏唱深呼吸一口,目光紧紧地盯着对方,那人也一动不动,仿佛在等她靠近。 既然如此,害怕何用? 咏唱眨了眨眼睛,走了过去。 “不知阁下是哪位?一身夜行衣出现在此宫中。”声音划破清冷的空气,她看起来非常冷静。 黑衣人转过身,一方黑巾蒙面,根本看不清面孔,眼珠在黑暗中闪着幽光。 暗夜如漆,看不见黑衣人眼底的杀气,却莫名感受到一股寒意,犹如冬天冰地里的冷风,瞬间灌进她的四肢。 咏唱抿起小嘴,壮大了胆子:“你究竟何人?可知这是王宫重地!” “咏唱公主!”那人轻笑着冷哼一声,让空气更冷。 咏唱只觉脊背一凉,眼睛也忘记了移开视线,这样一个神秘之人,毫无疑问地让她联想到初八那个可怕之夜。 “你认识我?你和初八那夜的黑衣人一伙的!” “哼,咏唱公主倒是明白人!” “为什么?”在与蓝倪真心长谈之后,对于四诏间的关系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虽然复杂却也能理清线索。 黑衣人目光闪烁,声音饱含威胁:“公主,做明白人并不见得好!”手指抓紧袖口,咏唱反倒奇异地镇静下来。 要杀她,必定早动手了,何必在此罗嗦?他越威胁她,她越不可慌乱。 “哦,原来阁下喜欢跟糊涂人打交道,那本公主还是只听阁下说好了。”咏唱弯弯嘴角,美丽一笑。 黑衣人眯了眯眸子:“咏唱公主倒有几分胆色。在下只想麻烦公主转交一样东西。” 咏唱只抬起晶亮的眸子注视着他。 手一探,黑衣人张开手掌,手心一只断掉的飞镖。 “转给谁?” “请将此镖转给慕千寻慕先生。”黑衣人口气低沉了起来。 压抑住吃惊,咏唱抬眉问:“什么意思?” “公主转交就是了!” 语毕,身形一闪,空气里只留下一片冷清。 咏唱拿起手中之镖,怔怔地站在树下。此人身法奇快,定是高手,但是今夜刖夙王宫人多混杂,他究竟是哪国之人呢? 转给慕大哥? 这黑衣人又跟慕大哥有什么关系? 反转观察着这只飞镖,她皱起了眉头,企图看出点特别之处。可惜,镖身普通,连个标记都未刻有,根本看不出倪端。 “咏唱公主。”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咏唱小手一缩,想把镖立刻藏起来。 只闻那脚步声却已来到身边。 她转过头,脸上的笑容像突然盛开的芙蓉花,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咏唱见过楚王。”说罢盈盈一欠身,对于邪君,她对他的印象非常好。这个男人看起来玩世不恭,可是当他跟你说话时又能自眼中感觉到一种真诚,更重要的是她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欣赏,却没有更进一步的暧昧。 这样的关系,是咏唱最喜欢的。 “呵呵,公主独自在树下做什么?”楚弈笑得迷人,狭长的凤眼闪烁着明亮的眸光。 咏唱微笑着,嘴角荡漾着盈盈春波。 “这桂花好香,让咏唱不知不觉就走过来了。” 楚弈眼一瞥,问:“公主手中拿的是什么?” “这个啊楚王可认识此镖?”见楚弈已经问,她干脆直接将手心打开,一只通体乌黑的镖在宫灯之下散着冷光。 楚弈将镖拿在手上一看,迷人的笑脸微微僵住,眼神变得锐利:“这个公主从何得来的?” 这支镖他的确认识。 咏唱瞧了瞧他的神色,不动声色地说道:“适才有一黑衣人窜过,掉下这一镖,我刚刚拾起它楚王就来了。莫非楚王认识此镖?” 楚弈挑起了嘴角,如果他没有认错的话,前段日子北诏的一位官员遇害就是中了这样的镖,黑镖之上没有任何标记,却正好是最大的标记。 如今此镖又出现在刖夙王宫,看来使用这样的飞镖之人不只是一个,而是一个非常庞大的组织。 一群有能力出入各王宫的人,其背后的力量该有多神秘、多可怕? 楚弈修长的墨眉渐渐蹙了起来。 “楚王,这镖有什么不对吗?”咏唱敛住了笑意,看楚弈的神色,他肯定识得此镖,那又与慕大哥又何关系呢? 楚弈道:“此镖简单却怪异,曾在北诏也有见过,未料刖夙王宫内竟也有出现。楚某觉得持有此镖之人不简单。” 咏唱不着痕迹地拿回飞镖,将话题转开:“呵呵,上次星回节楚王到蒙舍做客,咏唱都无缘见到楚王,好在这次,总算见到楚王的真面目了。” “呵呵,如何?楚某是否比公主想象中的要更加气宇宣昂?”楚弈庸懒而自信地扬起唇,黑眸含笑地落在绝美容颜上。 咏唱抿唇笑道:“楚王的容颜,连咏唱都自叹不如,果真是天之娇子。” 尤其是他眉宇间不经意流泻的自信与潇洒,都忍不住让人多瞧上几眼。这样一个男人,当他笑的时候,可以比女人还美,但当他不笑之时,眼中的寒光却比利剑还冰,多看几眼,除了赞叹他俊美的五官,没有人会怀疑他的男性魅力。 “公主谦虚了,男人怎能跟女人相比?如果说天之娇子,楚某倒也接受,呵呵。”笑完,楚弈突然正色起来“初八遇袭之事,让公主受惊了。” “呵呵,都已经过去了,我没有受伤,不碍事。只是幕后的主使还没有查出来。”其实想到那日,咏唱仍然心有余悸。 “放心,蒙舍与北诏两国都不会轻易放过凶手的。”楚弈狭长的深眸中瞬间闪过寒光。在他眼里,这就是一件挑衅两国的大事,可惜对方安排很周密,目前仍然没有线索。 唯一的线索 那只飞镖可能跟它有关吗? 咏唱明眸一转:“不知道楚王是否还记得曾经跟咏唱说过,若是我和亲前去北诏,楚王可以让我自由生活在宫中?” 楚弈点点头,自己说过的话自然记得。 他还说自己要“戒斋”半年,不能近女色。虽然此话是胡驺,目的是为了让咏唱公主降低戒心,顺利和亲后再撮合给慕千寻,但面对这样一位美貌又勇敢的女子,让他这等最爱花惜花之人多少有点心动。 “那”咏唱咬咬唇“楚王这次可否就带咏唱去北诏?” 她想离开蒙舍,又想找个安全而自由的地方,楚弈可以给她保障。如果要忘记一个人,那就是不要再见到他,这次,希望可以重新开始。 楚弈挑挑眉:“莫非公主此次来刖夙” 自上次在蒙舍他就已看出来了,阁昱似乎对咏唱公主有着难以琢磨的情愫,无论如何阁昱应该都不会允许她一个女子单独前来的。 咏唱眼神暗了下去,笑道:“楚王不方便吗?听闻北诏已有一位国妃娘娘,楚王是顾及她吗?” 说到自己的国妃,楚弈的脸色立刻变得奇怪,深幽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手腕上。黑色的袖口,隐隐透露出半截手链,木质古朴 这串链子本是一对,在年少之时,先王为他定下那位命定国妃,他们二人便每人分带了一串。如今这串链子已跟随他十余年,仿佛也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这个是” 咏唱话未问完,楚弈飞快地打断:“楚某要顾及她,当初就不会答应和亲协约了。公主,时候不早,还是早点歇息吧!” 看他并不愿意多谈那位国妃,倒引起了咏唱的好奇。凡是能被立为“国妃”娘娘的女子,定有其特别之处,否则以邪君这等骄傲的男人,即使是先王为其定下的婚事,如今他自己做王,怎么可能不反对? 这北诏王宫,看来真得去做做客了。 思及此,咏唱笑眼弯弯:“总之,楚王若方便的话就让咏唱随你一同回北诏吧,咏唱感激不尽。” “有美人做伴,楚某何乐而不为?” 楚弈认真地盯着面前这张绝丽的容颜,笑容逐渐绽放,都说红颜祸水,不知道慕千寻与阁昱之间的这场斗争是如何展? 若非要从慕千寻那里查知关于诅咒的消息,他一定是个最好的旁观者。可惜啊可惜,这位美人似乎只愿意跟自己走 希望,另外两个男人的战争别殃及到自己的王宫就好了。 次日。 阳光格外灿烂,清晨鸟儿便在枝头高歌。 金灿灿的万道曙光,照耀着幽雅庭院中的深红亭子。 几道卓然的身影优雅而立,楚弈与银冀正在向殇王辞行。咏唱安静地站在一旁,吃惊地看着这三个男人之间地暗潮汹涌。 未料到他们这么快就要告辞,她只好也有礼地欠欠身,准备随邪君一同离去。蓝倪自是舍不得,孤独的她好不容易才交到这样一个热情开朗的朋友,不过一日就要分离,她不禁拉着咏唱的手,留她下来。 正在此时,侍卫飞快地传来报告—— “禀王,宫外有人自称是‘恶君阁昱’要见大王。” 恶君阁昱? 在场的人莫不脸色一变,神情各异。 咏唱一听到阁昱的名字,突然激动起来,嫣红的双唇微微颤抖。 她没有听错吧?真是那个该死的阁昱?他是来找自己的吗? 蓝倪敏感地现殇烈的身躯也已然悄悄绷紧。 传说中的“恶君”终于出现了么?封妃之日他未前来,竟然此刻到来究竟意欲为何? 咏唱红衣飘扬,双脚像突然被定住了一般无法移动,心口同时涌上数不清的复杂感受。 那家伙,真是来找自己的吗? 那瞳瞳呢?他愿意抛在瞳瞳来找自己?还是为了刖夙册封国妃一事特意前来? 轻抿着嘴角,她现自己笑不出来。 侍卫的脚步似乎才离去,一个熟悉的身影便出现在眼帘之中。 真的是阁昱! 他竟然真的出现了! 体形修长挺拔,黑色的外袍,黑底金边,举手投足之间散出凌厉的霸气。 这份霸气与楚弈的邪魅,银冀的淡雅不同,与暴君殇烈倒甚为相投。 四个男人修长的身躯冷然而立。 咏唱冷冷地看了那个突然到来的男人一眼,嘴角轻扬,不知道是高兴还是故意做给他看。 眼波如丝,流转在四位出色的男人身上,却选择刻意忽视最后来到的他,正如他也刻意在忽视着她一样。 “阁王光临刖夙王宫,实乃蓬荜生辉。”殇烈的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欢迎的味道。 阁昱修眉剑目,却常喜欢半眯着深邃的眸子,让人觉得阴沉冷酷。 他绝对不是爱笑之人,尽管他现在对着殇烈在笑。 “恭贺殇王册立国妃,四诏之中,想不到殇王也怀有这样一份柔情,真让在下羡慕。” 闻言,咏唱僵住了身子,再也忍不住在心中暗骂了起来—— 该死的可恶的王八蛋,你假惺惺地来这里干吗?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般冷血无情吗?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她想立刻走开,又偏想站在这,看看阁昱到底来这里干什么。一双美目假装不以为意地落在他身上,却见他似乎一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样子。 心中更是一口恶气窜了上来。 没错,阁昱根本就没有派她来这里,是她自己受不了那蒙舍王宫里的他太冷酷无情,才赌着气私自前来的 那又怎么样? 她曲咏唱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开蒙舍王宫,离开他。 殇烈抬起似笑非笑的眼眸,道:“阁王日里万机,昨日先让咏唱公主前来,今日还能亲自现身,实在让人感动。” 阁昱的眼眸一暗,仿佛这才注意到咏唱的存在,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楚王与银王才是有情有义之人,说起来真让在下惭愧。” 这时,蓝倪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响起:“四王均是有情有义之人,为了天下百姓,四诏之间的关系也该如兄弟般亲密吧。” 说完,她如叹息般舒了口气,清澈的水眸淡然地直视着阁昱。 咏唱故意靠近楚弈身边,翩然一笑:“国妃娘娘说得对,这四诏的关系已经越来越亲密了。阁王最有心了,看本公主,过不久就要代表蒙舍国与北诏和亲了。” 她虽然加重了语气,声音却娇媚动人,无懈可击的笑容更是像春满大地,百花俱开。 奇怪,明明是咏唱公主在说话,只不过说要跟自己和亲而已,怎么浑身突然冷飕飕的邪君楚弈只觉着阳光中刮过一道冷风,冷得周围的空气好象都要冻结了。 他从来都欣赏美人,像咏唱公主这样的美人儿他欣然接受。 可是,这次再见阁昱,现对方阴沉的眼中更多了份难以捉摸的凌厉。面对咏唱公主灿烂如阳光的绝美笑颜,意外地有种无福消受的感觉。 他果然猜得没错,恶君阁昱对咏唱公主有着绝非一般的情愫! 楚弈微微一笑,他俊美的容颜带着沁人心脾的花香,一时间,空气中仿佛有万丈光芒射出。 他的笑容柔和似夏夜的茉莉花香,又诡异地宛若暗夜飞舞的精灵,只以这飘忽一笑来回应咏唱公主的话。 蓝倪正想以主人的身份邀请大家再多留一日,未料冷君银冀看看天色,最先告辞。 楚弈见阁昱已来,这咏唱公主看来是无法跟自己去北诏了。他笑得灿烂美丽:“北诏国虽不大,事情还是不少,楚某也先行一步。” 阁昱冷笑一声:“怎么,本王才一来,大家就急着要走?” 咏唱瞪他一眼,与之前对待楚弈的神情完全判若两人:“二王早说好要走了,都是你来耽误大家的行程!” 殇烈道:“如若阁王不嫌弃,刖夙王宫欢迎阁王多住几日。” 阁昱面无表情,直视着似要蓄意挑衅自己的咏唱,语气轻而充满危险:“多谢殇王好意,不必了!至于咏唱公主他们回国,你又想如何?” 咏唱的身子轻轻一颤,听出了他话里的警告。 她就是要跑出来,就是不要乖乖听他的命令,怎么样? 该死的阁昱! 贝齿轻咬下唇,再抬眼时,咏唱绝美的笑脸带着一种幸福的甜笑:“多谢阁王关心,咏唱反正就要嫁于楚王了,倒不如今日就随楚王啊!” 话未落音,只觉得红光一闪,她的身子就被人毫不怜惜地拽了过去。 “阁昱你”混蛋,当自己是什么?在他人面前一点也不给她面子,就这样拉来拉去 “住嘴!公主你不觉得自己该矜持些吗?别让他王看笑话了!”阁昱嘴角阴狠地下垂,悄然喷张着怒气“如果你真这么想,那么和亲之事本王会另择良辰吉日,这段时间公主你就安心地呆在蒙舍就好!”说完,阁昱转过头对楚弈道:“让楚王看笑话了。公主在宫中被娇宠惯太多,本王会回去好好与公主再沟通沟通。“ 楚弈见事情关乎自己,正想出口婉言几句,却又被阁昱及时阻断。 “楚王请耐心等待,本王知你向来体恤女人,这咏唱公主实在需要带回去好好调教一翻,免得坏了规矩让人笑话!” 见阁昱说此话时,额跳青筋咬牙切齿的模样,楚弈微微一笑,未再多言。 真不知道阁昱突然说此话,真的是自己的心意吗?他的意思是,还要让咏唱公主前来和亲? 只有蓝倪最是明白咏唱的心思。 女人哪 如果将心抛了出去,恐怕真的难以收回了,唉! 真不知道这恶君阁昱对咏唱有无感情?如果有,又怎会亲手将她送给别的男人? 其实楚弈人倒不错,希望咏唱公主真的能争取到自己的幸福 恶君阁昱来去如风,呆在刖夙国还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已告辞离去。 仿佛他此行唯一的目的——只是为了带回千娇百媚又风情万种的咏唱公主。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64僵持 阳光高照,洒在林间。 明明丝丝阳光中透着火热,咏唱却觉得手脚凉。 从火离开刖夙王宫开始,这个男人便没有吭过一声,只用一双凌厉骇人的眸子冷冷地瞥过几眼,然后一个使劲拽她上马。 马只有一匹,她就坐在他的身前,毫无躲避之地。 好久之后她才现,原来阁昱竟然是只身前来,甚至未见小部落随行。 马儿一口气奔出殇都,直往郊外,朝通往蒙舍的方向快驰骋。 她悄悄抬头,看到男人紧绷的下颌坚硬如铁,牙根仿佛是咬紧着的,挺直的鼻梁深褐色的眼眸,他的视线只直直地盯着前方。 他在生气,应该是非常生气。 咏唱紧紧抓住他的衣襟。 看他这副模样,为何自己生气抑郁的同时又感觉有丝丝甜蜜悄然淌过心田呢? “喂。”咏唱不客气地捶过他的胸膛。 胸膛仿佛受到了刺激,一下子剧烈起伏起来。 她感觉到手下的肌肉比平时坚硬,而他的下颌也收得更紧,可见这男人正在紧绷的状态。 “喂!你怎么可以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说到规矩,你比我还不懂!那里好歹也是刖夙国”见他一副根本不打算理自己的样子,咏唱不想再客气。 “闭嘴!”阁昱冷冷地命令。 双腿一夹马腹,马儿进一步加快了前进的度,吓得咏唱双手一抬,只顾得上紧搂住他的脖子。 可恶! 简直是个莫名其妙的男人! 他不是不在乎她吗? 为何不在宫中好好地陪着瞳瞳姑娘,反而来刖夙带回自己还如此生气? 若是在乎,为何不能跟自己直言表达? 男人——是世界上最不可理解的动物!她简直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喂,你让我闭嘴我就闭嘴啊!说话,说话!最讨厌你这副阴沉沉的样子了凭什么摆脸色给我看!啊”咏唱喋喋不休地说着,马儿突然跨过一个坑,她也随之惊叫了一声。 小手更加紧搂着他的脖子,小脸忍不住往那宽阔的胸膛多蹭了几分。 “可恶的王八蛋,自以为是!你以为我想跟你回去啊?真是霸道不讲理的家伙!那里又不是我的囚牢,我讨厌回去”咏唱狠皱着眉头,对着他的胸膛使劲地说。 “我不想回去,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如果可以一直在这马背上,那也比回去幸福。因为这样,至少他的身边只有她。 她喜欢他,身心都交给了他,她可以学会去理解他的一切,却无法做到与别的女人一同分享他。 现实是——不是分享,而是一旦有了另一个女人,他就彻底忽视了她。 她不要再回去,宁愿选择忘却,抛弃,都不要自怜自艾地呆在这个男人身边。那会让她觉得自己是条可怜虫,是天底下最最可怜的女人! “你放开我,我要下马!”一股冲动,她开始踢着他,双腿乱动起来。 阁昱没有理会她,一路上他都在强忍着怒气。 从拿到那一纸薄薄的留她私自离开王宫之后,他的怒气便一不可收拾。 从来没人见他过那么大的脾气,殿上的桌子都被他掀翻了好几张,连小部落都不敢上前劝阻。 这个该死的女人,好大的胆子。 没有他的命令,胆敢私自离宫,她难道不知道没有他的命令,像她这种人是不能自由出入宫廷的吗?更甚者,她根本没有想过,宫外有多少危险,一个美貌的女子孤身而行,她一点都没有想过后果吗? 和亲之日的偷袭之事尚未查明,她就如此任性离开,一想到这个女人在宫外随时可能遭遇的危险,他就无法不生气,不愤怒! 强烈的担心她,牵挂着她! 恰好边关有战报,一处理完,他便匆匆上马,甚至来不及告诉瞳瞳和小部落自己的行踪。 这个该死的女人难道就不能理解他吗? 瞳瞳来了之后,他知道自己有点忽略了她,可是瞳瞳 他欠了她,负了她真的不想让瞳瞳再受到任何一点伤害,哪怕是接受他人同情和怜悯的目光都不可以! 三个月,他已经打算在剩下的三个月内将所有关爱和宠溺来回报她 “曲咏唱!”见她还在自己面前继续抱怨着,他对着她的耳朵暴吼一声。 这个任性的小女人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在听到瞳瞳的遭遇之后,震撼如浪潮般每天都冲击着他的内心。 怎么去想象,瞳瞳那样一个如娇嫩花瓣般的弱女子,知道自己的诅咒可能伤害他这个大王时,便毅然决定离开王宫,独自承受着苦痛。 纤细的肩头怎么能负荷那么多? 须乌子说到当瞳瞳诅咒作之时,她常常深夜因痛苦而不能眠,无时无刻不活在思念和身体折磨的苦痛之中。 诅咒,让她的身体逐渐变得消瘦,让她的性情变得敏感脆弱。 曾经的爱过的人 他不敢去想象,自己在承受思念和受欺骗的愤怒之时,瞳瞳那样一个脆弱的女子却在承受心理与身体的双重折磨。 慕千寻和须乌子无奈之下,只得冒着危险封锁了她的记忆,也将她的生活完全封闭隔离了起来。 诅咒因为心理的平静而逐渐平息了许多,她快乐地活了两年。 可是 须乌子这次星回节回来帮她检查,沉痛地现那个可怕的诅咒竟然再次在她体内作,而这次,生命的危险信号已经点亮 瞳瞳再次回到王宫之中,一个只有三个月生命的女子,一个曾经深爱过的女子,一个曾经为他默默付出和承受的女子,他怎么能不管她? 咏唱 虽然已经深深地驻在了他的心底,可是他也相信,乐观热情的咏唱应该会冷静地面对这一切才是,她不是一直都很冷静乐观的吗? 对瞳瞳有的是怜惜和义务,而对咏唱却是执意霸道的希望得到啊! 阁昱不爱多言,他做事向来坚持自己的原则,眼神深幽昏暗,一只大手箍紧怀中的人儿。 咏唱,乖乖地等着!等过完了这两个多月,我会把一切都全部告诉你 马儿窜进树林,林间的树荫遮住了阳光,空气中弥漫着薄薄的阴凉。 “嘶——”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口中出一声嘶鸣,便缓下了步子。 两人站在林间,薄雾轻轻地绕在他们周围。 她抬着下巴,倔傲不屈。 他冷眼盯着她,面色阴沉。 咏唱紧闭着小嘴,刚刚在马上她想跟他说话,他不答,现在就算他想让她说,她也不打算开口。 “曲咏唱,你这次太胆大妄为了!”阁昱高大的身躯欺近她,阴影笼罩住她身上的全部阳光。 对于她的举动,他真的非常生气。 咏唱撇过头,不看他。 “说啊,你刚才不是很能说吗?在楚弈面前不是还很会笑吗?”大手突然擢住她的肩头,阁昱忍不住提高了声音。 一路又急又气地直奔到刖夙之后,竟亲眼看到她对别的男人笑,还说要跟别的男人走,这样的情景让他浑身立刻如被冰封,怎么也无法舒展开来。 他根本不去顾及自己是在殇烈的地盘,也不愿意再多留片刻,只想将这个叛逆的小女人立刻抓回自己的王宫。 咏唱听到他的轻吼,懒懒地扬起了唇。 看到她不以为意的笑容,阁昱阴鸷地眯起了眼。 “说!为何一个人离开蒙舍?”大掌执起她的下巴,深沉的眸子对上她不停煽动的长睫。 咏唱倔强的闭着嘴,看都不看她一眼。 她就是倔,平时她可以对任何人微笑、灿烂地笑,可惜现在她什么心情都没有。整颗心被蒙在一个不知名的空间,在自我挣扎,自我放逐。 “说啊,有什么该死的理由,你要不怕死地单独出宫!”面对她的沉默,阁昱加紧了手中的力道。 他不愿意伤害她,可是,她这副样子真的触怒了他。 以前甜蜜可人的,热情明朗的曲咏唱呢? 无论他怎么凶狠严厉,无论他怎么冷嘲热讽,她都只以美丽的笑容来面对,那个女子似乎被她藏了起来,只剩下一张冰颜来面对自己。 一个任性的女子,将来如何能在宫中生存? 眉头隐隐跳动,粗重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 咏唱终于抬了抬眸子,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清楚的映着他的脸庞。 “你呢?你不是要陪着瞳瞳姑娘吗?怎么还有时间来找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公主?”话一说完,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明明不想说这个,偏偏没控制好自己的嘴,如此带着酸意的话就溜了出来。 盛怒中的阁昱却没注意到这些,他紧紧地盯着闪着水光的灵眸,语气更加低沉:“你想嫁给楚弈是不是?你迫不及待自己跑出来就是想再去和亲?” 看着他的质疑,怒气横生。 咏唱一拳挥了过去:“放开我!” 他哪肯放?另一只大手用力一拖,她便落入他的怀中。 两人的肌肤相帖,她的柔软瞬间帖上了他的胸膛。一种淡淡的却无法忽视的张力在二人的身体间晕开。 咏唱咬住唇,将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水眸里燃烧着怒火:“野蛮人!” 大手却抓得更紧,似要将她柔软的腰肢给折断,狠狠地往自己怀里压。 “呵,野蛮人?你就喜欢楚弈那样子的么?”心中老想着她要跟楚弈离去的话,一口闷气怎么也舒不出来。 咏唱挑起眼角,睨视着他阴沉的怒容:“大王似乎忘记了,是你积心畜虑安排我去和楚弈和亲,你也从未说过就让我一直留在蒙舍呃”“所以你就等不及了,自己跑去找他!”他咆哮着,将她推开一颗大树旁。 莫名其妙,气死了,气死了! 咏唱真想掐死这个男人,她不离开难道天天看着他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 前段日子还对自己温柔似水,瞳瞳一出现就对自己不闻不问,他以为他是王就可以为所欲为,不顾别人的感受吗? 背抵着粗壮的树干,阳光透过枝桠落在她白皙美丽的脸庞上。 看到他满面怒容,一点也不见平日的冷静,心中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深呼吸一口平静了下来。 嘴角含笑:“是,我是想去跟了邪君,他不但长得比你俊美潇洒,而且也非常懂得怜香惜玉,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 身后大树突然一颤,他的拳头已飞快地从树干上收回。 树枝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哗哗地落下数片树叶。 咏唱惊骇得瞪大了眼。以前只知道他冷酷顽固,说话也惜字如金,没想到还有如此强悍暴戾的一面。 “说!昨天晚上,你们做了些什么?”冷眸寒光四射,直逼她美丽的眼睛。 昨天晚上没做什么啊,她只是和楚弈聊了聊天而已 如闪电般,她来不及做任何反抗,就现自己的双唇被吻住了。 各种情绪交错,像一杯加了醋和酒的水,又酸又烈! 阁昱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毫不客气地吻着她,啃噬着那如花般娇嫩的唇瓣,用力地惩罚着她。 混蛋 咏唱只模糊地闪过这个念头,就现自己的思绪已经被他严重地干扰了。霸道有力的大手丝毫不给她逃脱的空间,她只成被动地承受着他惩罚的吮吻。 翻身,上马。 马儿奔腾。 咏唱没有反对的余地,终于现,当这个男人凶狠起来的时候,自己根本来不及招架就已经被俘虏了。 就如刚才,他肆意地吻过她,让人无可躲避地一番晕头转向之后,他又一言不地拽她上马。 耳边是呼呼的声音,鼻间是熟悉的男性气息。 纤白的手指紧了又放,似乎是犹豫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地伸出手臂,环住男人结实的腰杆。 琥珀色的瞳眸里逐渐酝出温暖之色。 “哒哒”的马蹄声穿过树林,阳光就在头顶炫耀,丝被染上了热度,二人的额头均已冒出了薄汗。 阁昱拉了拉缰绳,马儿在一条小溪边停下脚步。 抱她一同下马,他轻撇了她略带倦意的小脸,眼中闪过心疼,大手执起她来到溪边。 溪水冰凉,他捧着水花往脸上撒去。 暑意,疲倦很快得到了舒缓,俊挺的五官微微松了开来。 咏唱定定地站在溪边,注视着阁昱的一举一动,美丽的大眼里饱含着难以言预的深情。 怎么办? 她才决定要忘记他,他却又霸道地不让自己离开而自己的心,在看到他之后,竟然也产生了丝丝动摇 抿起小嘴,她对自己生气! 阁昱以袖抹了抹脸上的水珠,抬头正好看到一张倔强抿唇的脸蛋,浓眉不禁耸起。 “洗洗!”他的话语简单而冷静。 咏唱瞥他一眼,也在溪边蹲了下来。水很凉,洗上脸上非常舒服,她拍拍自己温热的脸颊,闭上了眼睛。 一颗水珠自眉间滚落下来,在阳光下晶莹剔透,格外耀眼。 阁昱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张娇颜,现自己真的无时无刻不被这个小女人吸引。 可是 瞳瞳还在宫中,当他心里想着咏唱之时,总觉得对瞳瞳有一种亏欠和无奈 所以,他才克制住自己不去关注她,不去找她,甚至暂时不要想她 这所有的一切,这个小女人可明白? 诏华宫。 桂花香味依旧,在空气中淡淡飘散。 树下的人儿却觉得自己已经变了。 红衣轻轻拂动,宽大的水袖上绣着几朵小金花,没有阳光的折射,小金花看起来黯淡无光。 秋雨绵绵,这会又飘下细细的雨丝,与花香弥漫在一起。 淅沥沥的小雨,一点点渗透她的肌肤,感觉不到冷,只觉得痛,很奇怪的雨,不是吗? 雨丝渐大,滴滴落下,一拢红衣,点点晕花,若冬夜的梅,而红衣的咏唱仿佛正是那无知觉的赏梅人。 在黑夜里,看不清,闻不到,却因单薄的衣衫而微微的瑟缩 回宫已经几日。 那天,他一直将她拽到了诏华宫才放手,看了她好半晌才命令道:“好好地呆着这里,不要再让类似的事情生!” 她不怕死地问了句:“和亲之事,你做何打算?” 那瞬间,她分明看到了藏在他眼底的寒刃,他面色阴森:“你可以做梦想!” 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她呆呆地望着那抹孤傲的身影,分不清蔓延在口中的是何滋味 与阁昱之间的相处又恢复到离开之前,他一有时间依旧陪伴着瞳瞳, 或许,她真不该有任何奢望! 曾经的温柔相处,并不能代表什么。 他亲自去刖夙带她回来,并不代表什么! 就连他在意自己是否要跟楚弈和亲之事,那也是幻觉,并不代表什么! 咏唱环抱着自己的双臂,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个王宫,不属于她,她不稀罕一个男人闲余时才给予的温柔,他纵然反对,她也依然会坚持继续离开! 雨滴渐大,溅起的水花似乎都在嘲笑她曾经的付出,而她却不能鄙视自己现在的落魄。 在她眼里,强求不是幸福,得不到完整的爱,也不是幸福! “公主公天啦,公主你怎么在这淋雨”丫头惊呼着,娇小的身影也冒雨奔到了桂花树下,一看咏唱竟然还朝自己笑,吓得忙将小手印上她的额头“公主,你没事吧?” “傻丫头,你没看这大雨吗?怎么就跑出来了,万一你生病了,小部落可要担心坏了。”咏唱拉着丫头往回廊跑,回宫后至少办好了一件事,就是让那家伙应承了丫头与小部落的婚事,日期就定在一个月后。 丫头撂起裙摆边跑边说道:“公主这话该是丫头说才对,万一公主病了,大王可要担心了” 笑容凝结在咏唱扬起的唇边,她病了,那家伙会担心吗?她曾经那样病过,他都没来看她 心口疼,痛恨自己老是控制不住回忆,痛恨自己还总是喜欢憧憬。那个可恶的家伙,说不定这会正在享受软香温玉,她为何要在此挂念他? 连忙控制住自己的思绪,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拉着丫头:“我们去泡温泉吧。” “下雨泡温泉?”丫头真的越来越看不懂公主了。 “别有一番风味,走吧!” 窗外,雨滴顺着琉璃瓦垂落在地上。 天色空蒙,大地上轻溅着水珠,声音很轻,像在演奏一清雅的乐曲。 诏和宫,灯火明亮。 书房里有两个对坐的身影。 瞳瞳嘴角含着一抹浅笑,葱白的手指执起一枚白色棋子,在棋盘上轻轻落下。 “大王,看来这两年,你的棋艺不但没有进步,反而退步了不少喔。” 对面的男人夹起的黑子犹豫了好半天,依然没决定该往哪里摆放,然后嘴角一扬:“瞳瞳的棋艺越来越精湛了,本王甘拜下风。呵呵”“哪里其实瞳瞳明白,是大王根本没有专心与我对弈,又或许大王是想引我开心,才故意输的。”水亮的眼睛温柔地闪动。 阁昱暗了暗眼眸,拍拍她的小手:“本王的确是技不如你。” 说完,站起身,来到窗边,注视着外面滴答落地的水珠,心口似被什么抓住一般难受。 瞳瞳那般敏感,果然已经看出来了。她说得对,他根本无法专心与她对弈,眼前总是不自觉地晃过一抹红色的身影。 明媚的五官,她不再对他笑,而是冷若冰霜。 她也没有再来诏和宫找他,只除了来找他答应丫头和小部落的婚期 他甚至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即使小部落每天晚上都有报告她的行踪与动静,他仍然担忧着她内心的想法。她真想嫁给楚弈吗?她难道对自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拉扯着,矛盾着。 敏感脆弱的瞳瞳,已经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了他,每天闪亮着眸子等着他来看望她,陪伴她 清纯的笑容,脆弱的生命,他是如此小心翼翼地呵护着。 可是,他也是如此孤独和痛苦地思念着 人,有时候坚持自己的原则,就必然要付出很多的代价。 他执意不愿意告诉咏唱关于瞳瞳的一切,不愿意她也来承受这种悲伤,那么就暂且让他苦痛着吧!所有的希望,就等瞳瞳离去后再说吧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65沉静 秋天,小雨淅沥,空气冰凉。 那个红衣女子,眉宇中多了份淡淡的轻愁。 她依然喜欢笑,微笑或美目宛转,灿烂如花地笑,那是因为她从来都觉得只要笑才能带给人更多的勇气。 身边的丫头顺利地完婚了,如愿嫁给了小部落。 看到跟随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丫头凤冠霞帔,被一个男人执起小手步上红毯的那头,咏唱只感觉自己眼窝热热的,一股强烈的不舍油然而升。 对于一个女人而言,幸福可以有很多种,而能与相爱的人相知相守一生,却是最大的幸福。 小部落虽不善多言,但目光中流露的感情足以见其对丫头的在乎,身为主子,她由衷地为这对新人感到开心。 阁昱特意赐给了他们一座府邸,因小部落继续要守卫在大王身边,所以,这座府邸就在宫门之内。 可惜,丫头已身为人妇,无法再服侍在咏唱身侧,这主仆二人终于在幸福之中正式分离。 如今的诏和宫似乎格外清幽。 咏唱独自坐在长廊的椅子上,凉风掀起了她柔软的丝,丝飞舞,如玉的面容显得白皙透明。 都走了 与落雪、飞扬和丫头一同入宫,她三人都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而自己仍在无浪的大海中漂浮。 漂浮四周茫茫一片,海天一色,不甚分明。有时候,她也会觉得害怕,想紧紧地抓着可以依赖的救生物,然后漫无目标地继续漂浮,直到靠岸。 可是,不甘心! 她不甘心生命就任由这般漫无目标地漂浮,无法由自己主宰的滋味最是心慌。 冬天过去后都会有春天,而自己为何连未来都看不到? 丫头与小部落的婚礼,阁昱亲自主持,远远地看到那个男人宛如天神,威严地把持着一切,眼角眉稍尽是一份坚定的冷傲。 他身边的那名女子,数日不见,身子骨似乎单薄了一些,面色也不见红润,惟有嘴角荡漾着如春风一般柔美的笑意却丝毫不减。 她不是时刻被人精心照料着吗?为何像生病了一般? 咏唱闪过一个疑问,很快便被心头的酸楚给淹没了过去。 看到他们并坐在一起,那时候,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冻结了。 仿佛在场的所有女子,只有自己是最渺小最无关紧要的 只是刹那,不过刹那而已,她淡淡地扫过他们,含笑的眼睛只为一身嫁裳的丫头祝福。 她却不知道,高坐在王位上的男人,在每一次瞧见她的身影之时,眼神不自觉变得深幽无比,有力的十指常常无法自抑地握紧,直到十指泛白。 她也不知道,这一个月里,邪君曾经几次来函欲商量和亲之事,那承载着两国之谊的纸信都被一把利剑削成了白色碎片 当然,她也更不知道,自丫头离开之后,有个硕长挺拔的身影常在夜半之时探入她的房中,用一双琥珀色的瞳眸深深地注视着她沉睡的娇颜,眼神中尽是思念与无奈。 日子就这样过着。 曲咏唱——第一次成了一只小蜗牛,在凉意纷飞的天气里,看着黄叶被秋风片片卷落,而她则缩在自己的壳中。 静静地沉思,默默地抱怨,慢慢地爬行。 图画般的山林间,还亮着点点灯光。 宫灯悬挂于秋叶飘零的枝头,映着那一棵棵风中挺立的大树,也映着那一道泛着银光的瀑布。 瀑布从天而降,飞珠溅玉,灿烂如银。 奇怪的是,这么大的瀑布自半空中倒挂而下,泄入湖中,水声并不震耳,反而如鸣琴奏玉,听来更觉神清气爽,显然水力已被巧妙的渲泄了很多。 咏唱独站在瀑布之下,听着这天然的鸣声,觉得内心的抑郁无形中也被宣泄了很多。 风声中似乎隐隐有丝竹声传来,衬着瑶碧般的流水声,使这图画般的山谷,看来更平和而安静。 这瀑布真能给人许愿吗? 为何她才这瀑布之下许过心愿,却在当天立刻遭到变故?可信?不可信? 夜暮降临,寒意袭人,四下静得很。 深山里那种总带着几分凄凉的静寂,总能让人也变得沉静。 可是 就是那天,就是在这里,仿佛只是属于他们最后的温馨甜蜜。 记忆停留在一个多月前的那天早晨 咏唱缓缓地蹲下身去,顾不得石块被水珠溅湿,兀自坐在上面。宫灯昏暗,仿佛随时会被夜风吹灭,点点脆弱的灯光,印在石头上的人影身上。 有人。 白色的衣角在清冷的风中微扬,那抹身影就站在她的身后。 浑然不觉,她的目光只盯在黑暗中反着白光的水帘之上,整个人陷入了自己的宁静世界之中。 一件白色的披风罩上纤柔的肩头。 咏唱吃惊地侧过头,对上一双闪烁着温柔的眼睛。 “对不起,吓着你了。”慕千寻声音轻柔,隐含着她不明白的深沉。 “慕大哥,好久不见你了” 差不多快一个月了吧,慕千寻来去自由,神秘的行踪无人知晓,只有当他出现时,便自动出现了。 他笑着在扶起她的身子:“这里太凉了,我们上去再说。” 咏唱轻轻点头,紧了紧手中风衣,感觉一阵暖流涌过。不过,一个问题忽现脑海,阁昱说过,这里是王宫重地,除了王族,外人不可随便踏入,慕大哥是如何得知此处的,还恰好在此寻得了自己? 树林里很安静,鸟儿已倦息。四处只听到风的声音,宫灯忽明忽暗,照在脸上。 软软的落叶打湿了鞋面,咏唱好奇地开口:“慕大哥怎么知道这里的?” 慕千寻停住脚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注视着她:“咏唱,这段日子过得不好吗?看你似乎消瘦了许多。” 说罢,修长的手指就要抚上她的脸颊。 咏唱微微撇过脸,掩饰住眼中的落寞,笑道:“慕大哥的错觉吧?咏唱吃得好睡得好,怎么可能会瘦呢?” “咏唱,人最不可欺骗的便是自己。我虽然不在宫中,但也有时刻关心着你。你这副模样是为了大王吧?”慕千寻那双黑亮的眼睛直视着她。 粉嫩的唇角突然一颤,她抬起晶眸笑眼弯弯:“慕大哥说笑了,咏唱真的没事,怎么可能跟大王有关呢?” 微凉的小手突然被人握住,他拉过她的皓腕带到自己身前。 “咏唱,慕大哥难道不值得你信任吗?你跟大王的情感,我一直看在眼里,可是现在他的眼里只有瞳瞳,你这样又是何苦?”眼眸深幽,他差点控制不住将她搂入怀中。 这段日子,他有要事处理离开了王宫,这并不代表他不知道咏唱每天做过些什么,对于她的黯然神伤,他又痛又怜。可是,对于自己喜欢的女人,他也不愿意勉强她,他只希望她会回过头现自己的存在。 咏唱深呼吸一口,试图挣开自己的小手,他握着她的手指却温柔而有力。 放弃了挣扎,她静静地看着他:“慕大哥,请你告诉我,瞳瞳为什么要回来?她不是已经离开了吗?” 这个问题,她在瞳瞳刚刚回宫时曾有问过,可惜阁昱什么都没说,只以深沉的目光盯了她一眼。 所以,她便再也不愿意开口再问那个男人。 “咏唱” 声音突然暗沉了下来,漆黑的眸中注入了不为人知的痛楚,痛楚一闪而过,在晃荡的宫灯下让人看不真切。咏唱却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手心一阵寒。 慕千寻眼中一闪即逝的痛楚为何与阁昱那时候如此相似? 瞳瞳究竟为什么回来? 她抓紧了那温暖的大手,急声问:“慕大哥,你告诉我啊!瞳瞳既然是你妹妹,她为什么要回来你肯定知道啊。” 浓眉动了动,他的声音被夜风吹过:“咏唱,你要明白瞳瞳和大王原本是一对相爱的恋人,大王甚至要册封她为蒙舍国妃。瞳瞳这次回来,除了要继续爱大王,没有别的理由。” 她回来是为了继续爱阁昱? 风吹在身上,有点冷。 单薄的身子不自觉打了个寒颤,连粉嫩的双唇也轻轻地抖了起来。 就这么简单的一个原因,像黑夜中的闪电,劈到了咏唱的心口。 瞳瞳回来只是要继续她的爱,那她当年又为何要走? “慕大哥”她大而深的眼睛注视着他,想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答案“瞳瞳当初为什么要离开?她难道不知道对于相爱的人来说,分离是最痛苦的事吗?” “她当然知道。” 慕千寻久久地凝视着面前的容颜,她的眸子依然闪亮,又似有一层薄雾蒙上了晶瞳,满眼都是坚定和执着。 瞳瞳 何尝又愿意离开? 当瞳瞳以为自己诅咒无计可解,以为自己永远也无法留在阁昱身边之后,为了让阁昱能彻底忘记自己,她忍痛说了一番绝情的谎言。 瞳瞳离开了王宫,他这个哥哥却每天看到她因诅咒而忍受巨大的苦痛,尤其是因挂念阁昱而承受的内心折磨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66情关 “哥哥我求你求你想办法帮我封住诅咒哪怕是十天半个月也好,哪怕会失去生命也罢我只想回到大王身边,我只想亲口告诉他瞳瞳这辈子都爱他只爱他” “哥哥我求你,求你了我宁愿用我的生命去换,就算死,我也只想死在他的怀里” 她那样跪在地上不住地哀求着他,泪流满面。 他真的无奈,无法看到瞳瞳每天这样哀求着自己,可是,如果真有办法封住诅咒,他和师兄早就做了。 他只能拜托师兄封除她的一切记忆,让她忘却一切,过着平静的生活 然而,诅咒却在记忆封除两年后再次作了,作得更加严重,连生命都汲汲可危。 想到瞳瞳失忆前的哀求身为哥哥,他已经自私地剥夺了她的记忆,怎能再自私地连她最后的心愿都不去完成? 人,若不到真正面对死亡的那一刻,永远难以想象死亡的可怕。 他绝对不会告诉瞳瞳,她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但是他会尽自己的一切能力去帮助她 爱上咏唱之后,他才明白,如若不能将瞳瞳送回到阁昱身边,恐怕到了另一个世界,瞳瞳也会继续带着未能实现愿望的哀伤,灵魂永远痛苦地纠缠。 他只愿瞳瞳能微笑而无憾地离开这个世界 如此而已。 咏唱没有说话,安静地注视着神色复杂的他。 “咏唱瞳瞳真的不能没有大王。”说完这句话,慕千寻心痛地现面前如水晶般闪耀的瞳眸瞬间暗了下来。 关于瞳瞳的事,他真的无法说出口,那是他最疼爱的妹妹,多说一句残酷的事实仿佛都会往那个脆弱的身躯上割上刀子一般。 他闭了闭眼,手臂一紧,将似在秋风中抖瑟的咏唱揽在怀中。 瞳瞳真的不能没有大王 那个男人,在瞳瞳回来之后,也立刻旧情复燃,时刻陪伴在她身边,生怕她再次离开一样。 那自己呢? 曾经对自己的温柔和宠爱又算什么? “为什么?”仿佛很累了,她轻轻地问道,奇异地现搂着自己的高大身躯竟然也在微微地颤抖。 “因为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宿命,这是他们命中注定的爱恋。”他的声音跟秋风一样萧瑟。 “命中注定吗?那我不信命怎么办?”她收紧了手指,抓住自己身上冰凉的风衣。 慕千寻再次轻颤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光亮。 原来,咏唱与自己一样,不信宿命。师傅说,宿命乃天定,不可以打破,他偏不信。 他要用自己的努力来争取与咏唱的缘分。 那么,咏唱呢? 对于阁昱,是要继续追逐还是放弃? “咏唱,活在这个世界上生命有时候很短,不要让自己过得太累,知道吗?”他轻柔地拍拍她的肩头,声音低沉如梦“如果可以无忧地生活,你就要选择无忧。如果已经争取过了,就不要再执着。强求是不会有幸福的。” 他希望咏唱能看到自己,他愿意给她全部的幸福。 咏唱闭上了眼睛。这个怀抱没有她所熟悉的男性气息,却温暖而干爽,在这短短的刹那,宛若在黑夜中闪烁的星星,带给她的光芒极其微弱,却似在不经意间为她指明了方向。 “慕大哥,我该羡慕瞳瞳吗?” 慕千寻放开她,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四目对视,他语气认真:“咏唱,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和悲哀,当你羡慕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羡慕着你。但是,我们都要学会选择正确的道路去走,你明白吗?” 树影晃动,林间的空气里逐渐飘起了白雾。 她脸颊冰凉,心绪也冰凉。 选择正确的道路成全阁昱和瞳瞳,自己该永远地离开吗? 仿佛只有这样,心情才不会这样沉重,才可以自由地呼吸。 是谁阻碍了她勇敢转身的步伐? 当他从刖夙强行带她回来之后,为何心的一角被触到了最柔软的底层,直到现在还无法恢复坚硬? 如果 如果阁昱肯投给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能再给她一句动人的话语,她的心也会如此凉吗? 这样的爱——是什么? 爱上了那个男人,自己便成了在泥淖里艰难跋涉,旅途耗尽了耐心,每次以为光明时刻在前方召唤,彼岸在即,当伸手去握,抓到手里的却只是一团虚无。 直到最后,她才知道,除了满手清冷的空气,她什么都握不住。 募千寻重新轻拥着她,怀中的娇躯柔软,薄薄的衣服透露着冰凉。 夜静如水。 缓缓地,咏唱扬起了嘴角,坚定地推开他壮阔的胸膛:“谢谢你,慕大哥。我想,曲咏唱可以跟从前一样过得快乐。” 怀中一空,若有所失,但看到她明朗的笑容,又恍然隔世,时间仿佛回到了最初见她的那一刻。 她在轻旋着,身姿优美,舞步飞扬。 眼角眉稍尽是自信与明亮的笑意,像春天的阳光可以温暖人的心。 慕千寻微微地笑了。 世界上的事情,当一切回到原点之时,往往会出现更多的希望和光亮。 林间雾气渐浓,月光不见其华。 不若来时,满心沉重,咏唱觉得脚步轻快了不少。突然柳眉一皱,她想到了一件重要事情。 怀中一探,小手掏出一只黑色的飞镖。 “慕大哥,有人让我转交这个给你。”雪白的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只飞镖。 瞳孔一缩,眼睛变得幽暗无比。 黑色的镖身将阴沉射进他的眼中。 慕千寻拿过它,捏在手中,声音里透着一丝紧绷:“这是谁给你的?” 水眸眨了眨,刖夙王宫遇到的那个神秘黑衣人仿若就在眼前。 “慕大哥,这支镖有何来历?”她注意到他前所未有的沉重脸色,忍不住问道。 “谁给你的?”慕千寻再次问道“他说了些什么?” “一个黑衣人,什么也没说,只说慕大哥看到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那个可以自由进出王宫的神秘黑衣人到底是谁?邪君看到此镖之时也曾露出怪异之色,慕大哥也是震惊不已,那黑衣人为何独独选自己转交此镖呢? “慕大哥” 慕千寻手指一紧,镖身似乎要割破他的肌肤,黑眸中闪过冷光:“咏唱,你最近没什么事吧?” 睁大眼,狐疑地望着他如玉的俊美面容,咏唱摇了摇头。 难道这镖还跟自己有关? 悄悄松了口气,慕千寻小心地将镖收起,见她满脸疑问,清了清嗓子道:“你没事就好,这镖跟诏国的一些刺客有关。我怕他们对你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原来如此。 咏唱压回怪异的感觉,甜美一笑:“那人只让我转交而已,又怎么会伤害我。不过咏唱很疑惑对方怎么知道我认识慕大哥?” 慕千寻薄唇轻抿:“能进入王宫的刺客不能小觑,你我的关系对方恐怕摸得一清二楚。”说完,连眉头也深深地皱了起来。 咏唱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点头,这才真正地意识到,原来慕大哥竟也是如此神秘之人。 交握着双手,问题一个又一个冒出来,就像刚刚在许愿瀑之下遇到,绝非偶然,可是慕大哥又怎么会知道呢? 拓拔的身躯,俊美的五官,优雅的气质,像他这样一个年轻有才的男人,是否身上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落寞地走出诏华宫,再回来时,一双美目中多了份久违的清澈和活力。 一个月了,得意也罢,失意也罢。 当是休息够了,是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计划下一步该怎么走了。 本以为慕千寻会送她进园子,殊料他在拱形的大门前停住了脚步。 “咏唱,好好照顾自己。等慕大哥处理完了一些事,就带你去游山玩水走遍天下。”漆黑的眼睛里一片诚恳。 咏唱眼眸一亮,游山玩水,慕大哥开出的这张牌真有吸引力,她朝他甜甜一笑:“放心吧,慕大哥,跟你这么一聊,我已经想通了很多事。噢!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你信不信?” 看到她明朗的笑容,足以照亮黑暗的天空,他暂时抛却心中的担忧,扬起了唇角:“是的,明天一定是个大晴天。” 咏唱挥挥手:“我还以为慕大哥会说明天会继续阴雨呢,想跟你赌一把天气都不成。好了,我回去休息了。” 转过身,她没忘记朝他优雅地一欠身,然后带着盈盈笑意走进了自己的园子。 一抹白影,久久驻立,望着她消失的身影,嘴角的弧度逐渐变大。 那个充满热情活力的女子,但愿从此真的回来了。她现在心里还没有他,但是他可以等。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定会陪她走遍千山万水,收藏她所有的笑颜 眸一暗,掏出襟口的飞镖,飞镖的尖口断开,仿佛预兆着某种不祥。浓眉耸起,寒意笼罩周身。 深深地朝拱门内再看一眼,他在心里暗道:楚弈,看来这次必须要谈成和亲之事了。惟有这样,咏唱才能光明正大地离开蒙舍,纳到我的羽下,以保安全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7重振 从第二日起,果然是个大晴天。 艳阳高照,蔚蓝的天空高远而透明,桂花树下还能闻到点点余香。 咏唱靠坐在大树上,双手垫着后脑勺,乌黑的长摇曳了下来,像一道美丽的瀑布闪闪亮。 阳光透过枝桠,照在她白皙的脸上。 漆黑长翘的睫毛一闪一闪的,像两只欲起身飞舞的蝴蝶翅膀。 她在想问题,对阁昱那家伙打算彻底死心了,她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大摇大摆地离开这个“囚牢”该去哪里寻找自己的自由。 去边关找老曲? 这主意倒也不错,许久没见老曲,还真有几分想念。八月初八,若非和亲失败,老曲这会该已回到大和城了。 不过老曲这几个月都没有封书信过来,按照以往的经验推测,他老人家应该是已经适应了灶堂生活,重新过得风生水起了,否则定会一封接一封的信函加急催促自己。 要不,去刖夙找蓝倪,蓝做了国妃娘娘,日子应该很幸福,适时照料一下她这个姐妹应该不成问题。 只是暴君那家伙似乎有点阴郁,不知道能否答应自己的国妃娘娘陪人四处游玩? 正想着,树下有声音传来。 “咏唱公主不在苑里吗?” 睁开一只眼睛一瞄,竟然是多日不见的萍妃,咏唱连忙翻身坐了起来。 “娘娘找咏唱有事么?” 声音从高处传来,萍妃吓了一跳,待抬头看到树上的红影之时,吃惊地张开了嘴。 身后的宫女们也惊骇地张大了眼。 咏唱扬唇一笑,眼睛如月牙般弯了起来。 “公主你”萍妃连忙以香帕捂住自己的小嘴“你怎么爬树上去了,小心点哪!” “呵呵,不怕,萍妃娘娘没看到有张大网吗?安全得很呢。”咏唱笑着站了起来,将下面的几个人吓得双手抖,站在原地忘记了眨眼。 这就是宫中的女人,做事循规蹈矩,生怕有一点做得不好,让人瞧见平生了事端,但是,她已经不怕了,就算阁昱那家伙亲自站在这下面瞪着她,她也已经不以为惧。 突生一股好玩之心,咏唱站在树枝之上,空出双手身子摇晃了起来。 “天啦小心点啊!公主,你现在这样子若让大王看到,可就遭殃了”萍妃就要往外面呼喊,来侍卫救护。 “娘娘知道么?这张大网就是大王亲自命人挂上去的呢!”提到此时,喉头仍然泛出丝丝涩意,当时那男人紧张的神情就在眼前,还那般包容地命人铺上大网。如今事过境迁,让人不得不感叹世事多变。 “这张网似乎还从未挥过功效,今天本公主正好试试。”语毕,在一群惊呼声中,红色的纤影便直直地躺了下去。 从树枝到网上不过几尺高,她的身子往后仰下。 飘落,飘落。 感觉自己是一颗坠落的星子。 她闭上了眼睛,嘴角含笑,直到身子晃荡了几下,躺在柔软而结实的网上,刹那间,莫名地有了种解脱的感觉。 不知道一个人要死了,会不会感到这样然,仿佛两眼一闭便可以什么都不去理会一般。 死? 这个字眼晃过脑海,她嘲讽地撇起红唇,世界如此美好,没什么可以让她放弃生命,就算碰到再大的困难,她都会好好地活着。 如此一想,心中更加坦荡起来。 自网上翻了个身,身姿灵巧地落到地面。 萍妃连忙奔了过来,端庄秀丽的脸庞上已渗出了几颗汗珠,她紧紧抓住咏唱的手:“公主,你这样可太吓人了” “呵呵,让娘娘受惊了。其实咏唱还会点三角猫的功夫,平日里也喜欢在树上坐坐,没什么可怕的。”她眉眼含笑注视着逐渐从震惊中平息下来的萍妃“不阵地娘娘今日来这里,有什么事?” 萍妃不好意思地抹抹额头的汗珠,挥手秉退了宫女,二人朝阁楼走去。 “什么?娘娘说的可是真的?” 咏唱双颊嫣红,那是因怒气所致。 明明已经决定不为那男人所动,为何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仍然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到诏和宫,将那个男人拉出来问个清楚。 萍妃皱眉点点头:“是真的。平日里见大王对公主似乎格外关爱,所以今日我才来请求公主,能否去大王那边帮我说说,就说萍妃也愿意去伺候大王” “娘娘为何自己不去?”咏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萍妃脸蛋一红,语气弱了几分:“公主有所不知,其实我一直挺害怕大王的,大王性子冷漠,又那般尊贵,那般威严如果不是大王招侍,我是不敢自己前去诏和宫的。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瞳瞳姑娘才能得到他的温柔呵护” “既然如此,娘娘又何必还去伺候那男人!” 听到咏唱的称呼和语气,萍妃惊讶地抬起眼:“不怕公主笑话,其实我真的很喜欢大王。只是只是我没有那么幸运,又或许是我自己太懦弱,不敢去争取大王的注意。如今,大王每天都有招其他侍妾过去,我也想去。不过,在这之前,我更想请公主前去问候一下,大王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 可恶的男人! 到底生了什么事? 明明身边已经有了瞳瞳,又怎么可能连续几个晚上招其他的侍妾过去?难道他也要变成传说中的邪君一样,左搂右抱坐享齐人之福? 小拳暗握,知道这个消息,就算萍妃不说,她也决定前去问个清楚。 转身,露出笑容:“娘娘怎么想到找我?” “我在宫中已经多年,见的事情也多了。除了瞳瞳姑娘,我看大王最关心的便是咏唱公主你了。只是,大王最近的转变有点奇怪,我只想有机会陪在大王身边,哪怕是一夜也好”咏唱敛住笑容,看到萍妃落寞的神情,就像看到了前些日子的自己。那个男人究竟是什么好?不过是一块冰冷而顽固的大石头罢了。 “娘娘你喜欢大王,难道不介意他同时拥有很多女人吗?” 萍妃露出一抹苦笑:“公主如果也喜欢上了一个君王,或许就会明白,一个国家的后宫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的。我想,瞳瞳姑娘应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主动帮大王诏见后宫里的女子。” 咏唱抿起了唇,一言未。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怎么可能允许他人共同分享? 爱该是独道的,专宠的,否则这样的爱又有多大的意义? 听说近日是瞳瞳专门为阁昱挑选不同的女子,准备重建后宫,这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她狐疑道:“大王不是曾经为了瞳瞳清理了后宫吗?怎么这会还愿意再次重建?瞳瞳如果真爱大王,怎么可能这样做?” 萍妃叹息一声:“我想天底下没有哪个君主希望后宫只有一枝花吧?这是男人的秉性。或许,瞳瞳姑娘真的很聪明,宁愿主动帮大王挑选后宫女子,这样大度的她才能配得上做国妃娘娘。” 柳眉几乎并拢到一起,美丽的脸颊微微抽畜了一下。 大度的女人? 为了成为一个表面上让人称赞“大度”的国妃娘娘,宁愿与一群女人分享自己所爱之人? 难道那才是爱吗? 她绝对不相信! 瞳瞳——秀气的容颜,羸弱的身躯,苍白的脸颊 那样一个弱女子,真的要如此大度吗? 而自己,在气什么?为何如此生气?为何知道他每天晚上都招不同的女人去侍寝,便觉得被人抓紧了心脏一般难受? 咏唱细心地为自己打扮了一番,完美的五官在迷蒙夜色中散出天然的妩媚。 晶莹的眼眸如星辰般璀璨,粉嫩的双唇如露珠般动人。 莲步轻移,淡香迷人。 红色的绸衫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躯,洁白的素手,手中捏着一块红色的香帕,丝散着幽香在夜风中飘过。 诏和宫,几个庄严而霸气的大字嵌在冰冷的大理石壁上。 她悄悄地呼了口气,嘴角展开一朵无可挑剔的美丽笑花,踏进了高高的门槛。 是的,她偏要挑这个时候来瞧瞧,瞳瞳姑娘究竟有多大度? 那个男人究竟有多享受? 该死的他似乎完全忘却了自己的存在,那么,她今夜就要让他看看,没有他在自己身边,自己其实过得更惬意,更舒适。 一抹淡淡的倩影,印在雕花格子的窗户上。 窗户外面的走廊上,走来两名宫女,宫女身后是一名被精心装扮过的美丽女子,女子微垂着头,被带到寝宫之前。 宫女正要轻叩门扉,门却自动打开,瞳瞳雪白的身影踏出门外。 “姑娘,岚妃已经到了。”谁都明白瞳瞳在大王眼中的地位,连那位岚妃也对她盈盈欠身。 瞳瞳轻点了一下头:“真是很漂亮的娘娘,快去大王那边吧。” “是,姑娘。” 咏唱远远地望着,听不清楚她们的对话,只能从她们的表情里猜测出一二。那名美丽的女子该是今天晚上要被派去伺候阁昱的人吧?看来瞳瞳姑娘真是特别地令人好奇。 缓缓走近。 “瞳瞳姑娘。”她及时唤住正要进屋的女子。 瞳瞳转身,眼中透出惊讶,很快便变成了动人的浅笑:“咏唱公主?好久不见公主,怎么都不来诏和宫走走?” 咏唱盯着她嘴角轻盈的笑意,企图看出一丝倪端,无奈只看到满脸真诚的甜笑:“咏唱哪敢来这里打扰姑娘和大王的浓情蜜意,呵呵。” 闻言,瞳瞳忽然脸色暗淡了一下,嘴角笑意不减:“公主说笑了,其实大王整日繁忙,陪瞳瞳的时间并不多,瞳瞳一直盼望着谁来陪我解解闷呢。” “呵呵,大王再忙也时刻惦记着姑娘啊。”夜色中,她笑得如一朵盛开的蔷薇。 眼前的瞳瞳,真的让人感觉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咳咳”轻咳溢了出来,瞳瞳连忙拿起帕子掩住小嘴,眼眸晶亮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蓝光“公主要不要进来坐坐?” 若是平时,她既然来了就不介意进去坐坐,不过现在,她的心已经飞到了那个男人的寝宫。 盯着瞳瞳苍白的面色,她又不觉担忧道:“姑娘病了吗?大王怎么都没有照顾好你?” “呵,咳嗽几声而已,不碍事。再说大王这时候恐怕还在书房操劳,最近国事复杂咳咳”瞳瞳又是一阵轻咳“公主见笑了咳”见她难受,咏唱连忙上前扶住她的身子,这才感觉到手下的这副身子竟是如此单薄,比刖夙国的蓝倪还要瘦。 皱起柳眉,她扶她走进门内,道:“姑娘身子一定很虚,这天气转凉,姑娘还是好生修养吧。” 瞳瞳张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眼框中充满了让人怜惜的晶莹水光,惟有她的笑容真的会让任何一个人想好好呵护。 “恩,谢谢公主关心。瞳瞳身子不好,如果公主有时间,也请去多关心关心大王咳咳”“看来瞳瞳染上了风寒,还是请太医过来好了。”咏唱心中一软,安慰着这位楚楚动人的女子。 心里不由自主的骂起了那个冷硬的男人,他不是只在乎瞳瞳吗?为何连她病了都不陪在她的身边?还是在他眼里,任何女人生病了都可以不用关心? “公主不必紧张。太医已经开过药了咳”喉头突然涌上一股血腥,瞳瞳脸色一变,深呼吸一口硬是压抑了下去“或许公主可以去看看大王咳,你们兄妹一定很久没聊了吧?” 从她嘴里听到这句话,咏唱说不出沉淀在心头的是何滋味,不过她现在真需要去看看,那男人到底在干什么好事? 望着红色的身影消失在宫灯那头,瞳瞳幽幽地叹了口气,放下手中帕子,帕子上残有一丝鲜红的印渍。 印渍在昏黄的灯下,格外触目惊心。 秋风从门外吹了进来,吹上她单薄的身躯。 心口带着被针扎般的疼痛,她的目光深幽而迷茫,印出一道昏暗的蓝光。 雪白的衣襟飞扬,乌黑的丝如瀑布般垂在腰际,随着夜风舞动着,如夜空的精灵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8矛盾 天空没有星子,似被乌云遮住。 风吹在手臂上,格外清凉。 秋天的夜晚,已经让人感觉到不可忽视的寒意,咏唱站定在灯火明亮的寝宫前。 朝对面树下尽忠职守的小部落微微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见过公主。”小部落拱手道。 她淡笑:“丫头过得如何?” “属下一直未有机会感谢公主的成全,公主放心,属下定会照顾好丫头的。”他自称属下,表示已愿意将这位娇俏的女子视为主人,自与丫头成亲之后,他对公主有了进一步了解,只是关于公主与大王之事他也无能为力。 “恩,给丫头幸福,这就是对我的回报。” 她拍拍他的手臂,带笑的眼中是全然的信任。这一刻,小部落完全相信,这位公主真的是位令人敬佩的公主。 “滚出去!”阁昱暴吼的声音传出。 “大王”女子颤抖的声音“是瞳瞳姑娘让我” “滚!”他似乎快要失去了仅剩的耐心,连站在门外的人都觉得声音阴寒无比。 又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大王他最近怎么回事?”咏唱注视着一脸严肃的小部落,相信阁昱的事,他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小部落垂:“公主早应该来看看大王的。” “他跟瞳瞳姑娘怎么了?” 小部落的回答有点沉重:“公主大王对瞳瞳姑娘十分呵护,瞳瞳姑娘对大王也是一心一意,但是属下也不知道,现在的瞳瞳姑娘究竟是什么想法了。” 朝屋子里看了一眼,咏唱点点头:“我进去看看。” 若是再不进去,只怕里面那位可怜的女子要被怒火卷出来了。 刚到门口站定,大门便“扑通”一声被重重打开。 “小部落!带下去!”一个美丽的身影被送了出来,带着满身的委屈。 “大王” 小部落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拉起差点被推到在地的女子。这样的情形,他已经连续见大好几夜了。 屋里的男人烦躁地甩甩袍子,修眉狠狠地纠结在一起。 眼角余光,看到一抹红影。 他呆住,不敢置信地回过头。 定定地,她站在门外,一动也不动,只用一双无比明亮的眸子注视着他。 多次在梦里出现的精致五官,粉嫩如花的脸蛋,红衣飘动,丝飞扬,她美得不可思议。 “咏唱!”心潮澎湃,他一个大步冲了过去。 大手一拖,将她紧紧地抱进怀里。 娇柔的身躯带着微微的冰凉,她身躯僵直,手指冷地有点硬。 没有挪动半分,她像一座冰雕一般任由他紧紧抱着。 这个男人 多日不见之后,他怎么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生过一样,像从前那般坚定而热烈地抱着她? 他怎么可以? 怎么可以这样随便对待一个女人? 想要便要,想赶就赶? 看来萍妃是没有希望了 抬起硬的手指,她大力推开他。 “咏唱”阁昱恍然从梦中醒来,一双暗夜中深沉的眸子紧紧地打量着她“真的是你?” 声音有点嘎哑,打着死结的眉头不知何时已经松开,眼中逐渐交织着欣喜和不为人知的痛楚。 不知道已有多少天没有如此正面见她了,除了痛苦的自我压抑,也因为星回节后四诏关系更加复杂迷惘,他为国事操劳无法抽身。 此刻,她就在自己面前,目光灵动如水,面颊晶莹若桃,这样的她与以前一样妩媚动人。 一颗心似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在抱她入怀的刹那,他才现自己究竟有多想念这副娇躯。 咏唱悄悄调整好自己的呼吸,不愿意一进门就被这家伙搞乱思绪。 她兀自走了进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寝宫,依然是华丽的帷幕隔帘,里面是宽大而尊贵的金塌,金丝被由宫女打理得干净整齐,看不出与以前有何不同。 难道瞳瞳没有跟他一起住在这寝宫里吗? 熟悉的男性气息已在身后弥散,他深沉的目光笼罩住她。 “你怎么来了?”门口吹来清风,很容易让人冷静下来。 咏唱回头,盈盈水波在这张多日不见的面庞上巡视了一番,轻启红唇:“大王有了新宠,就不愿意看到我了吗?” 他猛地抽了一下眼角,捕捉到一抹熟悉的挑衅。如果他不愿意看到她,又怎会在门口突见她身影时,控制不住地上前紧紧拥抱?她难道一点也感觉不出来吗?还是她已经对自己心冷 心冷 英挺的眉毛动了动,从指间陡升一股寒意。 他绝对不允许她对自己心冷,不允许她逃离他,忘记他! 一个大步往身,将门关上,高大的身躯再次回转时,眉宇间只见一份带着霸气的执着。 “你怎么会那样想?本王最近事务繁忙了一些,没时间过去探望你而已,其实心里是有一直惦记你的。” 话语听来有几分诚恳,咏唱扬起红唇嘲讽地笑了一下:“如此说来,咏唱真是太荣幸了。不知道刚刚那位娘娘又是怎么回事?” 明眸一转,她等待着他的答案。 阁昱修眉微蹙,半眯着眸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似乎在思量她来此的意图。 “大王怎么不说话?听闻瞳瞳姑娘体贴大王,特意请出美丽的娘娘们来伺候大王,为大王舒缓身心,不知道咏唱的消息是不是真的?”暗吸口气,她告诉自己一股冲动来此的目的只是为了萍妃,为了瞳瞳,而不是为了自己。 她想对自己找很多理由来装得伟大,以掩饰心底傲然的自尊,可是在说这样的话语之间,心头却仍然难以控制地泛出酸涩。 曲咏唱,难道你真的无法对这个男人释下感情么? 大手突然勾起她的下巴,指尖有点冰凉。 “你来就是问这个?”他低下头,盯着她的眼睛,语音低沉。 咏唱提醒自己勇敢地回视着他。 他的脸距离她那样近,只有一双睫毛的距离,他似乎也清瘦了些,昏黄的烛光映得他眼底冰冷幽黑,嘴角却坚定地上扬带着某种笑意。 在这冰冷与笑意之中,他竟然有种惊心动魄的英俊。 “瞳瞳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才是她最想明白的问题。 下颌突然绷紧,像被拉上弦的利箭,她看到了他眸底近乎彻骨的痛楚。 痛楚——为什么? 让自己深爱的男人去找别的女人,这样的爱她无法理解。可是,这个男人,被自己爱的女人推开,她却可以理解那种痛楚。 那瞬间,她有种强烈的感觉如果他不是那么爱瞳瞳,他就不会有那样的痛楚,如果他的感情不是那么专执,他也可以不用那么痛楚。 而自己,在他们这些人中间,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心,似被寒意冻住,连唇角的笑意也僵住。 咏唱觉得自己成了一座冰雕,还一直保持着可笑的姿态,所有为他而起的喜怒哀乐全被这个男人瞧在眼中。 她甚至无法移动半分,直直地往黑暗坠落 阁昱深深地凝视着眼前的娇颜,看到她神色逐渐僵硬,心口似被千万条韧丝拉扯着。 他最大的痛苦、矛盾不是来自于他人,而是为了这个曾经笑颜动人的女子。 瞳瞳最近反常,搞得他有点倦意。 瞳瞳为什么这样做?在他面前,她依然是一朵清纯娇嫩的小花,她的盈盈微笑让人无法不去呵护。她笑着说,曾经后宫一度冷清都是她的过错,她现在要帮这个君王弥补。 天知道,他一点也不稀罕这样的弥补。 他的心,已经不知不觉只给了一个叫曲咏唱的女子。对柔弱的瞳瞳,除了愧疚、歉意和呵护,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给什么 有时候,他会想曾经对一个人的爱为何会转变得如此快? 没有深究也解释不清。 或许对于瞳瞳,从一开始就是一种纯然的怜惜和保护,他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想好好地呵护她一辈子。 瞳瞳眨动着楚楚动人的水眸,说:“大王,瞳瞳此生别无所求,能再次回到大王身边,得到大王的呵护宠爱,此生足矣。瞳瞳只想也能为大王做些什么,希望大王能够接受” 慕千寻冷静而诚挚地看着他,说:“大王,瞳瞳的生命不到两个月,请念在瞳瞳的一片痴心的份上,成全她一切的愿望。千寻感激不尽,至于咏唱千寻不希望大王让她也卷进这个漩涡,但是希望大王能给千寻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而现在,请大王将所有的关爱送给瞳瞳” 须乌子叹息着说:“大王这都是老夫的过失,如今诅咒之事已经无法可解,就请大王成全老夫的心愿,让瞳瞳在最后的生命里,得到她想到的,幸福地离开吧” 他们的话,字字句句,反复在心口。 如冰冷而锋利的岩石,将他一颗坚韧的心狠狠地压住,压得他快要无法呼吸。身为君王,他答应了他们。他告诉自己,为了亲口许下的承诺,为了君子之间的约定,无论心口多么沉重哀伤,他都会坚持微笑着去面对。 微笑,如阳光般灿烂的微笑,让他想到那个红衣美丽的女子。 是她教会他微笑着面对一切,是她让他更加坚毅。 但是——咏唱,这个名字每在心口浮现一次,便让他深深痛楚一次 她带给他的全是一生中最深最沉的感觉,每一次都让人无法忘记。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9质问 最近事事不平,局势并不如表面的那般简单。 邪君接二连三地来和亲协约,似乎不完成和亲之事,誓不罢休。他原本以为北诏并不强势,未料邪君此次这般顽固,甚至不惜威胁要诏告天下。 边关大战小战不断,来自刖夙和北诏以及外族的势力不断侵袭,身为蒙舍君王,他必须多方顾虑,全全主持。 夜深人静之时,他会悄悄去诏华宫看望这张容颜,心内五味杂陈。 现在,他也只是单纯地想保护她,暂时不要卷入这一切的纷争与哀伤之中。他每日都在想办法尽快解决内忧外患,完成这一切他会毫无保留地将所有事情都告诉她。 可是此刻,看到她眼底的冰冷,他又那么害怕,他知道自己的反复已经伤害了她 “咏唱,先不要问这些,好吗?”他声音近乎呢喃,有点听不清楚。 咏唱静静地注视着他。 看到他痛楚的眸子里只有自己的身影,冰冻的心脏又神奇地一点一滴被软化了起来,恢复了跳动。 他的眼眸逐渐转变成难以言预的深情,捧着掌中的小脸,温热的气息与她的呼吸交缠。 “咏唱,让我抱抱你”他什么都不想说,再强大的男人,有时候也会觉得脆弱。 有力的双臂紧紧地拥抱着她,仿佛这具柔软馨香的娇躯可以带给他无限的力量,可以让他新生一样。 静静地,两个人的身影映在地上。 身影晃动,他们是一个整体。 咏唱吸吸鼻子,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短短的几句话,几个眼神,他们就像回到了那段温馨的日子一般? 人的感觉怎么能如此奇怪? 她明明已经心冷得不可能再有温度,却只为这个男人几句深沉叹息的话语,几个痛苦无奈的眼神所融化 月亮悄悄地从乌云里钻出来,大地一片朦胧。 夜间清凉的风吹过树稍,丝丝渺渺的薄雾升腾。淡淡的花香弥漫在秋日的微风里。 寝宫中,两个相拥的身影,他凝神低头看她,她怔怔望着安静而沉默的他。俊挺的轮廓透着刚毅不屈,琥珀色的眸底却悄然荡漾着让人心紧的轻愁。 咏唱不敢眨动眼睛,忽然间有种宿命的感觉。 这就是他们的宿命么?只要是面对他,就真的难以做回原本的自己么?痛恨这样的自己,却又想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似有人走来。 阁昱突然放开怀中的人,面容有点冷峻,声音像从胸口出:“咏唱你回去吧!” 仿佛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她瞬间从头冰到脚。 她揪住他胸前的衣襟,眉头拧在一起:“你为什么总是对我反反复复,一会冷一会热,你说!在你心里,究竟把我当成了什么?你说啊!”阁昱死死地盯着她。 “你说!你说!你以为你是王,就可以想怎样便怎样么?你把我曲咏唱当什么?”她拼命摇着他的衣襟,拳头如雨点般地捶在他的心口。 他定定不动,眼底深幽地好似千年寒冰,而深不见底的痛楚全部被冰封了起来。 门外的脚步声轻轻地停下,人影驻立,朦胧的宫灯将那身影映得异常单薄。 月色照在朱红的门扉上,那人又默默地离开,而寝宫内,美丽的红衣女子准备将继续已久的满腔怨愤在今夜完全泄出来! 咏唱使劲推着他,毫不客气地扯着他的衣襟:“你混蛋,你可恶!你自以为是!你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天下,你以为你可以任意玩弄人的感情坏家伙!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曲咏唱可以任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别以为任何人你都可以被你操纵在股掌之间” 她说得气喘吁吁,他的衣襟被扯得乱七八糟。 琥珀色的眸子被隐忍的苦涩所覆盖,冷薄的嘴角抿得死紧,死紧。 他明白她的感受,他知道她的愤怒,可是他也有自必须坚持的苦衷。 “你说够了没?”沉下气息,他一手扣住她的手腕,俊颜紧绷不见一丝温色,只有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闪着无法捕捉的光芒。 “没够!”咏唱大声地回吼,美丽的眼睛被怒火照亮像两簇火红的烟花“没够没够!你怎么可以这样无视于别人的感受?你这个冷血自私的家伙!如果你心里只有瞳瞳,又为何要招惹别人?你是块硬石头,臭石头,烂石头” “你爱上我了?”他的声音不轻不重,惟有突然变长的呼吸透露了他的在乎。 如被烈火烫着一般,她突然收住手,睁着大大的眼睛仿佛惊骇住了,粉嫩的嘴唇微微的颤抖了一下,然后一手推开他,笑道:“看来我们的大王真是个自信的人。我告诉你,自信过头了,就是自以为是,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那你呢?”阁昱紧盯着她,有一种迫切,想知道她的想法。 “我?我曲咏唱至少不会说一套做一套,一会阴一会阳!”她瞪着他,抿了抿唇,然后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笑颜如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前一刻可以怒火冲天,下一刻可以笑得如此灿烂。 不仅灿烂,而且妖娆,像夜间盛开的罂粟花,阁昱不自觉地眼神深幽起来。 “那你是真的爱上我了吗?” 她眨着眼睛,朝他娇笑着:“大王是希望咏唱爱上你吗?还是希望全天下的女子都爱上你?” 莲步轻移,她步子轻而缓,嘴角的笑容像是一只充满算计的小狐狸。 面对媚惑的笑容,他的喉头突然缩了一下,心底似飘在碧波上的小船,摇曳了起来。 深吸口气,握起了手指,才现自己的手指竟然如此僵硬,他苦笑了一下:“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 “从来没有怎样想过?即使你有那样想过,恐怕也是做梦吧。”她站定在他面前,玉腕轻抬,洁白的手指抚上他散着温热的胸膛“就算是一国之君,也不可以为所欲为,也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所想要的。或许大王以为那个许愿瀑真能帮王族实现所有的愿望?” 高大的身躯轻颤了一下,因她的话,因她指尖的动作。 她说的没错,身为君王,他到现在才现自己可以野心勃勃地一统江山,却无法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不过,他定可以保护自己该保护的。 手指握上她的手臂,温暖透过绸裳传到他的指尖,指尖不再那么僵硬。 许愿瀑 那个夜晚,他也在许愿瀑——他看到了林间的她和那个一袭白衣的男子 男子为何能出现在那? 男子对神秘的身份男子挑下的战书与男子的约定 那个男子便是自己一直重用和尊敬的慕千寻 阁昱动了动手指,除了深藏在眼底的温暖,浑身就如一座冷漠的石像,散着孤傲与坚毅并存的气息。 咏唱 他在心底无奈地叹息一声,如花的娇颜散着致命的吸引力,他非常清楚自己有多渴望拥她入怀,一辈子都不放开。 他想吻住她,永远地占有她。 可是 太多的关系扑簌迷离,危机四伏,明里要呵护瞳瞳,暗中要守护咏唱,这两个女子,可曾明白? “大王怎么不回答?是不是觉得咏唱说得很有道理呢?”纤白的手指轻轻磨蹭着他起伏的胸膛,她满脸媚笑,话中语气却如夜风冰凉。 阁昱凝视着她。 灯光昏黄,气氛诡异。 她仰起脸:“咏唱在大王心里,是放在何种位置呢?让咏唱来猜猜” 笑颜足以令天空中的星星失去光辉,美目却不见一丝暖意。 手臂似不经意勾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大王其实是喜欢咏唱的吧?或许在花月楼,大王第一眼看到咏唱,就动了心?呵呵可惜,像大王这种男人,就算对我动了心也不可能因为改变去和亲的决定,你说对么?” 曾经,她那般自信,在很多个夜里,就是如此猜测他的心思。 他低下眼,身子僵直,心却狠狠地被震撼着。 她说得没错,就算是猜,她的确完全猜对了。 手臂不知何紧已经紧紧缠上他,她突然转变了语气:“瞳瞳回来之前,你对我所有的关心和爱护都是真的,对么?你其实是真的喜欢我,对么?” 她状似漫不经心,眼神却认真无比,阁昱痛楚地沉了一下眼。 他无法回答,因为 “呵呵。”咏唱弯起了唇角,绝美的弧度带着一抹凄凉“我只是想亲口问你一句,大王可曾真心喜欢过咏唱?” 他慢慢地,轻轻地勾起了唇,深邃的眸子眯了起来。 她就这样注视着他,等待着答案。 二人的呼吸交缠,她感觉越来越冷。 他终究只是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 如果他有什么理由,为什么不告诉她?为什么?还是在他心里,她真的什么也不是,所以不需要回答她任何问题,让她像个傻瓜一样兀自猜测,兀自伤心。 心,在时间逝过之后,一步步陷入谷底,直至在坠落黑暗中完全看不到一丝光明。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0伤恨 暗夜如漆。 阁昱无法动弹,想汲取她迷人的馨香,又因为复杂的心绪而纠结着。 在她看不到的黑暗深处,他才允许自己流露出一点疲惫。 咏唱 等我查清楚一些事情之后,等我还给瞳瞳最后的快乐之后,我会永远只守护你。 “阁昱,你好好看着我,你难道真的不曾心动过吗?” 她捧正他的脸庞,面对着自己,然后踮起了脚尖,主动吻上了他。 丁香小舌探进他的嘴里,搅动着他的知觉,他的心。 他何止是心动过?他的心他的爱已经全部只为她一人 她紧紧勾住他,细密而温柔地探索,闭上了倔强的眼睛,她的唇有一点冰凉。吻似蝴蝶在花瓣上飞舞,没有踌躇,只有勇敢地旋着舞步。 这个夜晚,清风格外冰凉。 他的沉默挑起了她全部的叛逆,包括潜伏在心底一直欺骗自己的爱。 她爱他 她颤抖着吻着他,沿着那冷薄性感的双唇,坚实的下巴,略为冰凉的耳垂 莫名的冲动,不服的倔傲。 有一种能让呼吸静止的绝望流倘过血液她将他曾经教给自己的一切细细地偿还给他 他咬住了牙根。 自体内的渴望,熟悉的体香,如梦似幻的愉悦感觉从嘴角、耳际蔓延,梦里反转回味的美妙,在此刻如此真实。 该死! 他再也无法忍受,血液窜上太阳穴,流淌地飞快。 大手一揽,他抱紧了怀中了娇躯。 红裳卸下,无声地飘落于地上,天地间惟有彼此的漏*点在柔软而宽大的金塌上荡开。 脆玉般清响的流苏为他们的热情伴奏,两个交缠的人影不顾一切地燃烧着自己 窗外,树影浮动。 清风微醉,夜,很寂静。 守卫的侍从尽职尽责地守立在门外,小部落已送岚妃回来,他一手握住配刀,一手插在腰间,坚定地在对面大树下守护他们的大王。 一切归于平静。 大地祥和而安宁。 咏唱轻轻地坐起身,雪白的身躯在昏黄的烛光下散出圣洁的光辉,映亮了他的眼。 阁昱斜斜倚着金塌,见她抬眼,他避开了她的眼睛,沉默而安静得仿佛整个人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间。 空气冰凉,他悄悄地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 她的手指也冷得有些僵硬了,但是,她不敢从他的手掌里挣脱开,因为他握住的方式是那么固执,仿佛那是他生命中最执拗的坚持。 暖流在心间滑过,滋润了她的心房。娇俏的容颜上荡开笑的涟漪,乌黑的长披散在如玉的肌肤上,她美得惊人。 仿佛过了一百年,他终于放开她的手,拾起地上的薄薄红裳,为她披上。 “过几日,你还是先去北诏吧。” 低沉的声音仿佛一道闪电劈开,炸雷在脑袋里轰轰作响,什么也看不见,听不清楚。 她的身子剧烈颤抖,心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用力攥紧,然后狠狠地撕扯,将她娇柔的躯体连同意识都炸得四分五裂。 “阁昱” 不可置信地张开小嘴,甚至无法多说一个字,这个男人在甜蜜过后竟然还要让她去和亲,那刚刚的一切 该死的王八蛋! 就象一场噩梦,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使她的心抽紧绞痛。 在他的面前,她一瞬之间仿佛沉默得就像一个木偶,惟有强烈的羞辱和嘲弄感让她浑身斗。有一种恨,对他深深的恨意,就仿佛面对的是黑漆漆的死寂的夜色,没有声音,没有一点点的声音,却逐渐沉淀在心底。 无力再多说一个字。于是,挺直着脊背系好自己的衣裳,她努力让自己嘴角保持着完美的弧度,最后,慢慢地转过头,眸子里一片漆黑,一字一字地冰冷出口:“咏唱多谢大王厚爱。这次,请大王记住,这次是您亲自开的口!” 她走了。 留下一室冰冷的清风。 门依旧打开着,站在对面树下的小部落沉默地凝望着屋里的大王,他亲眼看到那个美丽的红衣女子走了出来,乌黑的长任由夜风挑起,她的身影单薄而坚强。 阁昱闭上了眼睛,双脚无法移动半步,手指紧地连痛都无法感觉到。 他必须这样做,只有这样才能保护住她的安全。 楚弈,但愿你能说到做到! 他的身影修长而笔直,却冰冷孤煞得仿佛失去了生命的冰雕。 “大王”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最亲信的下属正以关心的眼神询问着自己,扯了扯干涩的唇:“小部落,大唐密探的事查得如何?” “禀告大王”小部落一脸严肃,将自己最近探得的所有情报一一向凝眉肃立的主子报道。 夜的露珠,仿佛凝结了起来,风声格外沉重。 秋风吹过,红衣女子站在那里,耳边是静谧的风声,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想到他冷漠的面容,却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树下,她的眼神益冰冷,手指抽紧,他的冰冷与无情彻底惹怒了她! 紧紧抓着树枝的纤纤玉手,冰冷好似千年的寒冰,美丽的大眼冷冷地眯着,黑白分明的眼珠子闪着黑幽的光芒。 目光里有一种心痛和忧伤,像是怕被人现,她努力克制着将之深深掩藏在眼底。 爱一人,必须要如此痛吗? 第一次知道,没有酒也会醉;第一次知道,无声泪会更痛。 我割舍了自己的骄傲,放弃了曾经满心的自信现在,只想让自己忘掉你的样子,让时间带走我不想忆起的过去。 天空似乎下雨了。 唇瓣被咬出了血丝,血混合在没有温度的雨水里,黑漆漆的这样也好,就不会分出眼泪是何种颜色,不会识别出我的方向,没有心的方向,停不了的浮沉 蒙舍国的君主你那么高贵、伟大 就让我祝你幸福吧,尽管你要给予幸福的那个人,不是我 天色渐渐明亮,当晨曦的薄雾弥漫天空的时候,她对着天边的那抹亮色,展开了美丽如曦的笑魇。 过去的一切近在眼前,但遥远得已经永远逝去了。 阳光中,灰尘颗粒轻悠悠地飘荡。四周空荡荡没有人影,树叶轻轻摇晃。 她目光清澈,静静微笑,眼底倔傲的笑意仿佛可以沁过空气一直沁到人的心尖。 这一次,再也没有任何值得踌躇的理由了。 美丽的红颜在这个清晨,悄悄地离开了诏和宫,当回远远凝望巍峨的宫殿之知,她清澈明丽的眼睛缓缓溢出一颗晶莹剔透的水珠。 微笑着,指尖沾上这颗晶莹的水珠,阳光下闪闪亮,仿佛是一种见证。 漆黑的长一甩,她头也不回地朝大路口走去。 她的离去,阁昱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的。 因为这一个清晨,诏和宫,也生了一件大事。 小部落拔下嵌在树干上的飞镖,飞镖上插着一张纸条,阁昱接过时面色紧绷到了极点,一双深邃的眸子紧眯,下颌也是前所未有的收紧。 镖身乌黑锋利,没有任何标记,散着冰冷的寒光。 纸条上只简单地写着几个字——今夜子时,松明山顶。 神秘的黑衣人终于出了战书,而他也是有必要亲自会一会这隐藏在深宫中的神秘高手了。 “大王,来者不善!”小部落皱着眉,握在腰间的手指已经抽紧。 阁昱硬了硬牙根,目光与飞镖一样冰寒:“本王就等着他来!” 白影闪动,慕千寻修长的身躯出现在视线内,俊美的脸上刻着担忧的痕迹。他走到阁昱面前,注视着这位一身冷硬的君王,一字一句道:“大王答应我要给瞳瞳全部的快乐,现在呢?现在她人呢?” 修长的眉毛皱在一起,他的眼中迸出冷光。 阁昱身形一颤:“瞳瞳怎么了?” “怎么了?她不见了!”慕千寻没有耐心保持所谓的君子之风,也不管面对的是蒙舍君王,语气森寒地对着阁昱。 原来,一早正要出门,便有人匆匆来报,说瞳瞳姑娘在诏和宫失踪了,于是他便马不停蹄地赶进宫来。 意外的却是阁昱,锐利的眼睛朝小部落望去,小部落连忙垂:“大王勿急,属下立刻去瞳瞳姑娘那看看。” 慕千寻道:“不用去看了,宫女也不知道瞳瞳去哪了” 不祥的预感在心头窜起,阁昱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飞镖,闪着寒光的利刃仿佛在宣示着什么。 慕千寻循眼望去,脸色陡然大变。 那支镖 “大王,这是从何而得?”他深吸口气,告诉自己不会是所想的那样,瞳瞳跟这个无关 乌黑的飞镖拿在指尖,指尖染上寒意,寒意刺骨直接浸入眼眸。 白色的昂长身躯晃了晃,这一切——他都明白了。黑衣人终于动手了,而动手的对象却是自己的妹妹。 他失误了,他以为对方让咏唱转交飞镖,是要提醒自己可能被牵连的会是咏唱,结果,狡猾的他们却声东击西,带走了瞳瞳 阁昱瞧了眼慕千寻不同寻常的神色,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先生认识此镖。”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肯定地说道。 募千寻动了动眉头,看到阁昱同时递过来一张纸条——松明山顶,那不是王宫后山之顶么?许愿瀑布的顶端。 “瞳瞳被他们带走了?” “看来是如此。”阁昱的声音很沉重,抬眼间也疑惑地望着慕千寻“先生真的很关心瞳瞳,如此及时知道此消息。” “你一个大王,就在这诏和宫中都不能守护住她么?竟然”慕千寻陡然停住“看来他们都已经算计好了,昨夜劫走瞳瞳,一早便派人通知你我” “他们是谁?”阁昱深沉的眸子紧盯着他。 慕千寻冷静了下来:“今夜松明山顶,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说完,如寒星一样的漆黑眸子蒙上了一层薄冰。 纸条在他的指间抓紧,这张五官俊美的脸庞第一次让人觉得如此杀气逼人。 两个同样高大挺拔的男人立在庭院之中,眉眼之间有着相似的坚毅与魄力,而在他们的心底,都同时牵挂着两个相同的女人。 那个明艳的红衣女子,即使目的不同,但在他们看来,北诏是个最好的去处,至少邪君楚弈以君子协定保障她的安全。 娇嫩如花的瞳瞳,此刻却正陷在危险之中,他们无法想象那样单薄脆弱的身躯如何承受这难测的变故。 阁昱定定地注视着慕千寻,仿佛在对自己说话:“瞳瞳不会有事的。” 慕千寻眼角一抽,他当然不允许她有事。有种说不出的心疼蔓延开来,他语音低沉:“她是我在这是世界唯一的亲人,从小便跟我来到蒙舍,无意之下中了师兄的诅咒但是她一直是那么善良而坚强。我尽心呵护她,誓要让她快乐地过一辈子,不受任何委屈,直到三年前她爱上了你”他的话带着沉痛,将阁昱的心绪带回到与瞳瞳初相识的记忆里。 善良,纯真,笑容动人,她很快地打动了君王淡漠的心神,一股天然的怜惜,他想好好地呵护她。她告诉他,她爱的是别人,从来没有爱过他,他心痛但从来没有怨过她 她带着脆弱的生命回来,为了保护他而离去的事实强烈地震撼了他 此生,在有了咏唱之后,或许他永远也无法偿还瞳瞳相同的爱恋,但是他定会尽自己一切的能力去保护她。 松明山顶! 多年来一直暗中影响蒙舍与诏国之间利益的幕后黑手,总算现身了。只是这次,事情竟还牵涉进了一个柔弱的女子,他阁昱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1山顶 夜间子时,林子里薄雾弥漫。 天空没有月光,空气带着湿气,飘荡着诡异的气氛。 瀑布旁的小径上,穿梭过三个人影。一袭黑衣透露着威严的男子走在最前面,袖口与腰间的金底绸缎隐隐散着逼人的冷意。 他身后是白衣飘然的慕千寻,冷着一张俊脸,薄雾中看不清神色。 最后是腰挂配刀的小部落,只是没人注意到他悬在腰间黑鞘里的已经换成了无坚不催的宝刀。 他们脚步轻盈,步步稳重,夜色里唯一的声音就是瀑布自上而下溅起的哗哗之声。 松明山顶,几个神秘的黑衣人,蒙着黑色的面巾,昏暗的夜色中闪着点点寒光。 一抹纤细的白色,在平矿的山顶格外引人注目。 当一路上到顶峰的三个人看到她时,不约而同地抽了口凉气。阁昱与慕千寻对看了一眼,雾色中他们看到了彼此坚定的眼神。 “阁王,你终于来了。”为的黑衣人声音异常低沉,一身黑气仿若夜间的幽灵。 “本王来了!不知阁下是何人?”阁昱冷冷地点了点头,视线只盯在丈余之外的白衣女子身上。 雾色迷离之中,她看到了两个熟悉的拓拔身影,眸子立刻湿润了起来。纤弱的身躯似乎难以承受这夜风的侵袭,强忍了片刻之后,她开始急促地咳嗽出声。 慕千寻目露焦色,声音冷清:“先让瞳瞳过来。” 黑衣人冷笑一声:“放心,我等无意伤害瞳瞳姑娘,不过在下不得不提醒慕先生,做事三思而后行!” 语意之间,无不透露威胁的意味,阁昱凝眉不动声色地看了慕千寻一眼,声音铿锵有力:“不知道阁下约本王前来,有何目的?瞳瞳只是一名无辜的女子,请先放过她!” 黑衣人隔空注视着他:“要放当然可以,在下想跟阁王谈个交易。” “什么交易?” “日前蒙舍与刖夙交兵,阁王改变主意突然停战,不知何故?据在下所知,阁王一直想继承父志,统一四诏,为何不抓住机会?” 阁昱轻笑一声:“理由很简单,要掌天下必须自己操控大局,而目前形势展,本王不想遭到利用,让他人坐享渔翁之利。到时候内外交困,别说统一四诏,只怕大唐那样的泱泱大国,也难免遭到颠覆。我想关于这些情况,阁下心里应该很清楚吧!” 黑巾下的面容看不清表情,只听得冷冷的笑声传入清冷的空气中。 “呵呵,阁王果然不可小觑,只是在下建议蒙舍可以趁此机会先灭刖夙,再收北诏,最后的银暝国岂非囊中之物,手到擒来?” 慕千寻紧紧注视着几个黑衣人,心思更为白色纤细的身影担忧。 阁昱皱眉:“如此听来,阁下倒是衷心为我蒙舍着想,那又何必蒙面约见本王?军机之事你我可以单独商议,请阁下先让瞳瞳过来。” 夜风传递着她虚弱的咳嗽声,那抹白色的倩影看起来楚楚可怜,仿佛一阵风都可以将之吹走。可是,她又那么坚定而勇敢地站在那里,隐约可以看到她被困在身后的双手,乌黑的丝在风中飘散开来。 她无法捂住自己的唇角,咳嗽的痛苦让她微微弯下腰去,但是,她就那样注视着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开口呼救。 阁昱心中闪过疼痛,喉头似被什么抓住了一样,愧疚从他深邃的瞳眸中流露出来。 慕千寻抿起了唇,俊美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勾魂的杀手。 黑衣人眼角一挑:“慕先生也急着想救妹妹吧?” “放了她!”慕千寻的声音和天空一样幽暗空旷。 “如果慕先生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在下当然可以放了瞳瞳姑娘!”黑衣人邪笑着,朝身后的下属挥挥手。 瞳瞳纤细的身子便被推上前几步。 “大王哥哥”她微弱的声音很快被风吹散。 阁昱一个翻身上前,想将脆弱的人儿揽在胸前。 一把冰冷的长剑挡住了他前进的道路,只见另一个黑衣人如鬼魅一般站在身前。 凌乱的丝被风掀起,飘在脸颊之上,瞳瞳水汪汪的大眼中闪过一道暗沉的蓝光,她痛苦地皱起了眉头。 琥珀色的瞳眸紧盯着她,充满怜惜:“对不起,瞳瞳。” “我没事”她摇了摇头,薄薄的唇角努力扬起,被水雾弥漫的眸子深深地朝阁昱看了一眼,又望向他身后的白衣男子看去。 慕千寻定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缓缓抽出腰中之剑,对上黑衣人。 他眼神冷冽,杀意凌人,一字一字地吐出唇:“你不该动她!” “哈哈慕先生果然疼惜自己的妹妹,现在要对在下出剑了吗?”黑衣人张开手臂,毫不畏惧地笑起来。 阁昱暗眸一凛,高大修长的身子在薄雾中显得笔直,笔直。 黑衣人突然停住笑,大手一把拉过被负捆双手的瞳痛,挑起唇角道:“今夜,在下并不想跟二位决斗,只是请阁王慎重考虑与刖夙、北诏的战事。” 阁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对方几个人,道:“看来你们最想对付的是刖夙和北诏!” 从对方的言语和行动来看,他已经推测出来了—— 星回节后,刖夙突然对蒙舍动局部战事,不断挑衅边关,追查之下现原来暴君殇烈在松明楼相聚后的回宫途中,遭到刺客偷袭受到重伤。殇烈怀疑是他阁昱的阴谋,所以愤怒之下对蒙舍进军。 而原本想利用和亲之事牵制北诏,八月初八的和亲队伍却遭到袭击,让蒙舍、北诏、刖夙三国互相产生猜忌,甚至连向来疏于战事的银暝国也牵涉其中。 之后,国之边疆一直战乱不断,也有神秘人不断刻意挑衅。 阁昱出密帖诚邀楚弈以及殇烈,三王暗中挑选了一个时机,悄悄进行了会合。 如果楚弈与殇烈都有坦诚以待的话,那么事实都指向一个可能——诏国之间定有一股神秘势力在暗中挑唆,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消灭哪一国那么简单 “阁下究竟是哪国之人?”阁昱挑眉问道。 “哈哈这个阁王就不必多问了,总之兼并他诏,不正符合蒙舍的大计吗?对彼此都有利,何不好好合作?”黑衣人边笑边抓紧了手中之人,瞳瞳咬住了风中颤抖的唇瓣,没让自己痛呼出声。 阁昱双眸锐利如刀:“本王如何信你?” 黑衣人狞笑一声:“信不信由你。但是,这位瞳瞳姑娘难道不足以令阁王怜惜吗?如若答应在下,瞳瞳姑娘定可以安然无事回到王宫之中。” 据他多年的情报和连日的观察,手中的瞳瞳姑娘绝对是一张最大的王牌。他目光阴森地瞟向一旁冰冷沉默的慕千寻,黑巾下的嘴角阴狠地撇起。 慕千寻一双漆黑的眼珠子如死寂一般,一瞬不瞬地死盯着他。 深眸紧眯,阁昱沉声道:“你想用瞳瞳跟我做交易?” “哈哈阁王是聪明人,江山美人定可以一举两得。” 慕千寻抬高了手腕,剑尖一转直对上黑衣人的胸口:“可惜,似乎忘记了,她也是我慕某人的妹妹!” 这是个世界上,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瞳瞳! “慕先生真的想好要怎么做了么?” “阁下可能不了解慕某,慕某人有两大禁忌——一是见不得有人伤害瞳瞳,第二是不能容忍任何威胁。” 亲耳听到哥哥说出如此爱护自己的话语,被冷风吹凉的纤细身子立刻感觉到一种强烈的温暖。 “哦?哈哈那在下不是正好触犯了慕先生的两大禁忌?”仿佛有白衣女子在手,黑衣人笑得肆无忌惮。 慕千寻勾起唇角,吐字如冰:“是!所以放了她!” “不放又如何?” “那就别想活着走出去!” “呵呵,慕千寻,别忘了,你妹妹是在我的手中。”黑衣人挑挑眉头。 冰刃的寒光照亮慕千寻幽暗的眼眸,薄薄的嘴角抿起:“或许,阁下该回去问清楚你的主子,触犯我慕千寻的人是何下场!” “你侯” 在黑衣人吃惊瞪大双眼的瞬间,他身形一晃,白色的身躯已如蛟龙般飞窜而出。 慕千寻是何身份,阁昱与小部落主仆二人多少有觉察,只是不到必要时刻,谁都没必要揭露。 此刻,他们见形势展如此急转,当下顾不得疑惑,也抽出刀剑,刷刷地刺了过去。 黑衣人未料到他们竟会如此快出击,甚至不惧还有人质在自己手中就敢动手,当下一惊,手中之剑半了半拍。 “铛!” 清脆的利刃相碰之声,黑衣人一手拽过白色纤细的身子,一手扬起手中利剑。 瞳瞳秀眉紧蹙,单薄的身子抖动得如秋风中凋零的落叶,哥哥从来都是冷静之人,今夜为何如此冲动? “啊哥哥”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一道口子在手臂上裂开,带着火辣辣的刺痛袭上肌肤,温热的液体透过雪白的绸裳淌了下来。 雾似乎更浓了,几条灵巧的身影在朦胧月色下穿梭。 冰凉的夜空中响起尖锐的刀剑相撞之声。 “大王,小心哪” 面前这两个男人,眼神凌厉如冰,刀剑在黑暗中闪着点点寒光。 一群弓箭手不知何时从四面八方的丛林里冒了出来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2别后 秋高气爽,空气有几分干燥。 踏入北诏的境地,咏唱突然有了种解脱的感觉。朝着蒙舍的方向回望了一眼,忆起几日来辛苦的旅途,她撇起了粉嫩的红唇,告诉自己这次真的该让一切过去了。就算那个男人再来求自己,也不会再回去了。 大约每个王宫都一样地富丽庄严,咏唱望着阳光下闪闪光的琉璃瓦片,举步上前。她直接跟守卫宫门的侍卫表明了身份,说要求见邪君。 侍卫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见她虽然风尘仆仆但丝毫无损于绝伦的美貌,加之无形之中散的高雅尊贵,于是不敢耽搁,飞快地转身奔入殿中报告。 宫门再次被打开,几个纤柔的身影映入咏唱的眼帘。 走在前面的是一名黄衣女子,衣着做工考究,袖口被细致缝绣着淡雅的芙蓉花,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口之中,身后还恭敬地跟随着两名宫女。 她是谁? 咏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黄衣女子并没有绝丽的容颜,初看之下像丛间一朵不起眼的小黄菊,定睛细看,才会现对方平静的脸庞中藏着一抹从容和淡定,尤其是眉宇间一枚殷红的印记在金色的日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咏唱朝她微微一笑,猜想她该是北诏王宫中身份重要之人。 “姑娘就是与大王和亲的咏唱公主?”黄衣女子相貌中庸,声音却如出谷黄莺,婉转动人。 咏唱眉眼含笑,心中对这位黄衣女子充满了好奇:“小女子曲咏唱冒昧前来北诏,不知道姑娘是?” 黄衣女子回以一笑:“小女子泪西,只是在这宫中生活得久点,能够管点事的人而已,微不足道。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快里面请。” 咏唱谢过之后,随着她们进入宫门,一边观赏着北诏宫内的风雅布局,一边暗暗猜测这位黄衣女子的身份。 两名宫女虽未开口,但在听到黄衣女子说自己“微不足道”之时,眼中闪过怪异之色。 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她现黄衣女子走路时的姿态有点奇怪,双腿走动时动作不甚自然,似乎 不愿意无故猜测人家,咏唱飞快地收回目光。 长廊迂回曲折,朱红的柱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流水亭台不时显露于丛木之间。 秋风有点萧瑟,黄叶片片飞舞,树下有宫女正在打扫。 一路上,宫女侍从们见到黄衣女子莫不停下手中动作,恭敬施礼“娘娘。” 娘娘? 咏唱更为吃惊,连忙压下惊意,扬起了嘴角。 这位貌不惊人,行走姿势有点不自然的黄衣女子是宫中的娘娘? 那么 她就是传说中邪君命定的国妃? 眼前出现楚弈俊美不凡的五官,难以想象以“爱美”闻名的邪君跟他的国妃在一起会是什么情形,那种骄傲的男子必定是瞧不上她吧! 看来又是一位可怜的女子,咏唱深呼吸了一口,突然为初次见面的泪西感到一阵心酸,看她的眼中也多了份敬佩。 这样一个女子,在骄傲自负的美男子楚弈面前生活多年,不知道是如何熬过来的 收定心神,咏唱很快现北诏王宫与蒙舍相比,多了份亲松与和谐,而这位泪西娘娘并不因为自己的外貌而显得自卑,她始终保持着淡定的微笑,在前面领着。 一间雅房,咏唱微笑坐定,宫女奉上香茗。 她端过茶杯,美目扫过内室,这见这里装潢得充满暖意,而寿桌上的雕工也是精致绝伦,虽然造型俭朴洗炼,但架构严谨,榫卯精密合宜,再配上乌木的细腻木纹,不但珍贵且大器。 “原来泪西姑娘是北诏的国妃娘娘,咏唱刚刚失礼了。”咏唱微笑的眼中透露更多的好奇。 “呵呵,公主无须多礼,其实是大王正好不在宫中,所以泪西代为接待。招呼不周,还请公主莫见怪。”泪西始终面带微笑,语气平静又不失柔和。 咏唱闪了闪水眸,道:“邪君不在宫中?他去了哪里?” 泪西笑容怔了一下,秀眉便微皱了起来:“边关最近有点不太平,大王亲自前去督战所以公主来得真不巧,不过泪西会代大王尽心照顾好公主的,公主千万不要客气。” 咏唱抿下一口香茶,暗自思忖:人不可貌相,这位泪西娘娘,光是这种从容的气度就足以令人尊敬和信服。 “呵呵,那咏唱便不客气了。其实咏唱不请自来实在有些冒昧,邪君不在也无妨。看娘娘与我年纪相仿,不如你叫你泪西,你便叫我咏唱好了,我也不喜欢宫中的繁复规矩,只是咏唱恐怕暂时得在这里叨扰一段时日了。”咏唱直言直语,虽是初次见面但一眼便欣赏起泪西的从容淡定与气度。 泪西淡淡地笑着点头,在她眼里,咏唱公主眉目如画,比传言里的更美三分,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艳羡之情。 只有这般美貌高贵的女子,才配得上楚弈的俊美尊雅吧。 想着想着,秀眉不自觉地拢起,目光落到自己的右腿上。 月上枝头,咏唱独自倚栏而坐。 来北诏是一时冲动使然,踏入这王宫之后,她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白天跟泪西畅谈了一下午,她不得不感叹,原来每个人的人生都不若别人看得那般平坦幸福。 泪西并不喜多言,但话语里无不透露真诚与坦然。 她是个真正大度的女子,又或许她和邪君之间的相处其实跟自己猜测的不一样,当她谈起邪君之时,是一种让人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复杂感觉。 总之,当回到泪西特意为自己安排的厢房之后,记忆里最深刻的便是这位国妃娘娘眉心的红印,如星子般闪耀在心头。 离开蒙舍已经第四日,不知道阁昱有何反应? 上次去刖夙不过一日便被带回,这次他是真的不来找自己,还是找不到自己? 心中隐隐的失落从何而来? 如果有一把剪刀,可以突然将一切彻底剪开,那么她定会毫不犹豫地剪下去。 她掐着自己的手指,暗恼明明远离了那个地方,还要牵挂着那里的人 唉! 曲咏唱也学会了叹气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蒙舍王宫。 宫灯闪烁,与天际的星子互相辉映着寂寞的光芒。 诏和宫的寝宫内,宽大的金塌上躺着一个安静的身影。 秋风渗着寒意,丝滑的锦被盖在他的身上,厚实的肩头微微露出一片白色,那是纱布裹着的痕迹。 烛光斜映,塌前有个纤弱的身躯。 瞳瞳低垂着头,洁白的手指交织在一起,一双黯然的眼睛渗满担忧,薄薄地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叹息幽幽出口。 温暖的大手搭在她的肩头,慕千寻低声劝道:“浓浓,听哥哥话快回去休息,大王不会有事的。” 大眼一眨,两颗泪珠滚落眼眶,她回头扑倒在慕千寻怀中:“哥哥,都是我害了大王那个诅咒真的还是会害人,对么?” 慕千寻手指一颤,轻柔地为她拭去泪水,注视着她浮肿的眼皮:“浓浓,不要自责,你也需要休息。” 躺在床上的人依旧一动未动,对他们的话语置若妄闻,安静而沉稳地睡着。 瞳瞳摇摇头:“哥哥,你先回去吧,我想陪着他” “不行,你自己也受了伤,怎么能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不知道哥哥也在为你担忧吗?”慕千寻的口气沉了几分。 “哥哥”她以眼神哀求着他。 慕千寻心中一痛,突然伸出手指,以闪电般的度一点,怀中纤细的身躯便软软地闭上了眼,倒在他的怀中。 暗暗叹息一声,他抚了抚她黑柔的丝,然后抱着她走出了大王寝宫。 顿了顿脚步,他朝门口的小部落微微颌:“好好守护大王。” 小部落无声地拱了拱手,垂下的眼眸里闪过复杂的冰冷。 “大王大王”黑长的睫毛闪了闪,瞳瞳不住地呼喊着,眼一睁醒了过来“哥哥,大师?” 对上慕千寻与须乌子关心的眼睛,她挣扎着坐起身来。手臂传来震痛,她皱了皱眉头,轻咳出声。 “哥哥,大王他醒了没?”她焦急地抓住哥哥的袖口。 “浓浓,你现在要关心的是自己!”慕千寻扶她坐好,有力的大手落在她的肩头,双目直视着苍白的容颜,不让她再激动。 “可是哥哥,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诅咒,大王不可能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他都是为了救我” 瞧着这对兄妹,须乌子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是宿命,怨不得谁。老夫算过了,就算瞳瞳姑娘不回来,大王命中也有此一劫。” 瞳瞳睁大眼,望向白须飘然的须乌子:“大师,大王究竟中的是什么毒为什么太医这么多天都没有想出办法?” 慕千寻皱眉道:“浓浓,你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大王只是命中一劫而已,过几日自然便会醒来。” “哥哥,我的身子”瞳瞳突然笑了笑“大王真的会没事的,对吧?” 慕千寻肯定地点点头:“他会没事,哥哥保证!” “恩”水一般的眸子闪过一道幽暗的蓝光,她忍隐住心口的疼痛,吸了口气道:“大王没事就好。” 慕千寻与须乌子对看了一眼,沉重的无奈交流在彼此的眼中。 “哥哥”瞳瞳突然踌躇着开口,紧张地看了慕千寻一眼“哥哥,能告诉浓浓,我们真正的身份吗?其实我们并不是蒙舍人,对不对?” 白色修长的身影顿时僵住,修长的浓眉也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 须乌子摸了摸胡须,朝他点了点头。 门扉紧闭,风儿吹不进去,昏黄的灯光下,漠漠的低语,室内一片凝重。 小部落立在金塌旁边,太医正在为大王把脉。 松明山顶那一战,来得快,结束得也快。 那里毕竟是王室重地,四周布下不少机关,当弓箭手的身影出现在四面八方之时,黑衣人只闪过一抹惊色,随即一枚烟雾弹升上半空,从山顶背后的绝壁上竟又窜出一群黑衣人。 幕色,白雾,一切都在迷离之中。 身影穿梭,刺耳的兵刃之声。 奇怪的浓烟中夹杂着血腥的气味。 在阁昱飞身前去救瞳瞳之时,慕千寻正好与另外数名黑衣人交手。然后,不知道谁撒下一枚毒弹,浓烟立刻弥漫整个山头。 浓烟与夜间白雾混成一片,弓箭手无法开弓,突然窜进的黑衣人似乎早有准备,不时朝侍卫洒下毒弹。 混乱之中,为了保护瞳瞳,阁昱冲进黑衣人群之中,不幸吸进了毒烟,臂膀之上也中了黑衣人一剑,待小部落与慕千寻冲进迷雾之时,他已经气息不稳。 黑衣人也损失不少,山顶的平地上倒下了好几个。 慕千寻立刻挑起数条黑巾,让大家各自捂在鼻间对抗毒烟 黑衣人并不恋战,为的那人冲着慕千寻阴森一笑,便率领剩余的部下一同隐身于山顶背后的绝壁之下。 小部落无暇猜测这群黑衣人与慕千寻之间的诡异关系,因为他的大王逐渐体力不支,一手揽着受伤的瞳瞳姑娘,一手将剑插入地面以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躯。 寝宫门外聚集了不少宫中大臣,听到大王突然中毒的消息,他们都连夜赶到宫中。 久久徘徊在庭院之中,个个面色沉重。 小部落忧心忡忡,他不止担心大王,还担心着另外一件事。 丫头昨天告诉他,咏唱公主不在诏华中,问那边的宫女,似乎已经不见了三四天。自大王亲自去刖夙国带回公主之后,他便将大王与公主之间的情愫都看得透彻。 若是大王醒来知道公主失踪,不知道会做出怎样激动的反应。 他已秘密派出侍卫四处查探,但愿能在大王醒来之前找回咏唱公主。 “太医,已经三天了,大王为何迟迟不醒?”小部落焦急的目光盯着太医。 一位最年长的太医摸摸白须,缓缓道:“大王脉象平和,此毒并未伤及心脉,根据老夫观察,大王中的应该是来自大唐的奇毒,我等几位也一时找不到解法。不过大王虽然未醒,但暂无性命之忧,我们会尽快想办法的。” “大王昏迷三日,怎能让人放心!”小部落握在腰间配刀上的手指一紧,浓眉蹙成了一条线。 慕千寻,此事跟他脱不了干系!他能救护瞳瞳姑娘不被毒气侵害,为何就不能够救醒大王? 小部落眼眸一沉犀利无比,走出寝宫,大步朝瞳瞳住的院落走去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3恋 树影婆娑,月色在萧瑟的丛林间洒下清辉。 慕千寻与须乌子一起站在坠着流苏的金塌前,二人神情肃穆,目光静静地落在昏睡中紧抿着唇的男人身上。 一旁的小部落则紧盯着床前的二人。 帷幕被风掀起,屋子里有点清幽。 瞳瞳苍白着脸颊,极力忍住心头的刺痛,惟有深黑的瞳孔闪过道道蓝光,才可以现她体内正处在诅咒作的状态之中。 “哥哥你不是已经用了解药了吗?为什么大王还不醒?”薄薄的嘴唇不停地颤抖。 须乌子上前伸出手指搭上阁昱的脉搏,片刻后沉默地点点头,面色似松了口气。 慕千寻扯了扯嘴角,他没有告诉瞳瞳,那解药是他今天下午才从“黑衣人”手中取回来的。 他轻拥住妹妹虚弱的身子:“放心,大王很快就会醒了。哥哥保证!” “恩咳咳”雪白的水袖连忙捂住双唇,瞥到袖口隐隐的红丝,她连忙转身“大师,哥哥,小部落大人,瞳瞳想单独陪陪大王,可以吗?” 盈盈的水波看来楚楚动人,几个男人关心地看了她一眼,逐一走了出去。 烛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身上,斜映在地上的剪影异常单薄。 她握住床上男人的手,摩挲着自己略带冰凉的脸颊,咬住颤抖的嘴唇深深地凝视着他。 屋子里很静,静得只能听到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半晌,两颗晶莹的泪珠沿着苍白的肌肤滑了下来,滚烫的液体流过相握的指间,她闭上了眼睛,被沾湿的乌黑睫毛不停地抖动。 男人的手,不自觉地动了动,沉浸在哀伤中的人没有觉。 “大王咳咳都是我害了你,我不该再次回到你身边的。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我还是自私地希望能回到你的身边我还是欺骗自己,那个诅咒不会害了大王咳咳”她缓缓地跪了下去,伏在塌前,相握着的手指没有松开。 “昱我爱你,瞳瞳爱你啊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真的舍不得就这样离开你可是我的诅咒作越来越频繁我无法保证是否还会害了大家”她的声音很轻很细,似在呜咽。 阁昱皱起了眉头,手指微微用力地回握着她。 是谁在耳边跟自己说话? 一团白色的迷雾之中,有个红色的身影,美丽的笑颜像阳光一般温暖着他的心。在这个萧瑟的秋天里,他不再觉得孤独,暖暖的感觉包围着他 然后——黑暗,一片黑暗。 黑暗中他看清了她,明媚的容颜,精致的五官,她微笑着朝他走来。 微笑,一下子不见了,她不笑了,反而抬起一双充满哀怨的大眼,形状完美的柳眉紧紧蹙起,她问他—— 你敢说你从来没对我心动过吗? 瞳瞳回来之前,你对我所有的关心和爱护都是真的,对么?你其实是真的喜欢我,对么? 对么对么对么 仿佛有回声,回荡在耳边。 他不安地闭紧了眼,手指更加用力地握着。 瞳瞳瞳瞳回来之前 瞳瞳回来了白色的、纤细的、单薄的身子,越来越苍白的脸颊 不可抛却的责任,他必须握紧她的手,知道生命的烛光逐渐消失。 那个斯文的白衣男人对他说:你誓一定要给瞳瞳全部的快乐 那个俊美的北诏之王对他说:你放心,我会保证咏唱公主的安全 “咏唱瞳瞳” 他低声呢喃,英俊的脸庞自额头流下一滴冷汗。 “大王,你醒了?咳咳太好了”瞳瞳连忙抹去眼角的水花,开心地轻呼。门外,小部落正一脸严肃地注视着面色平静的慕千寻:“多谢慕先生。” 慕千寻点点头:“这是恶君的劫数,慕某只是尽力而为。” “小部落希望先生能真正地把自己当成蒙舍子民,大王也一定会热忱接纳的。” 慕千寻转过身,单手背负在后,他的身影格外挺拔。 望着头顶明月,光辉虽朦胧,但依然可以洒遍大地的每个角落。 如果可以忘记自己的身份,他愿意与恶君做一对莫逆之交,愿意一直呆在蒙舍辅佐他的大业 可惜,他是男人,是大唐的男人,他也有自己的使命和归宿。 世事无奈,当一个人想改变一件难以扭转的事实时,往往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而他可以改变很多,却无法改变自己的身份。 “咏唱公主平安无事吧?”慕千寻淡淡地问道,他一直非常关心咏唱的去向,只是不能亲自前去。 小部落垂道:“原来先生也如此关心公主。公主现在北诏,平安无事。” “那就好。”慕千寻瞧了瞧屋内,似乎听到了瞳瞳高兴呼喊的声音,扯了扯唇角,迈上了台阶。 蒙舍等四国均是傍山而立,冬天比其他地方要来得早,尤其是今年,寒意早已袭上大地。早晨起来,照阳的光辉透不过树林,草地上结着薄薄的白冰。 但最近天气不错,白日里阳光明媚,晴空万里,让十一月的天气不再那么寒冷。 阁昱心中抽痛,此刻的他静静坐在凋零的枯木下,然而却有种仿佛灵魂被抽走般,轻轻飘荡在空中的透明感觉。 已经快一个月了,他没有看到咏唱,也没有去找她,可惜他的心如滴血般时时挂念着她。 神秘的黑衣人组织到处挑衅,企图离间四诏原本就敏感紧绷的关系,如今楚弈也在边关主持战事,根本不在宫中,曾经答应要周全照顾咏唱的承诺无法实施。每日都有派出去的密探回来报告她的行踪状况,否则,真不知道这样相思苦楚的日子如何度过。 他当初那样冷漠,没有任何解释地让她离开,她一定恨透自己了吧!离去前的那一眼,如冰冷的刀子刻进他的心里。 薄唇泛起一丝苦笑,他的心脏一阵紧窒。 当他从毒气侵害中清醒过来,看到瞳瞳苍白憔悴的面容就在眼前,那一刻,他根本无法问出咏唱在哪里。 当他知道咏唱不声不响地离开了王宫,这次连只字片语都没留下,他后悔得要命 探子回报,咏唱公主在北诏王宫生活得不错,每天都很开心,还跟北诏的国妃娘娘还成为了好姐妹。 能让自己每天都活得很开心的女子,这才是真正的曲咏唱,像一棵劲风中的野草,无论风霜多么残酷地侵袭,她都努力让自己腰杆挺得笔直,在风中毅力不倒。 她甚至还可以微笑着向身边的同伴问好。 阳光暖暖地照在阁昱的肩头,瞳瞳去休息了,他得以一片宁静的空间。 心底最深最疼的名字,她——是真的打算完全忘记自己了吗? 垂下眼,黑色睫毛下覆盖的全是落寞和害怕失去的恐惧。 咏唱 他默默地呼唤着她,闭上了眼睛。 “大王又在想念公主了吗?”小部落轻声问道。 阁昱陡然睁开眼睛,声音有点疲惫:“又有她的消息了么?” 小部落摇摇头,大王的复杂思绪他都看在眼底。 “大王为何不去北诏找公主回来?毕竟公主这次是私自跑去,于理不合。” “这一次,本王绝对不能丢下瞳瞳” “瞳瞳姑娘她”的确,瞳瞳的身子骨越来越弱了,最近每天要花上越来越多的时间在床上休息。 外表冷硬无情的的大王,其实有着天底下最柔弱善良的心。 阁昱沉痛地点点头,须乌子说虽然瞳瞳的状态比预想中的要好,但她心底积累了太多忧郁,也许是知道了自己的诅咒病情照这样的情况下去,她的性命怎么都难以熬过年底。 “唉!”小部落叹息一声,打心眼里更加佩服自己的主子“大王放心吧,咏唱公主很坚强,等她将来明白了大王的苦心,就会回到大王身边的。” 阁昱抬眼看了看他,眸底一片坚定:“本王现在才知道,这辈子唯一不能错过的便是她!” “不过大王,慕先生似乎也对公主” 阁昱摆摆手,阻止他继续说完:“慕千寻对咏唱的心思,本王都明白。事实上他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他也是大唐身份尊贵的侯爷!大唐建朝以来,总是积心畜虑要统收我四诏,慕千寻代表的是大唐朝廷,他前来蒙舍的目的不可能轻易放弃。对于咏唱,就如对待江山,本王绝对不可能拱手让人!” 空气中飘荡着冬日的气息,庭院中落了一地的黄叶,他坚定的声音铿锵有力。 凉风卷起,黄叶飘零,纷纷扬扬。 “小部落,命人去边关调查一下曲应关的状况,顺便把他接回大和城吧。”阁昱站起身,高大而修长的身躯似乎消瘦了一点,姿态却如从前一样挺拔。 “是,大王。” 庭院的门口,站着一抹雪白纤细的身影,她以袖捂着小嘴极力忍住咳嗽,一双水汪汪的眸子里渗满了晶莹的水花。 这两个男人对话的声音,被风隐隐约约地传送到她的耳中,也传进了她的心头。 憔悴的容颜更加苍白,连颤抖的双唇也不见一丝血色。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4孕 琉璃瓦在金色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太阳的身影就在高高的宫殿背后,只感觉到万丈金光带着丝丝暖意。 一件红色的皮裘披上细弱的肩头,让她苍白的脸颊映上一片绯红。 阁昱轻拥着她:“瞳瞳,今天天气真好,听说贾大人家要在城里举办一场招亲大会,我们也出去瞧瞧热闹。” 瞳瞳轻咳了一声,眼神晶亮:“大王昨日才带我去看了书画展,不如今日就在宫中歇着吧。” “呵呵。”他爱怜地抚了抚她被轻风吹上脸颊的丝“听说贾大人的千金才貌双全,不知道贾府这次举办的民间招亲大会将引起怎样的轰动,我们就去看看吧。” 瞳瞳注视着他眼光下含笑的眸子,琥珀色的瞳孔透露着说不尽的关心。 她抿了抿小嘴,为他眼中的真诚而感动,轻轻地点了点头。这一刻,她真的很开心,塌实而快乐。 温暖的大手执起她的,金色光芒洒在他们身上,连天气似乎都不再那么寒冷。 北诏王宫。 咏唱一早起来,便觉得身子不适,干呕了好几次都觉得反胃,这会感觉心口虚,越来越难受了。 望望窗外薄雾,寒意渗过红色的绸裳,传到肌肤之上。 她拍拍自己的脸颊,皱起了眉头。难不成最近天气越来越寒冷,自己得了风寒而不自知? 已经连续好几天这种情况了,看来得去找太医瞧瞧。 一个人在外面,自己都不爱惜自己,谁还爱惜你? 她忍住不适,飞快地穿好衣服,准备用完早膳就去找太医,不过这事可不能让泪西知道,否则泪西定会把自己当脆弱的病宝宝一样看待。 太医细心地替她把脉,渐渐地眉头微蹙了起来。狐疑的目光落在这张绝色花颜之上,良久后才松开眉头:“恭喜公主,公主这是有了喜脉。” 喜脉!? 一阵头晕目眩,咏唱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太医,你可要仔细诊断了。” “公主放心,这喜脉之兆——老夫是无论如何不会诊错的。”太医微笑了起来“大王虽然远在边关,若是听到这个好消息,说不定会高兴地立刻赶回来。” 呃如一颗鸡蛋哽在喉间,看太医那副喜庆的模样,咏唱知道他误会了。 “太医,咏唱请求你一件事,切勿将此事传露出去,好吗?” 太医惊疑地抬了抬眉:“公主,这是大好事啊!大王年岁不小,与国妃娘娘之间唉!总之,公主如今有了身孕,定要好好照料自己,等待大王回宫。” 咏唱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太医。这个好消息,我准备亲口告诉楚王,太医替我保密就是了。” 她有孩子了有孩子了! 说不出是喜是悲,一股强烈的、矛盾的情绪擢住了她的心。 慢慢地,思绪逐渐平静下来,喜悦的细流淌过四肢百骸,滋润了她仿佛已经干枯的心田。 对自己做过的事,从不后悔,她也不后悔爱上那个男人,给了那个男人属于自己的一切,或许有点可悲可笑,可是能给自己爱的人一切又是多么幸福的事。 命运开了怎样的一个玩笑? 当她决意离开他,忘却过去的时候,偏偏给了她一个孩子——一个属于她和阁昱的孩子。 美丽的眼眸越来越清澈,在金色阳光的映照下闪闪亮,比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还要璀璨。 玉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奇妙的感觉涌上心头。 有些说不出的哀怨往事,在手指触上腹部的那一刹那,瞬间如冰泉般被融化了。 而潜伏在心口矛盾交错的恨意,竟然缓缓地,缓缓地扩散稀释模糊 眼前的景物化成了一张英俊的脸庞,英挺的眉毛修长墨黑,深邃闪耀着琥珀色光泽的眸子,挺直的鼻梁,冷薄的嘴唇。 他曾经对她说过最温暖的话,带给她最甜蜜的感觉,可是也让她体验到了最残酷的痛楚。 一个月了,在这个属于邪君的王宫里,有侍卫悄悄送来密函,说是阁王的心意。 信里让她照顾好自己,相信他,等他! 她顺手就撕了、丢了,那个男人别以为只字片语就能抹平一个人心底的伤痛 孩子——她的身体里正孕育着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 如果是男孩,可能就会跟他父亲一样英俊伟岸 “可恶,混蛋!即使是这样,你也是世界上最冰冷无情的大石头!”咏唱突然站起身来,忿忿出声。 泪西正好进门,吃惊地看着这一幕。 “公主说的应该不是楚王吧?”那个骄傲尊贵、高抬着下巴藐视天下的楚王可能冰冷无情,却绝对不会对咏唱公主这样美丽的女子无情。 咏唱不好意思地垂下眼,脸颊两片红晕:“泪西,我可能要离开这里了。” “离开?你要去哪?你不是要等楚弈回来吗?”泪西面露疑惑,毕竟咏唱的决定太突然了。 咏唱坚定地点头,她向来是行动派,如今已有了阁昱的孩子,自然不能再留在这北诏宫中。 “我这人就是这样,常常为了一样东西奋不顾身,努力地去争取,付出什么都不后悔。可是再怎么好的东西,你曾经那么珍惜过的东西,总有一天也会让你厌倦,会让你停下来想——我为之付出了那么多,到底值不值得,我究竟还要不要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明亮的眼睛透露着灿烂的光辉,她朝泪西微笑,眼中滚动的是一股勇往直前的不悔决心。 “现在的我很清醒,我决定为了自己再争取一次!” 凋谢了树叶的大树,幕色中多了份苍凉。 树干叶间,一片迷迷蒙蒙的灰白色,隐约可见一迷迷蒙蒙的影子。 “茶溪镇”——这是个很古朴的小镇,房子大部分是木头建造而成。幕色逐渐掩盖了小镇的热闹繁华,大小不一的各种店旗在风中飘扬。 闲云客栈里热闹得很,客人们喝酒聊天。 门外吹进一阵冷风,引得不少人抬眼望向门口。一个穿着深蓝色粗布衣裳的女子跨进门来。她低着头,人们只看到她深色的头巾,左手拎着一只包袱。 店小二看了她几眼,缓缓走上前去:“不知姑娘是要吃饭还是住宿?小店今天客人比较多” 女子拉了拉头巾,那里隐藏着年轻而美丽的面容,朝店内看了看,道:“先用完饭再说吧!” “吃饭啊?这大堂里客人已满,如果姑娘要住宿,刚好还剩下一个房间,小的倒可以将饭菜送过去。”小二一脸的笑容,丝毫不因女子身上的粗布衣裳而改变脸色,谁叫那女子细看一眼,竟然有着一副让人吃惊的花容月貌呢。 这正是乔装后的咏唱,昨日她跟泪西告辞之后,便沿路走到了这“茶溪镇”有了身孕,她对自己的行动也格外小心,一路上尽量避免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看到店小二热情的笑脸,她看了看客栈的楼上,点了点头。 外面的天气真的很冷,人们早早地躲在屋子里取暖。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刚要下楼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正在与店小二对谈。 “是蓝吗?你是蓝?”咏唱惊喜地问道,那白色纤细的身影不正是刖夙国的国妃娘娘——蓝倪么? “咏唱公”白衣女子也惊喜地转身,差点呼出她的身份。 咏唱及时做了个动作阻止蓝倪后面的一个字,高兴地上前拉起她的手,道:“太好啦,在这碰到你。” 闲云客栈的后院中。 山水亭阁显得出奇得宁静,似乎同大堂内的热闹喧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房间里,烛火静静地燃烧。 蓝倪不是善于主动与人沟通的人,对于外面世界的人,她的目光总是疏离,看起来高贵冷漠,像是不喜欢别人的打扰。她默默地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有说,象一泓被世人遗忘千万年的泉水。 咏唱扯下头巾,露出一头光滑柔亮的乌丝,美丽的脸蛋在烛光之下,美丽地逼人。 她利落地整理了一下床单之后,皱眉道:“蓝,你现在怎么身子骨这么柔弱了?还有,你怎么会出现在茶溪镇?” 蓝倪背过身,掩饰住眼中一晃而过的黯然,当她再次转过身,目光已是一片淡定。 “唉!”咏唱突然坐了下来,长叹一声“看来你也是没经过殇王同意就逃出来的了。” 蓝倪嘴角一扬,笑了,看来这位咏唱公主也跟上次去刖夙一样,也是私自离开的了。 两名数月不见的姐妹在温暖的房中互相倾吐着自己的烦恼。 烛光下,美丽的面容带着抹不易察觉的忧伤。 在蓝倪眼里,咏唱该是如阳光般散着璀璨的光辉,如朝露般闪着透明的笑容,又如晚霞般洒着万道让人沉醉金光。 可是,今天的咏唱,怎么看都有点不对劲。 难道女人碰到情爱,都会变了么? 爱,是会让人变坚强?还是变柔弱?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5再见 “咏唱,生什么事了吗?你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蓝倪担心地问道。 咏唱微微抬眼,眼中竟然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当场把蓝倪给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咏唱?是不是阁王欺负你了?” “不是欺负”咏唱眨眨眼睛,眼中恢复了明媚“那个该死的家伙,别看他处理国事精明强悍,对待感情却是块木头。不不!是冰块!冰块!” “啊?”蓝倪张大眼睛。 “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爱!他是千年臭冰,他压根不懂情调,不懂得欣赏女人!哼,什么不近女色,想我曲咏唱如此国色天香,他瞎了眼才不会珍惜!”咏唱边说边恨恨地咬牙,纵然是这样,她仍然决定再搏一次。 听了半天,蓝倪还是没明白咏唱与阁王到底生了什么事,不过若非咏唱气极了,她又忍会说出这般气恼的话。 半晌之后。 “我”咏唱咬咬唇,美丽的脸蛋一红,想将自己的秘密与好姐妹说一说“我” 正要开口,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低沉冷漠的男声,她脸色蓦然一白,惊道:“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难道我出现幻觉了吗” 真的是他们的声音么?自己该怎么做?心思在刹那间转过好几回。 蓝倪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再看看咏唱的表情,水眸一荡,瞬间明白了什么。 门外说话的,的确是阁昱与小部落,他们为何突然也到了茶溪镇,一言难尽。 瞳瞳再次自宫中消失了,只是这次,她留下了一张信纸——其实,她早已经知道了一切,谢谢他一直这样陪伴着她,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她都会永远记得这份珍贵的情感 深蹙的眉头充满了忧郁,他不会忘记瞳瞳最近的日子里,浮现在苍白面颊下的灿烂笑花,她是真心的快乐,他觉得释然又觉得心里沉重地难以呼吸。 他还要去找瞳瞳吗? 时间总是那么紧迫,探子回报“茶溪镇”有神秘黑衣人出没。 探子又回报,咏唱公主昨日离开了北诏王宫,下落不明。 于是,他立刻带着小部落踏上这条道路,也是通往北诏国的道路。 一种无形的牵引力,他们来到了“闲云客栈”客栈里客人很多,却处处充满了奇怪诡异的气氛。最让人意外的是,他们还无意间得到了一个让人热血沸腾的消息—— 晶莹剔透的小脸儿,明艳的笑容,清脆的声音。 屋里坐的那女子不正是让人四处寻找的咏唱公主吗? 门打开了,小二半哈着腰连声说抱歉,便飞似的离开了走廊,门口只剩下两个高大的身影。 咏唱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清澈的眸底涌出朦胧水雾,不过瞬间便被她眨去。 站在前面之人体态修长,青色长袍将他凌厉的气质内敛起来,他真的是那个混蛋阁昱吗? 后面的侍卫长得英武挺拔,不是小部落又是谁? 一个月没见,竟然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不期而遇了,是天意还是特别的安排? 咏唱脸色先是一紧,在眨眼之间,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颠倒众生的绝美笑脸。 笑脸在粗布蓝衣的映衬下丝毫不觉突兀,只要她愿意,她可以让自己做个美到极致的女人。 蓝倪第二次见阁昱,因为咏唱的说辞,她对他又多了种不同的感觉。 依然是修眉剑目,半眯着眸子,脸色阴沉地有点吓人,眉宇间深刻的褶皱足以显示他正处在极度压抑状态。 “小部落,好久不见喔,你还是那么英俊。”咏唱的嘴角高高扬起,明眸弯弯,淡淡地扫过一脸阴鸷的阁昱一眼,娇滴滴地向阁昱后面的小部落笑道。 烛光柔和地洒过来,咏唱笑得像个精灵的仙女,好像对方是等待已久的情郎。 她的声音与笑容几乎无懈可击,却引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风。 小部落僵硬了一下嘴角,拱手道:“参见公主。” 蓝倪飞快地扯了扯咏唱的衣角,示意她停止挑衅。那样的男人她曾经见过,那样隐晦的怒气她也曾经见识过,面前的情景都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殇烈。 咏唱是当局者迷,而她这外人却看得清楚。 若非阁昱对咏唱有着不同一般的感情,又怎么会出现那种表情?任何人都看一眼,都能感觉出那双深邃黑眸里呈现出的复杂而深刻的情感。 原来——阁昱也是爱她的。 咏唱如此聪明的一个女子,在情爱的道路上怎么也走得如此崎岖? 门继续开着。 冷风飕飕地灌了进来,除了咏唱的那声招呼,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小部落紧绷着脸,小心地看了他前面的大王一眼,朝咏唱做了个“别惹大王”的表情。 蓝倪见强烈的火光交织在冰冷的空气之中,白衣轻扬,她走了过去。 “蓝倪见过阁王。” 阁昱修眉微微松动,将目光转向蓝倪,他这才注意到原来屋子里还有第二个女人,而这个女人——长得有点面熟,而且她一眼就认出自己是阁王。 果然。 阁昱的眼中只有咏唱。 蓝倪看到阁昱对自己狐疑的表情,微微一笑,她为咏唱而开心。上次刖夙匆匆一见,他眼中也只有咏唱,自然不记得自己了。 “你是?”阁昱见蓝倪一身淡然之气,不似普通民女,问道。 “她是我的好姐妹,怎么,阁王您也有兴趣吗?”咏唱扭动着腰肢,缓缓走了过来,举手投足间散着一种属于女人的妩媚。 阁昱黑瞳一收,大家来不及看清生了什么事,只见咏唱轻呼一声已落入他的怀中。 “哎呀,大王,几日不见,你怎么变得对女人心急了?” 咏唱勾起红唇,故意凑进他耳边吐气如兰,玉葱般的手指戳戳那结实的胸膛,回头间还俏皮地对蓝倪眨眨眼。 看那粉脸含春,杏眼微眯,丹唇微启,蓝倪不禁愕然。 阁昱收紧了下颚,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走!” 然后,只见一阵旋风闪过,吹得蓝倪白色的衣摆飘动了好几下,等她回过神现阁王与咏唱都已不见了。 蓝倪连忙将咏唱落下的包袱递于小部落手中,犹豫了一会,道:“请转告阁王,看清自己的心,也不要辜负了咏唱公主。还有,回去后请阁王多关照一下公主的身子。” 小部落皱眉,不解道:“公主病了?请放心,阁王会关照公主的。” “总之让阁王早点请太医帮公主看看便是。”蓝倪点点头,觉得自己只能话尽与此,希望孩子能让他们之间早点正视自己的感情。 小部落再次拱手道:“多谢姑娘提醒,在下告辞。” 这几日的天气很奇怪,或许靠山的地方,天气都难以预测。 白天天气放晴,日光如春天来临般明媚动人,一入夜空气冰冷得要让人簌簌抖。 而属于蒙舍与北诏交界之地的茶溪镇,也突然较往常热闹了许多。 阁昱并没有急着离开茶溪镇,就带着咏唱住在蒙舍在此镇修建的别苑之内。 宽大的府邸,亭谢楼阁,小桥流水,在月下朦胧。 烛光映着咏唱美丽的侧脸,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不出喜乐。她愿意回到他身边再争取一次,这次是为了孩子而争取,但并不代表她就要对他卑躬屈膝。 “咏唱”阁昱踌躇了一会,千言万语不知道从何说起。 “大王日理万机,来到茶溪镇想必是有要事吧。”她转过身,淡淡地开头,语气里没有惊喜也没有抱怨。 “你不该就那样一声不吭地离开,你知道那样做有多危险么?”阁昱皱起了眉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尽管她现在平安无事地站在自己面前,但多日来对她的关心如一把利剑时刻悬在心头。 关心而焦灼的语气让人无法质疑他的担忧,可是,还能信吗?一次又一次从天堂失落之后,她还能信他吗? 咏唱扬起了红唇:“多谢大王关心,咏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次去北诏不失为一次值得回忆的游历。” “你一个单身女子,独自在外怎么不想想后果?” “呵,我这不是平安无事吗?怎么,大王这次不用在宫中陪着瞳瞳姑娘吗?她舍得你离开她的身边?”她努力压下不断上涌的酸气,睨视着他。 “她”复杂的情感纠结在眼底,瞳瞳也那样走了,她说会回到哥哥身边,谢谢他全部的照顾和关爱。 阁昱背过身子,背影挺直有抹让人心酸的孤傲。他不想让咏唱看到自己眼中的酸楚。 人的感情有很多种,可以单纯得如春日的一汪清泉,也可以复杂地如夏日深蓝的湖水,无法看透。 “大王,你一直都爱着瞳瞳,是吗?”她望着他的背景,手指有点冷。 他悄悄收紧了自己的十指,对于瞳瞳的感情,真的无法解释,连自己也说不出包含了多少情感。 此生最初的心动,曾经最真的爱恋,也有难以忘怀的伤痛。 瞳瞳带给他的有喜有乐,更有震撼和感动 可是,两年后的今天,当生命中的两个女人同时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却清晰地知道自己的情感归宿。 有一种情感中即使糅合了怜惜、感动、喜悦和忧伤,仍难以抵过另一种会令心头温暖塌实的感觉——温暖塌实只有这位明艳如花的女子才会带给自己。 飘荡的小舟找到了港湾,疲倦的鸟儿找到了栖息之地。 她有着阳光般的光华,有着星子般的快乐,这一切让他羡慕和渴望,让他真心地想拥有她一辈子。 他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 他只知道自己想和这个笑容明媚的美丽女子共度一生。 从前的他或许从来不知道如何去争取,是她教会了他。他自以为是的保护伤害了她,但他已决定用此生剩余的时间学会去爱她,珍惜她 他绝对不会让她再离开自己! 一双大手扳正她的身子,深邃的双眸定定地注视着她,他喉头哽咽:“咏唱,对不起我知道我欠你很多解释,我也知道你受的委屈,但是请相信我,我对你”她张大着眼睛,等着他后面的话。 如果说老天真会捉弄人的话,那么他们已经被老天捉弄了多次。正在此时,门扉被人急促地敲响,小部落的声音传了进来:“大王,邪君求见。” 手指僵了僵,阁昱叹息着盯住面前的容颜,她似乎瘦了些。 唉! 在她忘记眨眼的瞬间,他温暖的双唇印上了那光洁的额头。 “邪君来了,你要不要一起出去见见?” “要!”咏唱来不及回味尚留在额心的温暖感觉,望着他斩钉截铁地说道。 琥珀色的眼眸一暗,似乎在为自己刚刚说的话而后悔 朱红的雕花窗户映着三个人的身影。 一个极美的男人,一个极美的女人,中间还坐着一位冰冷着脸,连眉毛都显得有几分恶劣的蒙舍之王。 半透明的玉杯晶莹剔透,光芒流转。咏唱轻抬白皙的手指轻轻触摸着杯口边缘,指间仿佛挑动着一朵寒彻入骨的冰花,碰着它的花瓣,她淡淡地瞥过旁边脸皮紧绷的男人。 她真想笑。 对面坐的是邪君楚弈,比女人还美的英俊男人,此时也嘴角挑起一朵若有若无的笑花,面容在明亮的灯光下散着妖邪的魅力。 显然,对于邪君楚弈的到来,阁昱并不怎么欢迎。为了咏唱,他改变了和亲的初衷,面对楚弈一次次求亲的书信,只得私下与之商量以和亲为名,保护好咏唱的安全,直到摧毁黑衣人组织为止。 一路追查下去,现黑衣人的势力比想像中的更为庞大,虽然眼下看来他们的主要目标似乎是刖夙,但有个暗中对咏唱虎视眈眈的慕千寻在,他又怎能不防? 咏唱保持着妩媚动人的微笑,静静地听着两个男人的交谈,他们眉眼间隐藏着一些她看不明白的交流。可是,光这样听着,不时插上几句,她才觉得自己正慢慢地进入一个从前不知道的境界。 眼角轻瞥着自己始终爱着的男人,咏唱第一次感觉——身为君王的他真的肩负着令人无法想象的重任,也一次感觉自己正在慢慢了解他(关于三人谈话的具体情景,可以参考暴君邪妃中的内容。)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6心系 天明,白茫茫。 一层白纱似的浓雾将整个茶溪镇都笼罩了起来,丈余之外根本难以看清东西。 推开窗户,一抹清新的雾气荡进屋子,外面朦胧一片。 咏唱捂了捂小嘴,极力忍住喉头的不适,在与阁昱还没有理清楚关系之前,她不会告诉他孩子的事情。想到昨日与楚弈一起时谈到的“诅咒”一种神秘而紧张的情绪捕获了她,原来四诏之间的关系比想象中的还要迷离复杂。 谈话间,阁昱一直保持着阴冷的表情,好象因为楚弈与咏唱之间的默契而生气,又好象在隐忍着一种大家不明白的痛楚 楚弈很幸运,有泪西这位国妃为其躲过一劫,而暴君殇烈却真的中了诅咒,那蓝倪怎么办?如果殇烈因此而亡,那蓝倪 咏唱深呼吸了一口气,想去一趟“闲云客栈”希望蓝倪还在。 蓝倪看到她的到来,欣喜不已,二人房中坐定,咏唱便迫不及待地想提醒蓝倪,不要再跟暴君赌气,还是及早回到自己爱的男人身边,否则真的生什么事,会后悔一辈子的。 蓝倪闪动了大眼,咬住下唇问:“咏唱你是知道什么了么?为何说此话?” 咏唱犹豫了好一会,面露关心之色:“蓝儿听说过诅咒的事么?” 蓝倪单薄的身子突然一颤,她当然知道她自己就中了那种可怕的诅咒,她知道殇烈也有,难道 不祥的预感拢上心头。 “是不是阁王说了什么?诅咒的事其实跟暴君也有关系是不是?”蓝倪急问。 咏唱眨眨惊讶的水眸:“原来你已经知道诅咒的事” 蓝倪点点头,是的,关于诅咒之事,她知道得不少。诅咒关系到很多人也关系到自己的身世,她此番出来,就是要亲自查明一些尘封的真相,而知道这背后真相的神秘黑衣人,她也有点期待再次见到 她低头轻叹一声,有点悲切:“唉,关于诅咒之事,我想阁王也无能为力吧。” “恩,对不起蓝儿,如果可以,我一定会让那家伙全力帮助你们。” 蓝倪摇摇头:“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到了这一步,我想阁王包括下咒之人恐怕也无法操控了总之,谢谢你。” 咏唱握住她白皙的小手:“谢什么,别忘记我说过,我要和你做亲家呢。” 还没说几句话,房间传来敲门声,开门一看,只见阁昱皱了眉立在外面,深邃的眼瞳中透露着毫不掩饰的担忧,也隐含着一股因急切而起的怒火。 这一次,咏唱没等他动手虏获,反倒自己站起了身:“蓝儿,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我定会帮你的。” 街上有点冷清,空气稀薄。 阁昱坚持将她揽在自己的身侧,他黑色的风衣正披在她的肩头。 二人沉默地走着,咏唱低垂着眼慢慢地走着,一直看着因雾气而潮湿的石板街道,整个人都显得安静。 阁昱吸了口气,依然满脸紧绷之色:“你每次都这样一声不吭地离开,我的心脏迟早会因担心而衰竭的。” 低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忧心传入耳膜,咏唱紧了紧身上的风衣,扬起唇:“以后不会了。” “什么?”他抬了抬眉,很意外听到如此乖巧的回答。 “我说——”她抬起眼,眉眼染上了太阳的光辉“我说以后不会这样了,以后如果我要离开,我会先告诉你。” 话刚说完,整个人便落入一个温暖宽大的怀抱。清晨的大街,行人不多,面对他们的亲昵举止,仍有好奇者侧目。 他管不了那么多,低头埋入她散着馨香的乌丝中,语气有点激动:“没有以后!没有如果!因为我再也不允许你离开了。” 咏唱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属于他的熟悉的味道。 她低下头,眼角有点湿润。她没有告诉他,刚刚在与蓝儿谈话之时,她突然感到非常害怕,恐惧紧紧擢住了她的呼吸。 她很害怕如果自己再那样悄然离去,而他却跟殇烈一样正在承受着她不知道的苦痛和危险那她一定会后悔的! 就算他还没有爱上自己,她也绝对不愿意失去他。 活到现在,还没有做过让自己后悔的事情,以后她也不愿意! 在为蓝倪担忧的同时,她也深深地体会到,能在自己所爱的人身边呆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尤其是有了孩子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任性。 他的胸膛好温暖,环着她的手臂温柔又有力。 良久之后,她轻轻推开他,抬起亮晶晶的眼睛:“如果你这次说的是真的,该多好啊!”“当然是真的!”抓起她的小手贴在自己胸口,英挺的眉头打着死结“我会用以后弥补过去!” 眼睛定定地注视他半晌,等得他几乎要低咒出声,她仍然没有表露出自己的软化,微微侧了一下头:“这里是大街上,我们的大王要就地做深情表白么?” “该死的!”他终于咒出声,看到周围已驻立好几个路人正看着他们。凌厉的眼眸一扫,他拉紧她的披风,揽着她离开。 咏唱眼角带着得逞的笑意,盈步前行。还有那么多疑问没有解开,那么多委屈没有补偿回来,想让她这样就相信他,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大王,暴君的诅咒你都没办法吗?”她问。 “世界上如果还有谁有办法,应该就是须乌子了。” 她停住步,转过身:“大王你愿意找须乌子救暴君吗?” 他思索,沉吟:“你希望我救他?” 她弯起嘴角:“先王积心畜虑等的不就是这一天?蒙舍要灭刖夙难道还有比暴君突然驾崩更好的机会吗?我希望大王救暴君,大王难道就会愿意吗?” 冷薄的双唇抿成一条线,他沉沉地盯着她。 清冷的风吹在身上,丝被轻轻扬起,她望着他的表情,了然地笑了起来。 “如果我可以救他,那么我会答应你!” 他的声音在耳际响起,她微微一愣,将小脸缩进了黑色的风衣里,嘴角的弧度却扬得更好。 太阳缓缓从树林的那头升起,照在街上的浓雾之上,雾被照射出一道道光圈,晕黄,闪亮。大地逐渐变得温暖,咏唱低垂着眼走好每一步,心境与来时已大不相同。 一个气息诡异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出现,阻止了他们回去的步伐。 阁昱修眉一抬,下意识护紧了臂弯里的人儿。 从他与小部落一踏入茶溪镇,便敏锐地感觉到笼罩在镇里的神秘杀气。仔细观察,会现各诏都有士兵乔装进驻于此,他一直预感近日内这里终将难逃一场恶战。 眼下黑衣人出现,是否就是恶战的前兆? 茶溪镇乃蒙舍与北诏交界之地,也是交通要塞,两国均有重军把守于此,即使有何战况,身为蒙舍之王并不以为惧。 可是,上次不慎中了黑衣人迷毒,加之如今有咏唱在身边,他不得不谨慎提防。 “我家主公有请阁王。”黑衣人拱手道。 “你家主公是何人?”琥珀色的双瞳迸出两道精光,看来上次松明山顶的黑衣人还不是所谓的“主公” “阁王跟在下去了便知。”黑衣人的语气也像幽灵。 咏唱抓住阁昱的衣襟,对他摇了摇头。 阁昱安抚地拍拍她:“咏唱,你自己回去,没问题吧?” “不要去!”她开口拦劝道,虽然不知道黑衣人的身份,但是一看对方那阴气沉沉的打扮,便想到八月初八的劫杀,心口便被什么抓住似的难受。一阵反胃,她连忙捂住小嘴干呕起来。 “咏唱你没事吧?”他充满关爱的眼眸瞧着她略为苍白的脸颊,然后抬头对黑衣人道:“回复你家主公,说本王今日不便,改日拜访!” 黑衣人移动一步,举起手中刀鞘,又挡在他们面前。 “请阁王不要推却,让在下难做!”语一毕,身后又窜出四五名黑衣人。 阁昱瞬间收紧了下颌,瞳孔缩得变得如同针尖般大小,聚满了杀气。 咏唱看了眼对方的架势,感觉到自己靠着的胸膛连肌肤都坚硬了起来,她告诉自己不能害怕。他们人多,阁昱若要担心自己,定会有所顾忌,武功再好也难以施展开来,还不如顺了他们 “好,我们正好要去见见你们主公,请带路!” 在阁昱畜势待之际,咏唱先开了口。 “咏唱!”他对着她低吼。“大王难道不想知道他们的目的吗?我倒想知道初八那日,到底是什么人想劫杀本公主。” 阁昱懊恼地注视着她,长睫覆盖之下的眼睛是那么勇敢,他心中一疼,暗暗叹息了一声。黑衣人的身份他早已经知道,那位一直藏在幕后的“主公”他也想知道是谁,他还想知道——辅助自己几年的慕千寻在这其中到底扮演一个什么角色? 在自己昏迷期间,小部落从慕千寻那里得知的信息并不多,有的事情他这个大王必须亲自前往才会获得结果。 可是要带这个小女人一同深入虎穴 “阁王、公主,请!”黑衣人冷冷地笑着,在前面带路。 咏唱不以为意地带着微笑,而身边的男人修长的眉头打起了死结。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7结局 一处豪华的府邸,富丽堂皇。 大门顶上只挂着一块横匾,上面是漆黑的三个大字——“独斋居”字体苍劲,笔墨却粗重在日光下看起来有几丝诡异之感。 磨丝缝砖墙,屋顶盖黑色琉璃瓦加绿剪边,前后出廊,廊檐柱都装饰有绿色的地仗,所有的门、窗、柱都漆成绿色,又给人以古雅清新之感。 一个圆形的石桌,桌旁一位略为削瘦的黑衣男人,看来四十几岁,眉宇中藏着一丝阴冷。听到脚步声传来,他站起了身,拱手笑道:“欢迎阁王、公主大驾光临,呵呵。” 阁昱微微颌:“阁下应该就是大唐的柯中原柯将军吧?” 黑衣男人惊讶地挑了挑眉,突然大笑起来:“哈哈不愧是蒙舍大王,这么快就查到本公的身份,佩服佩服,哈哈”咏唱敛住神色,紧紧盯着对方。 阁昱拥紧了她的手臂,二人不慌不忙走到那人面前。 “唐室从来没有放弃过收服四诏,柯将军是大唐力将,多年来一直徘徊在四诏之间,身份隐秘,要知道柯将军的真实身份本王还真费了一番工夫。”阁昱冷冷地撇了一下唇。 “二人请坐。”柯中原收起笑,变得严肃起来。 咏唱紧了紧自己的风衣,适才一路走得太快,这会觉得身子有点不舒服。她直视着柯中原阴冷的脸:“不知道将军有何事?不妨直说!” “咏唱公主似乎气色欠佳,还是坐下来慢慢说话吧。”柯中原慢悠悠为自己倒上一杯热茶,茶水在空气中冒出缕缕白烟。 阁昱关心地看了咏唱一眼,抿唇道:“如果柯将军邀本王前来,只是为了商谈攻打刖夙与北诏之事,那就免了。因为本王目前并无此打算。” “目前没有以后有?眼下暴君诅咒作,这是个极好的机会!” “以后可能也不会有!”阁昱一脸冷峻,每个字似坚硬的石头从嘴里蹦出,仿佛没有商量的余地。 柯中原眉宇一低,一双眼睛变得凌厉凶残。他轻轻放下茶杯,上前一步与阁昱对视:“阁王当真不考虑一下与本公合作?灭了刖夙,绝对对蒙舍有利,而本公也正好可以回去向朝廷交待!” 咏唱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拉了拉阁昱的衣襟。 阁昱根本没打算答应对方。 虽然一直想继承父志统一四诏,可是最近连续经历战事,跟其他三王也加强了联系之后,他明显感到各诏士兵及百姓对自己国家强烈的拥护与爱戴之意。 退一步说,就算借此机会收并了他诏土地,谁又能保证何时可以收服他们的百姓? 关于这些,他反省良久,或许完成先王遗愿不一定是最好的选择。 刚刚,就连咏唱也希望自己能救暴君,这样一来,他更加不可能因此挑起战争。战争带来的苦痛——他越来越有深刻的感触,对任何人任何国家,都不是件好事。 柯中原注视着他深眯的眸子,声音如寒风一样冰冷:“这么说,阁王是不愿意合作了?” 阁昱拥着咏唱,二人对视一眼,再抬眼时语气坚定:“本王奉劝柯将军最好三思而后行。四诏的建立,并不危及大唐的统治。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多年,柯将军难道没有感受到四诏子民的团结一心吗?难道将军希望这里战火横飞,变成硝烟之地?” 下意识地,他已把自己蒙舍与其他三诏并立到了一起。 现在面对的是一直野心勃勃的大唐,他突然有种切身体会,之前蒙舍国对其他三诏虎视眈眈之时,暴君、邪君他们的感觉 咏唱吸了吸鼻子,狐疑之中竟然有种莫名的感动。 他不是一直希望统一四诏吗?为了完成大业,他有在刖夙境内布置密探悄然进军,还特意培训自己企图用美人计逐步打入北诏,他策划了这么久,怎么突然改变了立场? 无论如何,他能这样说,她真的好高兴。 晶莹的水眸望着他的侧脸,瞬间觉得他比以前高大英俊了许多,丝丝柔情暖过心头。 柯中原如利剑般的语气打断了她的神思。 “既然如此,本公只好暂请阁王与公主在此多留几日。”语毕,他大手一挥,从四面八方现出十余名黑衣人,个个面无表情,惟有眼睛与手中利刃同样闪着寒光。 “大王”咏唱靠近结实的胸膛,又一阵不适自喉头升起,美丽的小脸不自觉地皱起。 阁昱冷静的眸子扫过四周,轻轻拍了拍咏唱的手臂,撇起了嘴角:“柯将军真是好客。可惜,就算你扣下本王,蒙舍的军队恐怕也难以受将军要挟。” “呵,阁王可以试试看!”柯中原抓紧了手中杯子。 阁昱感觉到臂中人儿的异常,低下头,见她脸色不若平时红润,粉嫩的唇瓣正在微微的颤抖。 “咏唱,你没事吧?”关心之语脱口而出,他最在意的是她的安全。 “大王我没事呃”干呕出声,她突然捂住了嘴,眼角因强烈的不舒服而逐渐蒙上水气。 拂开她颊边的丝,阁昱冷眼对上挡在门口的黑衣人:“让开!” “看来公主是生病了,阁王不如就带公主在此住下。”柯中原放下手中杯子,热茶早已冷却,茶水冰冷地反着幽光。 “让开!”阁昱扶住怀中佳人,浑身紧绷。 “大王,我没事。”咏唱努力扬起一个笑,面对着他毫无笑意的脸庞,在她耳边轻问“大王要杀出去可有胜算?” 阁昱暗了暗眼扫过四周,声音很低:“本王在赌,赌他们顾虑后果,自动退让!” “大王,人在屋檐下,岂能不低头咏唱不喜欢战争,或许,我还是任性了些,不该一时冲动让大王跟他们来此。”咏唱咬住了下唇,努力吸着气。 “我们若不前来,大街上就已经动手了。” “呵,那现在是必须要动手了吗?我相信你”二人悄悄地对着话,没有注意到他们身后的走廊里,走出了一个白色修长的身影。来人在看到他们两人互相依靠的身影之后,漆黑的眼眸泛动着复杂的情绪。 阁昱沉静地扫过他们,大手缓缓摸向腰间,快一抽,只见一把黑色的软剑出现在手中。 剑身乌黑,剑刃极薄,那是极品乌剑,平日就隐身于腰带之中。出鞘后的剑在早晨清冷的日光中闪烁着温敦的青色光芒,他以修长的手指爱怜地抚过光华不定的剑锋,俊挺的容颜上一扫平静,射出了孤高凄艳的光芒。 他将咏唱置于身侧,琥珀色的瞳眸瞬间充满了风暴,他一字一顿:“看来,今日本王不得不战了!” 黑衣人立刻群起,瞬间剑花飞舞。 面对这么多高手的凌厉攻势,阁昱丝毫不敢怠慢,咏唱睁大着双眸,即使再害怕她也要看个清楚,生怕这个男人不小心受了伤。 再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 以一敌众,还加上自己这个大麻烦,阁昱怎么可能取胜? 一袭黑衣诡异的柯中原重新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端起了茶杯。他的目的倒还不至于杀了阁昱,只是需要逼他就范而已! “住手!” 白影一闪,宛若一道轻烟飘过,最前面的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已经断成了两段。 熟悉的声音让阁昱与咏唱同时顿下了动作。 “慕大哥?”美目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一身白衣皓如初雪,那越走越近的白衣男子不是慕千寻还是谁? 阁昱挑了挑眉头,未一言,只是拥着咏唱的手臂占有性地拢紧了几分。 “柯将军,让他们回去吧。”慕千寻目光清澈,与以前不同的是冰凌相撞的峭寒话音里多了种冷然。 “侯爷。”柯中原撇了撇唇“侯爷现在最该做的似乎是去通知阁王的部下。” 咏唱张大了水眸,紧紧盯着慕千寻,抓着阁昱的小手也不觉变得僵直。 慕大哥怎么变成了侯爷? 大唐的侯爷,跟黑衣人一伙的怎么会这样? 她无法想象这样一个人物一直被蒙舍中用,这样一个人物还亲切地关爱自己,甚至对自己表白爱意。 她不喜欢神秘故弄玄虚的家伙,更不喜欢满口仁义实则满肚子阴谋的家伙! 面如冠玉,风姿翩然的慕千寻就是那样的人吗? 慕千寻望着绝丽的容颜,因寒风吹拂的关系,她白皙的小脸浮现着两抹不自然的红晕。心下一疼,他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柯将军难道没有考虑,这里是茶溪镇,一个蒙舍大王怎么可能被你困在此处?我看这会,小部落大人应该已经带军往这边来了。” 柯中原微怔,他知道慕千寻说的很有可能,但是这样的好机会 “侯爷,你几番犹豫将朝廷的计划搁置一旁,这会还要存有私心擅自做主么?” “难道柯将军不是?” 这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阁昱与咏唱互相握紧对方的手指,静静地立在一旁。尤其是咏唱,惊讶过后逐渐冷静下来,慕大哥是大唐之人带着目的来到蒙舍,那瞳瞳岂不是 悄然往阁昱冷峻的脸庞望去,心中又多了一道需要解答的迷题。 第七十一章 庭院之中,古树浓荫,阳光穿过树隙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小光圈。 风吹树动,光影摇晃,有如微波荡漾的湖水,更显得环境清幽,看似风景宜人。 咏唱躺在床上,望着床顶半透明的帷帐,思绪仍为慕千寻的身份而震惊着。 “独斋居”——他们安全走了出来,因为慕千寻坚持站在他们这一方。 当所有人都抽出剑时,她以为一场恶斗难以避免,剑身在日光下反射的寒光,折射了每个人的眼。她第一次现,原来温文俊雅的慕大哥也会有那样冷酷的一面,漆黑的眼瞳里没有一丝感情,比雪地里的大理石还要坚硬。 阁昱始终拉着她的手,将她拥在怀中,为她挡住一切风霜剑气。他挺拔磊落的身影像一座屹立不倒的丰碑,稳稳地让她依靠。 恶战却没有生,那位面目阴狠的柯将军似乎最后对慕千寻做出了妥协 心底舒了口气,在踏出“独斋居”的门口那一刹那,她忍不住回头,白衣男子又恢复成温文俊雅,仿佛是站在雪后初霁的花园中一样闲雅怡然。 只是他眸子中注满了深情,凝视着她的目光久久久久地不愿放开。 很快,身边的男人以不容抗拒的霸道,将她的头转正,拥着她的手臂更加有力。 空气中弥漫着雾气,冷风从光秃秃的枝桠间吹过。 咏唱坐起了身子,这才现屋子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阁昱呢?她记得他们一起回来,一进屋子他就立刻命小落部去请大夫过来。这个非常时期,她并不愿意让这男人知道自己已有身孕,所以推托先回到房中休息。 这一休息,还真的睡过去了 “公主。”门口传来声音。 “丫头?”咏唱欣喜地打开门“丫头你怎么来了?” 丫头一见到咏唱,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眼泪就止不住冒了出来:“我的好公主,你怎么又一声不吭地离开了王宫,真是担心死我了幸好你平安无事。” 原来从无意中找到咏唱那刻开始,阁昱就打算让人护送她先回大和城,结果她倔强着不同意。无奈之下,阁昱又只好派人到宫中接出丫头,让丫头来照顾她。这个茶溪镇,恐怕得呆上一阵子才能将事情处理完。 “怎么不见大王?”一想到那群神秘的黑衣人如此胆大,咏唱忍不住提高了心眼。 “我刚刚才到,正好碰上大王和小部落匆匆出门,好象说暴君也到了茶溪镇,有急事的样子!”丫头见咏唱焦灼的表情,也不由地担忧起来“公主,生什么事了吗?” “暴君?今天早上才从危险中解脱出来,不过片刻,他们竟然又要出门” “公主你是说大王和小部落是去办危险的事?”丫头也紧张地瞪大了眼。 咏唱拍拍她的小手:“呵呵,没事,看把你吓得是我自己瞎紧张呢。今天阳光倒不错,我们可以去街上走走。” 出去走走,可以去找蓝倪打探一下情况,她也有不少消息要告诉蓝倪。 白色纤细的身子,在大街上走走停停。 她一手拎着个小包袱,一手拿着白色丝绢。大约是天气寒冷,每走几步她都要停下来喘息一下。 苍白的面容没有一丝血色,连薄薄的嘴唇也不见红润,细致的眉毛微微蹙着,让人很担心这样的女子随时会被一阵风吹倒。 一头乌黑的丝简单地绾了个鬓,柔柔地披在身后, 咏唱却因这抹白色的身影而呆住了。 “是她” “公主在看什么啊?” “丫头,你去闲云客栈等我。”咏唱将手中东西往丫头身上一推,红色的身影便飞快地奔入人群中。 是瞳瞳,她没有看错。瞳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也是来找阁昱的吗?她哥哥慕千寻竟然是大唐的侯爷,虽然救他们出了“独斋居”却依然难改对立的身份,那么瞳瞳到底在阁昱的身边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瞳瞳姑娘,请留步!”在街道转角的地方,咏唱终于唤住了纤柔的白衣女子。 “咏唱公主?”愕然之后,如百合般清新的笑容,在清丽的容颜上缓缓展开“咳咳真是好巧。” 二人选了一家较为僻静的茶楼坐了下来。 咏唱盯着对方苍白的面容,心生疑惑:“瞳瞳姑娘生病了么?” 瞳瞳摸摸自己的脸颊,笑道:“没有,我从小身子骨弱,一到冬天就这样。咳咳”“你”咏唱踌躇了一会,也展开明媚的笑容“你来找大王的吗?” “大王也在这?”她脸色更加苍白,薄薄的嘴唇嗫嚅了一下,眼中神色复杂难解,透露着哀戚之色。 咏唱心中一紧,呼吸有点不平稳。该不会是瞳瞳与阁昱出现了什么问题,那男人才又对自己好的吧? “我是来找哥哥的。”瞳瞳抑住咳嗽,轻轻说道。 “慕大哥吗?我今天早上还看到他。原来你们兄妹是大唐人。”面对这样一个脆弱的姑娘,咏唱不忍心说任何刺激她的言语,可是,这兄妹二人的身份实在可以让人联想很多。 水汪汪的眸子闪过惊骇,瞳瞳急促地咳嗽出声。 “公主,瞳瞳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咳咳”纤细的手指冰凉,她缓缓握住咏唱的小手,一脸的真诚。 是的,她要告诉她,现在在那个男人心底最最在乎的人,其实是叫曲咏唱的女子,而不是自己。她也想告诉她,请好好地照顾大王一辈子,因为他真的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至于身份,这些都不重要。一份已经逝去的真爱,一个脆弱短暂的生命那些东西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爱的人要得到真正的幸福。 “瞳瞳。”咏唱只觉得喉咙干哑,她万万没想到瞳瞳会对自己说这些“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继续陪在大王身边?两年前你离开了他,伤害了他,现在你又这样离开他,你难道真以为他身经百战不怕伤害了吗?还是你根本就不爱他?” 爱一个人,而不陪在他的身边,光是相思之苦就令人难以承受,这种痛楚她曾经经历过,没想到瞳瞳竟然也会选择放弃性的离开。 她真的不明白! “咳咳”瞳瞳收回了手,捂住小嘴的白色丝绢沾染上了点点红梅,她静静地微笑,回答很肯定:“不,我爱他!我这一生都只爱他!咳但是,我不后悔我的离开,两年前是,现在也是。公主因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大王现在爱的人是你,他心里想着的念着的都是你咳咳”“瞳瞳” “呵呵,也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只有咏唱公主你才能带给大王真正的快乐和幸福咳他和我在一起,撇开我大唐的身份不说,还有着很多责任和压力咳咳但是公主你不一样,你像阳光一样可以照耀着他,让他心灵最黑暗的角落都可以充满光明和温暖。” 咏唱注视着她,心灵却被震撼着。跟自己爱着同一个男人的女子,可以如此平静而真诚地对自己说出这些,她的心胸该是多么地宽广 低下头,咏唱觉得愧疚,在这样一个女子面前,她感到自己好渺小。 “那夜,在松明山顶大王为了救我中了黑衣人施放的毒气,昏迷了几天几夜,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模糊的意识中他喊的名字都是你”“他中了毒?”咏唱抓住了前一句话“什么时候的事?” 他没有来找她,就是因为正处在昏迷之中吗? 原来,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在他最虚弱的时候没有陪在他的身边。他不但没有责怪自己,反而跟她道歉。 咏唱垂下了眼,乌黑的睫毛在眼帘上洒下一片阴影。 冰凉的手指再次握住了她的手,对上瞳瞳黑亮的眼睛:“咏唱,我可以这样叫你吗?我们爱上了同一个男人,这是我们的缘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大王和你才是命定的一对咳咳他曾经带给我的一切,我都感谢着上天,是我一辈子最珍贵的礼物,我觉得很幸福,这已经足够了现在,请你珍惜,好吗?” 咏唱的眼前蒙上了一层水雾。 “请你好好爱他,连同我的这份爱一并都给他好吗?” “瞳瞳为什么这么说?”不祥的预感在扩散在心间,咏唱有点无泪哽凝。 一朵楚楚动人的笑花在她嘴角浮现,她拍拍咏唱的手:“你知道吗?我很信命,命中注定的东西无法更改这就是我的命啊。就如那么出色的哥哥一直深爱着你,可是你却永远不可能爱他,呵呵,这都是命咳咳咏唱不必疑惑,也不必为我担心,你和大王幸福了,我和哥哥也就幸福了” 雾气弥漫的眸子,轻柔诚挚的声音。 咏唱望着她,许久无法言语。究竟哪里不对劲?为何感觉事情如何怪异,却无法从她无比诚挚的眼眸里看出破绽? 瞳瞳站起身,抓起手中的包袱微笑着:“咏唱,跟你说完这些,我真的觉得很轻松,很快乐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现在我还有最后一个愿望咳咳我得去找哥哥了。” 那抹白色的背影,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良久之后,她动了动手指喝下一杯茶,无法分辨出流进喉间的究竟是何滋味。 闲云客栈。 咏唱和丫头碰了面,却没有找到蓝倪。店小二说蓝姑娘一早便与一位气质俊磊的银公子出门后,一直都没有回来。 她们回到属于王族的别苑,太阳西斜,天色重新被暮色笼罩之时,阁昱与小部落回来了。 一脸的疲惫,身上还带着隐隐的伤痕。 “你们这是去哪了?又碰到黑衣人了吗?”咏唱急急为他查看伤口。 “我没事。”阁昱看了看自己血迹已经凝固的手背,抬眼注视着她,眼神无比深幽,然后瘁不及防,他一个大力紧紧地将她抱住怀中。 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他闭上了眼睛,高大的身子竟然有点颤抖。 “你怎么了?”被他抱得太紧,有点呼吸不畅。 “别动,我想好好抱抱你”他声音异常沙哑,扯动了她的心。 她伸出小手,环抱着他结实的腰杆,轻轻问:“生什么事了?” 阁昱一动不动,只用力地抱着她,紧闭着双眸。 脑海中依然存留着上午在山顶与一群黑衣人恶战的记忆——柯中原死了,但是刖夙国的国妃娘娘蓝倪却掉落了悬崖,而那个以暴戾闻名的殇烈也随之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他和楚弈,连同银暝国的银翟一同派出了大量的侍卫,到山下到处寻找,都没有结果,暴君和他的国妃究竟是生是死,失去了踪迹 看到深爱的女人就在自己面前消失,那种痛苦只有爱过的人,才能体会到。 看到殇烈为了深爱的女人奋不顾身,那种震撼也只有爱过的人,才能体会到。 “咏唱”声音在喉头哽咽。 “大王?”咏唱试图推开他的胸膛,他却如顽石一样一动不动。 “咏唱”他吞了吞口水,似乎有什么很困难的话要说。 “恩?”想到瞳瞳对自己说的话,她挺直了身子任由他抱着。 “我” “什么?” “叫我昱!”他突然急促地说道。 “呵呵,昱!”她笑了笑,眼睛晶亮,她记得自己以前也有这样叫过他名字的,后来因为他的忽冷忽热,她才气愤决意只叫他“大王”的。 “昱,你是在害怕还是紧张?”她盯着英俊的脸庞上那种奇怪的表情。 “我”他皱起了眉头“我” “有话快说!一个男人婆婆妈妈!”咏唱受不了地翻翻白眼,这家伙今天到底在外面受什么刺激了,完全地反常。 “我爱你!”男人低吼了出来,然后脸上涌出一片暗色的潮红。 “呃你刚刚说什么?”她瞪大了眼眸,闪闪亮,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 老天爷,她刚刚没有听错吧?他真的说了吗?曾经被反复逼问,反复疑惑的答案,他刚刚真的说的了吗? “快说快说!”她双手搂上他的脖子,万分期待,并且决定如果他再说一遍的话,她就会回报他两大惊喜。 阁昱眼眸一暗,盯着面前娇艳若花的脸蛋,没有再说什么,头一低便吻了下去 可恶的家伙,竟然不说第二遍,她留着跟他算总帐! “我爱你!”见她不专心,趁着喘气间他又飞快地说道,紧接着又陷入充满渴望的唇舌交缠。 蒙舍王宫——诏和宫。 天气很冷,空中一片昏暗,似乎要下雪了。 宽大的金塌之上,有美人斜卧。红色的罗裙一层又一层的包裹着她,珍贵的黑貂皮披在她的身上,雍容华贵。她眉目如画,粉腮若桃,只要这般看着,便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当她朝你一笑,笑眼弯弯时,你会觉得姹紫嫣红的鲜花都会失去颜色。 这种天气,王宫中因为有了她,而格外温暖。 一个高大的身影匆匆而进:“你这个顽劣的小女人,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一直隐瞒着我!” 他半眯着眸子,奇异地,眸子里愤怒与欣喜并存。 一眼瞧见斜卧金塌的美人,满腹的话语顿时咽入喉中,他轻轻地走了过去,在塌前蹲了下来。 “笨女人,还以为你是狐狸呢!这么不会照顾自己”他低声地呢喃,爱怜地将丝被盖在女子的身上,然后执起她白玉似的小手,放在脸颊上摩挲,满眼全是道不尽的爱恋。 “傻瓜,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不告诉我我明天就要立你为国妃,马上该诏告天下,蒙舍国后继有人了!呵呵”他兀自笑了起来,突然又皱起眉头“你怎么可以瞒我这么久?昨天还嚷着要爬那光秃秃的树” 这样冷的天气,他觉得脊背流下一串冷汗。 “该死,明天我就去把那棵大树砍了!” “你敢!”女子突然睁开眼睛,灼灼地盯着他“你敢砍那棵树试试看!” “原来你没睡?”他豁然抓紧她的小手“说!为什么有了身孕也不告诉我?上次在茶溪镇你是故意让大夫不说的,是不?” 美丽的唇瓣扬起,纤纤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 谁叫他以前那么阴沉可怕,也不懂得珍惜她?谁叫他遇到瞳瞳的事情都不会主动告诉自己,而自以为是地处理甚至让她受尽委屈? “说!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他将她往自己怀里拉。 她妩媚地笑笑,掀起红唇:“你想知道吗?关于男人的事” 嘿嘿,她在心底奸笑两声,关于自己的初夜之事,现在可没打算告诉她!这个可恶的男人曾一度误会自己,一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他尝尝后果才行! 高山中穿流而出的小溪,清澈见底,水波清亮,溪底的鹅卵石在闪闪光。 两个白色的身影,一高一矮,在林中慢慢地走着。 “哥哥,你会怪我吗?”女子停下了脚步,一脸担忧。 男子爱怜地抚摸着她的秀,指间不经意缠绕了几根乌丝,他皱起了眉头:“你的头” “最近还好,掉得没那么多了。哥哥还没说,我让你就这样放弃一切,陪我回去故乡,你会怨我吗?” “傻丫头,只要是你想做的,哥哥都会陪你去!”他低头看着指间的丝,眼中有着哀伤“明天,我去给你买顶最漂亮的帽子。” 女子点点头,微笑了起来:“哥哥,我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男子注视着她的笑容,也微笑了起来,惟有握着青丝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 “因为,我有一段最美丽的回忆,还有一个最疼我的哥哥。”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眉眼间全是晶莹的甜笑。 “浓浓” “哥哥也不用担心我,我是真的觉得快乐。与他相爱时,我很快乐,被他照顾时我也很快乐,为了他而离开,我还是很快乐”她仰起小脸“哥哥,让自己爱的人幸福,本来就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对不对?” 他怔怔地盯着最亲的妹妹,想起天边那抹绝美的容颜,红色的身影将会永远驻在他的心海。 一个人在痛苦之时,该想到自己曾经有过的快乐;失去了某些东西时,该想到你已得到了另外一些东西,这样的人生岂非就会快乐得多 “如果我一直留在他的身边,只会造成他的痛苦和压力,我也觉得很沉重。如今,我已经让他知道,我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也比以前更快乐地活着,他也会很开心,对吧?” “恩。” “哥哥也一样喔,咏唱和大王是命中注定的姻缘,有了我们诚挚的祝福,他们俩会永远幸福的。看到咏唱幸福了,哥哥也会觉得快乐吧?” 命中注定的吗?他缓缓扬起了唇,没有告诉这个带笑的女孩,咏唱与阁昱的姻缘其实并不是注定的,而是通过争取改变的。 咏唱改变了自己的命运,自己却没有,或许争取得还不够,但是—— “浓浓说得对,哥哥也很快乐。”他笑了,俊美的脸庞散着璀璨的光华。 “呵呵,哥哥,我们的故乡一定很美吧?比四诏还美吗” 他们的声音在林间扩散,回荡,给冬日的林子增添了温暖的气息。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8阁昱番外一 身为蒙舍之王的我,永远不会忘记父王重病于塌前再三的嘱咐——此生收并四诏,统一江山。 蒙舍国在四诏之中,历来实力最为强大,但因各诏所处的地理位置均具特色,要一统他诏,并非易事。十五年前,父王曾请高深隐士须乌子施法,刖夙、北诏和银暝三国太子均受了诅咒,据说他们因此活不过二十五岁。 可是到现在为止,这三位新君主都已经过二十五岁,却安然无事。尤其最近十来年,他诏国力都在急剧增强。如今,四诏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扑簌迷离,敏感复杂,想到父王生来遗愿,我决定加紧统一的计划。 与大臣们慎密商议,决定采取怀柔政策,加强与他诏的联系和合作,攻“心”为上,再找出对方最脆弱的时机逐一击破。 三诏之中,唯北诏国与我蒙舍地域最为接近,君主楚弈是个外貌出众,骄傲甚至有点自负的家伙,但没人会认为他是好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一个理政十年能将北诏迅展为一国力强盛、军队尖锐的君主,其能力绝对不可小觑。 此君最大的特点便是生着一张连女人也叹为观止的俊美面孔,而“女人”正是他最大的弱点。 为此,我决定统一大计从“软攻”北诏开始,我想亲自挑选一颗上好的棋子,将她安在楚弈的身边—— 花月楼。 这里是属于王家贵族的青楼,其中的大部分女子均是被贬的将臣或贵族之后,在才貌气质、见识胆色上均不可与其他女子相提并论。 第一眼看到她时,有点意外,她正在跳舞,一身红衣美艳动人。可以说,身为一国之君,我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识过,但是在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便有着与众不同的感觉。 绝色的面孔明艳若桃,优美的舞姿仿若天仙,尤其在她轻盈优雅的转身间,一双如水秋波有意无意地扫过全场,一种自骨子里的风韵油然而生。 尽管如此,不难看出,这个女子妩媚中又隐藏着天然的清纯,当她看到我的贴身侍卫小部落一手拉住她时,那双眼睛里透露的是从容的倔傲。 很少有人敢直视我冷峻的目光,而她不慌不忙地盈盈欠身,看着我时,明媚的眸子灿烂如同春日里的阳光。 这个女子——我要带回宫! 我会训练她成为到北诏收服楚弈的棋子! 她叫曲咏唱,父亲是一位驻守边关多年的老将,因为触犯了军规,按照我朝律法以抄家处置,而她则被贬到了“花月楼”原来那天正好是她在花月楼的第一次正式出场挂牌。 她就这样被选进了王宫,与她一起的还有花月楼的红牌——琴艺一绝的落雪和舞艺精湛的飞扬姐妹。 她们都被分配到了宫中的“百艺苑”我给负责训练的萍妃一个月时间,希望她们在才艺上能更进一层,然后我会挑选出一名女子,封为“和亲公主”再请专人调教她一些吸引男人的技巧。基本上,我心中已定下了人选,但愿那名叫“曲咏唱”的女子不会令我失望。 在三名从花月楼选进的女子之中,还有一位也引起了我的注意,不是因为她的琴技,而是她的感觉跟我心中的瞳瞳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一头乌黑的丝,瀑布一样倾泻于身后,让我无法不想起一些往事。 瞳瞳 曾经带让我倾尽温柔的女子,我不愿意再忆起那些令人痛楚的过去。 百艺苑的才艺竞选,曲咏唱也没有让我失望,舞姿比以前更优美动人,而她的个性在水袖半遮,眉目流转之间让我也有了更多的体会,她的确是个热情、倔傲又聪明的女子,若要能获得女性杀手楚弈的青睐,非她莫属。 但是,我并不急着宣布竞选的结果,我要挑选的“棋子”必须能经得起更多的考验。那夜,我亲自扮成了刺客去要挟她,她比我想象得更为冷静,这让我不由地多了份赞赏。 “咏唱公主“——将代表蒙舍前去北诏和亲,我终于可以宣布我的决定。 我命小部落去带她前来,未料这女人不知在哪喝了酒,满身酒气不说,喝的竟然还是后劲十足的“三日醉” 我有点失望,差点想命人将她轰出去。 这个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妄为的女人竟然借酒装疯,不顾我的君王身份,言辞之间也忘记了尊卑。我一怒之下,将她抛进了温泉池,让她好好地醒醒。 很意外,当看到她浑身浸湿,衣冠不整模样之时,我莫名地产生了一种渴望 我在她不自觉地挑逗下,竟然控制不住吻了她 不!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事情,我心底仍然有着瞳瞳的影子,无法忘却与瞳瞳的一切 从瞳瞳离开后的两年里,我几乎对任何女人都没有了感觉,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受到影响? 可是,这也进一步证明,曲咏唱是个极具魅力的女子。 所以,她正式成为“咏唱公主” 我想,她得到这个封号的同时,应该很明白自己的使命。其实,我看得出来她对自己被封为“公主”并无多大欣喜,当她不卑不亢跟我提出,和亲之日要让边关的父亲回到大和城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 统一四诏的大计终于开始展开,我对这名关系重大的“棋子”十分关注。她继续在“百艺苑”练习技艺,同时宫里的柯嬷嬷也负责教导她一些特殊技巧。 每天早晚,她必须来我诏和宫例行汇报。不去深究原因,我告诉自己,我只是需要准确地掌握“棋子”走的每一步进展。 不久后,生了一件事,让我的情绪产生了很大的波动。 向来让我敬重有嘉的慕千寻慕先生回宫了,他是个年轻有为的有才之士,在朝政和军事上有着独特的见解,被蒙舍奉为“上宾”可是,他与曲咏唱认识不久,二人之间似乎就产生了暧昧的关系。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气愤! 或许是不愿意看到自己亲手训练的棋子落入他人手中,我对此事久久不能平歇怒火。看到她依然明艳如花的笑脸,我却回以暴戾阴沉的眼神。 那天 情况真的有点失控了。 她如往常一样来到御书房跟我汇报进展,只是她根本不看我丢给她的三十六计,而是千娇百媚地来到我面前,眉眼里有着努力鼓足勇气后的挑逗。 要去和亲,去勾引邪君楚弈,势必难免要将个人的清白抛在一旁。 她其实很生涩,在温泉边那时第一次吻她时便感觉到了。 可是,经过这段日子柯嬷嬷的调教之后,她似乎进步了不少。媚意横生的眼眸让我强烈的意识到自己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原来,瞳瞳离开之后,我依然有着属于男人的渴望。 明明生涩如处子,她非执意要挑战男人的欲望,真不知道该为她鼓掌还是生气。 她的挑逗很成功,芬芳的气息充斥着鼻间,成功地挑起了我的知觉。 可是,我不能! 我不能让这一切真的失控,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这一切只是个实验而已。她必须保持着清白之身,前去北诏和亲,而她完美无暇的身子,将属于邪君楚弈的男人。 我羞辱了她,以冰冷无情的言语奚落了她,她眨去眼中的泪意,唇角一撇,她反而笑了。 笑得灿烂,笑得妩媚,笑得迷人。 她说:“大王,因为你是大王!你说是,没人敢说不是!”她笑得如三月里的桃花“你让抄家便抄家,你让和亲便和亲,这蒙舍天下是你的,百官百姓只为你转,呵呵。” 我一言不,看着她笑,听着她讲。 “可是,做大王不能虚伪,不能摇摆不定,知道么?”抬起手指,她指着他,明媚的大眼中看不到恐惧“为什么一定要吞并三诏,为什么一定要与邪君和亲?下棋时死局都可以下成和局,蒙舍为何不能与其他三诏并立?” 我冷眼看她,之前的热情至此已全部被浇灭。在我眼里,可以有耐心听她讲完,并不代表他会赞同她的话,妇人之见而已! 王者,说话岂能出尔反尔?在我的生命中还从来没有因谁而改变过决定!虽然她的话让我吃惊,但是,她别以为自己的三言两语能打动我。 “好!那你便好好记住——你!曲咏唱!只是代表蒙舍去北诏和亲的公主而已!你记住自己的身份,记住自己该做的事便罢!”我面无表情地说出这句话,溢在舌尖的竟然有点酸涩。 那一夜,我失眠了。 不是为了国家政事,而是为了这个叫曲咏唱的女子,她——似乎搅动了我两年来平静无波的心。想到慕千寻和楚弈,我的心有种前所未有的难受 夕阳西下,春风中荡漾着丝丝暖意。 诏和宫里突然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似曾相识,我惊异地现那正是差点被我遗忘的落雪姑娘。她说她听说咏唱病了,要去诏华宫看望,未料走错了地方。 尽管,落雪与瞳瞳有那么几分相似,但是我还不至于将她错当成瞳瞳,对我而言,瞳瞳虽是过去了,却也无可替代。 咏唱病了? 心里有点担忧,几乎已经忘记了担忧一个人的感觉 我顺从了自己的心,去了诏华宫,结果该死!那个该死的女人,竟然让她的丫鬟躺在床上装病,自己私自出了宫! 愤怒狂燃。 曲咏唱——你真够胆! 等了一天一夜,她回来了,与慕千寻还穿相似的白衣宛若一对璧人,他们是一起回宫的。 我几乎要抽出腰中之剑,直接刺过去。 握起十指,我咬牙忍住了。 我告诉自己,怎么能为一个“棋子”如此冲动,她若胆敢破坏和亲计划,与慕千寻在一起,我定不会顾及任何情面,直接处置他们。我倒要看看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究竟能掰出什么理由来。 原来,她去了花月楼,去学习真正媚惑男人的本领。 我听完,不知心内流淌的是何滋味,隐忍的愤怒与冲动之下,我接受了她刻意的挑战。她倾尽所能将媚惑的本领用在我的身上该死的女人,她应该知道自己的魅力吧?我承认,我已经忍不住了! 那一刻,我的脑子里没有任何吞并与统一的计划,我只是强烈地想得到她! 幸好小部落与落雪刚刚好前来,否则后果真的会令我后悔 我去了冰泉池,那是我自小用来加强练功的地方,冰冷刺骨的泉水可以令我冷静下来。 忆起了瞳瞳 甜美的笑颜,只想给她无尽的温柔和呵护。 两年前,她告诉我,她根本不爱我,然后消失了就那样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消息,我苦找了两年,依然无获。 而这天,我想到了她,满心除了逐渐模糊的苦楚,还有着更复杂的说不清的情绪。 曲咏唱和慕千寻,月下,我看到了他们相拥的身影。 他们怎可如此胆大? 两个人明明都知道我的计划,却还在此倾倾我我,孰可忍,孰不可忍! 我让慕千寻出宫寻找他的师兄,他却在这与我的“棋子”依依不舍,我的手已握住了腰中的软剑。 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有种残酷的热血在身体里奔腾,我怀疑自己真会冲了上去! 我不允许有人破坏我的计划! 我当然也不会如此轻易就真的杀了他们。 当我质问她时,她却连平日妩媚的欢颜都没有,她不愿意再表现媚惑天下的一面吗?她要展现自己真实的个性了吗? 没有看到她狡猾妩媚的笑颜,不知为何,我觉得若有所失又觉得莫名欣喜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9阁昱番外二 这才是她的本性吧,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没规没矩的野丫头。 当我塌进诏华宫,在看到丫头站在大树之下,拎着一只绣花鞋哭丧着脸的样子,那刹那,心脏差点停止了跳动,她她不会是生了什么意外吧?我飞地奔进阁楼,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我浑身都要僵硬。 可是一转身,瞥见茂密的树枝间那抹水蓝色身影,一双明亮忽闪的大眼睛正看戏般的注视着我,一股被欺骗的愤怒瞬间冲上心头。 这个该死的女人,我想好好地惩罚她,她却挑衅于我的威严,往我小腿踢了一脚,我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人,但是我没有因此再惩罚她,心底忽然流淌过一种也自己也无法分辨的复杂情绪。 邪君楚弈来蒙舍了,我朝以盛宴款待。 为了促成蒙舍与北诏的和亲,我特意安排了曲咏唱在宴上献舞。原本有点担心这个有挑衅之心的女人,可能会弄出点什么花招,结果让我愤怒的并不是她的表演,而是她表演完和那个楚弈旁若无人地眉来眼去。 胸口极度郁闷,甚至有要火的冲动。 可是,这是我一手导演的戏码,我自己怎能不满意?怎能去破坏他们? 楚弈,这个外貌比女人还要漂亮三分的男子,出门在外经常喜欢易容。他现在的容貌不及他原本的一半,她却对他笑得明艳如花,仿佛他是世界上最俊美的男人 他们在酒席上一见如故,开心地聊天,看她笑得妩媚灿烂,我完全看得出楚弈毫不掩饰的欣赏与赞叹。 我的心为何要酸涩?为何要郁闷? 他们相见如此投机,我该大笑才对。是的,我一定是太高兴了,多年的计划到这一刻感觉到成功越来越近,我定是太高兴才感觉反常的。 端起杯中之酒,我喝了下去,酒很烈,一点也感觉不到香醇。 我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头脑一热,我提出了和亲的建议,那个潇洒自得的邪君果然喜滋滋地答应了。看着那张春风得意的俊脸,我恨不得当场冲下去撕毁他的笑容。 从小定力过人的我,又怎会真做出那种冲动之事。 再次喝下一杯酒,我的目光离不开他们,酒在我的胸口燃烧,我感觉到一种疼痛,似乎某样珍贵的东西要被人夺走了,心口空荡荡又凉飕飕的。 无论如何,今天是个值得高兴和庆祝的日子。 我跟所有人敬酒,跟在天之灵的父王敬酒。 眼角不经意瞥到一抹白影,整个殿堂内优雅绝伦的琴音都自于她的指间。她静静地坐在角落,一头乌黑的秀随风轻轻舞动 她叫什么名字,我有点模糊,但是我的脑海里却飘过另一个名字——瞳瞳 瞳瞳 咏唱 瞳瞳 我抱着她,她说她叫落雪。 我醉了。 为了和亲计划忙碌了这么久,我想放松了,想赶走心中不该有的莫名其妙的酸涩、疼痛,我任由趴在身上的这副娇躯解开我胸前的衣襟。 属于女人的馨香,迷人的眼波。 我不想像过去的两年一样挣扎、抗拒,那样我会觉得寂寞 火光电石般,一个女人讥诮而动人的脸庞浮现在眼前,她的话飘过脑海—— 如果你不是喜欢那女人,最好不要无缘无故去吻她 下意识地,头一偏,我躲过了面前凑上来的红唇。 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瞧见怀中女人嘴角扬起了迷人的笑容,像罂粟花一样灿烂。 我不知怎么地,吻上了她那双能弹奏出美妙音符的指尖,然后,闻到了一抹奇异的淡香 瞬间,我没有了其他意识,我只想紧紧搂住怀中的女人,只想释放自己仿若被关锁的灵魂。 怀中一空,我浑身无力,闭上眼睛不知道生了什么事。 一抹能挑起我心潮涌动的幽香入鼻。 有个名字划过心头,我刻意选择忽视她。 我使劲睁开眼睛,想看清被压在身下的女人是谁瞳瞳?还是刚刚告诉我名字的落雪? 我不愿意想到第三个名字,尽管那个名字一直纠缠着我的呼吸,我努力排拒着她。 可是 这副美妙的躯体为什么摸起来这么动人?这张明艳的脸庞为什么这么熟悉? 我顺从了自己的渴望,不顾一切地吻住了她,不愿意让这种感觉消失,我只想占有她! 第二日。 从半透明的刹窗外隐隐透进了水晶般的光线。 我揉揉额头,低低地呻吟一声,坐起了身。昨夜做了一场有生以来最瑰丽的美梦,梦里尽是那个美丽妩媚如精灵的女子。 她一双杏眼柔情似水。 美好的气息柔嫩的肌肤还有与她纤柔的身子紧密结合的愉悦感觉,那如幻似梦般的温柔与漏*点 难道真的是一场梦?如果是梦,为何感觉那么真实?如果是真的,与我共度一夜的女子真的是她——曲咏唱吗? 不我突然打了个寒颤,分不清绕在心头的滋味。 宫女和小部落都说没有异常,连送我回寝宫的落雪也早早回去了,那么昨天晚上真的只是一场梦? 看着宽大的金丝塌,隐隐感觉一点不对劲,却又抓不住究竟。这场瑰丽的梦境,就暂且放在一旁吧。 连续几日,心情都很压抑,或许是为了那场太过真实的梦,或许是因为曲咏唱真的决定要去和亲了。 我泡在冰泉池中,什么都不愿意想,感觉思想和意识需要好好地放松一番了。 她却走了进来,该死的,她为什么要来? 情况有些失控,看到她不知死活刻意挑衅的模样,我一怒之下将她拽入了冰冷的泉水中,她冷得咯咯直颤。 任何女人——我都完全可以理智地推开,为何对她我一再忍让、包容 “昱我好冷” 是!我的名字是叫阁昱,可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我,连父王母后叫我也是“昱儿”或“太子” 一颗原本寂寥的心刹那间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地,仅仅一个字,我却莫名激动。 “昱” 她竟然双手用力搂着我的颈子,令人躲闪不及地做了个最大胆的动作,她修长的双腿一抬圈住了我有力的腰杆。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浑暗不见颜色的双眸瞬间被欲火点燃,够了! 就算天现在就塌了下来,我也不要再忍了! 我只想要她! 在进入她身子的那一刹那,我怔住了她根本已经不是完璧之身 愤怒与失望笼罩了我的心我一次又一次地要她,有着愉悦的体验,一颗心却潜在冰冷泉水的最底层。 然后,我面无表情地踏上池岸,慢条斯理地穿着自己的衣裳。 看她逐渐从迷雾朦胧的云端清醒过来,看她吃惊地睁大了眼,我的心却如这冰泉池一样寒冷。 “呵。”我勾唇笑着,笑得前所未有的邪恶“以为勾引了本王就可以摆脱去和亲?告诉你,本王早就看透了你这点。所以乖乖等着吧!” 我看到她颤的光裸身躯,眼眸一暗,告诉自己,不能再为这种女人心动或怜惜,我该坚持自己的初衷——送她去和亲! 星回节,四诏之王聚会大和城的松明楼。我跟楚弈定好了二国友好交往的协议,并且商定了和亲的日期,时间就在下月的八月初八。 可是,一想到那个女人,最后的印象是在独自站在黑暗的冰泉池洞中,簌簌抖的模样。 自古“情字”最伤人。 当年瞳瞳告诉我——她不爱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心仿佛已经死了。女人的感情是不可以信任和留恋,否则最终她投向了他人的怀抱,而自己却在这独自孤独。 尝过爱的幸福之后再失去,那是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孤独。 任何人都无法填补。 我呼出口气,想要抛却,可是,手指已经僵硬成了拳。 曲咏唱,像一个披着战甲的勇士,无畏地走进了我的战场。她的名字逐渐印在了如冰般冻结已久的心上。 月光下,我看到自己的影子格外孤独、寂寥。 她病了。 我早该料到的,那样冰寒刺骨的水 她的体质那般柔弱,的确需要立刻好好呵护。 可是,该死!一想到那所有的美好欢愉竟然有男人比我还先一步享受,我就觉得自己无法多忍受一刻。 我为何要为她的贞洁而气愤?我为何要如此在意自己是否是她的第一个男人? 一直藏在心底很深很深的答案急欲冲出,我皱紧了眉头,眉心尽是无法压抑的痛楚。除了瞳瞳,我从未对任何一个女人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一种心痛又愤怒的感觉。眉目如画,笑颜如花。她常常妩媚地笑,对自己还对其他男人 该死! 其他男人!我冷冽勾起的唇角如冰雕一样僵硬,心也在这一刻几乎冻结。这样一个女人,如何值得自己去伤神? 不该,不值,不能! 我用了很大的抑制力,阻止自己没有去关心和问候她,我独自来到王宫后面的松明山,山上有一处瀑布,瀑布终年不断,是王族相传百年的许愿瀑布。 我望着白玉飞溅的水珠,合起了双掌。 我许了愿,不是为四诏的统一,不是为国家的昌盛,而是为了那个叫曲咏唱的女人——我希望她至少能平安幸福地生活。 时间终于到了八月初八。 凤冠霞帔,她美若天仙,踏上花轿的刹那,我终于忍不住追了上去。只差一点,我就要开口阻止这场和亲的行动,看到她即将离去的身影,我觉得心口全是空冷。 那一瞬间,我只有一个想法,无法逃避——我喜欢上了她。 我的心狠狠地抽畜着,这个女子,我真喜欢上了她! 不想割舍! 无论她是谁,无论她曾经做过什么,我都不想在乎,我只知道自己似乎、已经、真的——很喜欢她! “咏唱”我嗓子干哑。 她回头,笑容甚至比以前更加甜美迷人,阳光下令周围的一切都失去了光华。 “咏唱就此拜别大王。” 清脆的声音如风中风铃,声音不高不低,缓缓飘进我的耳朵,我僵直着身子,一动也不能动。所以的目光和意识只为她的声音,她的笑颜。 “公主,日后在北诏生活,别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能说出这句话,话语里已经没有一丝温度和感情,因为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也没有了知觉。 朝阳逐渐升上天空,空气里却流动着冰冷,望着轿顶之上闪闪亮的珠玉流苏,绝美的五官将一抹凄绝彻底隐藏。 一种被湖水淹没的冰凉擢住了无力的心脏。 如果,我不是蒙舍之王,我可以不顾一切地冲上去阻止她离去的脚步。如果,这一切不是我亲手主导安排,我的心或许不会这么痛可是,这一切这一切不仅是为了统一四诏的个人野心,也是为了眼前数不清的蒙舍子民,纵然我有心痛,不舍,我也无法做到抛却身份与责任,在最后一刻去改变。 苦涩,沉重,痛楚。 如一道道利刃划过胸口,在我的体内留下一道道深刻的痕迹。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已经——这么喜欢她。 很多很多的喜欢。 我爱上了她 这份感情似乎比当年对瞳瞳的感情来得更加凶猛,更加强烈。 从瞳瞳到咏唱——他得到的仿佛都是失去 我转过身,恰好看到慕千寻白色修长的身影站在官员队伍的那头,他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令人无法忽视的怪异。 八月初八,如果知道和亲队伍会遭遇刺客袭击的话,我绝对会在她踏上轿子的那刻,不顾一切地改变命令。 对于和亲队伍,我自认为已经布置周全,特意从边关调回了铁威大将军岩嵩暗中保护,明里派了最得力的大内高手左多纳将军亲自护阵,谁知道仍然得到了噩耗。 一听到报告,我来不及吩咐小部落,独自策马前往出事地点。 上天保佑,她没事。虽然牺牲了不少随行侍卫,但是她终究没事,平安地站在我面前。夜晚的篝火旁,她冷冷地没理我,然后赌气般地跑进了黑暗的树林。 月下,我清楚地看到了那双美丽眸子里的脆弱与倔强,我上前轻轻地拥抱着她,仿佛她是世界上最珍贵的瑰宝。 我终于不再逃避自己的心,这个女人,我爱她,我要带她回宫,回到属于我的王宫,无论她的身份、过去,我都不在乎,只要她平安地生活在我的身边,我来给她幸福。 我轻轻地吻住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吻也可以这样温馨甜蜜,让人留恋无穷 回到王宫,世界充满了阳光。 我极尽温柔地待她,给她一切能给的宠溺和关爱。这才现,这个小女人,当她不扮成妩媚娇艳之时,那股清新动人的气质感觉触动人心。 她像阳光一般照亮了我的生命。 喜欢她在我书房像只小猫般蜷缩着啃那本三十六计,然后眉飞色舞地跟我表自己独特的见解,她夸张的表情常常令我忍俊不禁。 喜欢她像只小鸟一样窝在树上,自由自在地表情像只翩然的蝴蝶,可惜因为考虑到她的安全,我连忙命人往树枝上挂了张防护大网。 喜欢她像精灵一般顽皮地眨着眼睛,说要亲手为我梳理头,却往往搞得一团早乱,让我王者威严荡然无存 尽管如此,我的心却是二十七年来最温暖最愉快的时刻,她用自己的光亮温暖了我。 我带她来到许愿瀑布之下,再次许下愿望——我会珍惜这种幸福,爱她一辈子。 身为一国之君,比一般人有着更多的权力,我却没有权力留住幸福。 因为那日,一个意外出现了。 瞳瞳让我心口疼痛两年的女子,她突然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原来她是慕千寻的妹妹,原来她不是不爱我正是因为那样深爱着我,所以才离开了我。 她年幼时中了诅咒,无法可解,离开我时因为那个会害人的诅咒作了她害怕伤害到我,所以独自忍受着被误会的痛苦绝然离开。 她回来了因为只剩下三个月的生命。 三个月——这真是个可怕的数字,这样美丽的生命就要消失了么? 悲哀笼罩了我。 看到瞳瞳楚楚动人的晶眸,她带着愧疚对着我微笑,想到她对自己的生命忧患毫不知情,我的心很疼,被揪疼了 我对自己誓,在未来的三个月里,倾尽所能地给这个曾经与我相爱,默默为我奉献和承受的女子全部的呵护。 想到了咏唱,如今我深爱的女子,我心中愧然。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瞳瞳做什么,但是,我真的无法同时面对两个女人。咏唱,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我多少了解她的个性和脾气,我也相信她的热情和善良,可是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80阁昱番外三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为瞳瞳做什么,但是,我真的无法同时面对两个女人。咏唱,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我多少了解她的个性和脾气,我也相信她的热情和善良,可是 瞳瞳真的是个无法弥补的伤痛。 如果伤痛,那就让我一个人来承受吧! 我不愿意看到瞳瞳活在咏唱同情的目光中,我也不愿意咏唱因为善良常常到瞳瞳身边,那么我可能控制不住自己,流露出对咏唱的爱意,而咏唱也难免对我表现出亲昵 那么聪明敏感的瞳瞳,像一株脆弱的小花,在风雨中坚强地支撑着自己的生命,她最需要的是我,我不能让她看出一点倪端所以,我选择了欺骗,欺骗了两个女子。 我对咏唱冷淡,我对瞳瞳比从前更加温柔。 我这样做可能伤害了咏唱,但是她心痛的时候我也在陪着她痛,可是瞳瞳不一样,她一天比一天开朗,一天比一天快乐咏唱来质问我了,意料之中,她以为我玩弄了她的感情。 那双比星星还要璀璨的眸子瞬间黯淡,我感到沉重的窒息,可是,她可知道我的心比她更加痛,我的心在滴血。 我想开口告诉她一切真相,我相信她能跟我瞳瞳面前配合好的,可是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我矛盾着,挣扎着。 如果那样,万一有一天瞳瞳知道了,会不会更加难受?三个月的生命,我不能让她有任何增加痛苦的可能。 可是,咏唱我多想抱着她,告诉她 我不善于言辞,我不习惯解释,但是我心底相信着咏唱,等我三个月,我默默地告诉她! 她不会知道,我每天都在经历着什么 曲咏唱惯有的作风——她走了,独自骑着一匹马,跑去刖夙国参加暴君殇烈的封妃大典。 这个该死的小女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做多么危险的事情,她不会真简单地以为四诏之间的关系是那么友好吧? 我来不及多想,第二日便赶去刖夙找回了她。 她利用楚弈刻意刺激挑衅我,我虽然生气,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我最气愤的还是她不顾危险擅自离宫,难道她忘却了八月初八的教训了吗? 回到宫中,她一直与我僵持着冷战的关系,因为顾及到瞳瞳,我并没有坦诚内心的担忧去安慰她。我知道咏唱最最在意的是我在天天陪着瞳瞳的时候,还表现出对她的在意,她只接受唯一的爱。 那么,我是否可以欣喜地想象,她其实也是很爱我的呢? 我没有问,我也没有说。 因为事情展至此,很多事情已经由不得我任意而为了。 四诏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复杂,我怀疑有人在暗中挑拨。这几日,我突然收受到了一种神秘的威胁,这种威胁关系到各诏之间的冲突,也关系到现在我身边的两个女人的安全。 一层层细密的分析后,我隐隐有种感觉,这幕后挑动一切的人似乎跟慕千寻也有关系,于是,我派小部落加紧查探背后的阴谋。 那天,听说小部落说,咏唱又重新振作了起来,我为之欣喜的同时感觉到一种沉痛。经历痛苦能站起来的女子才是值得我爱的女人,我的心陪着她一同欢欣一同苦痛。 我很想见她,一直苦苦控制着自己没亲自跑去她所在的诏华宫。我让小部落几次前去请她,她却推而不见,敢拒绝君王诏见的人并不多,她就是其中一个。 我知道,其实,她还在痛着或者恨着,所以不会来见我了 悲哀笼罩了我,面对柔弱如小花般娇嫩的瞳瞳,我的笑容有几分飘渺,命运太捉弄人了啊! 习惯了每个夜里,潜去诏华宫偷看她的睡颜,看到沉睡中那轻锁的黛眉,痛在我的心上。 终于那个夜晚,树下,我正面碰到了她,将她拥在自己的怀中,闻着熟悉的迷人幽香,冰冷的心脏仿佛要活了一般变得温暖。 然而,这个王宫并不若表面的那么太平,黑暗中感觉到了隐藏的视线,我放开了怀中的人儿,冷声命令她回去休息。她面色一怔,大眼充满了怨愤。 完美的唇瓣开始启动,她瞪着大眼,开始质问我—— 你说!你说!你以为你是王,就可以想怎样便怎样么?你把我曲咏唱当什么?”她拼命摇着我的衣襟,拳头如雨点般地捶在我的心口。 “你混蛋,你可恶!你自以为是!你以为自己可以掌控天下,你以为你可以任意玩弄人的感情坏家伙!我告诉你,别以为我曲咏唱可以任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别以为任何人你都可以被你操纵在股掌之间” “没够没够!你怎么可以这样无视于别人的感受?你这个冷血自私的家伙!如果你心里只有瞳瞳,又为何要招惹别人?你是块硬石头,臭石头,烂石头” 她忿忿地骂着我,捶着我,我却无法告诉她我满心的爱。 如果现在承认了自己的感情,她可能会立刻成为黑暗中的那股神秘攻击的目标,我不能让对方知道我的弱点,我也更要保障她的安全。 她那样激动,不停地骂着,扯着我的衣襟,我任由她泄,因为这是我欠她的! “你爱上我了吗?”终于忍不住,我问出了口,因为我真的好想亲耳听到答案。 闻言,她怔住了,却如小狐狸般转变了脸色,我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我却得到了另一样东西,这个夜晚,她主动为我献出了她自己。 漏*点之中,我感觉到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想抓在手中,又害怕失去。 在越来越多的危机交错在身边的时候,我不能坦城对她的爱。 咏唱——我想起暗中与邪君楚弈达成协议,让她暂时去北诏一段时日,当然不是和亲,而是请他代为照顾保障她的安全。 当我提出让她再去北诏的时候,她彻底误会了我,以为我要让她再次去和亲 这一次,她走了! 什么都没有留下,就从宫中消失了,我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好几天之后。 因为她走的那个夜晚,神秘的黑衣人势力终于主动起了进攻,抓去了瞳瞳,约我在松明山顶谈交易,身为蒙舍之王,对于国事我有自己的看法,统一四诏的愿望到如今我已与数月前的想法有点不同。 谈判不合,恶战而起,我不慎中了黑衣人的迷香,昏迷了 咏唱不在身边的日子,真的很难熬。以前她在王宫,虽然不是天天陪着她,但至少我清楚地知道,她在我的羽翼之下,我想见她时都可以见到。 她这样离开了,小部落很快打听到了她的行踪,她竟然私自去了北诏,并且安然到了北诏王宫。我急着去找她,可这次,我不能更上次一样任意行动。 阻碍我前行脚步的不只因为顾及到瞳瞳,更因为神秘黑衣人的阴谋已经逐渐浮出水面,我必须先处理完这些事务。 慕千寻的身份终于也水落石出,没想到他的身份竟然是大唐尊贵的侯爷,跟神秘的黑衣人组织有着必然的关联。 在意外之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样一个出色的侯爷在我身边潜伏多年,除了帮助了我蒙舍,尚未做出任何危害之事,难道他是为了瞳瞳么? 瞳瞳——慕千浓——大唐的女子,这个身份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待她如往常一样,在我心里,她是朵温柔善良、需要呵护的小花,我只是想尽一切能力照顾她而已。 可是 那一天,我照例去瞳瞳的厢房看望她,桌上一封纸信,人去楼空,清风将门帘上的珠玉吹得叮当作响,格外空旷。 “昱,谢谢你这两个月来对我全心的呵护,你的心意对我而言是最珍贵的礼物。今天,我决定离开,是因为我觉得已经非常幸福和满足。你不要难过也不必找我,我只是去找哥哥了,哥哥可以带我完成最后的心愿。 昱,希望你幸福快乐一辈子。我明白很多事情过去了,便难以再回来,所以,放手去寻找她吧,只要你快乐幸福,我也就快乐幸福了。——永远爱你的瞳瞳笔” 我呆呆地握着那封信,无数复杂的情绪纠结于心胸。 瞳瞳自己离开了,字里行间,她好象知道诅咒带来的生命危害,她好象还知道我跟咏唱的事情 原来那个夜晚,我与咏唱最后在一起的那个夜晚,门外轻轻的脚步声是瞳瞳 茶溪镇。 探子回报,其他三诏最近都不见太平,而黑衣人的势力逐渐都集中到了这里,于是,带上小部落部署好先锋部队,大家匆忙赶到茶溪镇。 如果说所有事情都有老天爷在安排的话,那么这会我该感谢老天爷。 在一家叫“闲云客栈”的地方,我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空气中飘荡着一丝我熟悉的幽香,刺激着我敏锐的知觉。 可是,她不是在北诏王宫吗? 推开门,我看到了她—— 粗布蓝衣,出门在外她刻意乔装过了,正在跟一名白衣女子说话。看到我时,明媚的大眼中先是明显的吃惊,不过眨眼间,璀璨动人的笑颜出现在她的脸上。 该死的女人,她难道看不到我眼中的思念吗? 她怎么能只顾着给小部落问好,而刻意忽视我的存在?她这不是存心挑衅么?近一个月不见,她的性子依然充满叛逆。 我眼一沉什么都没说,一把拽她入怀便带她离开了那家客栈。 在瞳瞳与咏唱之间,我一直分得很清楚,或许是两年的时间让我的感情有着很深的沉淀,瞳瞳是我此生最初的心动,曾经最真的爱恋,也有难以忘怀的伤痛。 瞳瞳带给我的有喜有乐,更有震撼和感动 可是,咏唱却清晰地让我知道自己的情感归宿。那是一种会令心头温暖塌实的感觉——温暖塌实只有这位明艳如花的女子才会带给自己。 飘荡的小舟找到了港湾,疲倦的鸟儿找到了栖息之地。她有着阳光般的光华,有着星子般的快乐,这一切让我羡慕和渴望,让我真心地想拥有她一辈子。 以前我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我只知道自己想和这个笑容明媚的美丽女子共度一生。 以前我从来不知道如何去争取,是她教会了我。看到她叛逆的姿态,我才知道我自以为是的保护对她的伤害有多深,幸好,我已决定用此生剩余的时间学会去爱她,珍惜她 我绝对不会让她再离开自己! 黑衣人组织的最大目标并不是蒙舍,而是刖夙与北诏。虽然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内情,但是,当他们跟我交换条件要灭这二诏之时,我突然现了和平的可贵。 统一四诏的愿望不再那么强烈。 是什么在悄然改变着我? 茶溪镇的崖顶之战,我们四诏的领几乎都参与其中,黑衣人组织全部被剿灭。 暴君殇烈看到自己的国妃被打落山崖,他也毫不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那瞬间,让我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我不敢想象,如果是咏唱 咏唱我想都不敢想,恐惧擢紧了我的心。幸好她这一路在外没有生任何意外,否则 回到别苑,我紧紧地抱住她。奇异地,我也感觉到她的转变,难道她身上也生着某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我将给她一个盛大的封妃大典,向天下人诏告曲咏唱将是我阁昱此生的挚爱,是蒙舍国母仪天下的国妃。 看着她清澈充满期待的眼眸,我干涩着嗓子,想告诉她埋藏在心底已久的爱语可是,短短三个字,为何那么难以说出口?比让我拿着剑与刺客对决更加让人紧张 我爱你—— 我说了出来,脸颊有点热,我誓这是我此生第一次脸红。 她明明很惊喜,却还故意捉弄我,非让我再说一次,这个狡猾的像小狐狸一样的女人,我不由分说吻住了那娇嫩的唇瓣。 王宫里,因为有了她,连冬日枯零的花草树木都显示着勃勃生气,我的心因为她而温暖着。 可是,这可恶的小女人,竟然连如此重要的事情也瞒着我! 她有了身孕,有了我们的孩子! 丫头告诉了小部落,小部落告诉我了,让人抑郁的是我这个做父亲的竟然是最后一个才知道消息! 揣着一颗兴奋激动的心,到诏和宫找她。床塌上那绝丽庸懒的面容让我心海荡漾 如此重要的消息,她怎么能隐瞒到我今天?是要惩罚我过去的自以为是吗?我早已经后悔了,我早该明白爱一个人就该相信一个人,那时候她可以帮我承担和分担的。 责怪我也罢,惩罚我也罢,空前盛大的封妃大典在三日后举行! 第一日,我在王宫的祠堂里斋戒了一天,跪在祖先的灵位前向先王请罪,我并没有完成统一四诏的大计,但我会尽我的一切能力让蒙舍国更加繁荣昌盛。 我想我尊敬的父王不会责怪我,因为他的一生中也只爱着母后一个女子,他也愿意为了母后做一切的事情。我是他的儿子,他肯定可以理解我 第二日,我命人迅布置封妃场所,准备一切想关事宜。 第三日,雪花漫舞,纷纷扬扬的白雪落在我们的肩头,高高的台阶之上,我拉着这名红衣女子的手,无比温柔地掀开她头上珍贵的珠帘,庄严地宣下宣誓,她美丽如花的笑颜,将是我一生的珍藏。 群臣朝拜,祝福的声音响彻整个王宫上空。 这个封妃大典因为举办得急促,其他三王都无法顺利赶来参加,但是我知道经过黑衣人事件之后,这几位君主是真诚祝福我的。 喜庆之夜,那位该母仪天下的红衣女子一手提着酒壶,一手拿着一叠银票,而那个大声吆喝着摇骰子的精瘦老人正是现在的国丈大人——曲大将军。 成何体统。 醇香的酒味,那不是宫中佳酿“三日醉”么? 当我推开门时,只听咕咚一声,珠玉晃荡,她美丽的小脑袋垂了下来,趴在桌上就要睡觉。幸好这房中没有外人,否则连我这一国之君的威严恐怕也荡然无存。 天啦,她难道忘记了自己是有身孕的人么? 一把抱起瘫软如泥的娇躯,大步往我寝宫走去。 “阁昱混蛋我告诉你”她呢喃着“什么洞房花烛夜,本小姐的第一次就是被你这个混蛋给夺走的可恶,混蛋你喝醉了就可以忘记一切本姑娘还留着证据,要好好地找你算帐” 那个美丽的夜晚,那个瑰丽无比的梦境——我紧了紧手臂,曾经朦胧的一切印象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81慕千寻番外 在大唐,我是个身份尊贵的侯爷,在蒙舍,我也是受人景仰的王宫贵宾,被尊称为“先生”俊美的外貌,优雅的举止,更重要的是我自小饱读诗书兵法,后又有幸拜一高僧为师,学识修养更进一层,几乎在所有人眼中“慕千寻”三个字,都是让人赞叹的。 不过,我也有我的不幸。父母早亡,只留下唯一的妹妹千浓由我抚养,千浓的小名叫瞳瞳,自小乖巧懂事深得我的喜爱。拜师学艺期间,师兄须乌子修炼布咒之术,年幼的千浓无意中了一诅咒,多年来无法可解。 不知道那个诅咒会给人带来什么危害,但是,从那以后,我尽量将我所有的关爱和呵护都送给她。 我以为自己将人生与红尘看得比一般人透彻,当浓浓带着一脸幸福的甜笑告诉我,她有了喜欢之人,那个男人就是蒙舍君王的时候,我怜爱地抚摸着她一头乌黑的青丝,希望她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而我,我想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子会令我动心。 直到有一天—— 我回到蒙舍王宫,跟往常一样到百艺苑走走,宫里的艺伶们正在排练舞蹈,一抹红色的身影吸引了我的视线。 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很奇怪的感觉,仿佛被一块美丽的磁石紧紧地吸住了,我无法移开目光,不是因为她美丽的容貌,而是一种无法解释的力量在其中牵引。 她的眼神妩媚又冷然,笑容娇艳又飘忽 舞步飞旋着,美丽的眼眸中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却又像看不到任何人,她的世界是属于大家的,又只是属于她自己的。 这个独特的女子,让我从来都平静无波的心泛起了涟漪。 精通音律的我天天都去百艺苑,静静地看她们排练,殊不知我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只落在一个红影身上。 曲咏唱——原来,她是阁昱特意挑选过来,可能成为“和亲公主”的女子,而此时她的名字早已刻在我的心上。 夜色朦胧,我在月光下看到了她。她微笑着跟我打招呼,美丽的笑颜让人忍不住陶醉,我终于明白为何世间会有那么多人难逃“情”字。 突然,夜风中,一个黑色的影子,快地闪过,掀起一阵冷风。我心脏一缩,下意识地抱她闪开,鼻间闻到了属于她的幽香,原来,我也只是个有七情六欲的男人而已。 黑衣人 是同样跟我来自大唐的黑衣人组织么? 他们的任务和目标跟我一致,如此突然出镖是何暗示?我讨厌被人监视的感觉! 看着面前绝丽动人的容颜,我决定像爱护瞳瞳一样爱护她! 每次看到咏唱,我的心情都像她脸上的笑容一样明丽、温暖,跟这样一个聪明大方的女子聊天是种享受。 那天,天气真好,外面阳光明媚,空气清新透明。 跟她并肩走在花香弥漫的庭院之中,聊到了代诏和亲之事,我怎能让自己喜欢的女子听从安排去嫁给别人?我怎能什么都没争取就任由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嫁去北诏? 阁昱若要以和亲来达到某些目的,我完全可以帮助他,可是要牺牲这么一个美好的女子,我绝对不答应! 不是冲动,我将她拉进怀中,坚定而坦诚地跟她表白,我要让她明白,在她身边有这么一个优秀的男子真心地爱着她,愿意用一辈子守护她。 一双明媚的眸子,闪着不可置信的光芒。 她的眼睛比星星还要闪亮,她的双唇比玫瑰还要动人,我忍不住头一低,在那芬芳的唇瓣上印下一吻,宣下我的愿望:我要你喜欢我! 也许,我的做法有点唐突,有点霸道,但是我却不后悔,我只想让她明白我的心意和决心。 阁昱似乎察觉了我对咏唱的心意,他的个性我非常了解,这个外表冷酷的君王是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此番和亲,他必定也不会让我成为阻碍。 所以,我被派去找师兄须乌子回宫,当年师兄给北诏、刖夙和银暝三诏的太子下咒,如今星回节快到了,阁昱是否要重新确定诅咒的某些事呢? 对于国政之事,我向来主张和平,不希望看到个各国纷争,最后受苦的只有百姓。虽然大唐派我来到四诏的目的就是为了摸清这里的地形,找到他们的弱点好一网打尽,但是这几年来,纷争已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咏唱——为了她,我不得不做一些原本不屑的事情。 邪君楚弈,俊美出色闻名四诏,也正是咏唱要前去和亲的对象。既不能退,那就前行。我直接找到了楚弈,跟他以诅咒的秘密为交换条件,希望他娶了咏唱之后再转交给我 一个意外生了。 咏唱竟然私自出了宫,并且遭遇了危险,刺客正是黑衣人。黑衣人组织本由大唐的柯中原将军一手负责训练,他们看到我也在场,便及时收手离去,我却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柯中原三番四次针对咏唱下手,究竟为何? 无论如何,我不允许自己心爱的人遭遇任何危险! 阁昱对咏唱的态度也很奇怪,她常要去阁昱的诏和宫报到,我想查明黑衣人的目的,一段时日内也很少在宫中。 她可知道,我每天都有想念她? 她可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以后能顺利争取她而做准备? 当我再次回到王宫之中,那双明丽的眸子里多着种幽怨,那种眼光我并不陌生,在瞳瞳的眼睛里,我也曾经多次看到 一个不好的预感浮现心头,我不愿意承认,或许我早有觉只是太过自信没有去正视它。 她喜欢上了阁昱。 她提到阁昱的时候,小嘴会抱怨地翘起,但眼睛会不自觉地亮。粉嫩的脸颊有着少女忽喜忽忧的神采,我的心似被醋水冻住,冰冷地酸。 有时候,我会问自己,该放弃还是该前进? 想守护一个人,这么难吗? 我希望守住她的笑脸,守住她的开朗,可是,倘若我坚持自己的想法,她会觉得勉强和委屈吗? 我犹豫了 夜间会想到纤柔的红影,鼻间仿佛还能闻到属于她的幽香,只是我不会再那么唐突,我不希望看到她皱眉,那样我会难受。 师傅常教我要学会看淡人世间的一切,无欲则刚。 我想,我做不到了。 其实我并不如外表的那般坚强。有时候痛恨自己的虚伪,明明想痛苦地泄,却依然要保持着温柔淡然的姿态,因为我还有一个责任——瞳瞳。 咏唱,如果说你我不是命中注定,我就不会遇到你,再爱上你。可是,如果真不是命中注定,我真能争取到吗? 师傅说天命不可违。 我想违背,所以,我一直很努力地去改变现状。师兄说瞳瞳与阁昱的缘分也是命中注定,也不可违背,但是,我一样要去为她争取! 瞳瞳的诅咒再次作了 两年前,因为诅咒突然作,她离开了深爱的阁昱,不能与相爱之人相守的痛苦每天都折磨着她。 我自私地封住了她的记忆,我想让她过平静的日子。 因为,那样脆弱的一个躯体,我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她自我摧残,我永远无法忘记她跪在地上求我——哥哥,求你让我再回到他的身边哪怕是一天也好如今,她的诅咒再次作,让人心痛到无法言语的是诅咒已经危害到她的生命她的生命不过三个月了。 当师兄沉重地说出这个结果,我觉得自己快要无法呼吸。 瞳瞳还要回到阁昱的身边吗?当年因为怕诅咒害了阁昱,现在可以不顾及诅咒的伤害,回到王宫里吗? 面前出现咏唱美丽绝伦的五官,明媚的笑颜,有多久没有见她了?我不敢去细细咀嚼思念的滋味,我体会到了瞳瞳当年的痛苦,我心更加窒息 我心爱的女子似乎也喜欢上了瞳瞳喜欢的那个男人 回宫,送瞳瞳回到阁昱的身边。 阁昱,我不相信你已经忘记了瞳瞳,我不相信你这样一个意志坚定的男人会背弃曾经的承诺。 我需要你给瞳瞳最后的幸福 咏唱,这样我也可以自私地多跟你相处,希望在你眼中能看到曾经的热情和喜悦,那将是我带走你的最大动力! 这果然是个很对的决定。 笑容重新回到瞳瞳的脸上,虽然她的脸颊越来越苍白,但是她的精神却比过去的两年都要好,像一朵脆弱的小花,我们这么多人都在呵护着她。 阁昱,尽管因为咏唱的事情,我对他有着芥蒂,但我必须承认和感谢他,他真的是个很有责任感和爱心的男人。 瞳瞳和咏唱都很有眼光。 我呢? 看到瞳瞳的笑颜,我很开心。看到咏唱迷茫而伤心的眼神,我也为之心痛。 我常去诏华宫找她,喜欢看她兴致勃勃地说话,每当说到她喜欢的事情时,灿若星辰的眸子闪闪亮,美丽的唇角也扬得老高,像朵盛开的鲜花。 这时候,我真希望付出一切代价去留住眼前的美好时光。 然而,每次最后,她都会忍不住黯下小脸,眼瞳中蒙上一层雾色,让人忍不住让拥她入怀。我知道她为的是正在陪伴瞳瞳的那个男人,而我只想细细呵护她,给她依靠 她的一举一动都吸引着我,我的心沉沦到不知名的地方,那个地方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和苍茫。 咏唱——很多次想问她,你还记得我的表白吗?你能看懂我眼中的深情吗? 我如此小心翼翼,珍藏着她的每朵笑花,幸福、甜蜜、酸涩各种复杂的情绪全部涌过我的心头。 月下,我端起酒杯问上苍——我慕千寻与曲咏唱的缘分是宿命吗?真的无法改变了吗? 世界上最让人惊惧的是死亡吗? 我想,最让人惊惧的不是自己死亡,而是看到最亲最爱的人面临死亡吧! 瞳瞳的生命如同风雨中微弱的烛光,时时纠结着我的心。而当咏唱亲手转交给我一支乌黑的飞镖之时,恐惧进一步揪紧了我。 那种飞镖,正是黑衣人组织的标志,凌厉的镖身闪闪点点寒光,仿佛在提醒我别忘记自己来四诏的使命。 前段日子,我确有跟柯中原将军协商,放弃为朝廷收集情报兼灭四诏的计划,在他眼里,这就是背叛。事实上,我并非要背叛什么,而是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看淡了一切,只愿陪着最亲最爱的人平淡地生活而已。 如今,这支飞镖是要警告我,他们下一个目标可能会对准咏唱吗? 这怎么行! 楚弈——我想到了他,蒙舍国内情势复杂,身为北诏之王,楚弈可以保护咏唱。于是,我催促楚弈再次动“和亲计划” 我失误了! 黑衣人的目标是瞳瞳,咏唱却安然无事,只是不知道她与阁昱之间生了什么,她竟然独自离开蒙舍,前去了北诏,真让人担心不已。 阁昱、咏唱、瞳瞳、我,我们四个人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关系之中。瞳瞳最近所有的快乐都是阁昱带给她的,她真诚而快乐地笑着,身为疼爱她的哥哥,我对阁昱的情绪更加复杂。 日子就这么过着,三个月——对于一般人来说或许很短,对瞳瞳来说,却是一辈子。 我和阁昱都没有去北诏找咏唱,我是因为希望能多陪着瞳瞳,阁昱则是因为黑衣人绑架瞳瞳那夜中了迷烟,一直未清醒 在我二十五年生命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矛盾、复杂和忧心。 那一天,一身雪白的瞳瞳站在我面前,她目光凄迷,脸颊只剩下被冷风吹晕的嫣红。 “哥哥,我们离开吧。”她轻轻地说。 “什么?”我注视着她,在她清澈的大眼里看到了一抹绝然。 “哥哥,其实一切的事情我都知道。”她说得很平淡。 我却无法言语,身子被定住了。一切事情她都知道那是知道了什么?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消逝,还是知道天天尽心陪伴爱护她的那个男人,其实心里已经爱上了别人? 瞳瞳笑了,眼睛很明亮。 “哥哥,你别担心,我一切都知道了,但是我觉得幸福。” 她扑进了我的怀里,纤细的身躯微微颤抖,轻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哥哥,我一直都知道,全部都知道。我真的觉得幸福,有这样一个爱我的好哥哥,也有一个真心想呵护我的男人,我爱你们!” 瞳瞳 我不知道说什么,我的心是痛着的,不知道面前这温柔美丽的微笑还能绽开多久,我会永远永远记着。抚着她滑顺的青丝,我轻轻地抱着她,眼前浮过另一个笑容明艳的红衣女子,酸楚涌过心头。 “哥哥,不要叹息,不要难过。” 我放开瞳瞳,对她微笑:“当你笑的时候,哥哥一定会笑。” 她眼睛突然一热,定定地望着我不敢眨动,生怕一不小心泪水会滚落下来:“哥哥,真爱是什么?幸福又是什么?” 我依然对她笑着:“瞳瞳觉得真爱是什么?幸福是什么?” 她吸吸鼻子,抹去刚好滚落的那颗泪珠:“哥哥,真爱是无私的,你想占有爱的人,但如果你不能给他真正的幸福,那么就要成全他,看着他幸福,你就会觉得幸福。” “你决定放弃他了吗?” “没有,我不是放弃他,我永远爱着他,因为爱他所以才希望他幸福啊!爱一个人不就是要让他幸福吗?”瞳瞳眨着眼睛,眼睛清澈地像三月的湖水,荡漾在湖水之中的快乐与坦然让人无法怀疑。 我哽咽着,这样一个脆弱的身躯竟然已经看透了情爱,如果师傅在,一定会说瞳瞳其实比我更有慧根。 那我呢? 我能让咏唱快乐幸福一辈子吗? “哥哥,其实我也知道你对她的心意,只是哥哥应该明白一个道理,爱——是容不得一丝勉强的,如果她是属于你的,你就需要珍惜,如果不是那就成全她的幸福。” 瞳瞳真的长大了,她说这些话时,始终带着笑,笑容也真心,话语很平静。 我执起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脑子里想着明艳动人的红衣女子。 “他们幸福了,我们也就幸福了。我们幸福了,他们也就幸福了!” 放开吧,放开一切,我和瞳瞳放开,那两个正在爱着的人才正真正放开,爱一个人,不是阻碍对方的幸福,而是给予和成全 “哥哥,我们的故乡在大唐的什么地方?” “在长安。” “哥哥可以明日就带我回去吗?小时候的事情,我都已经忘记地差不多了” “好,明天哥哥就带你回去。” “恩,我希望最后的日子,是在自己的家乡度过的。”瞳瞳笑了。 外面天气寒冷,冬天就要到了。她的小手越来越冰凉,身子越来越单薄,但是心是温暖的。 诅咒在三个月的时间内并没有夺走她的生命,可能因为她无比顽强的意志力,也可能因为她看破了一切,心情轻松。 冬天终于到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覆盖着大地,她想出门看雪。故乡的园子里,非常安静,能听到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她依靠在我的怀中,手中的帕子慢慢垂落,两朵殷红的血花印在洁白的帕子上。 她静静地闭上了眼睛,乌黑的长睫悄悄垂落。 我低下头,看到她薄薄的嘴角边凝结着一朵幸福的笑花,一颗滚烫的泪珠滴在她冰冷的面颊上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82瞳瞳番外 我叫慕千浓,小名瞳瞳。 很多个夜晚,对着月亮,我问自己——慕千浓,你是个幸运的女子吗? 如果幸运,为何会中了那种可怕的诅咒? 如果不幸,为何会有这样一个疼爱自己的好哥哥,还会让我在十七岁那年遇到他 那个英武的男子,有着修长的浓眉,挺直的鼻梁和刚毅的双唇。其实他一点也不爱笑,但是当他看着我时,琥珀色的瞳眸里总会泛出温柔似水的光芒。 注视着他的眼睛,我会觉得很安心很甜蜜,那是一种哥哥永远无法带给我的微妙感觉。 我想我爱上了他,在初次相遇他出手救我的时候,在他勾起唇角对我点头的时候,在他修长有力的手指握着我的时候 爱,常常不经意地生在每个时刻,每个地方。当我跟随着他踏进蒙舍王宫大门的时候,我才惊觉这名男子的身份竟然如此尊贵,尊贵到我从来都不曾想过会认识他——蒙舍之王阁昱。 哥哥慕千寻是个各方面都极其出色的男人,在我心里,世间难得有人可以与哥哥相提并论,但是阁昱这个名字却悄然烙进了我的心头。 我高兴地告诉哥哥,我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就是蒙舍的大王,说完后,忐忑不安地瞧了瞧哥哥的脸色,很担心他会阻止我这场生涩的恋情。 哥哥只是轻柔地抚了抚我的秀,微笑着说:如果你喜欢,就去争取吧,哥哥希望你能得到真正的幸福! 他真是我的好哥哥,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幸运。 对于上苍,我一直怀着感恩的心,现在更是如此。当阁昱邀请我住进王宫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在我眼里,能常常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为什么要因为矜持而推却呢? 王宫很漂亮,亭台流水,满园花香弥漫。 我微笑着看着我爱的人,他每日要做的事情很多,要处理国家大小事务,还要关心他后宫的妃子们。 一个君主,后宫有数十嫔妃是极为正常的事情,我将自己小小的爱恋放在心底,只要每天能看到他的身影,看到他温柔地待我就已经很满足。 春天,雪白的杏花落在我的肩头,阁昱拈起一朵娇嫩小花,微笑着凝视着我:瞳瞳,你就像这株白色的小花,让人忍不住想揽在怀中好好地呵护。 说完,他长臂一伸,拥住了我。 在他的怀抱里,闻着他的气息,我闭上了眼睛。我本该安心塌实,为何心口有着隐隐的不安? 是诅咒吗? 那个可怕的诅咒我知道哥哥和他的师兄须乌子多年来一直用药物帮我控制,可是,谁也无法预料诅咒最后到底会带来什么 幸福的同时,我的身子有点凉,小手轻轻地颤抖。 我深吸一口气,伸出手臂挽住了他的脖子。 幸福——我想珍惜它,这个男人,我想好好地爱他。 老天爷,你能成全我吗? 眼皮似有轻盈的羽毛飘过,他的吻落在我的眼睛上,然后是鼻子,嘴唇。我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呼吸,他心口的跳动 那是他第一次吻我,很小心,很轻柔,却足已让一颗少女的芳心完全迷失。 阁昱,我悄悄地喊着他的名字,凝望着他英俊的侧脸,满眼尽是满足的笑意。人,当你拥有的时候一定要懂得珍惜,如果你还不会珍惜,就该努力学习珍惜。我是如此珍惜与他相处的每一刻,如此珍惜他对我的每一个笑容。 那一天,他很认真地说:瞳瞳,你愿意做我的爱妃吗? 我的心猛然一跳,有着欣喜也有着不安,我抬眼笑着说:大王后宫已经有那么多妃子了,还会差瞳瞳一个吗? 他说;我已思考良久,欲将后宫的妃子们遣散 我吃惊地望着他。 他笑笑,解释道:很早之前,我就有此打算。后宫的大部分女子是由大臣或外族进献,为了尊重她们我都赐封她们为“妃子”不过,我既对她们无心,当然不能如此继续耽误她们的青春,何况现在有了瞳瞳你! 他的话让我的心口暖烘烘的,心情如鲜花盛开一般美丽。 那天,我永远不会忘记。 一场突如其来的病痛突然落到他的身上,他那样一个刚毅强健的男人,好好地为何生病?几名太医紧张地守侯塌前,施针,把脉,摇头叹息。 我担忧无比,祈求上天让他快点好起来。 也是那个夜晚,我突然感觉心口一阵疼痛,如被无数针尖用力刺着一般,冷汗沿着额头流了下来。 这是为什么? 痛楚之中,我突然想到了那个诅咒——那个自小就在我身上的诅咒,是因为那个吗? 急急出宫,我找到了哥哥和大师须乌子。 结果我真的无法承受,我必须承认有时候自己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坚强。须乌子大师沉重而无奈地说:我体内的诅咒已经不受药物控制,开始作,这种咒气会伤害到身边的人,阁昱恐怕就是被咒气所影响 不! 我怎么能够相信,正是因为自己,才害了最深爱的人。 想到他闪动温柔光泽的琥珀色瞳眸,想到他勾起唇角坚定的笑容,我全身抖。 曾经听哥哥说过,大师布下的诅咒若是男的中了,会害了自己;若是女的中咒,会害了身边之人。 那么,毫无疑问,那可怕的诅咒毫无预兆地就这样伤害了我身边的人。 朦胧月下,我泪流满面,被风吹干,我无法言语。 我该怎么做? 他是一国之君,他是我此生最爱的人哪 痛苦,矛盾,挣扎,我做了一个决定。想要他幸福,我必须得离开他。一个人,若连“平安”都不能送给对方,还能算是爱他么? 我的诅咒一日不解,我便一日不能呆在他的身边可是,我的诅咒根本无法可解啊,那么我永远无法在他身边。我了解他,他不会这样就让我离开的,纵然这样离开,他也一定会四处找我,会无法解脱内心的牵挂我是那么希望他永远记住我和我们的过去,可是我又怎能那么自私,让他永远记住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女子? 那天。 我忍痛告诉他,其实我根本不爱他,我心里一直有别人,现在别人来找我了,所以我要走了,离开属于他的王宫。 我努力说得很平静,不让他看出破绽。他眉宇紧皱,琥珀色的眸子一片黯淡,我的心都要碎了。 可是,我掐着手指提醒自己,若非这样,他怎能解脱自己,去寻找能给他幸福的人?我希望的是他幸福啊! 他最终没有挽留我,我了解他,他也希望我幸福,正因为这样,他目送我静静地离去。每走出一步,我的心便冰冻一分。也正因为这样,我更加痛苦,因为他是尊重我才愿意放我离去。 离开他的日子,生不如死。 我常常想着他,在诅咒作,心口被无数针同时扎进一般刺痛,痛不欲生终于,我忍不住哀求哥哥,如果痛苦地活着,我不如自私一次,我要回到阁昱的身边,我想用一切代价换取呆在他的身边,哪怕是一天也好,让我就在他的身边离去也好惯来潇洒的哥哥却紧锁着眉头,看着我良久,良久,然后我失去了记忆 我安静地过了两年,在那个风景优美的水榭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突然有一天,我清醒了过来,哥哥微笑着告诉我,诅咒在这两年已经被大师设法解除了,所以,现在的我可以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我也可以回到蒙舍王宫继续留在阁昱的身边。 阁昱我心忐忑不安,过了两年,我那样伤害过他,他还会记得我吗? 老天爷真好,我一直感谢着它。 阁昱不但没有忘记我,反而对我异常温柔,甚至比当年更加呵护,可能是失去后再得到就更加珍贵吧! 那样的日子是多么幸福,直到看到了她——一个长得极美的红衣女子,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甜美笑容,出现在我们的面前。一双灵透的杏眼在看过我和阁昱时,闪过一道难以捉摸的光芒,敏感的我却捕捉到了 她叫曲咏唱,是王宫中要代诏和亲的“公主”名义上也是阁昱的妹妹,无疑,她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当她笑起来你会觉得百花都失去了颜色,当她看你时,眼波流转如一潭幽水让人不自觉沉浸其中。 她与阁昱之间 或许我太敏感,我的确嗅到了一丝异常的味道。 不过,似乎真的是我多心了,咏唱很少来诏和宫,也很少跟阁昱见面,阁昱待我依旧温柔似水,呵护备致。 每天,我都很开心,从早晨起床就带着自内心的甜笑。可是我的身子却越来越单薄,夜间也逐渐咳嗽起来。每次一咳嗽,似有一团火热郁闷在心胸,让我难以呼吸。 心口时常也会涌现被针扎的疼痛,曾经熟悉的恐惧突然闪过脑海,这莫非诅咒根本没解?否则怎么会出现一切中咒的反应? 我固执地不让太医来看我,因为我很清楚,诅咒和伤寒的区别。 那个秋风萧瑟的下午,哥哥和须乌子大师来看我,看到我单薄的身躯,哥哥眉间有着抑制不住的心疼与担忧。我隐约猜到了不对劲,找了个借口,我留在房中休息,却暗中跟随哥哥,不料听到了一个让我掉入冰窟的秘密 晚上,我咳嗽得更加厉害,雪白的帕子捂着小嘴,殷红的血丝如一朵妖艳的梅花在帕子上盛开,我怔住了。想到下午听到的秘密,我的呼吸变得困难起来。 我不爱多想,偏偏从那以后,阁昱每次对我温柔呵护,我都忍不住猜测他是否已经知道了我身体的状况,所以才刻意装出来的? 我细细地观察,最终为自己的多疑而惭愧不已,他是那般坦荡,那般无私地关爱着我,甚至在国事最忙的时候也会顾及到我,我感动莫名。 我开始躲避他,常常借口想休息而呆在自己的厢房不出来,其实,我是在暗暗打算等我离开这个世界时,如何让阁昱不那么伤痛,而拥有真正的幸福 后宫的妃子在两年前就已被遣散,如今,我将那些仍然留守后宫不愿离去的娘娘们召集起来,希望她们去服侍大王,或许,大王能现她们的美好。 然而,我失望了。 这个时候,咏唱公主出现了,她是那么美丽大方,明艳照人。她的眼睛很明亮,说话时会带着一抹甜笑,让人感觉到春天已经到了。 以前的猜测重新浮现心头,咏唱公主和阁昱 我敏锐的感觉是对的,他们两个真的是一对有情人,他们说话时谈到对方的语气,他们相见时看到对方的眼神,我终于不能再骗自己。 那天,他们在一起整个夜晚,我在阁昱的寝宫外轻轻走过,说不出心头是何等滋味,有酸也有甜 黑衣人挟持了我,月色黯淡的松明上顶,我看到他和哥哥一同出现。刀光剑影,一场恶斗在黑暗中进行,他们都是为了救我。 而阁昱,再次因为我陷入了昏迷的境地——跟两年前一样,我的诅咒再次伤害到了身边的他。 我最爱的他,怎么能害他? 在他昏迷的日子里,我寸步不离地守在塌前,听到他意识模糊地反复唤着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并不是我,而叫做“咏唱”满心淌过苦涩之后如星光重现,我的眼前出现了光明。 那刹那,我明白到,曲咏唱是个比我更能让他幸福的女子。 只是这个时候,她已经离开了蒙舍。哥哥说她去了北诏,难道她真要嫁给邪君么?这怎么行? 我很清楚阁昱的性子,如果我不离开,他是永远不会去找咏唱,因为他是一个如此富有道德和责任感的男人,他定会守着我知道我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以前,我有想过,如果真要死了,就死在他的怀中,那是一种幸福。 可是现在,如果我还不放开他的手,他恐怕就要失去他的幸福了,我怎能让自己拖着这么一副羸弱的身躯阻碍他的幸福? 咏唱,虽然相谈不多,我却完全地信任了她,很简单,因为我们爱的是同一个男人! 痛定思痛,在阁昱终于从昏迷中清醒之后,我毅然写下了一封诀别的书信 冬天就要到了,天气寒冷得很。 茶溪镇,我想去找哥哥,老天爷却安排我遇见了咏唱,这个曾让我羡慕和嫉妒的女子,她比我幸运。我比她先遇到阁昱,先拥有阁昱的爱,但是,她才是最后那个能跟阁昱相伴终老的女子。 跟她的谈话,让我彻底放下了心愿,我微笑着,我相信我爱的人可以得到真正的幸福。 树木被寒风吹光了黄叶,我和哥哥一同走在回大唐故乡的路上。 在这里,我对哥哥还有着说不出的抱歉,因为明明知道哥哥心中那么喜欢咏唱,我还是为了成全咏唱和阁昱,选择让哥哥陪我离开。 哥哥那么出色,他应该做个真正淡然的人。 我们回到了大唐的故宅之中。哥哥虽然没有完成朝廷委派的任务,但因为他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皇帝惜才爱才又念在我已故父母的份上,丝毫没有责怪哥哥。 雪花飘零,大地一片苍茫之色。 我突然好想出去看看雪,生怕现在不看,就永远没有机会看到了。 园子里,我依靠在哥哥的肩头,他的肩膀那么宽大,怀抱那么温暖。 风吹过我的脸颊,掀起我的丝。 我轻咳一声,一股腥热自喉头涌出,力气仿佛瞬间被抽走,浑身冰冷,意识逐渐模糊 我使劲睁开眼睛,雪花一朵朵还在飘落,我的眼前浮过很多人的影子,我仿佛看到阁昱和咏唱幸福靠在一起的模样。 我微笑着,握着帕子的手指渐渐垂下。 哥哥阁昱 你们一定要幸福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01故事楔子 四诏之王故事大背景请参看第一部暴君邪妃楔子。 帮助大家了解剧情起因。 草色荒芜,被一片茫茫白雪覆盖,月色苍茫印着寒光。 冷风吹过原野,天地间只听到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几个白色的帐篷与雪色融为一片,半个时辰前帐篷里还透露着点点温馨的灯光,现在只剩下一片狼籍,白色的篷布在夜风中脆弱地抖动。 横七竖八倒下的战旗,残破不堪。 淡淡的黑烟袅袅,幽幽,升上天空。 空气里除了刺鼻的焦味,还隐隐飘散着血腥的味道。 这一切,很快便被白雪覆盖,没了痕迹。 两个白色的身影在雪地里缓慢地移动,定睛一看,那是两名女子。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少*妇,乌黑的秀被风吹得凌乱,稍藏在白色的披风里,被冻的通红的脸蛋透着一股坚毅,她皱着眉头,深一步浅一步朝月亮的方向走着。 另一名是个看来十三四岁的少女,不过她身形高挑,手中抓着一柄剑,正咬着牙满脸愤恨。 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她们各自怀中都抱着一名婴儿,婴儿们很安静,依偎在襁褓里静静地沉睡。 突然,少*妇脚下一滑,手中婴儿差点滚落出去,少女连忙以剑柄一提适时挡住她的身子,惊呼:“夫人没事吧?” 少*妇低头看了眼熟睡的孩子,摇摇头:“没事,快点走吧,否则刺客要追上来了咳咳”少女凝眉:“夫人,将静儿也让我来抱吧!” “不用了,你抱好瓦儿便是咳咳快点。”少*妇看看四下寂静一片,天地苍茫,感到一股悲呛“将军他们这会恐怕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保住这红家的血脉” “夫人放心,枫云誓死保护两位小姐,安全护送夫人和小姐回银城!”少女握紧了手中剑柄,抱着婴儿的手臂也更加小心。 少*妇看了眼这位坚定的小姑娘,心中一叹,纵然枫云武功再高也只是一小姑娘而已她点点头,不再多言,前行的步子变得有点蹒跚,咳嗽声不断从她的嘴角溢出,一对秀眉皱得更紧。 少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夫人每走过一步,身后的雪地之上便落下一片殷红。 雪花,一直没有停止过飘落,纷纷扬扬落在她们的秀之上,两个孩子依然沉睡在温暖的怀抱中,浑然不知外面生了什么事 月亮的光辉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寒风吹过,似乎更冷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在万籁俱寂的空气中格外触目惊心。 “夫人,刺客好象追来了!”枫云回头一看,果然看到数十名黑衣人朝她们的方向急赶来。 “快走!”少*妇来不及多想,抱紧怀中孩子加快了脚步。 一队人马,出现在无边雪地的前头,高高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枫云欣喜道:“夫人快看,那边可是我们的援兵?” 少*妇飞快地抬眼,松开了眉头:“好象是那旗帜真是的银暝的标志咳咳”“我们有救了,太好了!” 脚印,越来越深,她的身影越来越快。 突然—— 一脚踏空,身子失去了平衡,白色的披风沿着雪坡一直滚落下去。 滚落——滚落——一个坠落—— 雪地上留下一片殷红。 少*妇失足踩入了雪坑之中,坑下是一陡坡,陡坡的那头竟然是一处山崖 “夫人!”枫云急促凄厉的惊呼划破夜的宁静,她急欲追上前去,却只见前面雪块大片地绷落,而怀中婴儿也立刻张开小嘴大哭了起来。 婴儿的哭声,异常响亮。 雪地反着银光,两队人马开始交锋,刀刃相见“哐铛”之声与婴儿的啼哭融在一起。 天地重新恢复成一片寂静。 雪地里多了数名倒下的黑衣人,另一队银衣的侍卫重新竖起了大旗,跨上骏马。 “快去找夫人!快去崖下找夫人啊!” 那个娇俏的枫云丫头丢下手中之剑,对着侍卫大喊着,她抱紧手臂安抚着啼哭的孩子,热泪流下脸颊。 “夫人枫云定会将瓦儿小姐平安送回银城,夫人也一定要平安,你和静儿小姐会没事的” 这场漫天大雪,始终纷扬飘落,将雪地里的血腥之味重新掩去。 002顽强生命 天地一片宁静,到处是白色的世界。 丛林里,树木上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条,积雪覆盖着整片大地,偶尔有一只红色的小松鼠跃过枝头,树枝颤抖了几下,雪块簌簌落下,红色的小身影便飞快地消失。 寂静的天地之间隐约传来孩子的哭声,哭声显得寂寥,听在耳中甚为揪心。 但是,除了雪花飘落,这片世界没有任何人和动物来回应这哭声。 不知道过了过久,孩子似乎哭累了,声音渐小,嗓子带着几分沙哑。躺在地上的少*妇缓缓睁开眼睛,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襁褓。 “静儿”她气息微弱,乌黑而凌乱的秀已蒙上一层白色雪花,洁白的手指小心地拂去襁褓上的白雪“静儿可怜的孩子,你一定是冻坏了” 孩子抽泣了几声,一张粉嫩的小脸几乎被冻成了青紫色。 “静儿”少*妇吃力地撑起身子,终因虚弱又倒了下去,她睁大眼睛望着苍茫的天色,抿起了双唇。 身上的白色风衣早染上了一片红色,已经凝固成冰,原来,跌落雪崖之前她就受了重伤。 “静儿娘恐怕不行了”她颤抖着苍白的双唇,眼神充满痛楚“难道你也要跟娘葬身与此么?静儿” 雪停了一会,又继续落了下来。 这片世界,听不到任何声音,少*妇一手抱紧怀中襁褓,一手吃力地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不行,她怎么能让静儿就这样跟随自己而去?这是哪里?她一定要走出去! 一处斜坡之前,白色的身子又倒了下去,披风重新被染红。 少*妇美丽的眼角流下一串泪珠,她亲了亲孩子娇嫩的脸颊:“静儿,娘真的不行了可能要跟你爹爹一同去了老天爷,枫云带着瓦儿一定平安无事了请您也保佑我的静儿平安” 说完,她侧卧了起来,将襁褓安置于斜坡的小洞穴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外面的一切风霜。 孩子不再哭泣,她甚至张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珠子又大又亮,注视着面前紧闭着双眸的容颜。而她的小嘴,正不断吮吸着温热的液体,那液体正从少*妇洁白的手腕之中流出 六瓣晶莹的雪花很美,一朵一朵飘向大地,世界仿佛遗忘了什么遗忘了这片寂静的林子里还有个等待生命希望的小人儿。 这冰天雪地里,突然听到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老头子,小心点啊!这冰天雪地的,真的能找到你说的那个什么红头黑身浑身长毛的东西么?”说话者是位身着蓝布棉袄的农妇,声音听来并不年轻。 “那不是什么东西,是珍贵罕见的红丝天蚕。”另一个声音答道“老太婆,说了让你别跟来,这里山深林密,小心点哪!” “你每次一进山采药就十天半个月,这样天寒地冻的时候,我当然不放心你一个人出来啊!再说,我真怀疑再找半个月也找不到什么天蚕” “药书上都这么写了,红丝天蚕只有这样冰雪覆盖的时候,才会出来。拿这天蚕做药引子,包治百病,你就留意着点,不要放过雪地里的任何红色影子。” “眼前除了黑和白,哪还有什么红色影子,真是的” 一身青布衣裳的老人背着一只竹篓,篓子里装着他们的干粮,二人各驻着一根手腕粗的拐杖,互相掺扶着艰难地走在雪地里。 “老头子快看,那是什么?好象是红色啊!”农妇欣喜地叫道。 “红色?”老头子胡子一抖,整个人兴奋了起来。 他们连忙驻着拐杖颤巍巍地朝那“红色”的目标走去。越来越近,他们的脸色也越来越怪异,几步之遥处,农妇一把拉住老伴的衣袖:“老头子,好象不是什么天蚕是好象是人” “不会是个死人吧?”老头子皱起了眉头。 冰凉的面颊不见一丝血色,她的脸庞清秀而苍白,安静地闭着双眸,眉头还锁在一起。 她——已气绝多时。 农妇万分哀怜地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叹道:“唉,这样的天气,这孩子还能好好活着,真是老天爷开了眼” 婴儿熟睡着,脸色不再青紫正泛着隐隐的红润,她娇嫩的小嘴异常鲜红,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淡淡的眉宇间有一颗殷红的小痣,显得娇嫩而富有生机。 老头子看了眼孩子,道:“这妇人看来身份尊贵,孩子却大难不死,将来必是有福之人。老太婆,我们别找什么天蚕了,先带孩子回去再说。” “恩,这是老天爷赐给咱们的吧看这小脸长得多俊俏哪,看来应该才出生几个月,还不知道是男是女。咱们快回去吧!” 老头子摸摸胡须,仔细瞧了瞧孩子的脸蛋,心口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一家简陋的药堂,后院内室布置地温暖而舒适。 老头子姓何,是名大夫,已经五十有余,为人和善,与老伴张氏成亲多年却膝下无一儿半女,如今突然捡来一个婴儿,二老自是激动不已。 灯光昏暗,印着一张眼角布着皱纹的脸,张氏不可置信地再次确认:“老头子,我没听错吧?这孩子腿脚有问题?” 何大夫摸摸胡须,叹息着点头:“我已经给这孩子做了细致的检查,她右脚掌的筋脉抽得厉害,可能是在冰地里冻得太久了” “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能腿脚有问题呢!老头子,你一定得帮她治好。”张氏细心地将孩子包裹好,满眼怜惜。 “恐怕难哪!”何大夫背过身收拾好随身的银针包“毕竟孩子太小,身子骨脆弱得很,连扎针都要万分小心,我已帮她活络了右腿的血脉,否则恐怕整只腿都要废了。” “怎么会这样呢?我们捡到她时,襁褓还裹得好好的啊。” “这就不得而知了,也有可能是先天的,又或者是孩子的右腿出现问题一段时日了,未得到及时诊治,总之” 正说着,孩子似乎听懂了他们的对话,竟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粉嫩的小脸立刻涨得通红。 张氏连忙轻拍着她:“快别说了,你看孩子都伤心了。乖啊,别哭别哭,哭得可怜兮兮的就不好看了” “对了,老头子,这孩子身上也没有个信物,你还是给她先取个名字吧!” 何大夫盯着孩子皱成一团的小脸,隐隐有泪水从浅浅细细的睫毛中浸出,他沉吟着:“就叫她泪西吧!” 泪西不知道她的命运会被推向何方? 003少年楚弈 六年后。 北诏国都城落京,繁华昌盛,高大巍峨的金色宫殿,就在落京城东部。 王宫之中。 氤氲的檀香气息在雅苑里袅袅散开,伴随着风动竹叶声的,是嬉闹而动人的话语。 “太子,这边啊,来啊,这边呵呵,奴婢在这边呢!”两名十五六岁的宫女掩嘴轻唤。 “这边,太子奴婢在这边,呵呵。”另外两名粉衣女子也娇俏地拍手道。 站在园子中央的是一名身型修长削瘦的少年,锦衣玉袍,头戴金色冠,冠上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闪亮,散着尊贵之气。 一方白巾蒙住了他那灿若寒星的双目,却掩饰他俊美的容颜。斜飞的墨眉,挺直的鼻梁,似笑非笑的薄唇微微扬起,他张开双臂,朝声音之处左转一下,右转一下。 “姐姐们可记好了,要让我抓到的话,一定要亲一口的!” 数名少女闻言,莫不羞红的脸。 一名胆大的宫女答道:“太子尽管来抓便是,姐妹们可要小心点啦!” “好!”少年邪邪一笑,突然停住了动作站立不动,凝神静听,脚下一动,身形便闪了过去。 来不及躲闪,一名娇美的宫女便落入他的怀中。 “呵呵,姐姐说话要算话,让我亲一口喔!”说罢,少年一手扯下方巾,完美的薄唇便往宫女娇嫩的脸颊上亲去。 宫女立即满脸通红,一颗芳心几乎要蹦出胸腔来,其他的少女们也纷纷露出羞涩而羡慕的眼神。 这少年便是北诏十二岁的太子——楚弈,自小聪明伶俐,长相俊美,在王宫内外左右逢源,尤其是女人,恐怕人人都会臣服于他的邪魅笑容之下。 “哥哥还有心情在这里跟姐姐们玩耍。”一个娇嫩的嗓音传来,语气充满戏谑的味道。 “见过苓儿公主!”宫女们停止嘻闹,连忙给这位年仅八岁的公主请安。 楚弈回头一看,笑意不减:“苓儿丫头,怎么?不跟太傅好好学习功课,又来管哥哥闲事了?” 楚苓嘟嘟小嘴:“哥哥老说我管闲事,我告诉你,这次你可惨了,我看你怎么得意得起来” “哦?”楚弈潇洒地扬起笑容“难道我有什么事要遭殃了么?” “嘿嘿,苓儿刚刚听到一个大消息,跟哥哥有关哦”小丫头故意眨眨眼睛,卖个大关子。 楚弈撇唇一笑,修长的手指挑起楚苓的粉脸:“有什么事快告诉哥哥哦!”“哥哥真坏,对妹妹也要施展一下魅力。不过呢,这次哥哥若能将这魅力到父王母妃面前使使,让他们改变定‘太子妃’的成命就好了!”楚苓说得不轻不重,一脸等着看好戏的神色。 “什么太子妃?”楚弈眉宇一敛又飞快地恢复俊美笑容,转身朝众宫女道:“各位姐姐,真舍不得离开你们,不过今天恐怕玩不成了,只好下次再找你们啦。” “嘿嘿,哥哥想知道苓儿听到什么重要消息了么?那就跟我来吧!”楚苓拉了拉哥哥的大手,一双灵活的大眼瞥过那群宫女,不由地暗暗叹息,看来这些姐姐们又要因为哥哥失眠了 金色的阳光,轻柔的春风。 半透明的琉璃瓦闪闪亮,显露着勃勃生机。 王宫之内,小桥流水掩映在翠绿的竹林之后,朱红的长廊上雕刻着各种精美的飞禽走兽。 一高一矮的身影从走廊那头走近。 “苓儿,你确定听到的消息当真?”楚弈一边朝施礼的宫女们眨眼,一边问道。 “嘿,那当然啦,我亲耳听到那僧人跟父王和母妃建议的,父王也答应了喔!” 偏殿之中,一威严的男子正坐在室内金塌椅上,站在他身旁的是一绝色妇人。 “孩儿见过父王,母妃!”楚弈、楚苓推门而入,恭敬地请安。 “弈儿你来得正好,父王正好有事跟你讲。”威严男子便是北诏之王楚政怀,看到自己视为骄傲的儿子就在跟前,布着鱼尾纹的眼睛眯了起来。 原来,近日有异地高僧来北诏巡游,听闻此僧神机妙算,可测天机。楚政怀知道后,盛情邀请僧人来到王宫之中,殊料他一进宫门便撂动白须道:“太子将有大难!” 楚政怀大惊。 北诏后宫众多妃子,唯国妃许仪儿产下一男孩,被立为太子。太子楚弈年方十二,不说俊美无匹的相貌,仅是聪颖与勤奋就足以令他这个父王喜爱不已。如今楚弈翩翩年少,风华正茂,武功学识已不可小觑,比自己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番突然听闻“太子将有大难”六个字,楚政怀立即寝食难安。 高僧静坐一日,终于透露解决之道——从北诏国西南方向寻找一女童,将此童为太子配为“太子妃”便可帮太子挡过此劫。 然后,高僧将女童的命数与特征一一列出,楚政怀当下不敢迟疑,立刻派人前往西南方寻找符合条件之人。 只要能保住楚弈平安,早早为其定下“太子妃”又何妨? “父王乃一国之君,怎可如此听信妖僧胡言?”说到定娶“太子妃”楚弈皱起了修眉,一副坚决反叛到底的模样。 楚政怀连忙走下台阶,拍着爱子的肩头道:“此事宁有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弈儿听话便是,再说等你将来继承王位,要有多少妃子还不由着你吗?” “咳咳”许仪儿在后面清清嗓子,表示不满。她也步下台阶,笑眯眯地对儿子道:“弈儿,那高僧不像是骗人说谎,你就听从你父王的安排吧!” “母妃,您别说了”楚弈抿起薄唇,仍不愿意接受,他才十二岁,可不愿意就此定下“太子妃”这世间好女子何其多,他还没有好好去欣赏一番,怎可就此被一小女娃拖住脚步? 楚苓掩嘴偷笑:“哥哥,说不定父王帮你找的太子妃将来是个天仙美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呢!” “去,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楚弈拉拉她的小辫子。 楚苓不服道:“我怎么不懂,哥哥不就是怕娶个没自己好看的女娃娃么?嘿嘿,谁叫哥哥长得比女人还美呢!” “楚苓你!”他最讨厌别人拿他跟女人比了,所以他才努力练功,练就属于男人的体魄与气质。 楚政怀敛眉瞧了瞧这两孩子,沉声道:“无论如何,娶太子妃一事不可更改。高僧说那是你命定的妃子,现在父王倒担心一时还找不到那样符合条件的女童弈儿你也不必想太多,一切都有老天爷做主,父王呢,是绝不允许意外生在你身上的!” 楚弈见反对无效,恼声问:“父王,到底是什么劫难?” 许仪儿叹息着摇头:“高僧没说便走了,我和你父王也不知道啊。总之弈儿你这次一定要从话,可不能害了自己啊!”“嘻嘻哥哥你就认了吧,那是你命定的太子妃,将来就是国妃娘娘哦。呵呵。” 俊美绝伦的脸庞黯淡了下来,过了一会,他重新扬起完美的唇角。 虽然有点可笑,不过娶就娶,反正若不喜欢那娃娃,大不了将她丢在一旁不管便是,只要她是“太子妃”便可以帮自己摆脱劫难吧! 004童年泪西 一片湿湿的土露出黝黑的颜色,青苔在树底和岩石上显得茂盛,然而空地上那片青苔却是被划得零落破碎的——那似乎是被人用剑划上去的痕迹,上面还交杂着几个深深的脚印。 一个胖乎乎的小身影从岩石边走过,她扎着两支小辫子,穿着粉底碎花布裳,一对粉色的布鞋上沾了少许泥块。 仰起头,那是一张被太阳晒成麦色的小脸,淡淡的眉毛拢在一起,眉心有一颗殷红似血的痣。她望了望悬在树稍的太阳,一滴汗珠从额头低落下来。 “下了两日的雨,总算见到阳光了。”小女孩自言自语地说着“不知道爹爹现在在哪?给老伯伯治病的那个药草找到了吗?娘也病好几天了我一定得快点找到爹爹才行” 她慢慢地走着,小手攀着山路上的树枝,又爬上一个陡坡。 丛林里,春雨的气息未散,太阳今早才露出半边脸,绿色的树叶上尚悬着数不清的水珠。 一个修长的身影,仰卧在一块岩石旁边。 那是一个青衣少年,似乎受了重伤,眉头紧皱的脸上有着斑斑血迹,一道伤口从他的左眼一直延及到下巴,让人看了觉得触目惊心。 脚步声,树枝被拔开的声音 少年抿紧了下颌将身子往岩石底下的凹洞里缩,屏住呼吸的同时也握紧了手中之剑。 “啊”正在紧张的时刻,只听一声娇嫩的惊叫,然后“咕咚”一声,有样东西从岩石上面滚了下来。 少年惊骇地瞪大了眼。 那东西费力地爬了起来,小嘴没忘记吃痛惨呼;“哎呀,痛死我了这路可真难走,但愿爹爹不会像我这样倒霉啊!”话未落音,又一声尖叫出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得老大,连刚才喋喋不休的小嘴也张圆了起来。 “你”一只沾满泥水的小手举起,指着正面对自己的人“你是人是鬼?” 少年却吐了口气,放松了手中的剑柄,原来刚刚滚到自己面前的是个几岁大的小女娃,现在满身是泥,小脸与辫子上都沾上了泥,看起来异常狼狈,尤其她两眼圆瞪小嘴大张的样子,让人看起来觉得有趣。 “我当然是人!”少年很肯定地答道,右手下意识地抚了抚肩头的伤口,痛得抽了口气。 “真的?”小女孩合上了嘴,胖乎乎的手指拨开垂在额头上的刘海,却让额头上也沾染了少许泥,一颗殷红的圆痣正在眉心之间。 “当然是真的!”少年咬咬牙,警惕地留意四周的动静,这座山林离村子至少有几里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突然出现在此,实在诡异。 小女孩仔细看了他几眼,逐渐放下心防,见他脸颊上的伤口还留着血丝,眨眨眼睛,伸出小手便要探过去。 少年飞快地撇过头,暗怒:“别碰我!你是什么人?” 小女孩收回自己满是泥水的小手,往身上抹了几下,圆圆的脸上露出微笑:“你受伤了,我只是想帮你看看啊!”“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少年眉头紧蹙,固执地问道。 小女孩看了看他手中之剑,眼中不见惧色,反而歪着小脑袋道:“我爹是大夫上山采药了,我是来找他的。你好象伤得很重,要我帮你看看吗?” 少年皱起眉头,对于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他实在不敢有任何奢望。 小女孩嘟嘟小嘴,又笑了起来,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你要相信我的医术哦,我在襁褓里的时候就跟着爹爹上山采药了呢!就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吧。”说完,小手再次往自己衣裳干净处抹了抹,看到白嫩的掌心时,又嘿嘿地笑了起来。 少年突然感觉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昨夜雨大得很大,山顶一场恶斗,他不慎连中了几剑从山崖上滚落下来,如今大难不死还能清醒过来,可不愿意就此将性命交到这样一个小丫头手上。 可是 肩头,背上都在火辣辣地痛,连脸颊的伤口也没有停止疼痛,每说一句话,他都不得不皱起眉头。 “不不需要了,你只要告诉我下山的路就好了”少年觉得心口凉,他必须撑着全部的力气奔下山去找名真正的大夫。 小女孩停住伸在半空中的小手,叹了口气:“病人我见多了,你这样子肯定是没力气走下山去的要是爹爹在就好了。” 突然她眼睛一亮,拍着小手道:“要不,你在等我,我找到爹爹后马上来救你?” “噢,不行,万一我三天都没找到爹爹,那你不是要饿死了?” 果然是个小笨蛋,看她也什么都没带,三天都没找到爹爹,难道她自己就不饿死了吗?少年瞥了她一眼,用力地吸气,让自己保持体力,不屑跟一个无知的小丫头争辩。 “啊,我想到了。大哥哥就在这等着,我去帮你采药草来止血止痛,这样比较快哦”圆圆的脸蛋满是兴奋的光彩“大哥哥你等等我啊,我马上就来!刚才来的路上,我就已经看到了爹爹常用的止痛药了” 少年无力地翻翻白眼,看她一边说着,一边拔开短短的腿走开了。 只是她走路的姿势 少年突然眯起了眼,她走路姿势很不自然,却不像是刚刚摔伤的,莫非她是个天生的跛子? 什么止痛药? 越止越痛! 少年咬着牙根,没让自己吭出声。 他实在不该相信这样一个小孩子的,可是看她跛着腿跑了那么远的路,原本沾了一半泥的衣裳现在已全是泥水,连袖口都被挂开了几道口子,再看到她圆圆的小脸上尽是极欲想得到肯定的热情,他实在无法出声阻止她的动作。 终于,胖乎乎的小手离开了少年的脸庞,深绿色的药草像一条丑陋的蜈蚣蜿蜒,让他看起来十分怪异。 小女孩嘟起了小嘴:“大哥哥虽然现在药草敷在脸上是难看了点,不过我真没骗你,有了这草药,你的伤口很快就不会疼了。” 少年抿紧唇点点头,凝视着她脏污的小脸:“你叫什么名字?” “泪西,何泪西。”她认真地答道“大哥哥你呢?” 少年沉默了一会:“你叫我大哥哥就好。” “喔”小泪西交织着自己的小指头,眼泪突然滚了下来。 “你怎么了?” “呜大哥哥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一定也是很讨厌我对不对?他们都说泪西长得不好看还是个跛子,所以都讨厌我”脸上很快便布满了泪水。 这小孩子怎么能前一刻还在笑,一会就哭了呢! 看她边哭边说,甚是可怜,少年刹时慌了手脚:“我哪有不是那样的!” “那哥哥叫什么名字?”小泪西张着大眼,从捂着眼睛的指缝间偷看少年的神色,她费了这么多功夫去采药草救他,他怎么能讨厌她呢? “我我叫柯少凌。” “呵,少凌哥哥。”小泪西飞快地抹去眼泪,又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泪西今年六岁多了,少凌哥哥呢?” 第一次跟这样的哥哥在一起,他没有拒绝自己的帮助,她的心情很愉快呢! 少年呻吟了一声,抚了抚疼的额头道:“十四。” “好大哦”她眨着眼睛,注视着他。 正说着,一个苍老而吃惊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泪西?” “啊!爹爹!爹爹来了,少凌哥哥这次是真的有救了” 005两小惜别 一方四合院,前面是药堂,后面是住房,中间是一座方正的园子,园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槐树。 一个粉衣的小姑娘坐在槐树底下的石凳上,她晃荡着两只胖乎乎的小腿,满脸微笑。 半个月前,她独自上山去找爹爹,却恰巧救了少凌哥哥,此刻少凌哥哥就住在对面的房间里休息,爹爹说幸好那天他及时赶到,要不少凌哥哥真要被她采的药给害惨了。她不明白,明明采的是跟爹爹平时用的药草一样的啊,而且少凌哥哥一点也没说痛呢! 这段日子,少凌哥哥的伤好得很快,惟有脸上还留着一道歪斜的粉色疤痕,爹爹说那道伤口本来就深,加上用药不当,恐怕疤痕难消了,幸好是男孩子,否则 她觉得既歉疚又难过,少凌哥哥其实长得很好看,如今脸上多了那么一道疤痕,都是她的错。 “吱嘎”一声,对面的门开了,柯少凌瘦长的身影出现在泪西的视线里。她立刻跳下石凳,一拐一拐地奔了过去。 “少凌哥哥”泪西突然犹豫地停了下来。 “你怎么了?看你好象不开心似的。”柯少凌看看外头的阳光,眯起了眼睛。 阳春三月,常常细雨蒙蒙,今日暖阳高照,让人觉得异常舒服。 泪西仰起小脸,拉拉他的衣袖道:“少凌哥哥会怪我吗?” “怪你什么?” 她嘟嘟小嘴,鼓起勇气道:“少凌哥哥的脸上可能会留下疤痕,那样就不好看了少凌哥哥会怪我吗?” 低头看到懊恼不已的小脸,柯少凌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温和地蹲下身子与她平视:“泪西别担心,少凌哥哥是男人,脸上多条疤痕更加威武呢!”说完,他捏捏她圆圆的脸蛋。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柯少凌笑笑,一把抱起她小小的身子,几个大步跨到槐树下。 二人坐在石凳上,他拍拍她的小脑袋,道:“如果那天没有你,说不定我已经死了” 泪西眨动着眼睛,眼睛里蒙上一层水光:“少凌哥哥骗我,爹爹说我给你敷的药草把你给害惨了” 柯少凌扯扯唇:“傻丫头,那药草是止血用的没用错,只是有点疼而已。总之啊,少凌哥哥要感谢你,你是个勇敢而善良的小姑娘。” “可是你脸上的疤”小手摸上他的脸颊,眼神黯淡无光“如果少凌哥哥多了这条疤,说不定也会被人嘲笑大家便不喜欢了” 想到泪西自小残伤的右腿,目光不觉暗沉下来。这样一个天真善良的小姑娘,竟然因为外貌问题常受到邻里孩子的嘲笑,她幼小的心灵还能如此充满热情和乐观,真让人赞赏。 柯少凌怜惜地抓住她的小手,认真地说道;“不会!没有人会嘲笑少凌哥哥,而且,少凌哥哥也会保护泪西,不让任何人再嘲笑你!” “哇”小脸一皱,泪西突然大哭了起来。 少凌哥哥对她太好了,她都害得他脸上留下疤痕,他不但不责怪还说要保护自己。小小的心灵刹时温暖不已,如被阳光照进了黑暗的角落,她黑白分明的眸子逐渐恢复了光彩。 阳光透过茂密的枝桠,洒下点点金光,落在他们的脸上。 柯少凌轻轻为她拭去泪水,很奇怪自己会对一个小女孩如此有耐心。不过,泪西年纪虽小,的确是他见过最可爱的姑娘。 泪西站起身拉住柯少凌的手:“少凌哥哥一直留在我们家,好不好?” 柯少凌闻言不由得抿了抿唇,他是将军之后,此次随叔父一行进入四诏境地,经验不足的他先是受到林中障气侵害,后又不幸遇伏身受重伤,暂时避于此,不知道还能呆多久。 不过,他说要保护小泪西却是自内心的真话。这样一个小女孩,虽然外表不若其他千金小姐娇嫩,但她却像一团热情的小火焰,会关心和温暖身边的人。 泪西见他沉默不答,吸吸鼻子,又有了泪意。 “少凌哥哥以后还是要走吗?” “泪西我”他恐怕要对一个小姑娘食言了,心有惭愧,想了想他低下头,从靴中摸出一样东西递到她小小的掌心。 “这个送给你,如果少凌哥哥不在,它也可以帮我保护你!” 收拢手指,泪西注视着它,那是一把精美的小刀,约半尺来长,黑色的外鞘上刻着细致的图纹,轻轻拔出刀身,一道寒光照进她乌黑的瞳孔。 她惊骇地眯了眯眼,欣喜地现靠近刀柄处还刻着三个字,其中一个“少”字,她正好识得。 “少凌哥哥,这是你的名字吗?” 柯少凌点点头,此刀是他十岁时,第一次随父亲出征得到的礼物,如今他已经十四岁,用的最多的兵器是剑,而小刀只是随身插在靴子里的纪念品。 现在将它送给泪西,希望它也能给泪西带来勇气和平安。 泪西激动地扑进他的怀里,再次大哭了起来。如果少凌哥哥真的要离开的话,她好舍不得啊。除了爹娘,他是第一个对自己如此爱护的人。小手握紧了刀鞘,她哭得淅哩哗啦。 柯少凌皱了皱眉头,拍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好不容易,泪西才抬起一双红的眼睛:“少凌哥哥对泪西真好除了爹爹和娘,泪西最喜欢的就是少凌哥哥了可是” 柯少凌注视着她:“可是少凌哥哥不喜欢爱哭的小姑娘呢,怎么办?” 小手突然使劲往小脸上抹,试图将泪水立即抹干,过了一会儿,她吸吸鼻子道:“泪西以后不哭了。” “呵呵,傻丫头!”他好笑地摸摸她的小辫子。 六岁的丫头多天真单纯啊,自己六岁时,已经在树林里练功了。希望这丫头长大以后,还能够如此善良可爱,开开心心地生活。 分别的日子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第二日,便有人来到药堂,柯少凌一见来人,双目闪过欣喜之光。他恭敬地拱手:“侄儿见过叔父。” 泪西躲在厅堂的布帘之后,泪花已在眼窝里打转。少凌哥哥终于要走了,这次是真的,那个看起来有点削瘦却很严肃的黑衣人是他的叔父,他要带少凌哥哥离开了。 转过身,她以最快的度走进后院,回到自己的房间,过了一会儿,她又来到前面厅堂,只是手中多了样东西。 “少凌哥哥,你送我小刀,我还没有送你礼物呢!”她使劲仰着头,举起了小小的手掌“这是泪西最喜欢的东西,以后少凌哥哥可不要忘记泪西了哦。” 黑衣人一低头,双目如炬,盯着还不到自己腰侧高的小女孩。 柯少凌看了叔父一眼:“她也是侄儿的救命恩人。”说罢,蹲下身去,接过泪西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个小小的布包,手指一捏,布包里似乎装着数颗圆圆的小颗粒,散着淡淡的幽香。 他摸摸泪西的小辫子,笑道:“谢谢你,泪西。我也会好好收藏它的。” 泪西使劲吸着鼻子,垂下眼,生怕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泪光。少凌哥哥不喜欢她哭,她便不哭。良久,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小小的身子轻颤了一下,她突然勾起柯少凌的脖子,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我喜欢少凌哥哥,我会等少凌哥哥回来看我的” “恩。” 小女孩粉嫩的唇不经意扫过他的带着疤痕的脸颊,让他不禁一怔。 然后,泪西抬头看了看正注视着自己的大人们,摇晃着身子从门帘里走了出去。 少凌哥哥走了 她躲在房间里哭了一天,告诉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哭了 少凌哥哥是好人,要不是他叔父接走了他,他一定会一直保护自己。他答应了会回来看她,她会等的 小小的心灵里,并不知道什么是思念,什么是情爱,但是,此时的泪西已经感觉到分别的伤痛。她希望那个第一次跟娘学绣的荷包会一直陪伴着少凌哥哥,她希望荷包里收藏的桂花、槐花等散的香味会让少凌哥哥永远记得自己 只是,年幼的她并不知道,天底下很多事情,原本就已经是老天爷安排好了的—— 006福兮祸兮 正是青光明媚时,树荫蔽日,鸟语花香。 微风轻拂,流水潺潺,一抹修长削瘦的身影隐于树荫之后。 楚弈悠闲地交叠着长腿,双手枕在脑后,半躺在长竹椅上。他微眯着眸子,薄薄的嘴唇轻轻上扬,嘴角叼着一根翠绿的柳枝。 找个小女娃,然后册立为“太子妃”?可以帮自己避过大难? 他扯了扯嘴角,吐出柳枝。 父王和母妃真会开玩笑,竟然会如此听信一妖僧之言,如此就册立了“太子妃”岂非太过儿戏?今日的“太子妃”就是以后的母仪北诏的“国妃”娘娘,历代先王就算再风流,也没有废除“国妃”的先例,这不是让自己从此莫名其妙地被困住么? 万一将来碰上自己真心喜欢的女子,那不是连“名分”都无法给人家? 一双柔嫩的小手突然蒙住了他的眼睛。 “猜猜我是谁?”小手的主人刻意压粗了嗓音。 楚弈挑眉一笑,大手反转一拽,来人便一头栽入他的怀中。 “哥哥使坏,把我的额头都弄疼了啦!”一个穿着漂亮宫装的小姑娘趴在他的臂弯里抱怨道,她乌黑的头输得煞是动人。 另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楚颜你少装了!每次都对哥哥来这招,傻瓜都知道你是谁。你不就是希望跟哥哥多亲近,赖在哥哥身上吗?” “楚苓,你是嫉妒哥哥对我好吧?哼!”楚颜皱皱鼻子,她是后宫侧妃所生之女,跟楚苓一般大小,在她眼里,对楚弈这个年少翩翩的哥哥是崇拜有嘉,偏偏每次楚苓都跟在后面笑话她。 “他是我真正的亲哥哥,哼,我看该嫉妒的是你吧!”楚苓不甘示弱地回道。 楚弈摸摸自己挺直的鼻梁,不慌不忙地起身,对两个互相瞪眼的妹妹邪邪一笑:“苓儿和颜儿都是漂亮又可爱的丫头,大哥我一样喜欢。苓儿过来,也让大哥抱一下吧。” “哼,哥哥太自大了,我才不要呢!”楚苓撅起小嘴撇过头去,眼角却忍不住偷瞄过去,虽然不愿承认,但是她的哥哥真的俊美得没话说,挺拔的身躯,完美的五官,不知道父王会为哥哥找个什么样的“太子妃”呢? 当太阳在西边斜挂,将天边云彩染成一片彤色之时,泪西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街头。 她手中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有两副药草包,爹爹让她送到街头的李大婶家。李大婶平时常来药堂给儿子看病抓药,泪西跟她已经很熟了。 安静的大院,敲了很久的门,也不见动静,她干脆坐在门口边等了起来。 月儿初上,天边吹来凉风。 泪西环抱着圆圆的胳膊,突然觉得有点冷。揉揉眼睛,现自己刚刚似乎已经睡着了,篮子里的两副药草包安静地躺在那,李大婶家怎么还没人呢? 街头传来犬吠之声,她站起身来不禁打了个寒颤,用力地扣住门环敲了数下,院内仍无半点反应。 叹了口气,她自言自语起来:“李大婶家都没人,总不能白来一趟,还是把篮子放在这门口吧” 右眼皮猛然剧烈跳动,泪西回家的脚步刹那间变得沉重起来。 一步又一步,她拖着右腿,不知为何,一颗心从未像现在这样跳得快,要生什么事情了吗? 她却看不到,在何家药堂里,正上演着一幕可怕的惨剧—— 血! 腥热的血味弥漫着整个屋子,一灯昏黄如豆,在风中残喘,将满地的鲜血印成了暗黑色。 躺在地上的两位老人奄奄一息,明晃晃的大刀穿透他们的胸膛,血浸湿了襟口,淌了出来。他们拼命抬起手,想握在一起,另一把大刀毫不留情地挥下 剩下的是两双睁得大大的昏暗眼眸。 药柜旁的年轻伙计使劲躲藏着,早已吓得簌簌抖。 蒙巾下的眼睛一眯,寒光射出,当伙计张嘴想喊时已来不及,锋利的刀刃已落到颈上 夜色,掩盖住了罪恶,空气变得污浊。 小小的身子急促地奔到药堂门口,右腿已经跑得酸,她用力喘着气,冷汗从额际流了下来。 莫名的感觉,一直在催促她跑回家,真的跑到家门口那刹那,她却陡然停住了脚步,心如雷鼓,连推门的小手也颤了起来。 黑暗,屋子里一片黑暗。 诡异的安静。 “爹爹娘”稚嫩的声音有点颤抖,她闻到了空气里的异样“爹爹” 突然,门被人从外面大力推来。 泪西仰头望着站在自己身后的人——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她垂下眼,视线正好他紧握在腰间刀鞘的大手之上。 颓然后退了一步,吓得差点摔倒,那只大手却适时抓稳了她小小的身子。 泪西惊骇地眨眨眼睛,这才现,高大男人的身后还有好几个同伴,那几个人都是差不多的装扮,这种装扮她曾经见过,好象是衙门的那些官差才这样。 他们是什么人?来自己家干什么? “爹爹娘”突然又想到了爹娘,泪西顾不得观察这几个陌生人,转身跨过门槛便往屋内走去。 为的人已敏感地闻到屋内的血腥气息,他顺手一提,抓住泪西肩头:“你是住这里的小女娃?” 如果他没猜错,刚才在屋子里肯定生过血案,这样一个小女娃跑进去,说不定会吓坏的。 他低下头,打量着手中的孩子。 圆圆的脸蛋,小小的嘴巴,两条小小的辫子,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最富有生气。月色下,她额间的朱砂痣竟然格外鲜红,亮光直逼人的眼眸。 “放开我”泪西开始挣扎,为什么爹娘听到自己的声音没有回答?为什么连德子哥哥也不在药堂里?真的生什么事了吗?她扯着自己肩头上的大手,拼命地要往屋里跑。 那人朝身后微微点头,后面的几个侍卫立刻灵巧地窜入门内。 “放开我,我要进去爹爹娘”泪西张开小嘴喊着。 “小姑娘别害怕,大叔不是坏人”话未说完,只感觉手背一阵吃痛,原来泪西情急之下咬了他一口,两排缺了门牙的齿印留在他的手背上。 “报告闻大人,他们都死了!”一侍卫站在门口报告。 泪西扭过头,大喊:“死了?谁死了?你们在说什么?” 说完,了疯般冲进了屋子,身后高大的男人注视着她小小的身影。 月色朦胧,他将小女娃的一举一动都捕捉得真真切切。 很快,屋子里传来孩子大哭的声音,在夜里听来令人揪心不已。不少邻居打开门,想出来看看究竟生了什么事,却被两名侍卫横刀挡了回去。 “官差在此,闲杂人等,一律不可出门!” 邻里一见他们个个公差打扮,不容有疑,纷纷老实地关上了门。 孩子的哭声,久久不绝。 泪西趴跪在地上,满手都是粘粘的温热液体。屋子里很暗,只隐约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两个人影,可是,她怎么都不会错认,那正是最疼爱自己的爹爹和娘啊让幼小的她如何相信,不过一个时辰而已,爹娘就被人害死了他们死得这么惨 他们那么善良,常常救助别人,怎么会有人那么狠心,她真的无法理解 “闻大人,这个小女娃会是我们要找的人吗?”门外侍卫轻声问道。 “大王交代我们往此方向寻找,年约六岁,眉心藏有避邪朱砂这名小女娃大有可能!” 这行人,正是楚政怀从宫中派来寻找“太子妃”的人,他们按照高僧所说的特点,一路寻求至此,才见到泪西,便直觉她便是大王要找之人。 “来人!” “属下在!” “别点灯!立刻将这名小女娃带出来,至于她的家人将其礼葬,案子移交当地官员。” “是!”孩子的哭声很快有点沙哑,她似乎忘记了曾经答应过少凌哥哥要不哭的。任何人面对这样的悲惨事件,都难免失去理智,她——还只是个未满七岁的小女娃而已 哭声嘎然而止,一名侍卫将昏厥的小泪西抱了出来。 007命运转折 泪西醒来,已是第二日。 犹如做了一场噩梦,她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床不是她的床,房间不是她的房间,昨夜的景象一一闪过脑海,她飞快地起身差点跌了下去。 “小娃娃,你醒了?”屋子里还有人,见她爬起身,大步走了过去。 昨夜的那个高大男人圆圆的脸蛋刹时血色尽失,这么说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爹爹娘!我要爹爹”她张开小嘴,喉咙一片沙哑。 “小娃娃别激动,慢慢听大叔说”闻天鸣看了她一眼,转身端过一杯水“先喝口水。” “我不要大叔,求你告诉我,我爹爹和娘呢?”泪西已站到地上,拖着无力的右腿往前几步,紧紧抓住闻天鸣的衣袖“我爹爹我娘他们呢?他们没事对不对?” 闻天鸣僵硬着脸,慢慢蹲下身:“孩子” 看着他沉重的神色,泪西不能再欺骗自己,她拼命地摇着头:“不不会的,是梦,是梦!是泪西昨天晚上做的梦!” 她从未如此激动过,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最疼爱自己的人都要一一离开呢?谁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 小手紧紧抓住闻大人的袖口“扑通”一声跪了下去使劲磕起头来。 “大叔,大叔我求你帮我把爹爹和娘找来泪西求你”泪西一边抽泣一边哽咽,声音断断续续,让人听了直心酸。 “小娃娃”闻天鸣连忙抱起她伏在地上不停颤抖的小身子,轻声安抚着“听大叔说,虽然你还小,但是大叔相信你一定是个懂事的孩子,大叔希望你坚强和勇敢点。” 泪西看着他认真而伤痛的眼神,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为什么会这样我要去见他们我想爹爹和娘大叔求你带我去见他们” 雪白的孝衣,额头榜着一条白布条,上插着一朵小白花。 小小的身子似乎在一夜之间瘦了许多,泪西跪在灵堂前,像只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冰冷的地板僵硬,她的膝盖已经麻木,毫无知觉。 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显得灵活,如今呆滞地停止了转动。 爹爹和娘真的走了,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留下,就永远离开了她 轻轻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她置若罔闻,目光只停留在刻着爹娘名字的灵位上。 闻天鸣在她身边蹲了下来,温暖的大手拍住她小小的肩头。 “娃娃,大叔答应你,定会帮你查出真相,让坏人替你爹娘偿命。但是”他叹了口气“娃娃愿意跟大叔离开这里吗?” 半晌,她终于有了点反应,眼睛缓缓移到闻天鸣脸上:“大叔要带泪西去哪里?” 王宫,一个富丽堂皇的地方,永远以后的生活将再也回不到从前。还好,她才六岁,六岁这么小,等长大以后,应该可以忘记很多事情的。 闻天鸣温和地微笑:“大叔会带娃娃去北诏最美丽最安全的地方,那里会有很多人保护你,在那里,你也可以让自己变得强大。所以,大叔希望娃娃从今天起,让自己变得坚强和勇敢。” 坚强,勇敢—— 她似懂非懂,但是泪西想到少凌哥哥曾经也这样对自己说过,摸摸一直小心藏在身上的小刀,她抿起双唇,用力地点点头。 “泪西明白了可是爹娘”她吸吸鼻子,告诉自己勇敢的小姑娘是不能哭的,可是,如果自己走了,爹娘怎么办? 闻天鸣明了地看看灵台上的牌位,沉声道:“娃娃可以将爹娘一起带走,他们会一直在天上陪着你。” 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外貌不出众,还天生跛腿,定是受过不少嘲笑,如今又亲眼看到自己的爹娘倒在血泊之中,实在可怜。让她带着父母牌位进宫,大王应该不至于责怪吧! 但是,能够救助太子摆脱大难的女子,定有其特别之处。 注视着泪西露出在白布条之外的朱砂痣,在光线下红得亮,像一颗耀眼的小星星,闻天鸣相信自己没有找错人! 泪西以袖口抹开脸上的湿润,摇晃着走上前去,将两块灵位牌紧紧地抱在胸前。 “大叔,你是好人,我相信你!我跟你走,你一定要帮我爹娘报仇!”圆圆的小脸充满了坚毅。 闻天鸣肯定地点点头。 年幼的泪西自然不知道,其实这三天来灵堂周围设置了层层保护,她爹娘生来仁义德善,并不可能有仇家,但是他们致命的伤口却是快绝狠,非一般杀手所为,这些实在让人匪夷所思,而查理这起案件或许并不如想象的那般容易。 也没有人知道,这件血案一查便查了许多年 无论如何,不能让泪西再遭受任何一点意外,她是要他们带回王宫中的重要人物,容不得半点闪失。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08初次进 阳光下巍峨闪亮的建筑,气势如虹。 手持长矛的侍卫面无表情地立在宫门旁。古铜而制的宫门宽而高大,当一辆马车在宫门前停下来的时候,侍卫不约而同地露出恭敬之色。 车上走下一身着官服的高大男子,他转过身,拉开车帘抱出一个白衣小女娃。 “闻大人,这位是?”侍卫看着泪西,眼带疑惑。 “这是大王要找的人,快快放行!”闻天鸣单手抚了抚泪西小小的辫,见她安静不语“娃娃,我们已经到了。” 这是泪西第一次看到这么雄伟美丽的建筑,她使劲仰着小脖子,望着琉璃瓦顶盘旋的两条飞龙,它们正地威武昂着头,又圆又大的眼睛似乎也盯着她。 刹那间,失去至亲的伤痛被搁在一旁,她忐忑不安——这里就是大叔住的地方吗?以后自己也会在这里生活? 当闻天鸣牵着她的小手,踏进宫门的那一刻,一种无法解释的莫名感觉笼罩住她小小的心灵。 亭台流水,柳烟如梦,莺歌燕舞,花团锦簇。 这个世界真美,让人如置仙镜。 小泪西对身边的美景目接不暇,生怕眨动眼睛错过了什么,路上不时会遇到一些宫女,在泪西眼里,她们就是娘所说的故事里的仙女,穿着漂亮的衣服,走起路来轻飘飘的。 她眨眨眼睛,想到自己的右腿,不自觉抿起了小嘴。 楚政怀认真地打量着面前的小女孩,她全身素白,头上还戴着一朵小白花,不禁皱起了眉头。 “就是她?”许仪儿款款走近泪西,向一旁的闻天鸣问道。 闻天鸣拱拱手:“回娘娘,按照高僧的提示所找,这位小娃娃是这一路寻找的人中最为符合条件的。” 泪西不明白这几个大人在说什么,她看着端庄高贵的许仪儿就站在自己面前,被许仪儿精致华丽的装扮给吸引住了。 每个人都有爱美的本能,女孩子更有一股天性,泪西盯着她光滑如丝的绸衣,那半透明的外衫将整个人衬得风姿翩翩,好美啊! 许仪儿素手拂开泪西额前的刘海,一颗殷红似血的朱砂痣便呈现在他们眼底。 是了,这孩子所住的方位、年纪尤其是这颗朱砂痣绝对是特别的。 楚政怀盯了小泪西好半晌,皱起了眉头,他无法想象自己俊美非凡的儿子跟这样一个小东西站在一起的感觉。这娃娃实在说不上漂亮,圆圆的脸蛋略粗的身材,皮肤也不是女子该有的白皙即使是将来长大了,其容貌也难以“美丽”历来眼高于顶的楚弈看到她,不知道会不会大肆反对呢? 许仪儿眼里的泪西却有点不一样——这孩子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在这陌生的王宫里面虽难掩好奇之心,却能表现得大方镇定,面对自己和大王审视的目光,也不见惊惧之色。淡淡的眉宇间含着一抹不容忽视的忧伤,小嘴正倔强地紧抿着 或许,这孩子现在看起来身材、肤色不尽人意,弈儿肯定看不上眼,但是女大十八变,五官难以改变,气质却可以培养。人靠衣装,既然这孩子是老天爷配给弈儿的福星,那她这个为娘的自然要好好关照才是。 睨视着大王懊恼无奈的表情,许仪儿淡淡一笑:“大王,我看这孩子长得还算清秀,小小年纪还能看出几分风范。只要她能为弈儿避过灾难,保弈儿一生平安,我们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 挑挑眉头,楚政怀点点头,反正这是儿子的“女人”就让弈儿自己处理了,总之这孩子能帮弈儿避过劫难就成。 “闻大人,将小泪西带下去,先交给姚嬷嬷吧。”许仪儿哪能不明白大王的心思,她只希望弈儿不要跟他父亲一样,这小泪西看来还是挺不错的。 泪西始终沉默,黑白分明的眸子在三个大人之间巡回,最后将小手塞入闻大叔掌中的那一刻,她终于悄悄松了口气。 在那两个衣着华贵无比的陌生人面前,她真的好紧张,若不是闻大叔事先就交代好,他们不是陌生人,而是将来会照顾和关心自己的人,她一定不想在这多停留一刻。 一大一小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外。 阳光照耀着空气,空气里似乎有淡淡的尘埃在跳舞。 许仪儿在看到小泪西迈出门口之后,终于刷白了脸色:“老天爷,希望她的脚不是真的有问题” 虽然一直努力在往这娃娃身上找优点,但真的看到她走路时那可笑的姿势 身为母亲,她的心说不出的复杂,这样一个女娃娃,如何配得上自己近乎完美的弈儿?如何成为堂堂北诏国的“太子妃”? 楚政怀面色更加凝重,他自然也看到了小泪西走路的姿态,可是一想到高僧临走前的嘱咐—— 当大王找到那女娃,切不可被表象所动摇。凡是都有定数,有天命,那女娃是北诏命定的“国妃”自然有其与众不同之处,正是因为她的特别,才能保太子平安 “爱妃,高僧早有预测到这些啊,看来我们该想想办法,如何说服弈儿了。”楚政怀揉揉额头,觉得愁。 许仪儿道:“幸好弈儿之前已经答应了此事,他虽然才十二岁,但也是说话算话的男子汉,我相信他不会逃避册立‘太子妃’的!” 楚政怀睨她一眼:“希望如此!总之,此事交给你了,立刻选择吉日,册妃大礼,越快越好!”若是命中注定,又何以扭转? 难道这就是弈儿与这娃娃的缘分? 许仪儿慎重地点点头,心头已经开始想象弈儿与泪西在一起的情形了 009意外初见 春暖花开,傍晚的花园,别有一番风味道。 夕阳斜映,将大地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橘色,树梢轻轻拂动,在迎接倦鸟的归栖。 溪水从长廊底下的拱洞中潺潺流过,竹椅之上的黑衣少年微闭着眼睛,他在休息,也在思考。 落日的余辉照在他绝伦的五官之上,刚刚洗过的长散披在肩头,似有光圈在他乌黑的头上闪耀。 楚颜盯着这无可挑剔的容颜良久,歪着小脑袋啧啧出声:“为什么哥哥的睫毛比我的还长呢?” 楚苓在她后面叉起腰道:“那是因为哥哥年纪比你大,年纪大睫毛自然就长得比你长。” “喔”楚颜突然回头瞪她“不对!可恶的楚苓,你在把我当傻子是不是?” 楚弈因她们的谈话皱了皱眉头,每次这两丫头在,总拿他的容貌来做文章,这的确不是件令人开心的事。 楚颜的目光重新回到她最仰慕、最崇敬的哥哥身上,喃喃道:“哥哥为什么连头都这么漂亮呢?比我的还光滑” “那是因为哥哥每天用泉水洗头。”楚苓又忍不住插嘴道。 楚颜白了她一眼,忍不住继续问:“那为什么哥哥总是喜欢穿黑色衣裳呢?哥哥曾经穿过白色袍子,那真是” 她的眸子变得异常黑亮,她清楚地记得哥哥曾经身着白袍,头戴金冠,腰挂琳琅玉配,手持长剑练武的样子,那姿态简直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是啊,哥哥,这个问题连无敌聪明的苓儿也不明白!黑色比白色好看吗?” 为何喜欢穿黑色袍子? 楚弈挑了挑唇,这个问题真正的答案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因为黑色可以让人显得沉稳,黑色多少可以帮他掩去该死的“漂亮” 他却没想到,黑色恰好将他无形之中散的邪魅之气显现得更加突出。 手指飞快地往俩丫头额头一敲:“你们俩还不去跟太傅做晚课?还有时间在这跟哥哥问这么多为什么!” “晚课?哎呀,糟了”楚苓一想起严厉的太傅,头皮开始麻。 楚颜依依不舍地拖住楚弈的手:“人家好不容易才来见哥哥一次哥哥,你跟我们一起去学,好不好?” 楚苓扯开她的小手,白了一眼:“哥哥一去,你还能专心学习吗?你想让哥哥也挨太傅的批评啊!快点啦!” 看着她们一前一后手扯着手离去,楚弈狭长的眸子映出橘色的光芒,嘴角也微微地扬了起来。 这里好大啊! 怎么每个地方都一样?一样的花圃,一样的树木明明是沿着这条小溪走没错啊,怎么好半天了也找不到姚嬷嬷? 这是泪西来到王宫的第二天,闻大叔有自己的事要去忙了,再三交代她一定要听从大王,娘娘还有姚嬷嬷的话,她这才朦胧地意识到,自己以后恐怕都要在这个王宫小心地生活了。 这里房子很漂亮,哥哥、姐姐,大叔大婶们也很漂亮,可是他们却并不亲切,很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所以,她告诉自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想玩就玩,想跑就跑了。 “难道我迷路了吗?小泪西,你怎么这么笨啦!”她敲敲自己的额头,嘟起小嘴。 不知道这是哪里,不认识这里的人。 可是,不能害怕,也不能再哭。 她不断提醒着自己,拖着逐渐痛的右腿一步步往前走。 小溪的那头,大树之下,一把青竹躺椅。椅上之人似乎睡着了,傍晚的凉风轻轻吹过他乌黑的丝,丝飘扬。 泪西站在这个黑衣少年的面前,视线不自觉被吸引了过去。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映着他完美的五官,连夕阳似乎也只眷顾着他,让他的脸庞浸在金橘色的光辉里,连同披散的青丝也闪闪亮,而矮小的泪西却站在大树里阴影之中,面色更显阴暗。 这个人为什么一个人躺在这里? 可以跟他问路吗? 突然,狭长的眼睛睁开。 目光凌厉无比,如利箭。 直到看到呆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位稚嫩的小女娃,并无杀伤力,他才飞快地敛去警觉之色。 不过为何这娃娃看起来如此眼生?一身白衣,头上那带着小白花,几乎立刻地,他的眼神重新变得严厉起来。 这王宫之中,怎会有陌生的娃娃,且全身戴丧? “你是谁?”他坐直了身子,俊美修长的眉毛皱在一起。 被他锋利的目光一吓,泪西轻抖了一下小手,这个人长得好漂亮,就是脸色骇人了点,她嗫嚅了一下小嘴,没有出声音,只张着又黑又大的眼睛盯着他好看的头。 “说!”楚弈俯过身子凑上前去,狭长的黑眸里映着她的身影。这个女娃娃究竟从哪来的? 见他锐利的眸子,泪西抿抿唇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可是这路她不自觉地脱口而出:“姐姐,请问到” “可恶!”他已飞快地低咒出声,这个难看的小丫头竟然将他“姐姐”士可杀不可辱,他此生最讨厌别人说自己长得像女人,何况敢直接不要命地叫他姐姐的人——她是头一个! 难看的丫头。 他盯着她淡淡的眉毛,眼皮微微浮肿,而眼睑下有着因夜晚不眠而造成的黑眼圈,除了厌恶还有更多的怒火。 竟然敢把他当女人!就算她年纪再小,也不可原谅。突然站起身,他瘦长的身高对她而言,形成一种绝对的压迫感。 泪西被迫仰着头望着这个脸色越恶劣的美丽“姐姐”她明明是第一次见他,为什么他要像仇人一样盯着自己 王宫里的人真可怕,她还是马上走好了。 正想着,矮小的身子被人一个大力提了起来,他咬牙切齿地紧盯着她:“可恶的小丫头!你死定了!” 她突然打了个寒颤,他的嗓音跟隔壁的虎子哥哥有点像,她立刻明白过来,难道面前这个“姐姐”是男的?好可怕的男孩子,世界上恐怕只有少凌哥哥是最温柔、最善良的了! “走!”他要带她找她的主人,然后好好地惩罚她一下!他楚弈的原则,对女人一定要好,要温柔体贴,呵护有嘉,但是丑女除外。所以,这个小娃娃,犯了他的大忌就等着受罚吧! 拖起她的小胳膊,就要往外面园子走去。 泪西茫然了一下,努力想稳定住怦怦乱跳的心,张嘴问:“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要去找姚嬷嬷啦,再不去,姚嬷嬷说不定要生气了,她已经耽搁好久了。可是这个哥哥好象非常生气,自己好象无意中得罪了他,他到底想怎么样? “泪西小姐”姚嬷嬷的声音适时响起。 泪西欣喜地抬眼,犹如黑暗中见到了光明,她使劲摇着手臂:“姚嬷嬷,我在这”楚弈暗眼一沉,原来是姚嬷嬷家的亲戚,姚嬷嬷是宫里的老宫女了,平日里和蔼可亲,对自己一直也很好,既然是她的亲戚,那这个小丫头算是有福份了。 “见过太子。”姚嬷嬷走到跟前,恭敬地欠欠身,望向泪西的眼中闪过疑惑,怎么这丫头就已经跟太子站在一块了,太子竟然还亲昵地拉着她的小手呢。 “姚嬷嬷”泪西慌忙挣脱楚弈,将小手抓住了姚嬷嬷的手,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急欲寻求安全的保护。 “泪西小姐,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姚嬷嬷笑着摸摸泪西的头,回头转向楚弈“太子,老身要带泪西小姐先下去了。” 夕阳最后的一丝余辉,落在一老一小两个女人身上,她们的手牵在一起,走得很慢,因为—— 那个小女娃每走一步,身子都会不由自主地颠簸一下,白色绸裤包裹下的右腿像是受伤了一般。 幽黑的瞳孔蓦然紧缩,这长相难看的娃娃竟然还是个跛子! 真不知道该同情还是该替她悲哀。 看了看自己的手,刚刚还握过她的小手,虽然柔嫩的触感与成年女子不同,但太可惜在他眼里,她实在是个让人讨厌的丑娃娃。 走到小溪边,他一撂袍子,弯下腰去认真地洗起手来。 良久之后,他才起身再看看自己修长的手指,才优雅地拢拢散落肩头的长,自袖口抽出一条金色绸带,随意地系在上。 010中生活 姚嬷嬷拉着泪西的小手,朝自己住的院落走去。一路上,她疑惑不已,太子的眼睛从来都只喜欢看美丽的事物,而这娃娃现在的模样实在有些糟糕,太子为何还亲昵地拉着她的手? 是自己老眼昏花还是太子另有心思?年少却邪魅的太子真难以让人捉摸。 “嬷嬷”泪西紧了紧小手,忐忑不安“刚才那个哥哥就是太子吗?” 姚嬷嬷感觉到她的紧张,爱怜地拍拍她的小手:“恩,那位就是我们北诏国的太子,也是将来的北诏之王。将来,泪西小姐也是” 她倏然停住脚步蹲下身去,注视着泪西仲怔的小脸,慈爱之心油然而生。 真是命运曲折的孩子啊!不过六岁就要承受丧亲之痛,还来到这完全陌生的王宫适应新的生活。 王宫之中,岂能与外面相提并论?生活在这里的各种人都关系复杂,平日里言行得处处谨慎。虽然很清楚泪西进宫的原因,但光是这“太子妃”的头衔,就可以想象想平静过日子都难 如今国妃娘娘亲自将小泪西交给她照料,她说什么也不能辜负娘娘对自己的信任。 “嬷嬷你怎么了?你说泪西也是什么?”见姚嬷嬷看自己良久不语,泪西抿起了小嘴,担心地问道。 姚嬷嬷连忙和蔼地笑起来:“呵呵,泪西也是我们北诏王宫中重要的人,所以,嬷嬷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泪西心中一动,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她看到了姚嬷嬷眼中毫不掩饰的关爱,就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的娘亲 “嬷嬷泪西可以抱抱你吗?”她小心地问道,漆黑的眼珠蒙上一层水光。 “噢”姚嬷嬷叹息一声,将她娇小的身子揽入怀中,只感觉小娃娃颤抖得厉害,似在拼命地隐忍着伤心。 泪西努力吸气,吸气。 她不想哭,可是姚嬷嬷的怀抱好温暖,就跟娘一样,她真的好想娘 每次想到爹爹和娘倒在血泊里的时候,她就无法入睡,噩梦连连。 说好先不想难过的事情,说好不再哭的 泪西紧闭着眼睛,硬是把眼底的水花逼了回去。她会在这里好好听话,安心生活,姚嬷嬷关心自己,闻大叔也一定会帮爹爹和娘报仇的。 姚嬷嬷拍拍泪西的后背,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时间不早了,等用完晚膳嬷嬷还得教你很多事情呢。” “恩” 伏在她的肩头,泪西轻轻点头。 这个可怜的小女娃,她的命运——她自己还无法选择。 窗外,月光淡淡地散着清辉。 泪西双手抓紧丝被,在黑暗中睁大了眼睛。她无法入睡,尽管丝被光滑柔软,是她从来没有感觉到的舒服,但是,小小的心灵却因为这陌生的地方而觉得孤单。 这几天里,她都跟着姚嬷嬷,也明白了很多事情,尤其对宫中规矩在嬷嬷毫不保留的教导下已经非常清楚。 同时,姚嬷嬷还特意地告诉她,闻大人之所以带她进宫,是因为她是太子的福星,留在太子身边就可以为他化解灾难。 太子 想到那天傍晚,在小溪边碰到的黑衣少年,他看到自己浑身散着厌恶的气息,泪西就不禁难过起来。 她可以为他带来幸运,所以大王来找她来,就是为了让她陪伴太子 以后她都要跟在太子身边吗? 太子长得那般好看,比少凌哥哥还要好看,然而,他却比不上少凌哥哥亲切可爱。 如果少凌哥哥知道自己生了这么多事情,一定会好好地安慰自己,用温柔的声音逗她开心。 “少凌哥哥”泪西突然坐了起来,从枕头下摸出那把精致美丽的小刀,轻轻抚摸了一会后紧紧抱在胸前。 她已经进了王宫,如果少凌哥哥再去药堂找她,那怎么办?一想到这,心不由地着急起来。 这个世界上,除了爹娘,少凌哥哥是她第一个喜欢的人啊,她真的好希望早点再见到他 “小姐?泪西小姐?”长长隔帘外面,传来宫女小心的呼唤,似乎在试探她到底有没有睡着。 小手一抖,泪西慌忙将小刀塞到枕头下,飞快地钻进了被窝。 这一夜,泪西仍然没有睡好,小脑袋里尽是数不清的画面交替出现,最后逐渐都变成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魔,它们舞动着黑色的身子,朝她飞扑过来 “啊!救命”满头大汗,她紧闭着眼睛,不断地喊着“走开走开爹爹娘” “泪西,泪西!”床前有一个担忧的声音响起。 挣扎了好一会,直到一双柔软的手抓住她挥舞的胳膊,泪西才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美丽的女人,优雅而温柔地开口:“没事了,没事了,一个噩梦而已,醒来就没事了。” 黑白分明的眸子注视着床前的容颜,她记得她——这个美丽高贵的女人正是国妃娘娘,国妃娘娘竟然坐在自己的床前,还用无比关心的眼神看着自己 “娘娘?”恍然回过神,泪西连忙掀开被子,一骨碌跪在床上磕起头来:“泪西见过国妃娘娘” 她飞快的动作让许仪儿吃了一惊,瞥了眼立在一旁的姚嬷嬷,许仪儿柔声道:“泪西快躺好,你这是做什么” “娘娘”泪西睁着无辜的大眼,这些礼仪都是嬷嬷告诉自己的,面对如此温柔慈善的娘娘,她感动得只想磕头行礼而已。 “乖孩子,我都听嬷嬷说了,你这几天做得很不错。先好好休息,将来需要你的地方还多着呢!”许仪儿说完,转头看向姚嬷嬷和其他人“这娃娃越看越惹人怜爱。泪西是太子的福星,自然也是北诏的福星,一会我就跟大王说去,这王宫之中,该给泪西一个特许,见了任何人都可以不必行礼,但是你们都得对泪西小姐恭敬遵从。” “是。”宫女们一齐欠身应答。 姚嬷嬷微笑着点点头。跟小泪西相处了几天,这孩子其实聪明伶俐,又坚强大方,适应环境的能力也很快,只是这一时半会还无法从丧亲的痛苦中解脱出来,让她这个老嬷嬷看了直心疼,而国妃娘娘善良大度,能这样呵护小泪西,让人再欣喜不过。 许仪儿安抚着泪西重新躺下,才缓缓起身走到外面厅堂。 “姚嬷嬷,册立太子妃的日子已经选好,就在后天。这事情不早一天完成,我跟大王就多担心惦记一天幸好这孩子还是蛮不错,让人打心底疼爱,如今就辛苦姚嬷嬷再好好照顾两天了。” 姚嬷嬷道:“请娘娘放心,泪西小姐的资质不错,将来也定会像娘娘您一样母仪天下。” 许仪儿皱眉,她突然想到了太子楚弈。 从上次弈儿答应他们可以册立“太子妃”之后,竟然一直也没有再到殿前问问情况,难道弈儿不想知道他们找来的“太子妃”到底是什么样的吗? 只希望接下来的一切都顺利平安,不要出什么状况才好。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11大典前朝 微风吹拂着树梢,柳条垂下千万条绿色的辫。清澈的小溪,从王宫后面的山头流下,常年不断,穿过王宫内外。 宽大的走廊,连接着姹紫嫣红的花园。 一个小小的身影独自走在花园中,她手上捧着几件折叠整齐的红色绸衣,金色的花边在阳光下璀璨亮。 无疑,绸衣制作得非常精美,那是许仪儿特意让师傅连夜赶工完成的新衣,专门是为了让小泪西在册妃典礼上穿戴。 清晨的花园很安静,泪西记着姚嬷嬷的话,穿过这园子再拐过左边的长廊就到了国妃娘娘住的“庆诏宫” 春日的花朵芬芳扑鼻,花丛后面传来两个神秘又大声的声音,让泪西停住了脚步。 “可恶的楚苓,这么大的事你早知道了为什么不告诉我?真是太气人了!哥哥明天就要立妃,我竟然现在才知道!” 是楚颜的声音,她最崇敬的太子哥哥要立妃子了,她刚刚才听人说起,所以立刻跑来找楚苓,没想到楚苓早就知道了,这更加让她气愤不已,忿忿地鼓起了双颊。 楚苓摆摆手:“不关我的事啊,是哥哥说不要告诉你的,大约是怕你知道了太激动啦!”她说完,狡猾地瞥了怒火正炽的楚颜一眼。 “我不管,哥哥怎么能这样亏我平日里对他那么好。不行,我现在就去找哥哥问清楚!” 楚颜转身就要走,楚苓连忙一把拉住她,故做紧张道:“颜儿,你要是去了就惨啦!这次立妃是父王的意思,哥哥本就不愿意相信那僧人的天命之说,你如果就这样跑去找哥哥,正好火上加油,哥哥说不定会更加生气!” “生气?为什么?我是关心哥哥啊!”楚颜睁大眸子。 “嘿”楚苓露齿一笑“本来哥哥对娶那个女娃娃很有意见,你要再去一说,正好火上浇油,哥哥定会更不开心。要再惹出什么麻烦来,看父王怎么收拾你。” 楚颜惊疑道:“女娃娃?难道你见过她了?” “呃”楚苓连忙转身,对此事不愿意多谈。 其实那个女娃娃她也只是无意中见过一次而已。 不用说,哥哥是俊美无匹的少年,那个普通的女娃娃怎么可能配得上?何况以哥哥骄傲和几近自负的姿态,也是绝对不可能喜欢那个女娃娃的。 “楚苓,你快说!哥哥命定的太子妃到底是谁?长什么样?漂亮吗?” “呃我真的不知道啦!” “你还敢骗我?赶快说!” “我不知道啦”明天就是她的嫂子,将来的国妃娘娘啊,她楚苓可不想乱说。 见楚颜追问得紧,她连忙逃也似的拔腿就跑。 花丛后,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动了几下,才从刚刚听到的对话中回过神。 她们说的人就是自己吗?明天就是册封“太子妃”之日,姚嬷嬷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 那这大红的绸裳 低头看了看手中精美的服饰,她不禁抿起了嘴巴。国妃娘娘一大早让自己带衣裳过去,其实是想让自己试试衣裳吧? 可是要嫁给那个太子? 黑色的外袍,漂亮而冷酷的面庞,他的身形修长而削瘦,还有他一头乌黑飘逸的长让人印象深刻——太子楚弈的样子浮现在脑海。 这个太子,对于她而言,说不清原因,只是有一种紧张害怕的感觉。 可是,总觉得有点遗憾,如果太子笑起来,一定很好看,可是第一次见面他就对她那么凶恶,不知道以后 以后真要跟太子常在一起吗? 这两天,姚嬷嬷、国妃娘娘,连大王也有跟她说:泪西,以后你要和太子做好朋友,多陪在他身边啊! 原来,多陪在他身边,做他的福星就是要嫁给他? 泪西抓紧了手中绸衣,突然觉得金色的丝边在阳光折射下,有点刺眼。 国妃娘娘说:泪西,你爹娘的丧期已经过了七日,可以脱下丧服了。你以后都会在这宫中生活,娘娘特意让人为你做了几套新衣裳 姚嬷嬷说:泪西,其实大王和娘娘都相信你能为太子带来好运,所以,泪西,以后在这个王宫里,大家也会像尊敬太子一样尊敬你,会像姚嬷嬷这样关爱你 原来——他们都没有告诉自己,明天就要嫁给那个需要化解灾难的太子了。 嫁人 她才六岁多,可是已经明白,娘就是嫁给了爹爹,所以他们才生活在了一起,而且是一辈子生活在一起。 虽然太子看起来有点凶恶,甚至好象很讨厌自己一样,可是,如果太子真的有灾难需要她,她当然会帮助他的。 然而,帮他的办法只有做他的“太子妃”么?嫁了人就得一辈子陪着这个人,那少凌哥哥怎么办? 少凌哥哥将来要是回来找自己,自己还能离开这里吗? 第一次思考这么多复杂而重要的问题,好麻烦啊! 抬眼环顾四周美丽如画的风景,空气中袅袅香气钻入鼻中,这里什么都很美,她却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只是一不小心踏入了而已。 泪西淡淡的眉头不知不觉紧皱在一起。 身后,一抹粉红的身影,缓缓地靠近她,当她感觉到一种好奇的注视之后,蓦然转身。 那是一个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女娃,五官精致小巧,身子骨纤细柔弱得很,看起来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体形,这位是 粉衣女娃对泪西做了个“嘘”的动作,轻轻拉了她的袖口,小声道:“你就是太子哥哥要娶的妃子吧?颜儿姐姐她们在说你”粉衣女娃有着一双清澈的眼波,与清晨的小溪一样透明纯净,当她说话时你无法不感觉到她的可爱与真诚。 泪西却小脸紧绷,盯着面前瘦小的粉衣女娃,咬唇道:“你也是太子殿下的妹妹吗?其实我不想嫁给太子” “那怎么行,我娘亲说了,你是太子哥哥命定的妃子,这是老天爷安排的。”粉衣女娃闪动了晶眸,话语很肯定,这都是她从大人那听来的。 “你娘亲又是谁?” “父王叫她蓝妃” 两个娇美的小身影,伴随着抱怨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泪西想躲开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对上她们好奇的眼睛。 “你是谁?”楚颜停住追逐的脚步,疑惑地看着手捧红酬衣的娃娃“倪妹妹怎么也一大早就到园子里来了?” “颜儿姐姐,苓儿姐姐好。”楚倪连忙垂下眼“娘亲让宫女姐姐带我来园子里采花,那我先走了” 粉红娇小的娃娃似乎有点心怯,小声说完几句,便朝正在园子那头提着花篮的宫女跑去。 楚苓在这个时间,正好仔细地打量泪西——自己未来的王嫂。 楚颜转回目光,看着泪西小脸上复杂奇怪的表情,疑惑更浓。 这王宫之中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位小女娃娃?她的身高只和蓝妃的女儿倪妹妹差不多,看来还很小的样子。 “你是谁?见了我们也不请安问好!”楚颜对泪西道,目光落在对方小手中快要散落的红色绸衣上。 红色绸衣,金色的花边 泪西愣了一会,连忙低下头去:“泪西见过两位公主泪西不打扰公主玩的兴致了,这就告退” 说完,她重新捧好了手中绸衣,顾不得身后紧紧盯着自己的目光,摇晃着身子越过花丛。 朝阳穿过薄雾,照在她的身上,她匆忙离去的身姿有几分怪异。楚颜正想喊住她,一旁的楚苓却一把拽下楚颜抬起的小手:“颜儿,你知道那小女娃是谁吗?” “是谁?谁家新带入宫的丫头?” “不是。”楚苓咬了一下嘴巴,睨眼看她“她就是你一直在好奇追问的未来的太子妃!” “不会吧?”花园里响起了楚颜惊叫的声音,吓得早起的蝴蝶慌忙闪着翅膀飞远“可恶!楚苓,你干吗不早告诉我!” 楚苓翻翻白眼,无语以对。 匆忙离去的矮小身影逐渐消失在走廊的那头,直到最后一抹影子也完全不见,两个娇美的小公主才目瞪口呆地相视而对。 “她” “她” “是个跛子!” 庆诏宫,优雅宁静。 泪西小心地捧着大红稠衣候立在门外,红光折射在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乌黑的瞳眸染上一道红光,与额心的朱砂痣互映生辉。 “吱嘎”一声,门打开。 许仪儿美艳的身影出现在门内,看到恭敬等候的小泪西,她眉开眼笑喜在眉稍。 “泪西真能干,一个人也能走来庆诏宫。只是你在这站多久了,怎么没让宫女姐姐传报呢?” 明日就是封妃大典,以后做了“太子妃”很多事情都跟从前不一样了。许仪儿想考验一下小泪西的独立能力,所以特意先跟姚嬷嬷说好,让她自个儿带着新衣裳前来,不料这孩子来是来了,竟然就一直就这些在外面候着 泪西仰起小脸,答道:“回娘娘,时候还早,泪西是怕打扰了娘娘休息。所以没让宫女传报。”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字字清楚,许仪儿听到如此体贴的回答,不禁心生感动,温柔地弯在腰去,牵起了她的小手。 心中有很多疑问,可是,该怎么告诉这么温柔好心的娘娘,自己很愿意帮助太子,但是能不能不成为“太子妃”呢? “这几套衣裳,泪西穿起来都很好看,呵呵。果然是人要衣装,以后啊,都让宫女姐姐帮你梳上这样美丽的辫,我们的小太子妃其实很不错的呢!”许仪儿看到身着红衣,丝光亮的小泪西,顿觉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泪西腼腆地垂下了眼,小手交织着好几次,才鼓起勇气扯扯许仪儿的袖口。 “娘娘泪西能不能不做太子妃?” 许仪儿道她心中紧张,微笑着凝视着她:“我们的小泪西是在担心吗?放心吧,明天你只要乖乖地按姚嬷嬷的吩咐做就是了。等你真的见到了太子,一定会很喜欢的。呵呵。” 册妃之前,他们并没有安排楚弈与泪西见面,怕楚弈会临时反悔,所以才直接选定日子给这两个孩子完成大典仪式。 泪西摇摇头,睁着一双大眼:“娘娘泪西不想” “不想什么?” 不想嫁给别人,不想嫁给那个凶恶的太子,可是姚嬷嬷已经跟她说过很多道理,让她如何开得了口? “不想太子有事。”她轻轻地说着,眼眸中染上一片黯然。 许仪儿拍拍她的小手,点头称赞:“泪西真是个好娃娃,以后你就叫我母后,我会像你娘一样关心你,照顾你。当然,这里所有的人都会疼爱泪西的。” 一提到娘,幼小的心灵顿时觉得孤独一涌而上,她红了眼圈。 娘自己的娘虽然年纪很大,也不漂亮,但是却是世界上最疼她的人。 国妃娘娘这么高贵美丽,说起话来也温柔好看,她真的要做自己娘吗? 眨巴着大眼,蒙上水雾的眼眸因欣喜而闪光。 如果自己真说出不愿意做太子妃,这样疼爱自己的国妃娘娘和姚嬷嬷会不会很难过失望呢? “傻丫头,怎么眼睛都红了?”许仪儿虽生下楚弈和楚苓两兄妹,却从来没有过像对泪西这样的疼惜。 或许,第一眼看到这个一身丧衣却坚强懂事的小娃娃时,她的母性就忍不住被激出来了。 “娘娘我真的可以叫你母妃吗?”母妃,就是娘,她真的可以再有一个娘吗? “呵呵,你本来就该叫我‘母妃’,因为你明天起就是正式的太子妃了。” 盈盈浅笑,许仪儿的笑脸是泪西见过最美丽的笑脸,淡淡的眉头突然一松,她将头埋进了那个柔软馨香的怀中。 “母妃”她小小声地喊着,眼睛热热的。 “傻孩子,呵呵”自从爹娘惨遭横祸之后,她的世界突然变了。一切都是这么不可思议,原本该是孤苦无依地流浪,却奇迹般地拥有了这么多让人感动的温暖。 闻大叔,姚嬷嬷,国妃娘娘,连同每次看到都很严肃的大王,都在真心地关心着她 泪西的小脸在柔软光滑的绸衣上蹭了蹭,她闭上了眼睛。 爹爹,娘是你们在保佑着泪西吗? 这个王宫,虽然很陌生,很让人害怕,可是也有这么多对我好的人,我渐渐不觉得孤独了 明天,我就要做“太子妃”了,我真的可以帮助到太子吗?做了“太子妃”是不是就可以不被人嘲笑和欺负了? 如果你们还在,就可以告诉泪西该怎么办 爹爹,娘 泪西真的好想你们啊!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12封妃大典 第二日,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也是北诏国普天同庆的好日子。 太子楚弈年仅十二,但就要在今日册立太子妃,王宫内外,花团锦簇,屋梁殿堂,喜庆洋洋。 侍从、宫女们手捧彩礼,忙碌的身影来回穿梭,个个脸上挂着笑容。 满朝大臣,身着锦袍,见面时个个拱手道贺,对于大王让年幼的太子突然立妃之事,虽有疑议,但无不鼓舞欢欣。 泪西静坐在诺大的厢房之中,任由美丽的宫女姐姐打扮自己。心儿“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她低垂着眼,小小的脸上露出忧色。 红色的稠衣镶着金色的花边,穿在身上显得尊贵华丽。细细的丝被宫女的一双巧手纨了起来,盘成一个可爱的鬓,然后,一串金色的坠着流苏的头冠戴在她的头上。 流苏精美小巧,在她的额前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刚好突出了额心那颗殷红的朱砂痣。头冠散出尊雅的金色,朱砂痣被数道细细的金光一映,顷刻间变得如水晶般透明。 “泪西,不喜欢宫女姐姐为你梳的头吗?”宫女为泪西完成最后一道工序——印上唇红,而这张小脸却笑都没笑一下,掀开帘子走进来的许仪儿不禁开口问道。 虽然泪西只是个六岁的小娃娃,可是她是真心喜欢这孩子的。 泪西缓缓抬眼,看向镜中,突然瞪大了眼睛——镜子里的那张小脸真的是自己吗? 正如宫女姐姐说的一样,又可爱又漂亮,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看起来会有这种感觉。 小小的欣喜如细细的涓流淌过心底,仿佛有一个慈祥的声音在对她说: 泪西,爹爹真为你开心。虽然你还很小,但是从此以后,你不只是一个太子妃,更是一个可以帮助太子和北诏的人啊,这是大家的愿望,也是我和你娘的骄傲,你一定要相信自己,开心地生活 “爹爹”小嘴喃喃地念着,她睁开朦胧泪眼,对上镜子中的自己,握紧了红绸袖口中的小手。 爹爹,娘我会听你们的话,为了帮助太子,我会开心地做好“太子妃” 宫女见泪西咬唇半天也没有开口,又见国妃娘娘如此关心地问候,面色有点紧张:“如果太子妃不喜欢,奴婢立刻重新梳” 眨眨眼睛,她微笑了起来:“谢谢宫女姐姐,泪西从来没有这样好看过” “呵呵,只要太子妃满意就好了。”宫女立刻松了口气。 这样一个跛脚的小女娃,因为有了大王和娘娘的宠爱,谁都不敢怠慢,何况是今天这般重要的日子,哪能有丝毫失误。 许仪儿仔细地端详着泪西的装扮,轻轻地点点头。 此刻的泪西与刚刚入宫之时已有了很大改变,但愿弈儿那孩子不要太过挑剔就好,毕竟泪西是他的福星啊! “我们的泪西今天可真漂亮!”许仪儿笑得美丽“记着姚嬷嬷交代的事情了吗?” “请母妃放心。”泪西乖巧地点点头,册妃大典将会做哪些事情,她全都记好了,但是心里仍是忐忑不安,惟恐一会儿做得不好。 许仪儿心中又何尝不是隐忧一片? 满朝文武连同民间百姓都在议论纷纷,猜测不断,无一不对这位年幼的“太子妃”心怀好奇。 相貌平凡不用多说,泪西那只走路颠簸的右腿 唉!只怕是这天下根本无人能够医治。 不知道弈儿见了后会是何种反应?不知道其他人见了是否会产生什么流言蜚语? 无论如何,身为国妃娘娘,她希望弈儿能因泪西避过劫难,也希望可怜的小泪西不会因此受到伤害,可是,这其中最最需要勇敢面对的却只有泪西自己! “泪西不用太紧张,一会儿大典之上母妃会走在前面领着你的。” 许仪儿正说着,帘子被人掀开。 泪西转头看到来人,黑白分明的眼睛顿时一亮,她惊喜地自凳子上站了起来,走过去。 “闻大叔。” 好久不见闻天鸣,他自带泪西进宫之后便一直忙于公务,泪西一见他便觉得亲切和想念,欣喜不已。 “臣见过娘娘。” 许仪儿对闻天鸣点点头,他是她特意请过来的,希望闻天鸣在大典前能给泪西安慰鼓励,让这孩子不至于太紧张。 “闻大人来得正好,你陪泪西先聊聊。本宫现在得回去大王那边,半个时辰后大典正式开始,会有侍官过来传诏的。”许仪儿回头摸摸泪西的肩头“泪西别担心,一切都会很好的。” “恭送娘娘!” “闻大叔” “娃娃。”闻天鸣注视着数日不见的泪西,现这娃娃瘦了不少,脸蛋不若以前那般圆润,眉宇间仍然隐藏着忧伤,已不若父母初丧时那般悲哀了。 “闻大叔最近很忙吗?泪西一直很想念大叔”她走到他面前,努力仰起小脸注视着他。 闻天鸣连忙蹲下身子,道:“闻大叔也很关心娃娃,不过大王和娘娘他们也都很关心娃娃。” “我都知道” “以后娃娃你就是太子妃了,不可再叫我闻大叔,而我也不能再叫你娃娃了。”闻天鸣谨尊君臣之礼,哪怕是六岁的娃娃,他也会视她为自己的主人。 泪西却不明白,淡淡的小眉蹙起:“可是,泪西只愿意叫闻大叔,也喜欢闻大叔叫我娃娃” “太子妃” 小手抓起他的大手,泪西眸光闪烁:“如果做了太子妃,连闻大叔都不能叫了,那泪西宁愿不做太子妃” “娃娃,这话切不可乱说!”闻天鸣赶紧阻止道,瞄了眼立在一旁守侯的宫女,他叹了口气,何尝不明白这可怜的孩子只是在寻找一种亲情感而已。 泪西见他终于点头,咧开嘴一笑,抱住了他。 “闻大叔,我答应爹爹和娘,也答应闻大叔,还答应了父王和母妃还有好多人我会做一个很好的太子妃,帮助太子,但是我希望我喜欢的人永远都不要离开我。闻大叔也是,永远是关心泪西,让泪西喜欢的闻大叔” 闻天鸣抱住她,轻拍了几下:“闻大叔真是很荣幸。以后我人前叫你太子妃,私下叫你娃娃,如何?” 泪西松开他,认真地点点头:“泪西知道了。闻大叔我爹娘的事查到坏人的消息了吗? 神色一暗,闻天鸣摸摸她金灿灿的头冠,语气沉重了几分:“娃娃你爹娘的事情可能有点复杂,但是闻大叔答应你,无论多久,都一定会把坏人揪出来!娃娃以后不要老挂着此事,先让自己过得快乐幸福,你爹娘在天上才会安心,知道吗?” “恩。” 泪西握紧了小手,仿佛可以感到爹娘的力量也在自己的身体里流淌,她会用感谢这些爱护和帮助过自己的人。 永诏殿,这是太子所住的宫殿。 外面热闹非凡,殿内满堂喜庆。 窗前的少年却紧抿着双唇,握着拳头,站得笔直,浑身散着冰冷的气息。 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为了一个莫名的理由,才十二岁的他竟然要迎娶一个年仅六岁的丫头。 六岁,是他对那丫头所知道的唯一的信息。 可恶,可恶,可恶! 他太讨厌这种感觉,什么都不知道却又不得不去做。 什么事都可以依着他,听取他的意见,惟有这次,父王母后却铁了心要求他完成,纵然他再怎么反对都无济于事。 除了满心抑郁,他真不知道还能如何反抗?或者根本就无法反抗。 低头看到一身红色的喜袍,冷薄的嘴角嘲讽地扬起,如剑般斜飞的俊眉皱得死紧。 可恶! 真不知道那丫头长得是圆是扁?自己从小到大,活得潇洒如意,能有什么劫难?那丫头真能为自己避祸,这说法真是可笑极了! 十二岁就定了太子妃,他突然羡慕起其他三诏的太子,据说那三个家伙与自己年纪相仿,活得逍遥自在,完全不用被这样无聊的事情困扰 一个小小的脑袋探进,见殿内没有其他人之后,飞快地溜了进来。 “哥哥,你把大家都赶出去了啊?”楚颜找他好半天了。 楚弈轻瞥了她一眼,没有应答,他现在心情不佳,不想跟这丫头玩闹。 楚颜绕到他跟前,盯着这张比自己还漂亮三分的俊美容颜,嘟起小嘴道:“哥哥真的要娶那个丑家伙做太子妃吗?” 楚弈皱起了眉头:“你见过她了?” 丑家伙?有多丑?他没有想象,只是因为这句话心情更加烦躁了。 “哥哥,难道不可以不娶吗?那个又胖又丑的丫头怎么配得上哥哥?”楚颜提高了声音。 在她心里,哥哥是完美的天才少年,是她崇敬的对象,这个世界上不知道有没有人能配得上他,但是绝对不该是那个丑丫头! 又胖又丑? 冷唇斜勾,他对自己的“太子妃”又多了一点了解。 楚颜见他不作声,忍不住拉着他大红镶着金边的袖口,大声道:“哥哥为什么不去反对?不去跟父王母后说?” 幽黑的瞳眸注视着她,他冷笑一声:“父王母后难道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如果他们明明已经了解我的想法,还亲自挑那样一个太子妃,即便再胖再丑,我也没有反对的余地,知道吗?” “可是哥哥,你不知道那丫头其实还是个” “报告太子,吉时将到,大王请太子到北诏宫!”侍卫的传报恰好打断了楚颜的话语,气得她直跺脚。 楚弈暗下眸子,摸摸她柔软的顶,大步朝门口走去。 “哥哥” 望着哥哥岸然的背影,她扁扁小嘴,若是哥哥知道自己的“太子妃”不但又胖又丑,还是个跛子,怎么能承受得住呢? 那家伙绝对配不上哥哥! 不行,她一定得想想办法,帮哥哥争点面子,不要让那个丑家伙真以为自己是哥哥的福星。有什么了不起,哼! 封妃大典在数百人的目光中,隆重地举行。 虽是册封“太子妃”却和册封“国妃娘娘”一样庄严喜庆。 红色的地毯,从门口铺过长廊,铺上宽大的石阶,延伸到庄严的北诏大殿。 泪西小小的身子被红色绸衣覆裹,半透明的头巾罩着她的冠,冠在阳光的映射下,从里面透出点点耀眼的光芒。 星星点点,她在众多目光之中,小心地走着每一步。 步子有点不稳,她已经尽力让自己平衡。 如醉的春风拂过头巾,带来一阵清凉,掌心有点汗湿,她始终紧抿着双唇。 低垂着头,眼睛悄悄地从头巾下面去寻找许仪儿的身影,幸好许仪儿披着一件尊贵无比的外袍,袍子留着长长的尾角,一直拖在身后,她只要稍微抬眼便能看到,这让她心安。 两个宫女陪伴在两侧,她们每一步都走得轻盈而平稳。 泪西藏在袖口中的小手抓得更紧,每走过一步,因为身子的摇晃,贴在额头上的流苏便摇坠几下。 全场压雀无声,看着她的目光里有疑惑,有惊叹更有不解 无疑,谁都看出来了,他们的太子妃竟然是个跛子——跛子! 许仪儿在宫女的簇拥下,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的脸色,慢慢踏上台阶,直向大殿。 没错,她和大王并没有为泪西的残跛做任何掩饰,虽然现在看来对泪西有些残忍,可是,她是跛子的事实既然无可改变,那么何不让天下知道此事? 只有大家都知道了,才能更加了解,大王与国妃是全然接受和维护这个“太子妃”的! 大殿之上,楚政怀高坐在王椅中,挺拔俊美的楚弈面无表情地立在殿堂门口,他在等着他的“太子妃” 太子妃 太可笑了! 尤其想到楚颜的简单描述——又胖又丑,他的心便掉进了冰冷的谷底,他楚弈一个翩翩美少年,真要娶那样一个丑丫头么? 本想只是册封了便罢,他根本不需要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来保护自己,可是父王竟然还告诉他——今夜起,那小丫头就会搬进他永诏宫的寝房住 眼不见为净,可恶!她竟然还要跟他住一起! 有一股冲动,若是再碰到那个胡言乱语的妖僧,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好,等着,他倒要看看,所谓的命中“福星”究竟是怎样厉害的一个丫头! 逐步踏上台阶的泪西,心中更是忐忑。 一想到太子心儿便跳得厉害! 只见过一面,印象却深刻,不知道一会见到他,他是否还会那样凶巴巴地瞪着自己呢? 想到那双狭长深邃而凌厉的黑眸,她的步子便更加蹒跚起来。 “太子妃小心!” 脚下一个踉跄,她一分心便不小心踢到了台阶,差点摔倒,身边的宫女连忙扶住她。 许仪儿微微侧身,看了看身后小小的身影一想,轻皱了一下眉头,便继续往殿中走去。 泪西这是你成为“太子妃”要经历的第一步,辛苦你了!可怜的孩子 红纱晃动,泪西轻轻撂起了裙摆,努力踏上最后一级石阶,殊不知她笨重的步子完全落入门口的那个少年眼中。 “孩儿参见母后。”楚弈弯身,退开一步,对进门的许仪儿行礼。 泪西紧随其后,半透明的头巾背后,是一双惊恐的眸子。 门口那个红衣少年就是太子了吧? 她不敢看他,但已明显感觉到对方投射过来的冰冷眼光。 那种目光非常熟悉,不用细看,她完全可以想象到在那双黑眸中,正透露着与曾经嘲笑过自己的人一样的眼神 楚弈紧拢着眉,盯迫着她走路时可笑的身姿。 想狂吼的冲动在体内咆哮,但多少双眼睛注视着自己,他硬生生地压抑着血液里的愤怒,修长的手指抓住了她的小手。 小手潮湿冰凉,微微颤抖。 在他的掌心中,她的小手显得格外细弱。 掌中一片柔嫩,如软软的棉花,可是,他只感觉到厌恶! 不用看脸,他对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彻底的厌恶! 不只厌恶,还有怨愤,有不甘,有无奈,有很多很多数不清的情绪。 这张俊美非凡的脸孔从来没有如此难看过,阴沉着脸没有一丝笑容,挺拔的修眉间看到的是一股叛逆。 他一边牵着那只小手恭敬地行礼,一边朝王位上威严的男人投以不服的目光。 没错!他一直没有强烈地反对,一是不相信父王真会给自己找来这么个丫头,二是没想到父王明明知道这丫头是个跛子,竟然还执意要册封太子妃! 他失误了! 他必须承认,父王是个只顾自己拥有美色,而不顾儿子感受的家伙! 他早该反对,早该不管其他坚决反对到底的! 事到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仿佛一种责任一种义务,他连甩开这只讨厌的小手都不行!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13殿上风波 金碧辉煌的殿堂。 这是一场热闹而肃穆的大典,当小小的红色人影摇晃不稳地踏入大殿那一刹那,连微风似乎都静止了。 一道道目光,清晰而复杂,隐含着各种不同的情绪。 在这一刻,大家集中注视的对象不是那个俊美到几近完美的太子,而是只及太子腰高的小人儿身上。 他们的手牵在一起。 但是,任谁都可以看出太子眼中的厌恶。 是的,毫不掩饰的厌恶! 他就是要让大家看清楚,虽然父王母妃让他娶“太子妃”但并不表示他楚弈也接受,他只是遵从君命牵着这个可笑的小不点而已。 每走过一步,他感觉身上的耻辱便多了一分。 脑海中已迅浮现出一张小脸那个夕阳微醉的傍晚,晚霞斜映的小溪旁,一个叫他“姐姐”的丑丫头! 楚颜说得对,那真是个又胖又丑的丫头! 他从来没见过那么难看的娃娃,以致于他不愿意去想,仍可以清楚地记起她那日的样子—— 淡淡的眉毛,眼皮微微浮肿,而眼睑下有着难看的黑眼圈,她一身素白的丧衣,活像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媳妇最最让他难以忘怀的是她被姚嬷嬷拉着离去时,那可笑的身姿! 厌恶连同愤怒一齐而上。 早知道父王母妃刻意不让自己见到的“太子妃”就是她,那日真应该将她丢进小溪,然后流出宫外 英挺斜飞的俊眉立刻因为这个想法而拧在一起,看吧!因为这个讨厌的家伙,自己都要坏成坏人了! 双唇冷冷地紧闭,他的目光不紧不慢地扫过全场,看到那些官员前所未有的怪异表情时,大手不禁加重了力道,将她捏得更紧。 大殿之上还有站立着好几位公主,楚颜和楚苓就靠在一起,二人的神色也是不同。 楚颜紧盯着哥哥与泪西拉在一起的小手,气得嘟起了小嘴,最后干脆扭过头去。 哼!哥哥明明看到这个丑丫头是多么地臃肿,连走路都一跛一跛的,竟然还拉她的小手。 楚苓则是好奇地盯着泪西,企图透过那薄薄的红纱,可以看到她此刻的反应。 在这两个小公主的身侧,还有一位美丽动人的女子,穿得大方怡然,她叫蓝妃,是诏王楚政怀前去刖夙之时,向殇王要来的美女。 伴随蓝妃而坐的也是一位小小的公主,正是在园子的花丛后与泪西相遇的楚倪。 楚倪五岁,睁着一对清澈的明眸好奇地打量着走近的哥哥姐姐。 泪西始终低垂着头,乖乖地任他拉着自己。 突然,他的力气好大,小手在他的掌控之中无法挣脱,骨头似乎要被人掐碎,一股寒意从脊背窜起。 她咬着下唇,不住地提醒着自己。有这么多人看着,她一定得忍住 在礼侍官的高声指挥下,小泪西缓缓转身,像个木偶娃娃一般,任由身边的太子带着自己行了一次又一次礼,不知道弯了多少次身,鞠了多少次躬。 最后当半透明的红纱被掀起之时,她惊慌失措的黑白大眼突然对上一双半眯的黑眸。 黑眸还是那么美丽,狭长而深邃,被乌黑的睫毛半掩。 那是她见过最漂亮的眼睛,比少凌哥哥的还要好看! 然而,只有离得这么近,她才更加深刻地感觉到,黑眸里闪烁的光芒是多么地冰冷凌厉,还包含着明显的嫌恶。 小手下意识地缩了缩,她想抽回来,不料却被他抓着丝毫无法动弹。 完美的薄唇冷冷地笑了笑,她感觉浑身凉,小嘴抿得更紧,这个太子就是自己要帮助的人吗? 母妃说,陪在他身边就是帮助他。 他是北诏将来的国君,帮助了他就是帮助了北诏国,身为北诏国的子民,无论是谁,都应该做的 可是这样可怕的太子,她真的要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吗? 耳边突然听不到其他的声音,泪西只能被动地注视着他,她想对他笑,因为以后他们会常常在一起。 可是,他只是那样瞪着她,瞪到最后漆黑的眼珠里只剩下一片幽暗的冷光,比冰箭还冷。 脚底窜上的寒意快要将身子冻得无法再动一步,她蓦然惊慌失措地垂下了眼。 楚政怀假装看不到儿子的叛逆反应,他起身摊开两手,宽大的衣袖散出王的威风,然后一手执起许仪儿,走到大殿正中央,亲口诏告天下—— 封妃大典礼成! 何泪西就是北诏正式的“太子妃”是将要陪伴太子楚弈一生的良人 可笑,太可笑了! 他想要舒适自在,逍遥美妙度过一生的梦想,就因为一个妖僧而将化为泡沫! 尤其跟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懂,连乳牙都没换齐的丑丫头生活在一起,这才是人生最大的折磨。 在父王刚宣布完礼成的最后一个字,楚弈立刻甩掉掌握中的小手,上前一步拱手道:“父王,孩儿有个请求!” “太子请说。”楚政怀浓眉微蹙,不知道这从小便有主见的孩子会在这大殿之上说出什么。 “孩儿已遵照父王、母妃的要求立下太子妃,但是,孩儿希望父王能够答应——孩儿将来能够有权力改立正妃!” 楚弈虽然年少,身材已挺拔仿若大人,他说话字字清晰,语气铿锵有力,让在场的所有人暗暗吸了口凉气。 楚颜一张如花般动人的小脸立刻绽放出光彩,哥哥真有勇气,敢直面挑战父王的威严,越来越让她敬佩了! 楚苓环起了胳膊,睨起眼睛,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哥哥的意思,聪明如她当然明白得很,他想将来一脚踹开小泪西,可是哥哥这次怎么笨,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提出来呢?不用想也知道,父王是不可能答应的啦! 楚倪眨巴着一双水眸,骨碌地流转在他们之间。 太子哥哥在说什么哦?为什么一下子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太子妃姐姐比那天在花园里看到时,漂亮多啦,她圆圆的脸蛋真可爱,不过,太子哥哥怎么好象不喜欢的样子呢? 年幼的她们那里知道—— 北诏自开国以来,历代君王虽有风流之辈,却绝无改立正妃(即国妃)之例,如今一个少年太子无所畏惧在满朝群臣面前提出,不仅是对诏国传统的考验,更是对现在座上君主的考验。 楚政怀面色一紧,侧头看了眼许仪儿。 大臣们也纷纷垂静候大王的答复。 气氛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紧张怪异? 泪西始终垂着小脑袋,目光只落在鲜红地毯上的某一处。 太子刚刚说的话,她似懂非懂,但他话里的嫌弃却是让人感受得清楚。 改立“正妃”“正妃”就是“太子妃”吗? 小小的心更加忐忑起来,她也不愿意成为什么太子妃啊!做了太子妃,有了太多的不自由,她还想着出宫回去自己的药堂,还等着少凌哥哥来找她啊可是,所有人都告诉她,她不能任性,连同已经在天上的爹爹和娘也这样告诉她 她根本没有办法选择。 今天晚上开始,她就要住在太子的永诏宫里,她就要和太子一起生活,恐怕没办法改变了。 太子是在跟父王提出要改变吧?那样真是太好了,她也可以去跟姚嬷嬷一起住了。 楚政怀怒眉一扬,便要对儿子火。 本来太子提出此等要求,就他个人而言,并非错事。然而却有几大不该,不该在今日封妃大典上提出,不该公然挑衅历代国君的传统制度,更不该让他这个君王陷入进退两难 许仪儿却在大王开口之前,盈步走上去,长长的罗纱拖在身后的地毯之上。 她走到楚弈面前,注视着儿子完美而冷峻的脸孔,道:“弈儿,此事母妃便可以答你——封妃大典对于君王而言,一生只能一次!今日的太子妃便是你将来的国妃,此事不可更改!” “母妃!”楚弈微微低头,对上母亲美丽的眼睛“孩儿现在并非君主,也并不觉得这个要求有过分之处。如果是因为朝制传统,孩儿认为如果先王们也碰到像孩儿这样的情况,说不定早有了改立正妃的例子!” 这就是弈儿的反抗吗? 他非要在满朝群臣面前,让大王难堪吗?许仪儿当然了解他的意思,泪西的确是配不上弈儿,但泪西却是他命定的妃子啊! 最让人为难的不是制度不制度,而是一旦将来改立正妃,是否就会给弈儿带来灾难呢? 楚政怀也缓步而前,立在他跟前,语气威严:“太子已是有妃之人,岂可再如从前一样任性?封妃之事诏告天下,无可更改,何况” 何况,他这个做父亲的完全能理解儿子的感受,可是,即便自己曾对多少女人有过爱慕和冲动,却从来未曾动过要改立国妃的念头。 “难道父王觉得这个难看的丫头配得上我?”楚弈干脆挑起眉头,直接将手指向一旁安静的泪西。 立刻,所有的目光又聚集到她小小的脸蛋上。 楚颜立刻想拍手叫好,哥哥说得对呢,世界上没有哪个女孩子可以配得上哥哥! 楚苓一脸的同情之色,可怜的泪西,碰到骄傲自大目中无人的哥哥真惨! 泪西慌张地抬头,正好见到楚弈冰冷含怒又满是鄙夷的眼睛,一双小手情不自禁地绞织在一起。 他讨厌她! 和所有人一样,因为她没有别人长得白皙好看,尤其她还有一只残跛的腿,所以他也讨厌她。 黑色的瞳孔闪过失望,一抹受伤之色悄悄浮现。 她不希望别人讨厌自己啊,可是她也知道,像太子这样身份尊贵,聪明又好看的人,讨厌自己是正常的。 因为,她的确配不上他! 她也没有想过要配得上他,大家告诉她要做“太子妃”只是帮太子躲过劫难而已,跟配不配有什么关系? 就算不是太子妃,她也会全心全意帮他的啊! 许仪儿瞧见了泪西小脸上的黯然,心中的母性又油然而起。 “弈儿,你明明知道此次册立太子妃的原因,为何还执意为难你父王?有她在你身边,你才能平安如意,这样的娃娃还能不配吗?” 字字句句,让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分明,大厅中安静地只听到大家的呼吸与心跳。 年少的太子果然英勇,他的心情大家自然理解,如此找来个小娃娃就被奉为“太子妃”的确有几分荒唐,可是 谁又敢不听信那高僧之言呢? 毕竟人家是大唐有名的得道高僧,能来北诏点化天机正是太子的福气啊! 严肃,静默。 楚政怀已收紧了下颌,那是他怒的预兆。 一只小手扯住了他的衣袍,泪西使劲仰起脸蛋,仰望着高大的大王。 她先转头看了眼面色同样难看的太子,吸了口气,道:“泪西也恳求父王能够答应太子。” “你说什么?”楚政怀大吃一惊。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泪西肯定地点点头,眼神有点忧郁,说话格外认真:“父王,我做不做太子妃,都会帮助太子,而且太子说得对,泪西确实配不上他父王,你就答应了太子吧!” 看向她的目光中,有怀疑,有思索,也有不可置信。 她那么矮小,只够到他们的腰部,可是她的声音传到了每个人的心上。 因为她的语气是那样地认真,她说知道自己配不上太子时,语气坦然,但是大家的心却不约而同地抽了一下 楚弈皱起了眉头,脸色更加难看:“谁让你这丫头多嘴的!” 他不需要她帮忙说话,别以为这样就能博得他的好感。他楚弈可以对全天下的女孩子柔情似水,宠爱有嘉,但是,只有看到这个讨厌的丫头,他连笑都不愿意给予的! 泪西说完,见楚政怀没有回答,便固执地抓着他的衣袍,仿佛他不答应,就永远不松开手似的。 许仪儿美丽的眼眸中满是惊讶,她原本以为泪西很柔弱,还担心从今儿个起就让泪西住进永诏宫,会让这丫头担惊受怕,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有如此勇敢固执的一面。 面对这个六岁的娃娃,她莫名地充满了信心。 这样倒好,以后弈儿真有了危险,泪西也会坚持保护他到底的吧! 一个年仅六岁的女娃娃,竟然要保护出类拔萃的太子,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然而在大王和娘娘眼中的脸上,大殿上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一种“信任”! “父王”泪西改抓楚政怀的大手,她不害怕他,只想求他答应太子。 终于,楚政怀叹了口气:“弈儿,你是太子,将来便是北诏之王。这件事该如何处理,你将来自会明白。泪西是个好孩子,希望你相信父王和母妃的决定!” 修眉紧锁,一身喜服的俊美少年却无法高兴起来。 父王的话已经表明等他将来继承王位,改妃之事自己可以处理,只是为何他的心却高兴不起来? 都是这让人厌恶的丑丫头,他根本不需要她来帮忙说话! “父王、母妃请允许孩儿先行告退!”一掀长袍,转过身,他挺拔修长的身躯踏出门去。 在大家惊讶的注目礼中,许仪儿弯腰抱起小泪西,她借此举让大家明白小泪西在王宫里真正的地位。 楚政怀看儿子离去,环顾四周,声音低沉有力:“高僧之言,宁可信其有!太子和太子妃年纪尚小,请所有大人尊重扶持!我北诏将来定可以繁荣昌盛!” 美丽的流苏坠在她的额头,额心的朱砂痣被映得异常耀眼。 见那个嫌恶自己的少年离去,泪西稍稍松了口气,在许仪儿的臂弯中,她悄悄地感谢老天爷。 在这里,只有太子一个人不喜欢自己而已,比起跟爹娘住在药堂的时候,已经好很多很多了。 药堂,爹爹,娘 许仪儿以为她在为太子的话难过,拍拍她的小背,微笑道:“等将来太子和泪西在一起相处久了,自然会明白,泪西是多么地可爱。” 吸吸鼻子,闪去眼中泪意。 泪西咧开小嘴,露出没有门牙的笑容:“泪西觉得很幸福” 幸福——对于小孩子来言,幸福是可以无忧无虑地玩耍,幸福是有人疼着宠着呵护着。 对于童年波折的小泪西而言,在失去双亲之后,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还能重新找到温暖,与那些相比起来,太子的那一点点鄙夷就算得了什么呢? 她只觉得幸福而已! 楚颜和楚苓对视一眼,二人的眼中不约而同闪过嫉妒,尊贵的国妃娘娘竟然抱起了泪西,还对她那么温柔呵护! 这是楚苓第一次感觉到羡慕和嫉妒,就因为这个长得没自己好看的小娃娃。 可是,这个娃娃究竟有什么魔力,不但让父王如此执着,还让母妃都对她爱怜不已? 难道真如高僧所言,何泪西注定是个不平凡的人物,可以为哥哥避过劫难,可以北诏国带来幸运? 泪西撇过头,正好瞧见她们注视自己的目光。 心儿一惊,仿佛做错了什么错事一般,连忙放开许仪儿落在地上站好。 她礼貌地朝楚政怀弯下身子,道:“请父王放心吧,虽然泪西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是泪西会在太子需要的时候陪着他。” 楚政怀怔了怔,竟然从她稚嫩的眉宇间看到了一种毅然的坚定。说实话,他原本相信的不是这个小娃娃,而是高僧的话,只是现在 或许,高僧所言极是,这娃娃确有特别之处! 只希望弈儿过段时间能不再那般固执,毕竟北诏国就他一个王子,能平安如意才最重要!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14寝房冷对 王宫渐渐安静下来,夜色笼罩大地。 月上柳稍,园子里盛开着各种鲜花,空气中有着花的清香。 一袭黑衣,身影修长,风姿挺拔,月光下孤然而立。 这样一个面目俊朗的少年,气韵睟质如玉,看上去是个不折不扣的贵族,他却冷冷地撇着嘴角,满脸讥诮。 大红灯笼挂满树梢屋檐,格外亮堂,大红的喜字灿灿惹眼,像在提醒每一个人,今晚是太子的大喜之日。 身后便是他的寝房,昨天开始就有人将里面重新布置了一番,如今在他的床塌旁边,多了一张小床。 中间有帘子相隔,可是只要一瞥见那张凭空多出的床塌,他便怒火狂卷,心中烦躁得似要爆炸。 世界像是颠倒了一般,这算什么事? 他的寝宫仿佛要被人侵占,那不再是属于他个人的领地,而光明正大侵占他领地的人正是他最讨厌的丫头! 叫他如何能忍? 他宁愿跑到父王的御书房就寝。 隐忍的怒眉,紧抿的双唇,修长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坚实的栏杆。 可恶! 他真恨不得把那个难看的丫头丢出去! 一阵细细的脚步声传入耳中,数盏宫灯排成两行,人影晃动,正中间正是让他咬牙切齿的小丫头。 连忙闪身,他将自己黑色的身影隐于梁柱之后。 “启禀太子妃,寝房已经到了。”宫女们停住脚步,声音在夜风中有点飘忽。 泪西这才抬起头,看到一扇门扉紧闭的房间,房间里掌着灯,灯光透过薄薄的纸窗,映到走廊上。 她看到自己地上的影子,心中紧张起来。 风,拂过她的稍,轻轻掀起头上的红纱。红纱下是一张微微绷紧的小脸。 白日大殿之上目光凌厉阴沉的少年,就在里面吗? 如果她进去了,会不会被他赶出来? 泪西 不要怕,他虽是太子,这是也是他的地方,可是,这里以后也是住的地方啊。如果他不同意,你可以跟他商量一下总之不能让父王和母妃再操心就好。 进去吧,没什么好怕的,他是太子,是你答应大家要保护的人。 如果你都怕他了,还怎么保护他呢? 纂起了小小的拳头,泪西不断给自己打气,纵便被太子赶出来,她也得坚持下去。 姚嬷嬷见她踌躇不前,猜到她的心思,和蔼道:“太子妃,怎么不走了?” 转身,她朝姚嬷嬷甜笑:“谢谢姚嬷嬷,泪西自己进去就好了!你们也先回去休息吧!” “真的不用我们陪你吗?”姚嬷嬷不放心,再次问道。 泪西肯定地点点头,她想自己先见见太子再说。 虽然已跟太子见过两次,但实在无法确定这次太子又会怎样对自己?还是不要让姚嬷嬷她们看到了吧! 姚嬷嬷无奈,又叮嘱了几声,才带着几位宫女离去。 寝房门口,只剩下两位掌灯的宫女,侍卫们在四周的园子和走廊来回探哨。 泪西仰望着面前高大的门页,吸了口气,缓缓伸出小手推开了它。 房中无人。 两盏烛火高照,映出房内一片光芒。 光芒很亮,照在她日见白皙的皮肤上。 她轻轻走了进去,小心地看了看四周,确定那个冷漠的太子真的不在室内,她才完全舒了口气。 寝房很宽敞,比起姚嬷嬷住的地方来说,简直富丽堂皇,唯有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副对联透出书卷淡雅之气。 对联上黑色的大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跟她新年时看到邻居在家门前贴的不同。 那字她一个也不认识,只感觉与爹爹开药方时的字体有几分相似。 但是,这些都不是她感兴趣的,微晃着身子,拐过坠着金色丝边的帷幕,再走了进去。 一张宽大而霸气的床塌,就在内室的正中央。丝被被宫女换成了红色,看起来格外喜庆。 透明的床帘将大床半遮,显露一种朦胧而神秘的气氛。 宽大床塌的旁边,有一个突兀的颜色——粉红,只消看一眼,她便知道,那是属于她的小床。 很可爱的颜色,一定是母妃娘娘为自己挑选的,不知道该喜该忧,粉红的颜色在这房中看起来并不那么合适,如果太子看到 柔软的料子,上等的丝绸缝制而成。 泪西从来没有盖过如此舒适的丝被,她可以想象到,躺在这床上面将是多么地舒服。 手指小心地抚过如云丝被,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苦笑。 似有什么事,堵在心口,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是因为太子吗?太子本就嫌恶自己,如今自己又住到他的寝房,他一定恨不得赶自己出来吧? 正迟疑着,一个高大的黑影悄无声息地在她身后出现。 地上落下一片暗黑的阴影。 心脏猛地一跳,感觉浑身的毛孔都要竖了起来。 泪西慢慢、慢慢回头,直到对上一张完美却如鬼差一样凶恶的面容时,小手才反射性地握了起来。 “我”突然瞧他出现,她有点茫然无措。 “可恶!这就是你的目的吧!”楚弈上前一步,将她娇小的身子完全笼罩在自己阴影之下,昏暗的脸色几乎辨不出表情。 她只知道他现在很生气很生气,看起来很凶很凶 该怎么说,才能让她对自己态度好点呢? 至少不要这样厌恶才好啊,毕竟他们以后都得在同一个屋子里睡觉 泪西垂下眼睫,视线只能看到他的腰部。 他的腰看起来劲瘦有力,黑色腰带上绣着奇特的花纹,让人感觉一种邪魅。 动了动嘴角,她嗫嚅着开口:“太子殿下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楚弈没料到她还敢问,想都没想,直接大声地回答:“是!非常讨厌!” “我知道。”她也飞快地回答。 她当然知道,第一次见面看到他几欲纠结的修眉时,就已经知道。 楚弈一愣,料不到这娃娃这般干脆,眼眸一暗,语气变得阴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 “我也知道”黑白分明的眼珠光彩暗了下去,她鼓起勇气抬起头,声音也变大了几分“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可是太子,就算你很讨厌我,我晚上还是要睡在这里啊。” 母妃并没有答应给她安排其他去处,她只能试着跟太子商量了,但愿太子不会再反对,否则她只能蹲墙角了。 深黑的眼眸,瞳孔泛着幽幽冷光。 冷光映着她的小脸,薄薄的嘴唇有点颤抖。 他鄙夷地看了下旁边粉红色的小床,烛光下晶莹透亮的丝被仿佛也在嘲弄他。 抬起脚就是一踢,那张脆弱而美丽的床塌立刻出“吱吱”声,因突如其来的力道摇晃了几下,然后默默地靠向墙角。 泪西睁着大眼,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小床,半个浅浅的脚印就在丝柔床毯上,跟她一样瞧起来楚楚可怜。 半晌,她抿紧了嘴唇,不再多一言。 指间微凉,春夜的风还有几分寒意。 太子的嫌恶已经如此明显,连同自己的小床,也如此碍他的眼,还有什么好说? 泪西不再说话,走到自己的床边,坐了下去。 修长的浓眉下,是一双不可置信的黑眸。 他不相信,这个幼稚的丫头竟然敢挑战自己,不但倔强地抿着唇,甚至也摆出了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了 “这是我的床了,如果太子不喜欢” “可恶!”他已低咒出声,从来没有如此暴躁过,却无可奈何,因为他终究没有办法将她赶出去。 “反正这就是我的小床!”泪西赶紧补了一句,表明自己的立场。 肯定的语气,仿佛她能说的也仅此而已。 他狠狠、狠很地瞪着她。 从上到下,从头到脚,从床塌到地上 真看不出来,这个难看的小娃娃还这般顽固,真愚蠢,竟敢跟自己挑战! 那就等着瞧,看看他这个太子厉害还是她这丑丫头厉害! 深邃的瞳眸,挺直的鼻梁,冷薄的双唇。 这个比女子还要漂亮俊美的少年,向来以温柔闻名,尤其是对待女人他更是绝对的呵护。 然而,现在,这个世界上终于出现了一个让他有不同反应的女人。 他的太子妃! 如果他真有将她当女人看的话——那么,她便是他唯一讨厌和嫌弃的女人! 寝房前,灯笼高悬,橘色的光芒若隐若现。 宫女们被悄悄谴开。 两个娇俏的丫头就在门外守侯。 她们的耳朵紧贴着门扉,一副小心翼翼又神秘兮兮的模样。 “哥哥竟然会火?”楚颜张圆了小嘴,无法想象总是温柔含笑的哥哥生起气来是什么样子“不过,那丫头的确太让人讨厌了!” 楚苓拉拉她的头,伸出食指:“嘘小声点。” “难道你不好奇哥哥生气的时候,是怎样的吗?” 搔搔脑袋,楚苓翻个白眼:“当然好奇,可是哥哥从来不会对女孩子火的!” “那丫头也是女孩子啊”“哥哥根本没把她当女孩。” “那把她当什么?她只比我们小两岁而已!” “我怎么知道?反正哥哥讨厌她,她竟然还跟哥哥住一个寝房” “真不知道你母妃怎么想的!” “嘘”楚苓再次将食指放在嘴前“颜儿你小声点好不好,再说哥哥就要现啦!”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15月下玄机 两个娇俏的丫头,紧张又神秘,半趴在门上的姿势有几分怪异。 一只小小的手,在她们身后拉扯着。 楚颜不耐烦地挥了一下,低声嘟囔:“我知道要小心,你别拉我啦” 楚苓瞥她一眼:“明明是你在拉我。” 恩? 回头。 对上一对清澈如水的眼睛,扎着美丽辫的小小女孩正在她们身后,骨碌地转着眼珠子问:“颜儿姐姐和苓儿姐姐在看什么?” “我的天啦倪儿,你怎么也来了?” 楚苓再次翻翻白眼,没想到五岁大的楚倪竟然也来凑热闹。今天是怎么回事,敢情对太子和太子妃好奇的人都只是她们小孩子而已? 室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十分安静。 烛火映在泪西圆润的脸蛋上,比起刚刚进宫,她的气色好了许多。淡淡的眉宇间,却在短短时日内积聚了一股不该有的成熟。 修长挺拔的少年沉默地盯着她。 目光如炬似火,几乎将她燃烧——他在想着各种对付她的法子,尤其看到她如此倔强地无视于自己之后。 头一次。 这样一个出类拔萃的尊贵少年,被这样一个年幼脆弱的小女娃,勾起了他血液里最邪恶的念头 “你们几个丫头在这鬼鬼祟祟做什么!” 门突然一拉,她们差点一头栽进房内。 正被她们讨论的少年阴沉着一张脸,浓眉紧拧瞪着几张小脸。 她们很快如愿以偿,终于看到哥哥生气时的样子了。 可是,俊美依然如平日温柔含笑,斜挑的嘴角隐藏的却是一股冰冷的怒意。 楚苓见势不妙,立刻搓搓小手,奸笑了两声:“嘿嘿,本来是想问候一下哥哥的,我看还是改天好了” 冰冷的眸底,幽黑。 在几个呼吸之后,逐渐缓缓地流泻出丝丝暖意。 他收了收手指,提醒自己不该将对那丫头的厌恶延及到可爱的妹妹身上。 然而,她们的脸上,有种震惊,连同小小的倪儿都惊得不敢吱声。笑容如春风般和煦的哥哥,为什么刚刚看起来比冬天还要寒冷? 再过几个眨眼,楚弈恢复了平静。 修长的手指挑起楚颜的下巴,水眸灿如星子,他温柔低语:“哥哥吓着你了?” 娇颜立刻如染红霞,含羞而放。 是的,纵然是自己的妹妹,当他以那双深幽动人的瞳眸注视她时,邪魅之气仍难以抵挡。 有一道魔咒,从他的指尖散开,楚颜忘记了到嘴的问题。 楚苓却瞟他一眼,故意拉下他的袖口:“苓儿很好奇,哥哥打算以后怎么做?” 灯光下,如玉的脸庞冷峻严肃。 没有了笑意。 他的心一直堵得慌,本想看到这三个丫头心情舒畅一点,偏偏苓儿似乎要揪着这个问题故意让他恼火 风吹过他们的衣角,美丽的少女,俊挺的少年,让人羡慕的组合。 屋里,帷幕后。 泪西抓紧了手中帘子,心中黯然。 仿佛是多余,连她脚下站的这方土地,都是别人所属。那群养尊处优的公主、王子才是一起的,而她即使站在这里,也只是比摆设更加让人厌烦。 烛光,似乎暗下不少,射进她黑白分明却孤寂的眼底。 门外,个子最小的楚倪一脸天真在问:“哥哥为什么不喜欢太子妃姐姐啊?” 她白皙小巧的脸庞天真无邪,双目如水晶般闪烁。 俊颜微微缓和,楚弈摸摸她的小辨,道:“倪儿不会明白,哥哥就是讨厌她而已!” 闻言,倪儿小小的五官立刻皱起一起。 明亮的眼角,瞥到一抹红影在屋内闪过,是太子妃姐姐么? 春夜,宫内灯火通明。 相较与大殿,永诏宫显得清幽冷静。 或许是大王与国妃刻意安排,大臣们都在前殿列宴,相互庆祝。好似正角儿的太子和太子妃不在场是理所当然的事。 当然,更多人都在暗暗对大王的这个安排疑惑不已,年幼而平庸的太子妃究竟能否为太子避过劫难呢? 未知数,一切只是防患于未然而已。 万物复苏的季节,树枝绿叶新出,散着清新的生机。 在暗红宫灯的掩映下,带着少许神秘。 尊贵的少年凭栏而立,三个娇俏的丫头环绕着他,似众星捧月,他是天上那盏清辉遍洒的圆月。 突然,一阵清风,再次吹过。 屋檐下的宫灯摇晃了几下,树影班驳,绿叶轻颤。 少年莫名窜上一股寒意,修挺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今天是他大喜之日,为何心中如此忐忑? 都怪房内那个难看的丫头。 安静,房内悄无声息,那个丫头睡着了? 她竟然可以睡得着? 月影躲进乌云,天色更加阴暗。 “啊嚏!”小巧玲珑的倪儿忍不住掩嘴打了个喷嚏,夜风吹得她有点冷,小小的胳膊起了点点疙瘩。 少年站起身来,将小倪儿抱上栏杆,关心道:“可爱的小公主莫不是染上风寒了?若是蓝妃知道了,可要心疼了” “哥哥啊嚏!”小家伙又是一个喷嚏,细细的水气喷在俊美如玉的容颜上。 他微微撇头,笑着以袖抹了下脸庞,笑道:“哥哥的小公主可不能生病,让宫女姐姐带你回去吧!” 楚颜道:“快让宫女送倪儿回去,她在这里做什么。” 楚苓笑骂:“坏颜儿,就只许你在,不许倪儿在?” 内有抹红影往门口走来,是太子妃姐姐么? “小公主乖。不要再问这个问题了,要哥哥送你回去么?” “太子妃姐姐其实很好的” “小倪儿要是再问就不乖了!” 原来,他的声音真的可以这样温柔。透过半敞的门扉,泪西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的谈话。 他讨厌她,可以有很多理由,那个小公主真是太天真了。 或许,她该走出去告诉他——明天一早,她就去请求父王、母妃,自己搬到太子寝房隔壁住就好了,这样也算陪着太子吧? 天上云层越来越厚。 瞬间乌云满天,月亮完全被掩住身影,不见其华。 耳边传来风声,风声有点怪异,不似春夜里温暖和煦的东风,竟有北方呼呼作响之态。 倪儿小小的身子靠在温暖的肩头上,哥哥的肩膀已经很宽阔,他的气息很温暖,怪不得颜儿姐姐和苓儿姐姐那么喜欢他。 无邪地笑着。 俊雅如玉的少年面无表情,似有什么掐住了脖子,顷刻之间觉得呼吸困难。倪儿精致小巧的眉眼就在眼前,他想抱她回去,身子却怪异地如被定住一般。 唇角的笑容冻结。 眼底朦胧,不见半点波动,像平静的湖水深幽不见底。 “哥哥” “哥哥?”楚颜、楚苓见前一瞬还微笑迷人的哥哥突然没了动作,不约而同惊奇地喊道。 泪西扶住门,踏出门槛,看到了这一幕。 屋檐下几盏宫灯齐明,照在她圆润的脸上,脸庞粉嫩透明。 额心的朱砂痣隐隐光。 “太子” 他背对着她,一股冲动,她费力地大走一步,自后面拉住了他的衣角。 难道他已讨厌她若此?只要听到她出来的脚步,连与公主们的谈笑都可以瞬间停息? 吉日,吉时。 今天应该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日子,哪怕他们只是个孩子! 灯光下,他的脸蓦然有些苍白,完美的轮廓隐隐透出妖娆之气。她的手指碰到了他的衣角,一丝若有若无的热力自短小的指尖升上。 她小手冰凉。 热力沿袭而上。 浑身突然涌出莫名的舒畅,薄薄的嘴角一动,他重新露出了笑容,笑容像暗夜里的精灵,邪魅不已。 她看不到他,仰着小脸只看到他挺直的脊背,红色的外衣如纱,风中轻摇。 她拉着他,想让他回过头,低下眼看着自己,自己有话跟他说。 一切仿佛静止了! “啊嚏” 又一声轻响,在清冷的夜里划破宁静。倪儿随即睁大了眼睛,清澈的眸子同时闪过一道蓝光。 蓝光一闪而逝,小小的身子猛然打着轻颤,她哆嗦着:“哥哥倪儿真的好冷了” 楚颜和楚苓来不及说话,眼前便出现一个华贵无比的笑容,那笑容正来自抱着小公主的少年。 他的笑容无懈可击,恍惚间,更添了几分尊贵与诡异。 “哥哥送你去找蓝妃。”他低下头,注视着倪儿清澈若水的眸子,那道曾经暗中闪现的蓝光映在他的瞳底。 走廊上。 挺拔的身影,昂扬的步伐,他抱着倪儿,拐过弯,消失在灯火阑珊处。 泪西看到那抹背影消失,说不出内心的滋味。 楚苓见她转身正欲进门,连忙唤住:“太子妃” 顿住脚步,泪西微侧着身子,看过她们姐妹,露出坦然甜笑:“相信我,我只是听从父王和母妃的安排,帮助太子而已。” 说完,她的身子轻晃了一下,走了进去。 背后,两道久久不去的目光,似乎要将那道门看穿。然后,姐妹俩相视对上一眼,表情各异。 月亮悄悄钻出乌云,大地重新笼罩上淡淡的清辉。 如玉,如雾。 恐怕只有神秘的月亮才知道,刚刚那一切静止的刹那间,究竟生过什么事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16王福祸 暖暖的阳光。 阳光从大树的枝桠间透出璀璨的金光。 金光点点,照在地上被拉长的影子上。 泪西独坐在花丛旁的石头上,看着清澈的小溪从长廊底下流过,眼眸黯然。 父王和母妃并没有答应她的要求,执意让她与那个冷漠少年住在一起,无法选择。 冷漠——已经连续三日,尊贵而骄傲的太子没有再看她一眼,仿佛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所以,选择冷漠地忽视她的存在。 只有那对漆黑的瞳眸在看到墙角粉红色小床时,才闪过难以掩饰的厌恶和阴沉。 不过,这些泪西并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已经如空气般透明。 小溪的水缓缓淌过,阳光下像金子般闪耀。 波光粼粼,射进她黑白分明的眸子,眸子里一片光亮。 她眯起了眼。 太子无视于她,其他人却变得更加关注她,因为她是新册封的太子妃。 好奇,羡慕,惊疑 各种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在两个宫女姐姐的陪同下,她每天要去北诏宫陪母妃娘娘聊天,要去太学殿跟公主们一同学习功课。 所有关注的目光中,以楚颜的目光最为直接。 她常常注视着泪西颠簸不稳的步子,然后轻轻地掀起唇角,似在嘲笑。 而楚苓则是不动声色地留意着泪西,当泪西回头看她时,她会咧嘴呵呵地笑。 太学殿,是个让她想去又犹豫的地方。 花丛中蝴蝶飞舞,空气中弥漫着鲜花的清香。 泪西抱着双腿,将下巴搁在膝头。眼睛里逐渐浮出一片朦胧水光,她想爹爹,娘想少凌哥哥,甚至还想闻大叔和姚嬷嬷 若非有母妃真心待她,她恐怕早就呆不下去了。 小小的心灵有点空荡荡的,凉意渗进。 蝴蝶翩翩起舞,花儿并蒂开放,双双对对都有伴儿,她露出羡慕之色。 “太子妃太子妃?” 宫女姐姐在叫她。 泪西眨去水中雾气,眼中一片清明。 她绕出花丛背后,朝来人挥挥手臂。 “太子妃,大王书房诏见。” 自封妃大典那日后,泪西已有三日未见父王。 她鹅黄色的身影一出现,楚政怀立刻亮了眸子,如被暖阳照亮。 许仪儿优雅地坐在一旁,见泪西来到书房之中,美丽容颜比鲜花更美艳三分。 眼角眉梢含喜,嘴角笑意晶莹。 今天是有什么喜事吗?泪西狐疑。 “孩儿参见父王、母妃!”少年声音清朗,让人联想到纯净透明的天空,高远而辽阔。 眼角瞥过鹅黄色的小人儿后,俊雅如玉的脸庞似被蒙了一层灰色。 “弈儿也来了。”许仪儿的目光在这两个孩子之间徘徊。 楚弈恭敬地上前一步,笑如春风动人:“不知父王、母妃急诏有何吩咐?” 不会跟这个丑丫头有关吧? 他甚至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否则,连续三个夜晚未曾安眠的愤怒将会爆。 都是这丫头,毁了他在妹妹们心目中完美的形象,更毁了他独立自由的生活。 楚政怀呵呵笑着,自黑色案台上拿起一个四方小盒,盒子并不见得珍贵,状似古朴木质制成。 楚弈和泪西盯着那盒子,再看父王一脸开怀,更加疑惑。 “弈儿,泪西,你们过来。”他朝两个孩子点点头。 一对古朴的镯子,褐色木质而成,它们安静地躺在盒子里。 初看一眼,镯子并不见起眼,跟王宫中的金镯、玉镯等相较而言,简直是寒酸。 偏偏,这对镯子似有魔力般吸引住了他们的视线。 “父王,这是什么?”沉稳如楚弈忍不住心生好奇。 莫不是让自己和那丫头各戴一个吧? 修眉又立刻皱了起来。 楚政怀撂撂美须,微笑的面容表示他现在心情极好。他将木盒摆放平稳,小心地拿出这对木镯。 不祥的预感立刻笼上心头。 父王似乎真要将镯子送给他们别说要跟那丫头带一样的东西,尤其这镯子本身就只能好奇看看,怎可戴于腕上? 果然。 许仪儿微笑着开口:“呵呵,这是高僧所赠之物,你二人正好一人一个,从今日起戴于手腕,不可摘下。” “什么?”楚弈也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母妃,那妖僧竟然送这么个破东西,你和父王还当是宝贝?我不戴!” “弈儿,不可任性!”楚政怀轻斥道。 楚弈抿起了薄唇,叛逆心大起。 他真佩服那妖僧的本事,竟然让父王这样英明冷静的一国之君如此信服 “弈儿别冲动,先听你父王说,有的事情也由不得你不信”许仪儿小心拿起一只木镯,拉起一直乖巧沉默的泪西,套在她小小的手腕上。 楚弈冷眼睨她一眼,又飞快地转过头。 原来,这对镯子表面看来的确没有任何珍贵之处,只是用木质来做镯子较为特别而已。 材质很硬,被人巧妙地制成一个完美的弧度,木环上雕刻着细细的图案,若不仔细辨认,难以现上面其实刻的是字。 很多字,密密麻麻,像美丽的花纹。 只是,那些字,不是汉字,也不是他们民族的文字,而是大家都不认识的字,也可能是一些神秘的咒语 高僧离去北诏之前,特意留下木盒,叮嘱楚王时机不到,切不可打开盒子。 时机——便是东方露白之时,若有彤云连起,朝霞似火,天边出现异像,将北诏王宫正殿顶上的图腾照亮的时候。 今日一早,早朝之前,楚政怀无意中正好捕捉到这抹异像,想起高僧的话 细细思索一番,似是拔开云雾的吉兆,不甚欣喜。 太子成亲不过三日,没想到这时机会来得如此快,只说明泪西娃娃太子妃是找对了! 彤云照亮殿顶的图腾,方可以开盒。 楚政怀迫不及待打开盒子,见木镯下还压着一张纸条——祸已远离,谨防慎行。戴上木镯,消灾避邪。 高僧 楚王无法猜透高僧能预测天机的玄机,但是盒子里面的东西散出淡淡芬芳,有点玄妙,说不定真有消灾避邪之功。 镯子还是戴上了他们的手腕,楚政怀与许仪儿才算真正松了口气,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可以预见北诏国的大好前景。 他们却没料到,命运之轮在悄悄地转动。 很多事情生了之后,已非王权可以更改。 英气勃的太子平安无事,稚嫩平凡的泪西日子倒也平静,但是,有些人的生活却在数日里生了重大的改变 楚倪——五岁的楚倪,连日来高烧不断,像是患了风寒,却又比风寒更甚。 医术高明的太医想了各种办法,终于让昏迷七日的孩子悠悠转醒。 一个人生病本是平常之事,身为父王的楚政怀也前来探过一两次,安慰蓝妃不必担忧。 “娘”倪儿的母亲蓝妃在听到这声颤抖的呼唤声之后,开心地流下了眼泪。 清澈若水的眸子,轻轻地眨动了几下。 这个小娃娃,似乎病好了,真的没事了! 然而,自倪儿病好不久之后,蓝妃竟接二连三出现了反常现象,这才真正引起了楚政怀的注意。 蓝妃原名蓝姬,是他去刖夙国带回来的美女,因其绝丽容貌曾让这个北诏之王一度宠爱,封为“蓝妃”后生下一女,取名楚倪。 母女二人住在水云宫。 蓝妃本是外族之人,身子骨纤柔但不脆弱,倪儿病好之后,她就这样莫名一病不起,似中了邪魅一般,太医集诊也无济于事。 小小的楚倪常伏在母亲病塌之前,一陪便是几个时辰。 眼见美貌如花的爱妃日见憔悴,一病不起,楚政怀心情郁闷沉重。他也暗地思索,究竟生了何事?蓝妃的病来得太奇怪,太突然 一个月后。 蓝妃身边的几位宫女也开始出现病情,如瘟疫一样,没有给人苦痛,却憔悴得明显,每日无力行走,只能静卧软塌。 水云宫中开始出现慌乱。 许仪儿小心地踏入蓝妃的水云宫,看到这个昔日如花般娇美的女人,已枯瘦如柴,大吃一惊。 小小的倪儿泪眼汪汪,大眼如两潭幽水,深不见底。 小泪西见到她,轻声安慰,这两个小娃娃,因为自己的亲人都心情沉闷,陷入了悲哀。 两个月后。 蓝妃病逝,临走前念念不忘让大王好好照顾倪儿 倪儿张着无措的大眼,大眼里面渗满了悲哀。 泪西摇晃着身子,走到她面前,一手拉过倪儿的小手,一手为她擦着眼泪。 眼泪大颗大颗,如断了线的珍珠。 看得泪西只想哭,她递上丝帕,哽咽道:“你哭吧!等你哭完了,以后就不要再哭了,因为你比我幸福,你还有父王,母妃,还有很多哥哥姐姐” 而她,只是个被带进宫的孤儿,虽顶着“太子妃”的头衔,但其实什么都没有 楚弈狭长的黑眸中流露也担忧,面无表情地瞥了泪西一眼,将小倪儿揽在怀中轻抚。 三个月后。 水云宫连续几位宫女因病离世,这座曾经美丽温馨的苑邸已完全陷入灰暗之中。 悲伤、神秘而诡异的气氛笼罩在王宫上空。 春日,花开鸟鸣,绿柳莺歌。 北诏巍峨的王宫若一座完美的城堡,而城堡里的人心思难以平静,没有平日的欢声笑语,个个面怀忧色。 太子楚弈想为父王分担,设法阻止这场病灾的蔓延,楚政怀摇叹息,不让他参与其中。 水云宫被封锁,侍卫把守,禁止旁人进出,它变成了一个孤独冷清的苑府邸。 明月当空,丛中传来虫鸣低语。 宫灯在夜风中晃荡,格外冷幽。 泪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眼前总浮现倪儿迷蒙泪眼。丧失娘亲的痛楚自己体会至深,可怜倪儿比自己还小 父王忧郁,母妃憔悴。 悠悠长夜,清风如水,往日的热闹不复存在,何日才能回到从前? 小手探进枕头下面,她摸出一把精美的小刀,刀鞘上刻着细致的花纹,将之缓缓抱入怀中。 爹爹,娘 少凌哥哥,你现在在哪 宽大舒适的床塌,少年修长的身子平躺于上面。他乌黑的长披散,半睁着眸子,黑长的睫毛覆着深幽的眼珠,眼底尽是黯然。 帷幕那边的小床,偶尔出吱吱的声响,令他心情更加烦躁。 可恶,她难道就不能安安静静躺着,将自己化为一缕空气吗?暴躁地翻身而起,他一手拉开帷幕。 黑白分明的眼睛陡然睁大,泪西惊吓得飞快坐起。 “太子”薄薄的小嘴抖出这两个字,这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掀开他们之间的阻隔,像给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 “你!”他指着她,心中更加烦躁,却又气得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指责她。 泪西缩到墙角,大眼像不小心掉入黑暗中的小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辉。 什么都没有说,她等着他后面的话。 仅仅一个字——你!他语气严厉,像一把尖锐的刀,随时可以将人剖开,她害怕那种疼痛。 为什么这丫头的样子会让他想到可怜的倪儿? 心中一紧,楚弈眯起黑眸,目光恰好落在那双小手紧握的东西之上。 “这是什么?” 他踏前一步,微微弯下身去。 室内的烛火映在那把刀鞘上,刀鞘只露出小小一截,其他部分都被泪西紧紧握住了。 “拿出来!” “不!”她抿着嘴,抬起头回答,眸底的神色刹那间生了改变,仿佛顷刻前的楚楚可怜已被人抹去。 手中的小刀紧紧抱在胸前,仿佛可以给自己力量。 一股凉意袭来,他的目光像冰刀。 风过,他黑飞扬,一个优雅而迅的出手,他的大手已抓住了那截刀鞘。 他吸了口气,俊美的五官阴戾无比。 “你竟然藏着刀!”声音似从地下传出,含着飕飕冷风。 泪西倔强地抿着嘴,淡淡的眉宇透着坚定。他说的没错,这是一把刀,可是,她并不是用来做坏事,只是少凌哥哥送给自己的信物而已。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17连祸起 削瘦修长的身躯更加靠近,鼻间窜入一股好闻的气息,随即被空气中的清冷带走。 双眼圆瞪,戒备之心越浓烈。 注视着他压过来的身影,感到一种强大的压迫,她才现自己真的太渺小。 太子真需要自己的保护吗? 一直很疑惑现在更疑惑 却是无奈。 来到王宫,身不由己,大家都说她命格与众不同,可以帮太子避祸,她没法选择只能相信 担负起保护他的责任,细弱的肩头不知如何承受,全凭一种感觉而已。 可是,心底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她一直在等着少凌哥哥,这个世界上,好象只有少凌哥哥才能带自己离开王宫 “给我看看!”他的口气容不得一丝拒绝。 黑眸水亮,有抹坚决之色。 她紧抿了一下唇,一言不,就那样直视着他。 “放开手!” 她仍是倔强地抿着唇。 “可恶!”向来耐心极好的楚弈再也忍不住咒骂出声,抓着刀鞘的手指便多了几分力道。 他楚弈从来不愿意勉强任何女子,哪怕是个六岁的娃娃。 偏偏,她就有那本事,让他变得固执冷酷,风度尽失。 泪西垂下眼,双手紧紧抱着小刀,往自己怀里藏。 冷眸闪烁犀利的光芒。 在空气中闪烁,刺上她的脸颊,她的眉梢,她的眼眸。 “不要抢我的”终于,她忍不住开口,身子更加紧护着自己的小刀。 已经习惯了每夜睡前看看它,摸摸它。 已经习惯了这把刀带给自己的塌实和平静。 自有记忆以来,她几乎没有朋友,身边只有爹爹和娘,少凌哥哥从来没有嫌弃过她,哪怕她无知地弄坏了他好看的脸 每次看到这把小刀,小小的心灵如山中冰冷的石缝里,涌出了一股暖流,带给她光明和希望。 与少凌哥哥相处的点点滴滴,时日不多,她却记得 力量不若这个冷冽的太子,可是她只想保护自己的小刀。 “在本太子的寝房之中,竟然私藏利器,让人如何相信你?”他口气阴森,咄咄逼人。 “不是你想的那样” 心口一颤,她的确有点害怕。 可是,如果太子抢了自己的刀,不还给自己呢? 黑眼蒙上灰暗的阴影,有抹惊惧,在烛下显得脆弱。 他们的身影映在一起,帷幕随着清风摆动。 可恶!他怎么跟这么个小丫头浪费时间,简直不可原谅! 掌上一使劲,她的身子被拽了起来。 她拼命退缩,企图挣扎。 丝被从塌上滑落,落到他的脚边,他俯下身,却被她全身的力量拖下。 他的身体好重,压得她好沉,透不过气来。他的手没有放开,仍然抓着她的刀鞘。 不过瞬间,他已离开了她,稳稳站立在小床边。 一柄精美的刀具出现在他的掌中。 脸颊被涨得通红,因为生气!她的双瞳乌黑明亮,仰望着他,眼底满是气愤和不甘。 低头,看她这番模样,楚弈得意地挑起了眉。 他道是什么宝物,不过是一柄半尺来长的短刀而已。做工倒是挺精细,可惜这么小的刀,能用来做什么? 小孩子的玩意儿! 薄薄的嘴角嘲讽地撇起,有几分讥诮。 手指微动,只听“咔”地一声,闪亮的刀身自鞘中露出一截。刀身明亮,映着烛光,照进了他的眼。 低睨了眼泪西紧张又生气的表情,他故意啧啧叹出声来:“果然是利器啊!怎么,你想用它来防身还是害我?” 小嘴抿得很紧,她的眸光里有种不驯。 “怎么,不说吗?不说”他又故意顿了顿,望了望窗外“再不说我就将它扔掉!” 小手突然一颤,黑白分明的眸子泛起了水光。她往他靠进了几分,急切道:“别扔!它是我别人送我的礼物,是我身上的唯一的纪念品请你还给我。” 别人送的礼物? 冷冷地扫过刀身,靠近刀柄处果然有个小小的“少”字,她这么难看,还是个跛子,竟然还有人送她礼物?看来,那人也不怎么样嘛! “请太子将它还给我”她的声音里多了丝哀求。 勾唇一笑,背对光线的他看起来格外邪恶。 “想要吧?” 她用力地点点头,曲起双腿跪在床塌上,就等他将小刀递过来。 “那你自己去拿吧!” 用力一抛,那小刀在空中划过一个低低的弧度,然后从半掩的窗户中嗖地一声飞了出去。 眼睛睁得不能再大,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面前笑得灿烂的男人。 灿烂的笑容,像天空中盛开的烟花。 绚丽,耀眼。 她第一次看到这么美丽的笑容,可是,她的心却是冷的,手也是冷的! 她讨厌他! 这是脑海中突然窜上来的念头,非常强烈。她从来没有讨厌过一个人,可是这个自以为是的太子,这个狂妄自私的家伙,她何泪西讨厌他! 她不要保护他了! 这么讨厌的人,最好让他遭受点劫难,他一直欺负她,她为什么还要保护他 那个少年继续笑着,唇角上有着如水晶一般灿烂的笑花。 她却收回目光,敛起了仅有的一丝惊艳,迅下了床,踩着不稳的步伐奔向门外。 十指悄悄地握了起来,迷人笑花在薄薄的唇角凝结。 那个难看的丫头,飞快奔出门口的可笑身姿,却仿佛在嘲笑着他 这个夜,异常烦躁。 窗外冷风,细雨斜飞。 王宫之中,多少人未曾好好安眠。泪西重新捡回了小刀,单薄的衣裳掩不住夜风的侵袭,簌簌抖地钻进被窝,她闭上了眼睛。 眼睛里,有别人看不到的泪珠。 脆弱与坚毅同时被掩埋。 阴雨连绵,满园绿意盎然,瞧在眼底却显得萧条。 一锦衣侍卫踏着急促的步子,匆匆来报,他带来的消息让国君楚政怀恍然明白了许多事情。 那侍卫是宫中专门训练的密探,自蒙舍之王阁贝罗暴露其统一四诏的野心之后,这些密探常游走于各国之间,探听国情。 他带来的信息让人震撼! 可是,事情怎会如此巧合? 原来,野心勃勃的阁贝罗本欲逐一侵食北诏、刖夙和银暝三国,北诏与蒙舍相距最近,本被定为第一目标。然而事有天命,阁贝罗身染重疾一段时日,不能再完成统一大计,蒙舍太子阁昱比楚弈大不了一两岁,尚不足以治国平邦。 所以,阁贝罗千方百计请来了高深隐士须乌子,须乌子向三诏太子施法,欲让这三个少年中下诅咒,从而削弱他国实力。 密探费尽心力才打听到——那诅咒非同一般。 太子们若是中咒,咒气伤身,将难以熬过二十五岁;倘若是女子中咒,身上的阴柔之气却可以化解咒气,但会将咒气转到身边的人身上 楚政怀听完,沉吟了半晌,没有出声。 侍卫退下后,他紧蹙的眉宇间担忧更甚,来回在光亮可鉴的地板上走来走去,背负的双手紧紧交握了起来。 许仪儿自帘后走出,幽幽叹息:“大王是不是也想到了什么?” 撂撂美须,楚政怀语气沉重:“爱妃难道和本王想的一样?” 二人目光相对,看到了相同的担忧。 “大王一定也想到了——阁贝罗命那巫师下咒的时间,刚好是弈儿立妃之日。幸好听从了高僧所言,泪西定是帮弈儿躲过了这一劫,只是” “只是最近宫中接连出事,也定与这诅咒脱不了关系!可是,诅咒不在弈儿身上,又落到谁的身上?难道是”楚政怀本不愿相信自己的推测,可是一一对照,想欺骗自己都难。 许仪儿注视着大王忧心忡忡的眉眼,叹道:“大王,适才一边听侍卫报告,臣妾就在一边回忆当日之事,那几个丫头说起当夜她们都去了弈儿的永诏宫或许结果真与大王想的一样。” “水云宫倪儿?”他极不情愿地说出小女儿的名字。 许仪儿点点头,神色黯然。 三日后。 诅咒之事水落石出。 清泉映月,池水碧幽,柳条拂动。 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却看不到春的生机,因为她闭上了眼睛,似已沉沉睡着,正被人抱在怀里。 午后,安静的园子。 一道窄小的后门,她们的身影从那里消失。 直至不见 园子的那头,走出一个高贵的身影,金色的外裳轻轻飘扬。她美丽的嘴角微微垂下,眼中是哀凄与无奈。 终于,一颗泪珠沿着眼角滚下,女子侧头轻问:“大王,她们会平安生活的吧?” “会!这是天意。”高大威严的楚政怀揽过她的肩头,轻拍了几下“即使将来她们在林中与世隔绝,本王也不会忘记王宫中曾经有过这样一位可爱的小公主。” 许仪儿望着自己的夫君,从他深沉的眼眸中看到了不舍。 这个风流的男人,多情的男人,若非已确定真的是可怜的倪儿中了诅咒,会祸害身边之人,他又怎会忍心将年幼的女儿送入深林? “倪儿也算是替弈儿避过一劫,或许这就是她的命但愿明日醒来之时,倪儿已经忘记这里的一切,开始新的生活”许仪儿声音凝咽,有点沙哑。 “是啊,永远不走入人群,至少倪儿还能继续活着这个属于王宫的秘密就将它埋葬了吧!也不要让弈儿知道,否则他要自责一辈子了” 五日后。 水云宫完全被隔绝了起来,除了固定的宫女前去打扫,再也不允许他人涉足。人们只能路过雪白的宫墙时,看到从墙头伸展出来的茂密枝叶。 诏王楚政怀沉痛地对所有人宣布—— 小公主楚倪也身染怪疾,一夜骤去 细雨如丝,逐渐变大,仿佛连老天爷都在为年仅五岁的小公主哭泣,泪西倚着房前的雕花木栏,失了神。 她怎么能够相信,前几日还拉着自己的小手,因思念蓝妃忧伤抹泪的倪儿就这样离开了 她记得她白皙的脸庞,精致小巧的五官,她可以想到倪儿长大后可以跟她娘一样漂亮 心口被什么东西压得生疼。阴冷的风吹到她的身上,衣裳被斜雨打湿,她忘记了挪动。 呆呆地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双腿麻,几乎不能动弹才缓缓回过神。 原来,人的生命这么脆弱 原来,前一刻可以幸福谈笑,后一刻就可能永远消失。 生命,有时候是这样让人心惊胆战,到底是谁在安排这些?不到七岁的她,在短短的半年内,已经连续体会了几场生死永隔的悲哀。 悲哀,变成河流,跟外面的雨点一样,全部汇集到心里。 心哭了! 灰蒙蒙的天罩着整个王宫,琉璃为瓦,朱红敷墙,白玉作栏,还有满地铺着的或黑或灰的大理石,全都笼上了哀色。 少年俊挺拓拔的身影,有些落寞。 倪儿死了喜欢可爱甜笑,嗓音稚嫩可爱的倪儿竟然死了 他最小的妹妹,最可爱的小公主,再也看不到她掰着手指头喊“哥哥”的样子了。 他无法接受。 他甚至没有看到她最后一眼,就只见在父王的命令下,那具小小的白色的玉棺被抬出了水云宫,跟她娘蓝妃一样葬到了后山的王家墓地 淡淡的光在他墨黑色的睫毛上映下,细微的光亮,照不进他灰暗的双眸,优雅俊美的脸旁不见平日的光彩。 他提着一把剑,独自躲进了空荡荡的练功房。 楚颜满脸哀色,平日里她常爱逗弄倪儿,当父王宣布倪儿病死的时候,她当场就哭得浠里哗啦。 经历了怀疑、惊骇和难过,现在泪流满面的同时她又忍不住愤怒。 “楚苓,你去不去?我已经想清楚了,都是因为那个丫头来到王宫,才生这么多诡异的怪事,现在连倪儿都被害死了,呜”她一边哭着,一边拖起默不作声的楚苓,往门外走去。 她要去找泪西,她相信如果没有泪西,王宫里肯定跟以前一样快乐祥和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18雨夜危机 夜幕深垂,风雨交加。 刚一开门,冷风便迎面吹来,夹杂着冰凉雨丝的味道。 楚苓立刻从恍惚中清醒,甩开她的手道:“颜儿你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找那丫头,为倪儿报仇!” “你别冲动!倪儿的死不关泪西的事啊,她也很难过的,我今天也看到她了” 想到泪西哀伤的小脸,楚苓怎么都不愿意去,何况连父王母后都说了,这是因为可怕的瘟疫,幸好除了水云宫,没有扩散到外面来。倪儿的死谁都很难过,可是泪西也是无辜的啊。 “呜楚苓,你怎么不仔细想想?王宫从来都平安无事,自从泪西被封为太子妃后,就没太平过一天。我想她就是书中提到的命中带煞连父王太相信她了,只有我们才能为王宫除害啊!”楚颜抹去眼泪,一本正经地说着。 楚苓吃惊地扯过她:“什么带煞,你从什么书看到的这个?” 楚颜斜她一眼,用力拉住她的小手:“呜你跟我一起替倪儿报仇去,我就告诉你” 永诏宫的寝房点着灯,灯火晃荡。 小小的身影被映成一团黑色,缩在地上。 泪西呆呆地坐在桌旁,双手支着下巴,眼睛定定地注视着灯烛,眼神朦胧。 今夜,除了窗外雨声,格外沉静。 太子没有回来,屋子显得空旷,即使不时有宫女进来掌灯添茶,她仍觉得孤单。 从立妃入住这里以来,她和太子极少说话。 上次他丢了她的小刀之后,二人的关系更是僵化。她压根不愿意再理他,而他每夜回到房中,就径自往宽大的床塌躺去,在他眼中,她仍然只是清凉的空气而已。 只是今夜,心不能平静,意识里有着一丝隐隐的期盼。 那个高贵冷漠的少年如果也在这房中,就算不一言无视于她的存在,她也会感觉莫名地安心。 真是奇怪! 她干吗会有这种感觉呢? 可能是太孤单了吧,以前母妃娘娘也会陪她说说话,如今宫中出了这么多事,她也不好意思去打扰母妃 风起风落,雨丝飘得更斜了。 有脚步声传来,轻轻地。 泪西黑眸一亮,抿起的唇角微微松了开来,是他回来了。她其实很想找他聊一聊倪儿的事情,泪西就那样离开了,她心里也窝得难受极了 意外地响起了敲门声,不觉失望,因为太子回来是绝对不会敲门的。她起身走过去,看到的却是两张几乎天天见面的小脸蛋。 “两位公主?”泪西吃惊地小嘴微张,这样的夜里,她们怎会来找自己? 楚颜朝她点点头,面色不佳。小脑袋先小心地朝里面看了看,见屋里没人才放心地说道:“泪西,你一定也很想念倪儿吧?” 提到倪儿,泪西眼神顿时暗了下来。 “倪儿就这样死了我们也很伤心。”楚颜毕竟是孩子,一提到可爱的妹妹她也忍不住哽咽,湿润的眼睛突然闪过一道暗光“泪西,倪儿以前最喜欢到后面的园子玩,我和楚苓今夜都好想她我们想去去那陪陪她,你也一起去吧!” 冰凉的雨丝似随风吹进她们的呼吸,春雨里夹杂着寒意。 走廊上悬挂的宫灯摇晃得厉害,望了望灯光下白蒙蒙的一片水气,淡淡的眉头拢了起来。 “可是现在在下雨。”泪西也想去园子里陪陪倪儿,可是外面雨越下越大了。 “泪西真不去吗?倪儿生前还常念着你你竟然因为一点小雨就不肯陪她哼!我跟楚苓去好了!”楚颜扯了扯一直不作声的楚苓,示意她快快开口。 清清嗓子,楚苓神情有点不自然。 “泪西”她刚想开口,就只见泪西已经匆忙点头,黑白分明的眸子闪动着真诚,不容置疑的真诚。 晶亮的瞳孔,流淌了浓浓的想念和悲哀,楚苓注视着那双眼睛,怔住了。 水云宫。 园子里,不见半个人影。风大雨大,最后一盏宫灯也被冷风吹灭,四周一片漆黑。 花丛被吹得弯腰,娇嫩的花瓣纷纷落地,与湿泥混在一起。一个个小水泡在地少上的水洼里浮现,满世界只剩下“滴答”之声。 花丛后,有一团黑影,在这风雨之夜抖得厉害。 那是一个人,一个很小很小的人。脆弱的身子紧紧缩成一团,几乎要匍匐到地上,她的牙齿咬得不能再紧 衣裳十分单薄,与娇嫩的皮肤融为一体,只剩下不住颤抖的躯壳。 雨水纠结着丝,凌乱地贴住脸颊,湿漉漉地淌着水珠。 水珠不断坠落,被黑暗掩过。然后,连同天空数不清的雨点,滴答落地,地上又溅开一串串水花。 痛 这是她最大的感觉,腿好痛! 那两位公主竟然是故意引她来此,而她走的时候甚至没有来得及披上外裳,带上一把雨伞。 来时,园子里一片漆黑。两盏宫灯忽明忽暗,摇摇欲坠。它们悬挂在门口,仿佛随时都要被风雨打落。楚颜让她走在了最前头,让她呼唤着小倪儿的名字 风,吹得很猛、手脚凉。 雨,像冬日里的寒冰。 一滴一滴打在身上,头、衣裳顷刻间全湿了。她咬了咬牙,压抑住心底的害怕,大声地呼喊着“倪儿” 倪儿这里是你最喜欢的地方,你的灵魂还在这里吗?这里好暗,好冷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单纯的心灵只想着那个可爱又可怜的小公主,她拖着自己微微僵硬的右腿,勇敢地走在前面。 殊不料,背后一阵猛力,将她推入了花丛之中。 来不及惊讶,摇晃着身子,浑身已湿透的她栽入了花丛之中。 那两位好心要来陪倪儿的公主,却飞快地转身跑了,不只如此,她们还顺手锁上了园子的大门。 风,时重时轻,树叶哗哗作响。 门口那两盏脆弱的宫灯,终于顶不住摧残,剧烈地晃动了两下,便悄无声息地灭了。 花丛中的人好不容易爬了起来,身体却传来令人寒的疼痛。 痛 很多地方都痛,手心被花丛的刺扎得痛,娇嫩的脸蛋被风雨打得痛,而右腿的膝盖更是抑制不住地疼痛 回头,四周已没有半个人。天色黑暗得只能隐约看到低垂的树影。 “公主楚颜楚苓”她忍住剧痛踉跄地扑到门边,使劲捶着门,大声地喊着。 冷清的水云宫,偏僻的园子,根本无人应答,只听风雨吹打树枝之声。 嗓子沙哑,带着令人揪心的嘶声。 心也在颤抖,那两个公主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她知道在太学殿学习时,每次太傅夸奖自己,总会引得楚颜的狠狠一瞪,还有其他公主或嫉妒或不屑的睨视。 可是,今夜,她只是单纯地想来陪陪倪儿啊这个倪儿曾经最喜欢呆的园子,娇小的她喜欢站在那堆花丛旁边,闪动着清澈的大眼欣赏着美丽的花朵 黑漆漆的一片,将她的身子彻底隐藏。 她坐在门口,小手冰凉地快没有知觉。疼痛让她无法站起身,只能紧紧、紧紧地咬着牙。 到底会不会有人现她?难道她真的要在这里陪倪儿一夜吗? 倪儿你的灵魂真的在这园子里吗? 脸庞,全都是湿的,但是——她没有哭。 因为,答应过少凌哥哥,更答应过自己,不可以再轻易哭了。 等楚弈回到自己的寝房时,夜已深。 他最近心情不好,当然王宫中很多人都心情不好,而他却是突然失去了一个可爱的小妹妹,心里难以接受而已,因为倪儿实在太小太可怜 连老天爷这几天也连续阴雨连绵,让人倍觉压抑。 回想父王的话,他说得对。倪儿虽小,却很懂事,她在天上定不愿意看到自己的亲人为她悲伤。 楚弈动了动眉头,推门而进。冷风也随之而进,长长坠地的帷幕轻轻飘荡,狭长的黑眸习惯性地往墙角那只粉色小床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床上空空如也,满室只余簌簌冷风,让他的心顿时咯哒了一声。 那丫头怎会不在房中?若是平日,该早就睡了才对。锐利的眸子立刻扫视房中每个角落,仍是没有现她的影子。上前一步,一手抓紧落在小床上的外裳,修眉耸了起来。 她都没有穿外裳,能去哪? 尽管厌恶她,但是他更不愿意住在自己房中的人出现什么意外。再次环顾房中一周,修长的身影便迅消失在门外。 好冷 冰凉的手指仿佛不能动弹,她蜷缩门的角落里。园子的门不高,有些窄小,上面有一方横梁,难以遮挡雨水的侵袭。 偶尔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照亮她娇小的身影。 这座被废弃的后花园,没有一个人会从这里经过。单薄如雨夜的花瓣,瞬间被全部打落。 她垂下眼,浅浅的睫毛上还悬着一滴水珠,黑眸紧闭了起来 轻轻地咔嚓一声,在雨夜里不甚明显。门角里,昏沉的小脑袋只微微动了一下,又意识朦胧地垂下头去。 一双湿透的黑靴出现在门边,贵雅的黑色衣袍尚滴着水珠。俊美的脸庞没有一丝笑容,冷峻地紧绷,似黑色的大理石一般僵硬。 他手中抓着一把纸伞,无数的水花沿着伞沿滴落,在空中形成道道珠帘。 身后的小女孩,粉衣可爱,她却面色苍白,两片粉嫩的嘴唇不停地颤抖。眼睛忘记了眨动,惊骇地盯着蜷缩在门角的小人儿。 “哥哥我和颜儿不是故意的”楚苓的声音很小,带着浓厚的罪恶感。 薄唇抿成了一条线,他没有出声,只淡淡地瞥了因害怕而语音颤抖的苓儿一眼,弯下身去。 “哥哥”楚苓嗫嚅着,紧张地望着严肃的俊脸。 终于,楚弈动了动唇:“我以为苓儿该懂事了!” 这是第二次看到哥哥如此冷峻的表情,原来如此吓人楚苓感觉那连绵不断的雨水滴进了自己的心,她不敢再说多一字,连忙接过哥哥手中的伞。 蜷缩在门角的那个人儿恍然未觉,一只带着温热的手探上了她的额头。额头滚烫,他立刻蹙起了眉头。 这丫头看起来就像一只可怜的小动物,浑身湿透,可怜兮兮。心中莫名涌起了一股陌生的怜惜,跟对待其他所有女子都不同,这丫头此刻的样子像根刺扎进了他的心底。 很快,怜惜被烦躁所替代。 可恶,她简直就是太愚蠢太笨!楚颜的提议根本就是明显的圈套,她怎么都不会辨别?这么黑暗的雨夜,她怎么傻得跑进荒废的园子陪倪儿? 倪儿即使再喜欢这花园,灵魂也不会在这黑暗的雨夜里飘荡啊! 真是个愚蠢的小家伙!若是父王知道,还以为自己欺负她! 烦躁更炽,他扯落自己身上的袍子,蹲下身去。 低垂的眼睫顷刻间被水珠浸湿,他的眼睛更加深幽。一件宽大的外裳罩下,裹住那个娇小的身子,他抱起她,飞快地朝永诏宫走去。 “哥哥”楚苓高举着伞,着急地在后面喊着。 这下可糟糕了,都怪楚颜出的馊主意,看那样子,泪西可能是生病了,要是父王和母妃知道 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不敢想象后果如何。就连向来对她们温柔呵护的哥哥,也冷着一张脸这下子,楚颜还能平静地睡着吗? 雨滴毫不留言地打在他们的身上。楚弈的衣裳很快也无一丝干处。宫灯在长廊的梁柱上飘摇,除了远处留守的侍卫,四周都没有他人。 楚苓紧紧地跟在后面,一边小跑一边不住地祈祷— 这丫头,看起来明明比颜儿她们要胖得多,怎么抱起来身子却如此轻盈、娇小? 如一片轻盈的羽毛,完全没有一点重量。 她静静地窝在他的怀中,像是沉睡,又像是昏迷,让他忍不住加快了步伐。 湿覆住小脸,薄薄的嘴唇颤抖得厉害,淡淡地眉头因疼痛和冰凉而紧蹙着。意识模糊,依然感觉自己在一片黑暗中游离,没有一个人愿意来帮助她,她好想喊,嗓子却干哑得吐不出一个字 她开始不安,不安地动动小脑袋。 雨水沿着她的额头缓缓坠到鬓角,向衣领里流了进去。 他低头,感到了她的虚弱和不安,小脸上有着痛苦、迷茫和挣扎她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吧? 真让人烦躁! 总之,他——楚弈绝对不想因为这个丫头,而遭到父王的谴责!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19随年变迁 一脚揣开房门,楚弈的神色没有一丝放松。 这一路走来,怀中的小丫头只是动了动,又昏睡了过去。 掌心传来的温度越来越热,小心移动一下掌心的位置,摸到的又是片片冰凉 他的担忧逐渐都浮现在眼底。 “楚苓!”他回头转向跟随进门的公主“马上吩咐人抬热水过来!还有,立刻诏太医过来!” 楚苓不敢怠慢,看了眼仍未苏醒的泪西一眼,飞快地跑了出去。 “可恶!” 楚弈咬咬牙根,小心地将怀中人儿放到床塌上,顾不得自己一身湿透,便动手解起她的衣裳来。 这还是第一次给女孩子脱衣服呢! 不过,只是个六岁的娃娃,又那么难看,若非有个“太子妃”的头衔,他压根没把她当一个女孩子。 直到刚刚,看到她像个破碎的陶瓷娃娃,脆弱地蜷缩在门角,原本厌恶她的心里才缓缓滋生出一抹怜惜。 是啊,他楚弈本来就对天下女子怜惜,今日之事又是颜儿和苓儿的错,就暂且不跟这丫头计较 手指的动作有点生硬,但是毫不迟疑,再不把这丫头的湿衣服脱下,只怕风寒更重,脑子只怕要热得变傻了。 很快,一具白嫩娇柔的身子出现在眼底。 在为她除去最后一件粉色小兜兜的时候,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她的皮肤。 细细的,软软的皮肤。 朦胧的灯光下,这小家伙看起来又白又粉,让人忍不住有种冲动,想伸手再去摸一下,那光亮的皮肤是不是如想象中一样柔软? 漆黑的眼睛暗了下来,他视线飘移。 原来,这小丫头并没有外表看到的那么黑。 她脸蛋自然呈现的小麦色是长期受阳光照射所致,在王宫里已养上数月,仍然还没有恢复本来的白皙。 真不知道她以前过的是什么生活? 楚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撇了撇嘴,迅将干净柔软的丝被覆上她。 这丫头 好好地,他对她那么好奇做什么! 根本是浪费自己的时间。 低头看到脚下的一片水渍,抑郁地皱起了眉头,才记起自己也已全身湿透。 他刚起身,宫女匆匆而来,见太子衣服还滴着水珠,一脸吃惊,慌忙道: “奴婢见过太子。” 楚弈敛去眼中复杂之色,语气温柔有礼:“劳烦宫女姐姐了,太子妃不小心淋了雨,需要马上泡个热水澡。” “奴婢知道,热水马上就来。” 楚弈点点头,转过身去。走近自己宽大的床塌,在床边立着的屏风上取下几件干净衣裳。 “宫女姐姐,太医一会也回来。太子妃就先交给你了!” “请太子放心,奴婢会好好照顾太子妃的。太子赶快去换下湿衣裳吧!”宫女望着楚弈挺拔的身形消失在寝房内室,不禁微笑了起来。 她们的太子真是世界上最尊雅最讨人喜欢的少年,长得俊俏不说,小小年纪不但聪明过人,功夫还厉害着。 平日里,对人斯文有礼,眉眼含笑。 偶尔油嘴滑舌一下,却让身边的女子无一不欢欣暗喜。 这样的太子将来长大了 宫女粉脸一红,连忙将头转向小床。 哎呀,她差点忘记,太子妃还昏迷着呢! 泪西病了。 第二日,天已放晴,树叶碧绿青翠。 一早,诏王楚政怀和许仪儿一听闻此消息,立刻赶来永诏宫。楚颜和楚苓自然少不了挨一顿训斥,硬被压着去跟泪西道歉。 好在泪西不是真的染上了水云宫中那怪异之病,否则 当他们踏进太子寝房的时候,泪西已换上了新衣正在沉睡着。 太医也早在昨夜被侍卫从被窝里挖起来,为昏迷不醒的太子妃把脉看病。 最后她模糊低喊着“爹娘”折腾到天色微明才又沉沉睡去。 楚弈自然也是一夜未眠,并非他好心愿意一直陪着这丫头,实在是同在一房内,这边有人正病着,他如何能安新睡着? 结果,一大早睁着一双带有血丝的眼睛,脸色也好看不好哪里去。 泪西是在大家走了之后才醒过来的,当黑白分明的眸子睁开,只看到房内一个熟悉的身影,眸中闪过一抹惊异。 “太子”她喉咙干哑,声音没有自喉间出来。 背对着她的楚弈却听到了。 他转过身静静地看她一眼,神色看不出喜怒。 她眨眨眼睛,莫名感到一丝暖意,虽然他总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无视于她的存在,可是,她有印象昨夜是他抱自己回来的。 如果没有他,恐怕自己不只是生场病这么简单,或许到今天都没有人会现自己。 想一想,那样太可怕了! 泪西的这次遭遇虽然没有引起大的轰动,但她和楚弈之间的关系却悄悄地生了微妙的改变。 白日里,他们各忙各的,两人都要学习很多东西,大多数时候,要忙碌到晚上才有时间碰面。 但是碰面之时,不再是冷眼一对,无视于对方的存在,而是偶尔会轻轻地打个招呼。“太子”看到他越挺拔的身躯踏进门时,泪西会鼓起勇气打声招呼。她没有其他意思,无论如何,他们都住在同一个房内,如今关系比从前有所缓和,自然该想办法更加亲近才是。 有时候她也会帮楚弈递上一杯热茶,在她心里,终究有一份感谢。 楚弈总是面无表情地接过,茶杯随手放在桌上,但眼中的轻睨逐渐被隐藏了起来。 不过,每次看到她递茶时不经意露在手腕之外的木镯,他的心情就会迅跌落到冰冷的谷底。 楚颜和楚苓自那个雨夜之后,对泪西的态度有所收敛,反正哥哥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太子妃”她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太子妃”不存在好了! 花开花落,春去春回。 日子一直过得很平淡,也很平静。 那一年,雪花漫天飞舞,北诏大地上白茫茫一片,天气寒冷地欲将人手脚变得僵硬。 北诏之王楚政怀在一次亲征中,不幸被箭射中要害,回宫后不久便不治而亡 举国上下,却挂满了白色的挽联,在每家的屋檐下飞舞。 哀戚之色,连同雪花,将天地融为一体。 这年冬天,太子楚弈刚满十八。 泪西十二岁。 次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 楚弈继位,成为新一代北诏之王。 此时,综观四诏,势力最强的蒙舍国,先任国君阁贝罗在请巫师布下诅咒后不久,终于熬不过病痛,离开人世,蒙舍新君——阁昱作风冷硬,继位时不过十三四岁,却比楚奕沉稳不少。 邻国刖夙与稍微偏远的诏国银暝,此二国君王依然安康,其两位太子与楚弈年纪也不相上下,正在享受年少无忧的生活,却不知那神秘的诅咒已悄然上了他们的身。 楚弈继位之后,搬离了原来的永诏宫,进住属于君王之地——北诏宫。 身为“太子妃”的泪西,也由此变升为“国妃娘娘”成为名义上的后宫之主。 许仪儿身为太妃,担任起辅佐之职。 好在北诏素来朝制严明,上下一心,对于少年君王都是尽力扶持,一时之间,北诏百姓的生活与边疆管理都平安顺利。 淡淡的鹅黄色的宫装,微微摇晃的身影。 泪西独自走在后花园。 转眼,在王宫之中已过了六年。 六年,让她学会了很多的东西,让她明白了很多道理,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在跟太傅学习完之后,她总会独自来园子里走走。 与楚弈仍然睡在一间寝房中,这是许仪儿的意思。 自楚政怀过世之后,许仪儿处理王宫之事也操劳不少,加上连日忧郁,身子骨弱了许多。 但是,她看得清楚,弈儿对泪西一直都很冷淡。 可是身为母亲,她总是抱着那份希冀,相信只要泪西陪着弈儿,弈儿就一定会平安。 往事如影,一段一段闪过泪西的脑海。 想到最初进宫的目的,她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闻大叔到现在还没有查出当年杀害爹娘的凶手,据说对方是力量强大的神秘组织,由于找不到杀人的动机,这件案子便就此悬了四年。 她并不怪他,因为她知道,闻大叔一直有记得此事,他已经尽力了。 可是,她想念爹娘,每逢他们忌日之时,她总会上山斋戒一个月。 她也想念少凌哥哥,六年过去了,少凌哥哥是否有回去那个药堂找过自己? 事实上,药堂在她入宫那年,便已经被官府查收了。 人去楼空,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希望,总想着有一天会再遇见少凌哥哥。 这六年,常常感觉到孤独。 那把半尺长的精美小刀,如今天天被她珍藏在身上。 人,独自在一个地方之时,总会想要握着一些什么,来让自己感觉不那么寂寞和孤独。 少凌哥哥的样子,在记忆中其实逐渐有点模糊,可是曾经短暂时日的相处,他对自己的温柔呵护却是永生难忘。 尤其是每次面对楚弈的冷淡之后,她总会不自觉地摸着小刀想念少凌哥哥 他昂长的身躯散着尊贵优雅的气息。 昔日的俊美少年已经长大,削瘦的身材逐渐变得硕长。 那身黑底红边的锦袍将他的五官衬得俊逸非凡,独一无二,仿佛天底下只有他才能将这样的搭配穿出如此味道。 竹林旁边,小溪依旧,一把精美古朴的竹椅。 他两手交叠在胸前,静静地躺着。 暖暖的阳光,照耀着溪水,像无数金子在水中跳跃。 他轻撇着唇,想将一切抛于脑后。 身后传来少女的欢笑声,紧接着匆忙而轻快的步子来到身后。 乌黑的睫毛闪动了一下,在来人还未有所动作之前,他的声音已经透出了嗓子—— “颜儿,你那招已经用了很多年了,有没有新花招?” 少女明眸皓齿,闻言嘟唇道:“那哥哥就假装配合一下嘛!” 紧接而来的声音打断她:“哥哥,我就说了,楚颜每次只想借此举亲近你而已。哪有老玩猜猜我是谁的,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楚苓也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白皙的脸庞透着两团自然的红晕。 “哼!可恶的楚苓!” 竹椅上的楚弈挥挥手,微笑着看着这俩丫头的斗嘴,扬起了嘴角:“你们也都十四岁了吧?” 两丫头一起点点头。 “喔”楚弈沉吟了片刻,认真地看了她们一眼“再过两年,就可以许人了,什么时候可以斯文安静点?” 说到斯文安静,他立刻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丫头,每个晚上他都无可避免地要看到她。 比起颜儿和苓儿来,她年纪小,性子倒显得稳重得多。 只是,六年来,别的小姑娘都已经逐渐育,而她除了身体长高了一点点,皮肤变白了一点点,还变瘦了一点点之外,其他什么都没改变。 身高还不到自己的胸口,每次害他得低着脖子跟她说话。 走路时,那姿势可笑得要命! 偏偏令人烦躁,厌恶,尤其是自己正式登基继位那日,按照仪式他携着她的小手走上台阶 众目睽睽之下,她竟然一个不稳,差点摔落下去。 若不是他及时拎住她的身子,只怕会闹成更大的笑话。 如何能忘记那可笑的一幕?如今他已是一国之君,这个可笑的丫头竟然也成为了国妃娘娘 浓眉陡蹙,一想到她,他就心情郁闷! 英雄年少,风华正茂的他突然涌出了一个坚定的想法,如今自己已经是君主,或许,摆脱她! 改妃之事也可以考虑了! “哥哥,我不要许人!”楚颜第一个反对,忍不住提高声音嚷了出来。 天底下还能找到像哥哥这般出色的男子么? 若是没有,她宁可在宫中呆着,哪都不去,有时间陪陪哥哥就好。 楚苓也是一躲脚:“哥哥一定是最近太闲了,才会连这些小事都有时间操心。我看哥哥有时间还不如多陪陪泪西,我看她总是一个人” 话未落音,便见哥哥的面色沉了下来。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20冷然成长 风吹进了园子,吹动了树梢。 吹进了北诏宫君王的寝房。 一个鹅黄色的人影伏在桌上,小小的身子有点抖。 今天,她非常不舒服,小腹隐隐作痛,外面的阳光明明很温暖,她却觉得手脚冰凉,皮肤上不时泛起一片小疙瘩。 更让人害怕的是,她无意中现自己 亵裤上竟然有着血迹 血迹鲜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吓住了,小脑袋不知道该如何思考,明明没有受伤啊难道自己无意中中了什么毒,或者得了什么重病? 下腹又是一阵绞痛,她皱紧了眉头,冷汗自额头流下。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地方流血? 难以启口,太医虽然年纪大,但毕竟是男人 她该怎么办? 好害怕,好担心,心儿扑扑地跳得厉害,不祥的预感缓缓升在胸间。 从小到大,她几乎没有受过这样的伤,看到自己身上流下来的血迹,小手都忍不住颤抖了。 门吱嘎一声响,寝房的另一个主人走了进来,金色的阳光恰好落在他的上,有着淡淡的光圈。 泪西紧张地睁了睁眼睛,看到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他靠近她,眼中闪着惊异,外面天气这么好,她应该在园子里晒太阳才是。 不过她在得正好,他想跟她谈谈搬离寝宫的事。 十八岁,他该有自己的空间,可以册立其他妃子,再跟她住在一起,恐怕没那么方便 她惨白着小脸,微微直起了腰。 平日里,他几乎从不主动靠近她,今日特意走到桌前,莫非看出了自己的异常? “我们谈谈。”他的声音不若当年,早已转为成熟的男音,听在耳里如小溪温泉,娓娓动听。 如果平时,他也能以这样清淡的语气跟自己聊天该多好,可是今天 她实在没有多一分力气来压抑心中的不安,没有心思跟他谈谈。 看着她紧皱在一起的眉头,楚弈的黑眸变得疑惑。 “你怎么了?” 面色苍白,流着冷汗。 额心那颗殷红的朱砂痣却比平日里显得鲜艳。 目光落到她握紧的十指上,这才确定她真的不对劲,看起来似乎生病了。 “你病了?”他的话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关心。 泪西飞快地摇头,她宁愿独自承担这样的病痛,也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己到底病在何处。 大手立刻探上她的额头,微微皱起了眉。 她并没有热,额头反而有点冰凉,可是她的神色和状态 “我没事”她虚弱地笑笑,很开心这个时候能得到他的关心。 或许,这几年他们一直相处得冷淡,不过他这只手轻轻一探,让她情不自禁想到了那年的雨夜,他也是有关心着自己。 “你先去床上躺着。” 她来不及惊呼,他已弯腰抱起了她。 轻而易举,他的动作毫不费力。已经过去了六年,她的体重跟当年比仍是那么轻盈,像一片没有重量的羽毛。 躺在床上,泪西睁大眼睛注视着他,奇怪他突然而来的温柔。 楚苓一直都说,抛开哥哥的身份地位不说,他是世界上最温柔体贴的男子,能成为哥哥的妻子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泪西常问自己,那么自己是幸福的吗? 淡淡地,像泉水,其实喝起来感觉不到有多甜美,可是别人却在羡慕泉水的清甜。 “我去宣太医。”楚弈扯下丝被,瞥了她一眼准备转身。 衣襟被一只小手紧紧捉住,她抬眼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着惊恐。 “不要去” 这样的病怎能让太医瞧?若是太医来了,只怕母妃那边也要惊动了。 他皱眉,不明白她的害怕。 她的语气开始多了份哀求:“如果太医来了,恐怕又要吃很多药了” 原来是怕吃药,果然还是个长不大的奶娃娃。 楚弈挑挑唇,一股捉弄的心思浮了上来:“若不吃药,小病变大病,只怕你这身子熬不过去。” 顿时,白色的小脸连最后一丝血色都褪尽。 见状,他不以为意地笑笑:“不过如果你真有个什么意外,我正好可以改立国妃。” 这本来就是他主动找她的目的,随着年纪的长大,每次看到如花般娇艳美丽的女子,他对身边这丫头的厌恶就会多添加一分。 能配得上自己的,绝对不是她! 泪西怔怔地放开手,一时忘记了疼痛,低声问:“你怕是一直都这样想的吧?” “呵呵,你已经十二岁了,不该还那么天真!”他的目光陡然转冷“当年若非因那妖僧之言,我楚弈又怎会娶下你这样的丫头。如今此事只怕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你说——我是否该废掉你?” 瞳孔不断地缩小,缩成了如针间般大小。 她紧紧抓着丝被,忍住全身的疼痛。 亲耳听到他冷漠残酷的语言,她无法相信前一刻还温柔抱着自己的男子,说起话来竟会如此伤人。 他是她见过的最骄傲最无情的男人。 她怎么傻得忘记,当年是谁恶劣地扔了自己的小刀? 六年来,是谁冷酷地像座冰雕,看自己的眼睛却充满了鄙夷? 她怎么傻得才看到一点点温暖,就开始想象一团火焰 她再也不会奢望和他的关系由冷变暖,更加不会奢望自己一直坐着这个国妃的位置。 “好!”她突然开口,微微颤抖的声音听来却肯定无比。 “你废了我吧!”再次补充道,语气里多了分淡定,仿佛这是她早就做好准备的事情一样。 楚弈注视着这张小脸,心口瞬间被什么撞了一下。 可恶! 他要废了她,她怎么可以如此平静而坚定地答应了? 她应该跟别的女人一样,以哀求的目光巴望着他,以脆弱动人的语气哀求着他 女人?他竟然把她和其他可爱迷人的女子联想在一起? 看看丝被下娇小的身躯,他自嘲地扯开一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丫头都未育完,哪有什么资格与女人相提并论! “现在”泪西咬着牙,不让自己在他面前虚弱“我想休息了,以后你也不用装出对我的关心,一点也不用。” 身体这样难受的时候,她竟然在跟他讨论这样的问题 手脚失去了温度,她的身子更加抖得厉害。 好吧,他就像以前一样,想表现厌恶就厌恶吧,想不搭理就不搭理吧! 她不在意,也根本不奢求什么。 “好!”像被蝎子猛然咬了一口,他的态度更加冷硬起来。 终于可以摆脱这个讨厌的丫头了,想到以后回到寝房,不用再看到这个难看的身影,想到以后庆典宴会上,不用再搀扶着走路可笑的她,他就感觉心中舒了口气。 只是似乎还有点什么。 酝酿在胸中。 像即将下雨的天空,有大片大片的乌云 “母妃那边?” “我会努力说服母妃的”她的声音从牙缝里蹦了出来。 屋外,阳光斜射到雕花门窗上,亮亮的。 她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耳边听到他的声音在说——“马上宣太医!” 年年月月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十七岁的泪西已经长高了,纤柔的身子也看不出幼年时的圆润。 阳光映在她淡绿的绸衣上,白皙的脸颊显得平静淡雅,额心的朱砂痣隐隐散着朦胧的红光。 想到十二岁那年初次来月红,她不禁悄然羞红了脸。那次,她真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快要死了。 她也不敢告诉任何人,毕竟病得那般私密。 当太医跟随着楚弈走近床塌,无可拒绝地伸出小手任其把脉后,她的心几乎吊到了嗓子眼。 忐忑,紧张甚至惊恐。 太医摸摸胡须缓缓说出把脉结果时,她分明看到了那个男子微红的俊脸。 而她,在母妃微笑着告诉自己关于女人成长的一切时,小脸红得如一个熟透的番茄。 母妃并没有答应允许他改立国妃,毫无商量的余地。 此事是先王钦定,若是楚弈敢决意更改,便是不孝! 她清楚地记得当母妃坚决地说出此话时,楚弈无可奈何却更加嫌恶自己的目光 如今,五年过去了。 母妃在这段时间里,不幸病逝 王宫正式成为了他的王宫。 北诏完全变成了他的天下。 不过,他却沉静了下来,并没有急着废掉她这个国妃,只是让她搬离了北诏宫属于君王的寝房而已。 如今,她的寝房就在他的隔壁,这样临近的距离仿佛也成了一种习惯,每天清晨,她都可以听到那边开门的声音——他要早朝了! 当年那个十八岁的少年变成了真正的男人,一个智睿的君王。 俊美的五官或许完美地要让女人嫉妒,但举手投足散的不仅是尊贵优雅,更有着属于王者的凌厉霸气。 大殿之上,他镇定自若地主持着各部的安排。 边关若有紧急战事,他也无所畏惧地亲身前往 只是,他也更加漠视于她的存在,偶尔看到她时,眼中不仅有了嫌恶,更有一种急欲摆脱的鄙夷。 在其他女人面前,他笑得温柔,笑得邪魅,笑得像朵盛开的花。 他明明完全有了这个废妃的权力,也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女子册封名分,为何还不实行? 后宫的妃子也已有了好几个,难道还没有确立最合适的人选?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21纵故擒 后花园里。 两个卿卿我我的身影,紧密地靠在一起。 男子轻睨着眼,瞳眸暗沉,手指若有若无地挑过女子柔软的后背,最后在腰间固定。 “大王”女子眉眼如画,面若芙蓉。 男子低低地笑着,勾起她的下巴:“让本王亲亲。” “不要啦,大王”女子呵呵地笑着,欲拒还迎。 “怎么不要?呵呵,乖” 男子温柔调笑的话语消失在女子的唇间。 他们的身影紧密交缠,园中风光无限好,旖旎如春。 拱门后,柳枝轻摇。 踏进门口,拐过假山,泪西想去西诏宫看看楚颜,谁知一进门便看到这令人脸蛋红的一幕。 那两个人就在假山的背后,离她不过几尺远。 都怪她刚刚心神不宁只顾着想事,没有及时听到这里怪异的动静 该后退吗? 还是该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前行? 正踌躇着,男子突然抬起了头,似笑非笑的眸子瞬间变成了漆黑一片,满是冷意。 她抿抿唇,露出一个微笑:“见过大王。” 是的,这几年来,泪西已经练就了一副处事不惊的本领,面对他冷峻的容颜时,她却会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仿佛微笑能表现出她最完美的一面。 可惜,在楚弈眼里,她越是笑得淡然,笑得无谓,他就越是冷漠。 他没有出声,怀中的女子也挑了挑眼角,慢条斯理地拢起胸口的衣裳,连个招呼都懒得打。 泪西不以为意,坦然地看了他们两眼,再点点头。 走起路前,右腿总有点蹒跚。 她的腰杆挺得很直,笑容也一直保持地很优雅,就那样,一步一步地走过他们身边。 一只大手,突然拽住她的胳膊。 她吃惊地回头,望进一对黑若幽潭的黑眸里。 看她如此淡定,他扬起嘴角,似笑非笑:“国妃娘娘今天难得清闲,本王正好觉得热了,有劳娘娘帮本王拿个扇子来扇扇。” 说完,他又朝怀中的女子眨眨眼睛,对上那带笑的红唇就是一吻,道:“爱妃一定也热了吧?” 那女子立刻娇笑了起来,轻捶着楚弈的胸膛。 泪西的目光徘徊在他们身上,脸色微变。 他这是存心羞辱自己吗? 他们光天化日之下,在这里旁若无人的亲热,还让自己来扇子来,她也做不到视若无睹。 这种蓄意的刁难,她为什么要接受? “我现在没有空,不过我可以找几个宫女一齐来帮大王扇风解热。” 语气不轻不重,不卑不亢,而且她在他面前说话,也从来不用“臣妾”二字,总是直接称呼“我”这一切让楚弈眼中的笑意冻结。 可恶! 风吹过园子,空气里弥漫着春日的花香。 柳絮轻扬,飘飘洒洒。 她定定地站着,无所畏惧地对上他没有温度的眼眸。 他——虽是王,但她并不欠他! 狭长的眼角,斜飞的浓眉,难以掩饰逐渐凌厉的怒意,这个可恶的丑女人,竟然挑衅他王的威严? 说不清,为何在看到她淡然离去时,他冲动地要拉住她。 或许,正是被她无所谓的微笑激怒了。 总之,今天他就是有一股冲动,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可以淡然到什么地步? 他放开怀中的女子,侧过身直面泪西平静的面容。 “你再说一遍!” “我再说一遍。”她望着他,并没有要挑怒他的意思“大王若觉得热,大可以不在这园子里晒太阳,我也可以帮大王请几个宫女来” “可恶!”他低咒一声,修长的手指已揪上她的下巴。 丝丝柳絮,飞过半空,飞过假山。 柳絮轻柔地落在她的上。 丝乌黑,跟当年稚嫩的丫头相比,更添了种少女柔媚的气息。 黑白分明的眸子像这三月的湖水,碧幽清澈。 她无所畏惧,坦然而平静,只是他抓着她下巴的手指有点用力,让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楚弈紧盯着她,注视着她额心那颗隐隐红的朱砂痣,胸口抑郁难平。 平凡的面孔,只有打扮起来才勉强称得上清丽,有这样的国妃,是他的耻辱 都是那颗痣,让父王更加确定她就是他命中的福星。 可笑,他的生活竟然就这样被人侵入十余年。 不过,在没有确定更好的“国妃”人选之前,他还是不会动摇她的身份。 国妃——为了这两个字,她得付出点偿还耻辱的代价才行! “本王就只要让你摇扇。”血液里流淌着一股偏执,他的气息低低地吐在她的唇边。 “大王”从未见过楚弈如此神色的妃子,略带不安地轻摇他的手臂“臣妾不热,如果大王热,臣妾可以帮大王” 他回头,换上一张笑脸,让人惊异于那张脸会变化地如此之快。 “爱妃真是体贴。”他拍拍她的小手安抚道。 泪西抿抿唇,陡升一股气愤。 从小到大,她和这个男人该是身份最亲密的人,其实距离比任何人都遥远。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仅仅因为自己容貌不够美,腿脚还有残缺吗? 小时候被人嘲笑的阴影常会浮上心头,而年龄一天天长大,才知道,以貌取人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楚弈,的确很多地方优秀而出色,但是现在,她也认为他只是个肤浅的家伙而已! 偏偏,自己摆脱不了这种可笑的审视,即使在王宫里足不出入,也会受到别人的嘲笑 “国妃娘娘还在愣着想什么?难道还要让本王说第三次?”他皱起眉。 “我要去看望颜儿,大王难道不关心自己的妹妹吗?”她也很固执。 “颜儿怎么了?”他脱口问道。 “似乎有了心事,急着找我过去聊聊。” 说完,没再看他一眼,她挪开脚步。 这一次,他没有再拦她。 泪西垂下眼,心中难掩黯然,她尽量走稳每一步,穿过园子离开他的视线。 燕子在头顶盘旋,仿佛也在嘲弄她。 她笑了笑,告诉自己——算了,他是王,不必计较或许,他就是看自己的腿不好,让他也受到了嘲笑了吧 幸好,她从未想过让他喜欢上自己,否则这辈子恐怕都要失望了! 泪西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他们这样的相处,总算还过得去,不是吗? 楚颜一定等久了。 说也奇怪,自楚苓公主在某个光天化日之下,被某个部落的酋长掳上马背绑去结婚之后,楚颜对她的态度逐渐好了起来。 可能宫中同龄的女子不多,再可能就是日久见人心,楚颜逐渐现了泪西的善良和真心,总之,她们逐渐成为了好朋友。 有两道视线一直停留在背后。 泪西走出园子的最后一步,终于悄悄地吐了口气。 “大王?”见楚弈的眼睛不经意地随着国妃娘娘离去,女子不禁勾起他的脖子。 楚弈抚过怀中女子的长,笑得温柔,先前调情的兴致却已被破坏殆尽。 酒,是世间难得的好东西。 一个人时,酒可以是最好的朋友。 两个人时,酒也可以增添情致。 地上一抹剪影,孤高修长。他一手拿起酒壶,高高提起,透明的醇酒立刻如泉水般倒出。 他狠狠地喝了口气,深沉的眼眸完全看不出平日的斯文优雅。 住在隔壁的那个丫头,他究竟该如何处置? 今天园子里的遇见,让他心口气愤难平。 她平静淡然的面容,不卑不亢的态度她的眼中从来就没有过他吗? 撇开君王的身份不说,其他任何女人,只要他勾勾手指头,她们都会千娇百媚地迎上来,惟独她 可恶的女人! 一直都打算早点废了她,根本不用顾及她的感觉,未料她根本对此事毫无感觉,变成了可笑的人是他而已。 骄傲的自尊,仿佛遭到了践踏。 这口气如何能咽下? 那样一个平庸而残跛的丫头,凭什么稳坐国妃之位?凭什么与自己并立? 想摆脱她已不是一两天的打算,不过这次 他定让她好好地偿还曾经带给自己的耻辱后,才毫不客气地废除她! 隔壁响起了关门的声音,那丫头定是回房了。 他冷冷地勾起唇角,再次想起园子里的那一幕,一个计划涌上心头。 月光独照。 门窗映上一片雪白,如霜。 泪西紧了紧手指,望着眼前高大的门扉,吸了口气轻轻将门推开。 他特意传她过来所谓何事? 是因为下午园子里的事情么?她本无意打断他与妃子的调情,实在是碰巧而已 还是因为下午谈到废妃之事,他要特意找自己过来商量? 恍惚间,她淡淡的身影进入房中。 打量四周,一切都没有变,只是以前属于自己的那张床早已被人扔了出去。 这间属于君王的寝房,从她搬出去那日起,还是第一次再踏入。 见她进来,他露出了微笑。 美丽的微笑,比女人还美,狭长的眸子深邃动人,在烛光下如宝石般闪亮。 只是,他为什么对她笑? 曾经的记忆里,他似乎也有温柔地对她笑过,惊鸿一瞥,想留在记忆中,却被那笑容背后的邪恶所击倒。 “你来了。”他起身迎上前去。 当修长有力的手指扶上她柔软的腰肢时,她下意识地打了个轻颤。 他究竟想做什么? 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知道大王传我来何事?是要谈改立国妃之事吗?”泪西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移动到圆凳旁。 一听此言,楚弈的眼立刻变得更加深邃,她开口闭口毫不犹豫地提出改立国妃之事,难道她真的一点一点都不在意? 多少人对他这个人,对“国妃”的名分看在眼中,爱在心里,她却如此不珍惜? 她以为她是谁? 无论要废要改也一定是他说了算,这讨厌的丫头竟然想先摆脱自己?休想! 泪西刚想坐下,即被一股力道拖了过去。 他忍着皱眉的冲动,双手抱着她的腰,轻笑道:“改立国妃之事本王已经想过了,在没有合适的人选之前,还是由你来做。何况” 他头一低,故意将温热的呼吸吐在她的颈间。 “何况成亲多年,本王还未曾好好待过你”身子敏感地紧张了起来,泪西感觉到一股热气升腾。他的手就在自己的腰间,他的呼吸故意离自己这么近 离上次他这样亲密地靠近自己,似乎已经五年了,十二岁那年 小脸忍不住红了起来。 低沉的笑声自楚弈的口中溢出,他庸懒地笑着,摇曳的烛光将那张面庞映得如灵玉一般清俊。 如果不是这么多年来,完全了解他的本性,她恐怕会因此心儿多跳几下。 可惜,一想到他曾经恶劣地扔过自己的小刀,曾经在她最难受的时候跟自己谈论改立国妃之事,她对他仅有的好感都全部压到心的角落里去。 “泪西”手指抚上她的唇瓣,自然粉嫩的唇瓣看起来煞是娇美。 她瞪大眼睛注视着他。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语气,换成其他女人,定是全身都要酥软了吧? 泪西暗暗地想着,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想耍什么花招?她很肯定,他是绝对不会看上自己的。 “你其实长得很漂亮。”他的嗓音在宁静的空气中轻柔动人。 水一样的眸子立刻睁得又大又圆。 他不是生病了吧?还是受到什么刺激了?总之,太不对劲了! 楚弈继续笑得温柔:“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你当小孩子,从来没有仔细看过你。今日园子里,突然现我的泪西原来已经长大了。” 她眼睛都忘记了眨动,目光呆呆地落在他的脸上。 他的语气听起来低沉而真诚,让人分不出真假。 心口,却真真实实地因他深幽专注地眼神而猛跳了一下。 “原来你竟然生得这么好看” 话语一落,他的头便要俯了下来。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22心海难静 他的头缓缓俯下。 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她没察觉的光芒。 气息就在唇间,她突然撇过头,双手用力地推开他。 楚弈暗了暗眸光,唇角扬起的弧度甚是完美。 “别害怕”手指轻抚着她的下巴,轻柔的语气近乎呢喃。 泪西紧张地屏住了呼吸,清楚地看见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映着自己惊慌失措的表情。 明亮的烛光,透过深紫的宫灯纱罩。 映得他无可挑剔的无关愈舒朗高贵,若非多年来的对他的态度早有所认识,她真会立刻因此迷失。 “你想做什么?”她红着脸问道。 “呵呵想吻你!”说完,他大手用力一勾,好看的薄唇便真的印了上去。 没想到他真的会吻上她 这个举动连楚弈自己也觉得吃惊,来不及多思考,他灵巧的舌已在开始熟练地挑动她的唇。 她紧闭上双唇。 内心有种抗拒,隐隐的预感,她预感他不是真心的,他极有可能只是想戏弄自己而已 可是,唇边传来的热度让她的小脸更加火热。 仿佛有一缕白烟冒出。 她摇着头,小手无措地捶在他的肩头。 楚弈掰正她的下巴,不容抗拒地继续挑动着她,似要执意让她臣服不可。 可恶,多少女人等着他宠幸,而她连一个吻都如此抗拒。 莫非她真的不喜欢自己? 这个足以伤害他骄傲尊严的问题瞬间让他变得愤怒,他一手扣住她挥舞在肩头的小手,一手扣住她的下巴。 终于,如愿以偿。 若非她流露的惊慌,他原来并不打算吻她;若非她不知好歹地抗拒,他也没打算吻得如此深入。 果然是青涩无味啊,他的舌纠缠着她的丁香,一边吻一边告诉自己。 她无措地闭上了眼睛,意识逐渐朦胧。 唇上的温度逐渐散去,泪西眨眨眼,恍然回过神来。低下头,一双眼睛不知道看往何处。 平日里,她可以坦然自若地面对他,那是因为她知道,他不喜欢自己,而自己也谈不上喜欢他。 他们两个,只是因为某种原因而被迫绑在一起的男女而已。 可是,现在,他这样肆意地吻了自己 一切是不是会有什么改变呢? 飞快地摇摇头,摇去自己脑海中联翩的浮想。楚弈是个什么样的胚子,自己还不清楚吗? “我的泪西果然是清纯得让人怜惜啊!”他的表情似笑非笑,显得高深莫测。 泪西紧了紧自己的手指,捉住自己的衣角,当他说“我的泪西”时,心中莫名淌过一丝怪异的感觉。 说不出是窃喜还是手臂寒 “大王还是早点歇息,我先告退。”她摆脱他的手臂,就要离去。 “怎么,是不好意思吗?” 他紧盯着她的每一丝表情。 “”说不好意思还不如说感觉怪异不自在。 这是她第一次跟男人如此亲密,而且这个男人还是跟自己相处十余年,关系冷淡如冰的人。 “泪西,你是本王的正妃,多年来还曾跟我同住一室,就算跟本王今夜要宠幸你”他故意降慢了说话的度,目光笼罩住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理所当然——四个字,她无可反驳。 母妃娘娘说当年她十六岁就已正式成为父王的女人,而自己已满十七,楚弈在没废立国妃身份之前,自己怎有反驳的余地? 即便是已经废除身为国君与一个女子,她可能也无反驳的余地吧? 泪西皱起了眉头,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境况呢? “大王莫不是真要宠幸泪西吧?” 她说话向来要么不说,要说就比较直接,说完,她便目光直直地注视着他,像是很认真地等着他的回答。 迷人的笑容先是微微一愣,眨眼间便恢复了温柔。 “如果你想的话本王自然乐意!”挑起她颊边一小撮乌黑的丝,他轻佻暧昧地放在唇边闻了闻。 又是一阵热气涌上脸颊。 无法否认,他今夜的举动如给平静的湖面投进了一颗小石子,影响了她内心的平静。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不为他所影响。 “大王说笑了。泪西并非国色天香,甚至比不上大王后宫的任何一名妃子。若是大王觉得寂寞,泪西可以宣她们来侍寝的。” 盯着她平淡的表情,楚弈轻轻地放开手中的丝。 下颌却不知不觉收紧。 这个难看的丫头,真以为自己夸她几句就是看上了她? 竟然还敢在他面前摆姿态! 实在太可恶,他楚弈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刚才吻她的时候,她的反应生涩无比,犹如一枚小青果,令人难以下咽。 身子骨抱起来也不够柔软,僵硬地像座石雕一样。 更别说风情万种了! 他楚弈爱美女,惜美女,或者说天下女人他都可以去喜欢,惟独不会喜欢上她。 永远不可能! 因为他对她只是讨厌而已,讨厌她可笑的一切,讨厌他让自己光辉灿烂的年华里蒙上了耻辱。 她——永远配不上他! 心中越是厌恶,他笑得越是灿烂。 指尖带着诱惑力十足的挑逗,他轻抚着她光润的脸颊。 “呵呵今夜的事生得太突然,你一定还不能接受。不过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愿意接受我那天为止!” 等她接受他,爱上她,就是他坚定不移废弃她的时候。 淡淡地眉头没有松开,额心的朱砂痣显得有点暗沉。 她认真地看了看他的笑容,回以一笑:“谢谢大王厚爱,我真的告退了。” 他放开她,望着她一跛一跛地走了出去。 一手抓起桌上的酒壶,便往口中倒去。 以酒的醇香掩掉残留在口中的清香,属于那个丫头唇齿的清香。 女人味,他很喜欢,但是——他讨厌自己身上有她的气味。 低头看了看自己干净的衣袍,修眉紧蹙,犹豫着要不要去换下来。 沉静如恒,窗外似有白雾淡淡升腾。 泪西独自躺在自己的房中,睁大着眼睛毫无睡意。 十七岁的豆蔻年华,第一次被男人拥在怀里亲吻,那个男人还是自己从来没想过要喜欢的人。 这样的亲密不是该属于喜欢的人吗? 或许,这个男人早就习惯了跟女人亲密,对于他而言,仅仅是亲吻而已,这点小举动又算得了什么? 下午在园子里不经意撞见的那一幕又浮现眼前。 狠狠地抹了抹双唇,泪西翻了个身。 他根本不是喜欢自己! 自己也不喜欢他! 所以,何必为这件无力抗拒的事而徒自懊恼? 小手习惯性地朝枕头底下探去,摸到一样冰冷又坚硬的物体,轻轻地抱在怀中。 有一种渴望,她想出宫,强烈地想出宫。 她想回到自己的家乡去看看,那个记忆中的药堂还存在吗? 少凌哥哥是否有去找过她? 生命中,除了与爹娘一起,其他最幸福、最美好的记忆应该就是跟少凌哥哥度过的短短时日。 楚弈待她,永远都不可能像少凌哥哥那般温柔体贴 如果再次见面,少凌哥哥还能认出自己么? 明天。 明天开始,好好想个办法,与其担心与楚弈之间再生这样的亲密,还不如自己先想办法让他早点改诏,废除自己。 睡意逐渐侵上了她,迷糊中,她梦见自己走出了这座豪华尊贵的城堡。 空气中带着一股雨后的芬芳,阳光照在人身上似乎也带着丝丝香气,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从昨夜到今晨,泪西的眉头一直都是轻锁着的。 花园里,露珠凝结在粉嫩的花瓣上,楚颜一早便来这园子里的凉亭里坐着。 她在等泪西。 小时候,没想过会和泪西成为知心的朋友,还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伤害泪西。 自那个雨夜将泪西独自锁在园子里,让她大病一场之后,楚颜的心也一直徘徊在愧疚之中。 后来相处越多,越现泪西的美好,今天,她又在这等着泪西,是因为这几日实在被心事困扰得厉害。 簇簇花丛,绿的草,五颜六色的鲜花。 淡黄色的身影微微颤了颤,从香气缭绕的花丛那边走过来。 楚颜眸子一亮,站起身来朝泪西招招手。 二人在亭子里坐定,宫女奉上香茶点心,便退了下去。 泪西担忧地看了看她:“你怎么这么早就在园子里了?是不是还在因为那个人” 楚颜神色一暗,朝泪西点点头:“泪西,我想我这次是完蛋了!” “这么严重?” “你知道的,在我心中,天底下只有哥哥才是最完美的男人。我曾经誓,若是碰不到比哥哥更出色的男人,我楚颜这辈子就呆在北诏王宫,永远不嫁人了。”楚颜的神色里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泪西静静地听着,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你觉得那个男人比大王还出色,所以,你喜欢上了他?” 楚颜摇摇头:“天底下不会有比哥哥更出色的男子了。但是,那个男人和哥哥一样出色。泪西我想我真的爱上他了!” 对于楚颜的话,泪西从来不想多加反驳,譬如她对自己哥哥的崇拜和敬仰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即使泪西想告诉她,楚弈其实曾经做过不少欺负自己的事情,恐怕她也不会相信。 不过这次,能有一个男人让楚颜觉得跟她哥哥一样出色,那么这个男人真的能引起大家的好奇。 泪西的好奇心便完全被勾起了。 “那你打算怎么办?” “泪西。”楚颜突然凑近小脸“我想出宫再去找他!” 泪西皱起眉:“你只见过他一面而已,你怎么找他?” 楚颜抿抿唇:“我已经十九岁了,再不出嫁大家要把我当怪物了!如果我不找到他” “你不是说,如果找不到喜欢的,就不出嫁吗?那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 楚颜瞥了她一眼,黑色的晶瞳又变得闪亮:“我现在已经碰到了他所以,我不能放弃,我要去找他!泪西,我真的决定出宫!” “”泪西不知道说什么好,楚颜是公主,跟自己不一样,楚弈应该会准许的吧! 唉,她也好想出宫,想回去自己的家乡看看 也好想去找少凌哥哥。 “泪西,哥哥是不会让我出去的。”楚颜烦恼地托起了下巴“哥哥虽然自己可以到处游离,结交美女,却不会答应宫中的女子往外面跑” 关于这点泪西知道。 她曾请求过出宫,结果除了每年爹娘忌日时,可以去山上的观月庵吃斋念佛一个月,其他时间根本只能呆在宫中。 尽管,大部分时间,她对于楚弈而言,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人物,偏偏他就是不答应她出宫 清风拂过她们柔软的稍,她们的心中都充满了哀愁。 “泪西,下个月,你不是要上山去斋戒吗?这次我跟一一起去可好?” 泪西闻言睁大双眸,楚颜的意思是她要跟随自己,趁此机会逃出宫? 可是,要找一个人,哪知道何时才能找到? 万一楚弈知道后生起气来后果不堪设想。 “颜儿,你要想清楚了。大王一直很疼你,若是知道你私自跑出宫去,只怕会动怒的。”泪西说的是实情,她当然也不愿意就此事回来后与楚弈对峙。 楚颜撇撇嘴:“泪西放心,我想一个月的时间应该够了。我答应你,一个月内无论有没有找到他,我都到山上跟你汇合,再一同回宫。保证不会连累你。” “这不是连累不连累的问题。”泪西叹了口气,她自己又何尝不想出宫“你对那个男人了解有多少?” 楚颜脸蛋一红,多了份娇羞。 “不说他的相貌可以与哥哥相提并论,就说那日我见到他时,他一袭白衫如雪,黑飘扬,眉宇间浮现出一抹天然的贵气。他的眼神很温柔,又很淡然” 她一边说着,一边陷入充满回忆的幻想中。 “只是一眼,我一下子便被他的风姿吸引住了泪西,你一定不知道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实在是”她慢慢睁开眼睛,眼睛里还流转着梦幻般的光华。 泪西拍拍她:“你只见过他一面?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找?” 楚颜正色道:“不,我恰好听到有人跟他说——慕先生,我家主人有请!他姓慕,并且定然非一般人物” 又来了,泪西忍不住再次拍拍她,试图让她清醒点。看楚颜这样子,大约去山上斋戒之时,是难免要帮她离开了。 那自己呢? 自己是否也该趁此机会回去家乡一趟?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23意外难堪 春日小雨轻轻柔柔,绵绵不断。 雨丝飘到树梢和半透明的琉璃瓦上,让一切充满润泽的光华。 泪西的心却似蒙了一层烟雾,朦胧,迷茫 楚弈的态度,她越来越弄不明白。 连续几日,他都会特意陪她一起用膳,也偶尔会陪她到花园里走走。 有时候两人会很沉默,有时候他会找个话题引她说话。 谈吐间,他会对她展开灿烂的笑容,让人不自觉被那漆黑又映着璀璨晶莹的瞳眸吸引。 细雨带来清凉,泪西无聊地放下手中书卷,走到窗前。 尽管,楚弈的态度有着让人吃惊的转变,但正是因为这种让人吃惊,她才时刻提醒自己不得掉以轻心。 很纳闷,他脑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幸好,自那夜他亲吻过她之后,就再也没有表现过进一步举动,这多少让她松了口气。 想到楚颜看到此情况时与自己所说的话—— “哥哥怎么突然对你好起来了?” 泪西淡淡一笑,她也不知道。 “喔依我所见呢,哥哥这么多年来都无视于你的存在,如今突然对你态度转变,原因有两个。”她举起了两根手指头。 她睁大眼睛注视着楚颜,等待着她的下文。 “第一,哥哥一定是现了你的好;第二呢,就是哥哥这样做别有目的。” 泪西很快便过滤掉第一种可能,他对自己的态度转变只是源自于那日后花园的偶遇,她打断了他的兴致,他不该因此就对她好。 这理由无法成立。 那么,第二种呢? 他这样对自己好,真是另有目的吗? 他那天还口里提到要废除自己的妃位,转眼间又 “你知道吗?外面的人都送给哥哥一个称呼叫‘邪君’。虽然我还是觉得哥哥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子,但是我也很喜欢泪西你,所以我不得不说,其实哥哥现在这样做真的让人感觉很奇怪。” 泪西笑了笑,明白以楚颜对她哥哥崇拜的程度,能说出这种话,应该多少念在了自己能帮她出宫的份上。 自己的容貌如何,她当然清楚,楚弈眼高于顶,怎么可能觉得自己好看? 心中连窃喜都不敢 风吹起了她的丝,红润的脸颊映着额心的朱砂,她轻轻蹙起了眉头。 倘若,自己天生丽质,国色天香,今天的局面应该不可能是这般吧? 无论如何,她一直都该记住从前的教训,不要轻易相信他就是。她就不相信,他还能从自己这得到什么? 郁茂的柳树旁,一个白色亭台。 柳絮随风飞扬。 楚弈踩着潇洒的步子走了过来,远远看到亭中的泪西,勾唇微笑了起来。 没有人,会质疑那样如沐春风的笑容。 泪西也不想去怀疑。 “泪西,怎么独自在亭中?”他的语气听起来充满关心与怜爱。 泪西看了他一眼,回以一笑:“这阳春三月,正是青光明媚时,景致迷人,一人在此,更加心旷神怡。” 锐目扫过四周,看到园子里花红柳绿,丛中彩蝶飞舞,的确让人沉醉。 “等一会萨族的阿萨族长会来宫中,你就跟我一起去接见吧。” 泪西惊讶地抬头,阿萨族族长要前来拜访一事,她昨日就已听到消息,没料到他会主动邀请自己一同接待贵客。 以前的他,每次遇到这等事情,他都想尽理由不与她一同出现。 不过,比起这点,她现在更关心另外一个问题。 “苓儿也会一起回来吗?我听说将苓儿虏上马背的英雄是萨族的大王子?” 说到苓儿,泪西甚是想念。 去年的一次出游,苓儿竟然被人虏走了,大家担心了好长一段时间,正焦急找寻之时,远方传来了一封苓儿的亲笔书信。 让人不敢相信的是——她跟那个虏走她的男子成亲了 提到自己从小就宠爱的妹妹,楚弈温如润玉的面庞变得异常柔和。 他微笑着:“你一定想不到,苓儿那丫头就要做娘了” “真的吗?”泪西兴奋地打断他的话,小手忘乎所以地抓住了他镶着红边的袖口。 苓儿的事情怎么一件比一件让人意外? 好在都是好消息,没想到这么快她竟然就有孩子了,要做娘了啊! 黑白分明的眼眸闪耀着喜悦的光泽。 看着泪西晶亮的瞳眸,红润粉嫩的脸庞洋溢着真心的喜悦,他不禁眯起了眼睛。 这丫头 有时候看起来,似乎并不是真的那么难看 “呵呵,苓儿要做娘了,颜儿要是知道了,一定高兴坏了!她就要做姨娘了。”泪西很少有这样开心的时刻,她望着楚弈“你也要做舅舅啦,你不开心吗?” 唇角的笑容璀璨动人。 摸摸她的丝,楚弈蓦然僵了僵唇角。 又不是她要做娘亲了,她那么兴奋干吗? 果然只是个十七岁的丫头而已! 刚刚自己又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不受控制地去摸她的头,这都是平时对颜儿和苓儿才做的动作。 一定是她难得的活泼让他想到了两个可爱的妹妹。 可是,为什么看到她如此活泼率真的笑容,自己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愉悦起来呢? 楚弈不愿多想,飞快敛起自己的心绪,率先走下台阶。 “走吧,一会阿萨族长就要到了!” 他的背影很直,走在春意盎然的园子里。 泪西瞧着他孤傲的步子,唇角含笑,一步拖着一步朝他的方向走去。 今天,心情不错。 他的目的,不应该多想。 春风如醉。 淡淡的金光透过云层射出来。 红色的地毯从台阶一直铺到大殿的正中央。 殿外的台阶两旁,站立着几位官员,他们袖口微拢,静候着贵宾的到来。 台阶最下面的门口处,终于出现了一行人,其中最显眼最高大的正是阿萨族长。 他年届五十,长着一脸的大胡子,走起路来虎步生威风,看起来气势十足。 说起来,阿萨族长和楚家王室也是联姻的关系。 萨族只是一近年崛起在密林之中的小部落,楚弈虽是北诏君王,但想到苓儿以后将在阿萨族里过日子,所以,他对这位年长者态度也多了几分尊重。 “泪西,那便是阿萨族长。” 楚弈俊容上挂着微笑,与泪西一同高站在台阶的顶端,居高临下,注视着正往这边走来的人。 泪西一眼便看到走在最前面那位威武男子。 “但愿他们阿萨族以后能让苓儿快乐幸福” “走吧,你随本王一同下去迎接。” 雨后初晴,楚弈的心情很不错,他朝泪西露出一抹朝阳般的笑容。 泪西看了他一眼,有点不习惯在这样的场合,被他如此温柔地对待。 她迷惑了。 眼前的楚弈是真的要待自己好吗? 没有顾忌自己不堪美丽的面容,也不再在乎自己残跛的右腿 天空浮云流动,清风渐起。 泪西拂了拂飞扬在颊边的青丝,带着疑惑不安的心思步下阶梯。 “呵呵阿萨族人参见楚王。”阿萨族长说起话来声若洪钟,中气十足,他看了眼走在楚王身后的女人,犹豫着该如何称呼。对上那审视而好奇的目光,泪西明白他眼中的疑问。 不过,这样的人,该是正直豪爽之人,相信也不会亏待苓儿。 泪西正兀自思量着,不料脚下突然一绊 她踩到了罗裙的下摆。 重心失衡。 身子在刹那间往前扑去 所有原本集中在阿萨族长身上的目光,顷刻全部转移。 鹅黄色的身影,像一片被狂风刮落的羽毛,在大家的视线里颤抖了一下,便滚了下去。 这一幕,任何人都措手不及。 连同楚弈,当他现时,那团鹅黄色的影子,已滚到自己脚下。 清风似乎停止了,四周的声音也停止了。 狼狈,难堪 一齐涌上心头。 乌黑的青丝披在她的背后,泪西低垂着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出现如此失误 不用抬头,周身都感觉到了数道惊异、嘲笑的目光。 尤其是距离自己最近的,直射头顶丝的目光最为锐利。 注视着面前黑色的袍子,显得优雅尊贵,可是炮子的主人却没有伸出手来。 他甚至都没有弯一下腰,没有立刻问候一句 也对,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跛子国妃,现在这般丢丑,他定是脸都气青了吧? 咬了咬唇,她提醒自己冷静下来。 这样的姿态出现在大家面前非她所愿,既然已经生,怎能再增添狼狈? 轻轻地拢了拢垂落的丝,泪西小心地拎起了自己的裙角。 缓缓地,在大家的目光中。 她站起了身。 楚弈定定地看着她,手指不自觉地紧握了起来。 这个可恶的丫头! 他以为他可以带她出席这样的场合了,他以为至少她可以在大家面前尽量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孰料,她竟然一下台阶,就送给大家这样一场好礼。 王宫的官员,周围的侍从,尤其是初次相见的阿萨族长将如何看待她? 可恶的她根本就不配站在自己身边! 刹那间,多年来积累的厌恶如潮水般覆盖了他的心神。 她站直了身子,与他并立在同一台阶上。 她微仰着头,任清风掀起了飞扬的裙角。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再转头,朝四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声音不轻不重,随着温柔的春风传到大家的耳中。 “真是不好意思,让各位见笑了。” 奇异地,竟然没有一个人笑,他们纷纷朝她投来复杂不一的眼神。 楚弈闭了闭眼,漆黑的眸子闪动着幽光。 他不动声色地扫过四周,挺直的身躯有点僵硬。 “哈哈这位定是泪西姑娘了,你的见面礼还真厚重啊!”爽朗的笑声打破了沉静微妙的空气,阿萨族长大步迈上台阶,仔细看了看泪西。 她额心的朱砂在日光的映照下,殷红似血,最是引人注目。 “苓儿常提到你——楚王的命定国妃,呵呵在下阿萨族长,也早有听闻北诏的泪西姑娘是位贤妃,还是楚王命中的福星哪!呵呵”楚弈听闻此言,俊美的面容上闪过一片阴霾。 此时,他真有说不出的懊悔,想不到民间竟有这样的传言,难道他楚弈这一生依靠的只是这么个丫头么? 不! 他早该摆脱她,早早地就应该摆脱! 再也不要对她好,可笑的她,他怎么了疯般为她浪费了时间和精力? 怒火被狠狠地压下,他的嘴角浮起怪异的微笑。 泪西听到阿萨族长如此一说,不好意思地垂了垂眼帘。 她没有心思去多看身旁的男子一眼,只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紧绷。可是,自己在不小心经历刚刚难堪的一幕后,更需要的是努力平静。 “民间传言不可当真。” “哈哈其实本族长一直有听苓儿提起泪西姑娘,还怕这次没机会见到你呢。能有这般端庄贤惠的国妃,楚王真有福气啊!”阿萨族长说完,才瞥见楚弈的笑容有点怪异“怎么,楚王也不关心一下泪西姑娘?” 黑眸再次闪过一道幽光,转瞬即逝。 他懒懒地勾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 一只大手拥上了纤柔的肩头。 泪西轻轻一颤,感觉一股凉意从他的指间传遍全身。 某些事情在生过之后,又将回到原点。再亲密的举动,都只是披着虚伪的外表而已。 她的笑容里藏着一丝苦涩。 从来都知道他讨厌着自己,从小就是。 自己本就没希冀过什么,现在有什么可失落的? 相识相处多年,虽谈不上多了解他,但他的骄傲与自以为是的宝贵的尊严,她却是清楚地很。 他的笑温柔而迷人,无懈可击。 他的手指冰冷却有力。 她艰难地举步,在他臂膀的拥护下,随着他一同转身踏上台阶。 身后多少人的眼光 闪动着数不尽的猜测。 以他对自己的厌恶,至少没有当场将自己弃之不顾,她何泪西是否应该感谢他? 如果他需要,她就陪他演这场戏吧! 至此,在泪西的心中,下了一个与楚颜一样坚定的决心。 那就是——她也要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回去故乡,寻找一些曾经的记忆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24两心难对 月色荒芜,天空只闪着一两点寂寞的星子。 星光黯淡,不见光。 悬梁上宫灯高挂,点点光辉映上走廊外的花丛,映上格子雕花的窗棂。 泪西躺在床上,抓紧手中的丝被,一夜无眠。 阿萨族长在北诏王宫停留了两日,那两日,楚弈待她“关爱有嘉”眼底眉稍流淌的都是温柔情意。 她以前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将自己的心绪掩饰得如此完美。 而他——做到了! 在阿萨族长面前,他们就像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 用膳时,他会体贴地为她夹菜。 夜色中赏月,他也会提醒宫女为她拿来风衣,仿佛生怕她被夜风侵袭。 若非知道他在做戏,一场近乎完美的戏,说不定她真会感动。 然而,每次在转身之间,她分明看到了那双漆黑瞳眸中一闪而逝的鄙夷和厌恶 那才是他真实的感觉。 泪西将丝被抬高了点,轻轻地搁在下巴边。 房内灯烛被宫女一一套上了紫纱灯罩,光线朦胧淡雅。 黑白分明的眸子闪过迷茫难解的光亮。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努力想让自己早点入眠,几次之后,仍是无奈地睁开了眼。 眼前反复交替着浮现出好几个身影,搅得她心头纷乱。 最后,脑海的影象停留在一个拥有狭长深邃眼眸的面容上。 自阿萨族长一行人离去后,他对她立刻恢复了冰冷。 前段日子的虚情假意,他甚至连句解释都没有,仿佛他们从未亲切地交谈过,从未在夕阳下的园子里并肩走过。 人称“邪君”泪西可算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了。 她可以想象得到,此时隔壁君王的寝房里,应该正在上演着一幕幕火热的画面。 因为连续数日来,他都有在厅堂内与大臣们设宴,一边惬意地欣赏艺伶们的表演,一边左拥右抱享受美酒佳人。 好几次,她回房之时,都碰到他搂着某个妃子调笑着经过。 不过,除了一点点淡淡地来不及捕捉的怪异,她并没觉得多大的失落。 自嘲地笑了笑,她终究是理智之人。 对于他和她之间,看得冷静而透彻! 是了,她不是一直隐隐期盼着他早日废除自己么? 现在已是月底,再过几日就是爹娘的忌日。看来,等上山斋戒后回来,她自己也可以提出此事了。 屋外。 天空一片漆黑,大地沉睡,世界孤独而安静。 属于君王的寝房里。 宽大华贵的金丝塌上,两个交缠的身影。 男人结实而修长的身躯蓄满了阳刚的力量,女子伏在他的身上忙碌地探索。 “王喜欢臣妾这样伺候你吗?” 房里空气中夹杂着丝丝火热,女子娇柔的声音充满诱惑。 狭长的黑眸庸懒含笑,他挑起唇角,动作温柔无比。 手指爱着女人雪白柔软的酥胸,笑道:“爱妃的伺候本王喜欢极了!” 这样的女人,他向来喜欢。有着美艳如花的外表,有着娇媚迷人的热情,不像某人 他眯起了眼眸,手间的动作不经意加重了起来。 “王啊”女子**出声。 他瞥了趴坐在自己身上的花颜一眼,嘴角的弧度扬成了一个完美的形状。 这就是楚弈,北诏之王。 他的原则是爱花、惜花,爱惜天下花颜。 女人 他从来没在乎过。 但是,在女人眼里,他比谁都在乎她们。 所以,她们甘愿为他去做一切,不仅因为他尊贵至上的身份,俊雅迷人的外形,更因为他温柔无比的怜爱。 仿佛,在他的眼里。 你看到的——你就是他的唯一 气息逐渐火热,女子的动作更加卖力,他非常配合地爱着她,然后翻身,给予女子最想要的欢愉。 楚弈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沉浸在这样的身体享受之中。 脑海中模糊闪过一张平凡的素脸。 模糊、闪过、而已! 春无三日晴。 小雨又细细柔柔地飘下,丝丝如烟。 华贵的马车,金底红纹,贵气十足,车顶还坠着金光流灿的珠帘,随着骏马抬蹄,出细微的玉脆声响。 侍从与宫女已在马车旁等候,见鹅黄色的人影一出现,便自动站成两排,其中两名宫女立刻迎了上去。 “娘娘,请上车。” 泪西本不愿如此招摇,十年来,每次上山,她都是简简单单,朴素方便便好,并不想引人注目。 但是此次,随行的还有楚颜。 楚颜好不容易说服哥哥,才得以一同出宫,并且时间是一个月。 一个月——太棒了! “哥哥,我和泪西走了,这一个月,你自己要多保重哦。”楚颜的小脸笑得如绽开的花朵。 细雨似乎可以因她的笑容而散去阴冷气息。 楚弈含着轻笑,注视着楚颜:“一个月后再见,希望颜儿你能够顺利嫁个好郎君。所以,千万别忘了天天都跟菩萨许愿。” “呵呵,放心吧,哥哥,我一定不会忘记许愿的!”楚颜小心地走上马车旁的踏板,突然回头“哥哥也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泪西的!” 马车中,鹅黄色的人影未一言,听楚颜如此说话之后,才微微弯下了腰身,朝帘子外的男人点了点头。 他的笑容很温柔,带着抹说不出的宠溺。 泪西不禁心想,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只有他的妹妹才能得到他最真的呵护? 再看身边的女子,娇美的脸上充满了梦幻般的色彩。 坐上豪华舒适的马车,楚颜一颗心就像放飞在蓝天之下的小鸟一样。 自由,快活。 泪西忍不住轻锁起眉头,开始想自己的心事。 此行,她已在近日之间,做了不少准备。无论如何,此番回去故乡——丰泽镇,是必须要做的事。 丰泽镇,距离北诏王宫所在的落京其实并不远,马车三日便可到达,只因多年来一直未得到出宫的允许,她无法回去。 阔别十年,泪西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回丰泽镇看一看了。 马车终于开始起程,渐渐远行。 楚弈敛起笑容,收紧了下颌。 楚颜也一同去观月庵,她性子活泼喜欢热闹,真能受得了一个月的清净生活吗? 而那个残跛可笑的丫头,又是怎么能做到的? 很少在她身上看到热情和在乎,究竟有什么东西才能让她会去在乎呢? 一个月 红色的身影也出现在宫门口,来人娇笑着往他身上凑去。 “大王,马出已经走了,是不是已经开始想念公主了啊?” 乌黑的眼睫垂下,遮住他如潭般深邃的眼睛。 楚弈笑得醉人:“爱妃不会连颜儿的醋也吃吧?” “臣妾哪敢吃公主的醋啊”“呵呵,本王心里想念的是爱妃你”暧昧的话语消失在他的唇边。 这个看起来尊贵优雅的男子,带着让人沉醉的笑容,将红衣女子拥在怀中。 他们的脚步之后,跟随一群低着头,踩着碎步的宫女们。 观月庵。 这是座古老的庵堂,距离王宫不过两个时辰的车程。 沿着蜿蜒的小道,马车与侍从们艰难而行。 从前的观月庵都是对百姓开放,传说菩萨很灵,所以常年香火旺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启,观月庵逐渐变成只有王族女眷才能进入的净地,以前常是许仪儿带着泪西来,如今都是泪西自己独自前来。 苍翠的松柏,在细雨的滋润中更显挺拔。 空气清新怡人,沁人心脾。 观月庵就掩映在这一片苍翠之中。 朱红的大门,早已经打开,一位灰袍的尼姑带着几位弟子在门前恭候。 泪西与楚颜先后步下马车,望了望一年未来的庵堂,朝门口灰袍老尼微笑着施礼。 “老尼恭迎娘娘和公主的到来。” “净尘师太有礼了。” 几句简单的寒暄,一行人便往门内走去。 依然是朴素宁静的小院,院中几棵大树在这一年里长得更加葱郁挺拔。 随行的侍从们在一天后便启程回宫,只余下两名贴身伺候的小宫女。 三日已过,天色放晴。 泪西独坐在自己的厢房内,面色却不若往年沉静。外面阳光明媚,鸟语花香,她的心有种说不出的彷徨。 颜儿推门而进,一见她便开口道:“泪西,都已经过去三天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一个月时间很快就会过去的。” 泪西抿了抿唇:“我已经思考良久,咱们这样擅自离开观月庵,一定得跟净尘师太先商量一下才行,万一你哥哥那边听到什么风声” “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去找净尘师太啊!”楚颜迫不及待地拉起泪西,她一刻也等不了了,谁知道何时才能找到心中的那位慕先生呢? 一个月 时间似乎有点太仓促,可是这也是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时间,一定要好好把握。 泪西微笑着拍拍的手背,站起身来。 正欲出门,净尘师太灰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她手中捻着一串佛珠,朝屋内二人微微施礼。 “阿弥陀佛。” 楚颜朝师太双手合十回了一礼,道:“泪西,你与师太慢聊,我先过去了。” 楚颜踏出门槛,朝泪西眨了眨眼睛,暗示她抓紧时间商量要事。 泪西无言地笑了笑,将师太请进屋中。 她看了看师太的神色,心中忐忑:“不知师太找泪西有事吗?” 净尘师太捻动了几颗佛珠,笑道:“呵呵,老尼看娘娘此次上山,面带忧色,似乎有心事,不知道是否愿意说来听听?” 泪西微怔了一下:“恩,师太也算是自小看着泪西长大,即使一年相处时日不多,泪西的心事还是逃不脱师太的眼睛。” 净尘师太笑得和蔼:“娘娘向来心气平和,这次是什么让娘娘心神不宁了?莫非是因为大王?” “当然不是。”泪西飞快地答道,咬了咬唇迟疑了一下“师太其实我跟颜儿正要有事跟你商量。” “哦?娘娘请说。” 斟上清茶,茶气白烟袅袅。 皱起淡眉,泪西缓缓道:“师太知道,我入宫那年不过六七岁,在宫中生长,如今十年已过,我都一直没有机会回去家乡看看。所以,这次,我想跟颜儿一同去一趟丰泽镇” “十年了唉!”净尘师太叹息一声,捻动了几颗佛珠“娘娘回去看看也是应该的。只是一般妃子入宫,未得大王允许不得擅自离开,娘娘做此决定,想必大王还不知道吧?” 泪西点点头:“所以,想请师太代为保密,我和颜儿定会在一个月内赶回观月庵。至于那两位宫女,我们都已交代好,等宫里侍从来接我们时,定不耽误。” 净尘师太认真看了她几眼,再次叹息一声;“原来娘娘和公主早已做好准备。其实你可以找大王商量,光明正大回家乡去看看的。” 找楚弈商量? 还没那个必要。 再所此次,最初目的是带颜儿出来,让颜儿能够得以自由的时间去找人,若是跟楚弈一提,那个男人定然难以答应。 “此事就有有劳师太了。”泪西的话语里隐含着一抹坚定,此时,她的心与楚颜一样,也飞向这苍翠山林之外了。 净尘师太了然地打量着泪西,低从袖口中掏出一个黄色信封,递于桌上。 泪西惊讶地看了眼,以目光询问。 “这是太妃娘娘生前留下的亲笔书信,特意吩咐老尼在适当的时候,转交给您。如今,也是该让娘娘您看看的时候了。”净尘大师说完,站起身来,双手合十轻念了一句,便转出门去。 疑惑升上心头,母妃竟然还给自己留了信?难道她早就知道自己病重,将不久于人世?可是,信中会说些什么呢? 拆开信封,打开薄薄的两张纸。 信已微微泛黄。 许仪儿的字迹清丽娟秀—— 泪西: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母妃可能已经不在你们身边了。特意留此书信,实是有一事相求。泪西,从你进宫册妃以来,母妃待你视如己出,也一直很感谢你给弈儿带来的福气。 从小看着你和弈儿一同长大,欣慰的同时,母妃也有一股深沉的担忧。当年高僧对所言,母妃和你父王深信不疑,事实也证明了一切。但是,每次看到你与弈儿之间的相处,母妃就倍感忧郁。 弈儿从小骄傲任性,却也是个出色的孩子。将来他若是提出改立国妃之事,母妃恳请泪西无论如何都不要答应,因为这个世界上,母妃最相信的人是你,唯有你才能带给弈儿幸福。 泪西,或许母妃不该奢望,有一天你会真心喜欢上弈儿,弈儿虽然优秀,但是很多地方却不如你。 今日,做此要求,只请泪西念在父王与母妃对你多年的疼爱上,念在北诏的安邦定国的大计上,若是弈儿真有负你,也请千万勿答应! 泪西垂下手指,微微泛黄的信纸飘落在桌上。 茶已冷却,只余一杯清水。 她茫然呆愣了半晌,久久无法回神。 母妃留此信的目的只有一个,非常明确,就是让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要答应放弃国妃之位 为什么? 为什么母妃会如此信任自己? 难道那个高僧说的什么话,曾经灵验过吗?她承认,在自己的记忆当中,北诏向来邦国稳定,即便边关有所战乱,听闻也只是局部小战,偶尔有一些外族挑衅而已,根本无法动摇国之根基。 她认识的楚弈,年少得志,高贵尊雅中流露一股天然的傲气。 从他被立为太子到正式登基,一切都是平安顺利,这十余年来从未生过任何意外。 可是,这难道都是自己的功劳吗? 那未免也太可笑! 泪西看了眼被清风微微掀动的信纸,满腔愁思不知该如何泄去,父王与母妃如何听信高僧之言,她无法顾及,让她愁的是 她真要答应吗? 不答应,母妃已然不在,该如何拒绝? 若是答应,自己此生的海阔天空,谁来给予? 一阵脚步声,楚颜蓝色的身姿轻快地走了进来,她眉眼带笑:“怎么样?泪西,都跟师太说好了吧?” “恩。”她有点恍惚,连忙收起桌上信纸,站起身“颜儿,我们明天就走吧” 楚颜瞧瞧她灰暗不定的神色:“生什么事了么?你刚刚藏起来的是什么?” 粉嫩的脸颊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意,她摇摇头:“没事。颜儿,你先准备准备,我还有些事去找找师太。” 一盏孤灯独明。 微弱的灯光,很暗,静静地照在鹅黄色的身影之上。 她低垂着头,手中的椎子轻轻地敲着木鱼。 安静的殿堂,只听到木鱼清脆的声响,有几分空旷。 心跳与木鱼的声音一同沉浮,黑色的眸子被掩映在乌睫之下,小脸被一层晦暗的忧郁覆盖。 门外,一个灰色的身影,净尘师太叹了口气。 悄悄地走来,驻足了一会。 又悄悄地走了。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25故里寻他 微风送暖,丽日高照。 泪西与楚颜相约一个月期限之内,必须回观月庵会合,二人在路口分道扬镳。 泪西雇了辆马车,日夜兼程,直奔家乡。 颠簸的小路逐渐转为平坦,路边的大树,来往的行人。 记忆中的丰泽镇印象已不怎么深刻,只记得常常有去镇外的山上找爹爹,家里的药堂常常会有邻舍来看病。 古老的巷子,穿出去就是大街,街上每天都有人卖糖葫芦。 越靠近丰泽镇,她的心儿便越紧张,声声如雷作响,似要跳出心口。 童年的记忆已逝去,还能找回吗? 到达丰泽镇,已是三日后。 太阳偏西,洒下橙红的余辉。 她拎紧手中的包袱,慢慢地走着。 脚步很慢,不仅因为右腿的缘故,更因为她在认真地打量着街道两旁的房屋,努力寻找熟悉的感觉。 陌生的街道,各店家的楼上飘摇着招牌小旗,在风中轻荡。 小旗或黄或绿,有的却微微褪色。 这般花红柳绿,莺歌燕舞之季节,人们应该喜欢踩着夕阳在微风中漫步,可惜 疑惑凝上眸底,为什么在这美丽醉人的夕阳之中,街道却显露几分萧条? 来往者有的面带微笑,更多的却布满愁容。 几经周折,好不容易找到一条有点熟悉的小街,小街并不如记忆中的热闹,冷冷清清,房子似乎也陈旧不已。 一间不宽的屋子,坐落在小街的西边。 当泪西靠近它的时候,一股湿润弥漫了眼眶。 就是这了,与爹娘一同生活的药堂。童年的记忆里,她每天都会用自己胖乎乎的小手替爹爹捶背,当有病人来时,她就乖巧地跑去给病人倒茶。 那时候她还很小,小到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 小到对家乡的很多印象都变得模糊了 但是,她永远不会忘记爹娘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呵护,也永远不会离开家的前不久,有个少凌哥哥对自己同样关怀。 夕阳斜斜地照在班驳的大门,大门顶上早已没有药堂的招牌。 春天的傍晚,空气仍然阴凉。 这座屋子现在是谁在住?这里的邻居还有人能认出自己吗? 她上前一步,呆呆地注视着那朱漆班驳的门扇,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打扰一下。 门,突然打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内跨出。 灰色的衣袍,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剑鞘黑沉却简单。 他的手指看起来刚劲有力,从他握剑的姿势可以看出来。 泪西惊讶地抬头,看到一张刚毅的男性脸庞,淡淡的夕阳正好映在他的脸上,只看到英挺的眉毛下,是一对幽暗的眼睛。 那双眼睛幽暗却冷淡。 冷淡地瞥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高大的身影大步朝落日的方向走去。 怔愣了半晌,她呆呆地望着那人。 背对着光,怔愣的粉嫩容颜蒙上一层阴影,让人看不真切。 那人越过她的身旁,清风拂过淡淡的气息。 突然,心口狂跳不已,一股说不出的莫名的激动擢住了她的呼吸。 是他。 是他少凌哥哥? 黑白分明的眸子蓦然张大,泪西使劲眨眨眼睛,回过神来,转头一看,那抹高大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记忆中英气十足的脸庞,飞扬的浓眉,其他印象不很深刻,但是 她绝对不会忘记,他脸上那条从眼下延伸到嘴角的疤痕。 疤痕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变淡,淡得只像一个曾经记载着往事的印记,她怎么可能错认? ——“少凌哥哥的脸上可能会留下疤痕,那样就不好看了少凌哥哥会怪我吗?” ——“泪西别担心,少凌哥哥是男人,脸上多条疤痕更加威武呢!” 那是因为自己年幼无知而弄出来的,带着属于他们俩的记忆。 “少凌哥哥” 喃喃念出声,泪西颤抖着小嘴,手指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似有一股滔天巨浪忽然在心口翻起,她飞快地转过身,颠簸着自己残跛的右腿,以最快的度朝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夕阳下,古老的街道。 一个费力奔走的女子。 她的步伐有点笨重,她的身姿有点奇怪,可是她充满倦意的脸庞却饱含着一种急切。 “少凌哥哥” 空荡荡的巷子。 什么都看不到,连一只飞鸟的影子也看不到。 夜色笼罩小镇的上空,风,吹过单薄的衣裳,涌起丝丝凉意。 泪西黯然地垂下头,胸口弥散的尽是失落。 那人真是少凌哥哥吗? 是的,应该是的! 不会认错的! 她反复告诉自己,呼吸也随之变得深而沉,少凌哥哥真的来找自己了吗?而且这么巧,就让自己正好碰到 或许,少凌哥哥去到自己曾经住过的药堂,已经不只一次? 药堂—— 水眸陡然睁大。 药堂——他从药堂中走出来,那里还住着什么人?找屋的人问问不就知道吗? 小脸上重新扬起了希望,如干涸的小溪突然注进了清泉,连同眼眸也变得明亮起来。 泪西抓紧了手中包袱,包袱里最珍贵的正是那把从不离身的小刀。 陈旧的门被打开。 一个绾着头巾的中年女子走了出来,她打量了泪西一眼,问;“姑娘有事吗?” “我”泪西见这女子打扮朴素,是名普通的妇人,展开笑颜“大婶,我路过这里,天色已黑,想在这借宿一夜,可以吗?” 妇人谨慎地打量了一下泪西,犹豫了一番才点点头。 “进来吧,我看你一个年轻姑娘家独自出门,也不安全。” 泪西进入门内,一见室内摆设,立刻惊异地连手指都颤抖起来。 门内是铺面,中间有一个四方的桌子,桌子陈旧却干净。 靠门边有一个五尺高的柜台,柜台里面是镶嵌着数十个小方格的高柜,那是用来放草药的格子。 一块碎花布的门帘,就在草药柜的旁边 她定住了脚步,忘记了移动,忘记了呼吸。 这一切—— 犹如在梦中,眼前的景象与记忆中的药堂互相交叠,桌子、柜子连同摆设的位置,完全与自己当年前离去时一模一样。 只是,那个悲痛难忘的月初之夜,噩梦纠缠了她多年的夜晚 那桌子的旁边,两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她看得并不清楚,只是满手沾湿的血迹,心如撕裂般悲痛,若非闻大叔及时带走自己,恐怕她永生都沉浸在一片血腥的记忆之中。 一阵寒意自脚底窜上。 淡淡的眉头紧得化不开,微弱灯光照耀着她蓦然雪白的脸蛋,额心的朱砂痣隐隐反光。 她抑制不住颤抖的双唇,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询问。 为什么这一切完全没有改变? 妇人见她神色怪异,不禁问道:“姑娘怎么了?” 泪西垂了垂眸子,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问:“大婶你什么时候搬来这里住的?” 妇人狐疑地看了看她:“近十年了吧。姑娘怎么问起这个?难道你认识这家主人?” 泪西哀伤的目光环视四周,心潮翻滚,她记得小时候,那个五尺高的柜台太高,她就算踮起脚尖,也看不到爹爹在里头写药方的样子。 黑眸蒙上雾气。 她吸吸鼻子:“不瞒大婶,我家跟这家药堂的主人曾是故人,不料十年前这里陡生变故小时候我来过这里,没想到这里的摆设一点也没改变,所以有太多疑问了。” 妇人将泪西请到座上,倒上一杯热茶。 “原来你是这药堂主人的故人之女。” “大婶难道不认识这药堂的主人吗?”泪西更加疑惑,她的记忆里,自己家似乎并没有什么亲戚。 “是啊,并不认识。只记得十年前的一天,我家相公突然跟我说,以后要搬来这里住,原来是有位姓闻的大人,雇佣我们夫妻来给人看房子。后来才知道这房子的主人已经生了意外不在了。” 闻大叔? 原来他带自己入宫以后,还特意请人来料理自己的家。泪西忍住内心的激动,眸光在灯下闪烁。 “谢谢大婶。” 那妇人怎知泪西的心思,叹息一声:“谢什么。那时候我跟相公很穷,正好有了这房子可以给我们遮风档雨呢,何况那位闻大人还给我们开了工钱,只是我家相公他福浅命薄,唉!” “你相公他?”泪西从她的神色隐隐猜到了几分。 妇人摇头,眼中突然涌出泪水,立刻以袖口擦拭了起来。 泪西注视着她,心思不禁回到夕阳下那抹高大的背影之上,她朝碎花步帘子背后看了一眼,问:“请问一下大婶,半个时辰前,我从这里路过,见一年轻男子从药堂走出,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妇人抬起了脸,想了一下:“哦,你说那个啊,只是个路过借口水喝的小伙子。” 路过? 少凌哥哥只是路过吗?还是他真的来找自己,所以特意到这草堂? 袖口间的手指悄悄地交织了起来,她咬了咬唇,有着隐隐的期待和雀跃。 如果那人真是少凌哥哥,他一定还没有忘记自己,否则又怎会来到这药堂? 心,暖暖的,如被柔和的春露滋润着。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还能被人记得,是一件如此美好的事情。 “大婶,那年轻男子有说什么吗?” “姑娘,莫非你认识那小伙子?”妇人好奇地盯着泪西的脸,见她的脸色在烛光下逐渐变红,似乎明白了什么“敢情你们是一对?” “不是不是!大婶误会了”泪西连忙摆手。 “看你这样子,我倒想起来了,那小伙子一到这屋中神色也是怪异,问我这药堂里住的人家现在哪去了?我如实告诉了他,原来你们认识啊。” 妇人很坚信自己的猜测,泪西不好意思再否认什么,眼前浮现出当年与少凌哥哥分别时的情景,一抹苦涩夹杂着幸福的微笑缓缓浮起。 夜,越来越深。 泪西独自坐在后院,月色朦胧。 风,有点凉,吹上她白皙的脸颊,肌肤都是凉的。 这棵大树已经十几年了,她从小就喜欢坐在这棵树下,树下也有着她跟少凌哥哥相处的情景。 记忆其实有点模糊,温馨快乐的感觉却依然清晰。 或许,她跟少凌哥哥真有缘分。 如果少凌哥哥还在丰泽镇,那么明天,她就出去找他。 悄悄闭了闭眼,她在心中暗暗祈祷——爹爹,娘这是你们在天上保佑着泪西吗? 但愿我早点再见到少凌哥哥,他应该还记得我的,对不对? 我相信他! 小刀,被她包袱里拿了出来,轻轻地爱fu着雕刻着精致花纹的刀身。 眸中闪过思念的光芒。 轻轻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妇人手中提着一盏灯笼,看到静坐在大树下的泪西,甚为诧异。 “姑娘怎么一人坐在这里?天色很暗,夜风又凉,姑娘别生病了才好。” 见她如此关心,泪西觉得自己的小手都要温暖起来。 她站起身,随妇人一同回到屋里。 “大婶也一人住在这里,不觉得孤单吗?”她微笑着,回到自己故居的感觉真好,这个房间还是自己的房间,只是让人对爹娘的思念更浓。 妇人道:“我相公刚刚病逝时,真是觉得孤独难熬,真想随他去了后来想到曾经答应过闻大人要一直照料这屋子,做人又怎能食言。只是闻大人近几年再也没来过丰泽镇,大概是太忙了吧。” 想到和蔼慈祥的闻大叔,泪西黑亮的晶瞳里透出水光。其实应该感谢老天爷,虽然自己长相平凡还是个天生的跛足,但是,她的生命中真的遇到过很多好人。 闻大叔虽然没有帮自己查出杀害爹娘的凶手,但这么多年来一直默默地让人照料药堂,今日知道,实在无法不感动于心。 近年来,在宫中也鲜少见到他,主要是由于政务需要,楚弈将其调到了另一地方为官 若是他日再见闻大叔,她一定得好好感谢。 泪西收拾好包袱,跟妇人说好可能会在这叨扰一段日子。 妇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二人无事,烛下相谈起来。 原来她姓郭,相公也算是读书之人,只是开不了学堂,日子穷迫得很。 当郭大婶聊到在丰泽镇的生活时,突然神色变得激动。 “都怪那昏君无能!”郭大婶竟然骂了起来“这两年天灾不断,夏天洪水冬天冰冻,丰泽镇这一带的百姓都快穷死饿死了,那昏君竟然不闻不问。我家相公就是前年一病不起,去年冬天” 说着说着,郭大婶想到了伤心处,咒骂转变为呜呜的哭声。 泪西惊骇不已,那“昏君”指的可是王宫中那个雍容华贵的楚弈吗? 这是她第一次出宫到民间,也是她第一次听闻有人敢直骂君王。 “大婶,丰泽镇的百姓遭受天灾,都没有人向朝廷上报吗?大王若是知道,定会想办法救济的。”毕竟是身为国妃,自小在王宫里接受“忧国忧民”的思想,一听到百姓生活疾苦,泪西忍不住关切起来。 郭大婶以袖抹抹眼泪,忿忿道:“姑娘还年轻,我也不怕姑娘说我。那朝廷除了闻大人,恐怕没有几个好官。丰泽镇距离落京不过三日路程,每次遭遇灾害之时,朝廷却迟迟派官员下来调访民情,下面民不聊生,那昏君却只顾自己享乐” 她后面的话越说越激动,泪西无言以对。 十来年,过惯了宫中的锦衣玉食的生活,她虽不在乎这些,但绝对未曾想过,在距落京不过数百里的故乡,人们竟然过着如此贫穷的生活。 楚弈身为一国之君,难道真的不知道吗? 想到他在近段日子在宫中夜夜歌笙,左拥右抱,的确是“昏君”的表现。 她道他是一个优秀出色的君王,有能力治理好国家子民,边关战乱也能无所畏惧,一马当先,却原来 “大婶,我记得以前丰泽镇的百姓日子过得很不错。”泪西安慰着伤心气愤的郭大婶。 “以前是以前,以前是先王在世。先王总算是个英明的主,没想到现在这年轻的国君竟然如此贪图自己享乐唉!可能是过惯了奢华的宫廷生活,哪能理解百姓的疾苦你看去年冬天,丰泽镇一带都遭遇了十年不遇的冰冻灾害,大家忙着春耕的种子全部都被冻坏了” 她的话像一份控诉,字字句句,敲打在泪西的心头。 有一种感觉,像是自己的责任一般,子民如此,她这个国妃娘娘觉得惭愧。 平日里在宫中,只顾着想念家乡和少凌哥哥,从未想过原来天下真有这么多事 如今听到大婶如此悲愤一说,泪西才忽然正视到自己国妃的身份,她又能做些什么呢? 楚弈,他真的是个昏君吗? “大婶,先别激动。我想大王在宫中,肯定还不知道这些。等他知道了,定会为百姓想办法的。” “希望如此。大王毕竟年少,冲锋陷阵可能让人觉得英勇,但这民生之事也是不容忽视的啊!如果闻大人知道了,一定不会坐视不管的!” “恩。” 烛光映在她的身上,淡眉锁得更深,忧郁笼罩着她。她微垂着颈子,似在思索。 本是回来看看家乡,看看自己曾经的家,找寻少凌哥哥,现在知道百姓对朝廷竟然有如此多的不满,她的心又被浓浓的阴影所蒙住,沉重无比。 似乎那些个人的私事都变得微不足道,如何让这些困迫中的子民过上好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明日,明日她会去街上看看。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26心忧民情 莺飞草长,绿柳夹岸,处处落英缤纷。 一艘漂亮的游舫,在湖光潋滟风景如画的水中飘行。 船头,一袭白衫,身材俊拔硕长的男子,嘴上挂着飘逸动人的微笑。 漆黑的眸子狭长而深邃,似乎在远眺这迷人的景致。 身后粉裳女子风情无限,手中托着一圆形银盘,盈步走到他的身侧,声音如黄莺般婉转:“王,尝一颗葡萄吧,滋味好极了!” 葡萄晶莹欲滴,紫里透红。 楚弈长臂一伸,将女子拉入怀中,低头便咬住她拈起的葡萄,连同那白嫩的指尖一起轻咬。 “哎呀,大王” “呵呵,滋味果然好极了!”他的声音含糊而暧昧,惹得女子阵阵娇笑。 游舫渐渐靠岸,早已等候的侍卫立刻恭身迎接他们下船。 楚弈晶亮的瞳眸似笑非笑,正是这番模样,更让靠近他身边的女人们难以抗拒。 最近他的心情有点复杂,可能是因为泪西离宫的原因,她不在宫中,他在感觉多了份惬意自由的同时,又感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夜晚回寝房,会不经意往隔壁的房间看上几眼。 回想起来,那个跛脚的女人还是第一个他花费工夫去逗弄,却没有进一步展的女人。 不过,他绝对不是想她。 而是每次都用“泪西”这个名字提醒自己,等她回宫,他就立刻宣布废妃之事。 如此一想,心情又顿觉无比轻松起来。 “报告大王,有使节送来信函。”一侍卫低垂着头,手中捧着一封白色的信。 打开,他飞快地看完信中内容,随即大笑了起来。 “大王有何喜事?”身边妃子问道。 “呵呵,是好事,银暝国有贵宾要来北诏做客,看来王宫又可以热闹一番了!”楚弈收好信,随手递给侍卫,搂着妃子的肩头,一脸的春风得意。 “银暝国的君主要来吗?臣妾听闻那冷君也是难得的美男子呢。” 楚弈轻捏了一下女子的脸颊,呵呵笑道:“有本王这样的美男子在你身边,你还想看其他男人?” 那妃子眸光一亮,欣喜道:“大王是在吃醋吗?” “呵呵,你说呢?”他不答反问,飞扬的嘴角显得高深莫测。 吃醋? 修长的俊眉挑了挑,他楚弈还不曾有过那种感觉,天下恐怕不会有谁会让他感到醋意吧! 轻睨着眼,在侍卫、宫女的簇拥下,白色潇洒的身影往王宫方向走去。 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金色的王冠折过道道光影。 这三月,果然是青光无限好,他的心情也冲破了莫名的灰暗,立刻明媚起来。 银暝国的贵宾,会是谁要来呢? 他非常期待。 如今的四诏之王,各个年纪相当。 刖夙国的暴君殇烈以英勇善战为名,性子暴烈专制。 蒙舍国的恶君阁昱是个富有野心的果敢之人,做事说一不二,尤其在与邻邦的外交上,向来坚持原则,他决定的事难以更改。 惟有银暝国的冷君银冀,是出了名的性子平和之人,说平和——其实还不如说他性子冷淡来得好。 银冀从不喜战,主张和平,由于该国地属偏僻,与其他三诏鲜少有战事牵扯,所以大家关系不错,偶尔友好往来一番。 楚弈心想,若是银冀真是自己前来,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将二国的关系结为同盟,如此即可以保证将来不必要的冲突,又可以壮大自己的力量。 届时就算强国蒙舍欲吞并三诏,也没那么容易。 不过,算算时间,若是冷君银冀要来北诏的话,那废妃之事可能又要延后了。 暂且就这样吧,反正那个“残跛国妃”的存在已不是一天两天,大家也多少有所耳闻。 但是有了阿萨族长那次的教训,这次,他说什么也不可能带那个可笑的女人一同出席的。 一日来,泪西都无法松开眉头。 原来,并不是每个地方都像落京那样繁华,甚至完全不能相比。或许,天子脚下的都城总是会繁华一些,但相较之下,丰泽镇的萧条让人觉得抑郁难受。 除了路边有数棵大树开始冒出新的绿意,其他的地方实在难以看出生机之象。 街道上的人倒是不少,也不泛身着华贵的商贾贵人,只是放眼看去,更多的却是衣裳打了补丁的百姓。 百姓见面,都会叹息一声。 大家的眼神里,有一种无奈。 似是对天灾的无奈,对王权和朝廷的无奈。 那种无奈,让泪西端在杯中的茶难以下咽。在茶楼里坐着,听他们闲聊,怨声不断,让人联想到宫廷里富足的生活 小脸忍不住红。 郭大婶说得并没有夸张,街旁的乞丐也越来越多了。 抓紧手中杯子,她的心有点抽痛。 楚弈如果看到这一切,会是什么感受?他知道吗? 在他享受软香温玉,锦衣玉食之时,他可想过其实自己的统治之下,还有这么多百姓生活困窘? 骄傲如他,一定忽视了吧? 是难以想象吧! 抿起了唇,泪西终于一仰头,将杯中已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离开茶楼,她越走越看得多,心情越是难以平静。 脚走得有点酸麻,少凌哥哥却未见踪影。 驻足,她定定站在街边,想让自己先休息一下。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 突然被人撞了一下,那人连连低头道歉,泪西来不及回答,那人又飞快地转身离去。 不到一会儿,一个娇小的身影,也飞快地从她身边窜过,那身影一边跑一边喊:“他偷了你的东西,我去给你抓” 什么? 回过神,泪西才蓦然明白那句话的意思,小手往腰间一探,眸子骇然得睁得老大。 她的钱袋——被人偷了! 就在刚刚被人撞的一瞬间,真是大意。 阳光有点强烈,泪西望着那身影消失的地方,犹豫着是不是要等那好心提醒自己的身影回来。 追的那人声音听起来比较年轻,他是捕快吗? “嗨!”一个不怎么斯文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泪西回头一看,一个与自己差不多高的年轻人站在后面。 是个乞丐? 灰色与蓝色相间的衣裳,不知道上面缝了多少层补丁,破旧自不用说,光是那颜色就褪色得可以。 脏污的脸庞,额头与鼻尖还有着少许泥土,看起来有点狼狈。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骨碌骨碌的煞是灵活。 年轻人见泪西沉默地打量着自己,一副平静又好奇的样子,皱皱鼻子,将小手快抬高。 一只蓝色的小钱袋在她手中晃荡。 “我的钱袋”泪西眼中一亮,想不到他真为自己追了回来“谢谢你。” 乞丐挥挥手,拍拍胸脯道:“谢什么,我小以同专门好打不平,最见不得这种偷鸡摸狗之事。姑娘你是外地人吧?” 仿佛听出了什么,泪西盯着她的脸蛋:“你是女孩子?” “嘿嘿,是女孩子又如何!”她指指自己,一脸的不在乎“我小以同才不会顾忌。提醒姑娘你在丰泽镇小心点,最近大家的日子穷得紧,这盗贼也越来越多了!” 泪西瞧瞧她比自己还娇小的个子,不禁疑惑她刚刚如何帮自己追回钱袋的。 “以同姑娘” “别叫我姑娘,听得我浑身起疙瘩!”小以同掏掏耳朵“叫我大侠,女侠什么的都可以,呵呵。” 才嘻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那张小脸突然一绷,飞快地拉过泪西,边走边低声道:“糟了,那坏人的同伴似乎追来了我们快躲起来!” “同伴?”泪西被她拼命拽着,身子一跛一跛地跟着,跑得有点吃力。 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三下两下,她们就躲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一扇灰暗陈旧的门,出重重的“吱嘎”一声,小以同将她拉进门内,才放心地吐了口气。 泪西微微喘着气,掩饰不住好奇:“你怎么知道刚刚那是坏蛋的同伙?” “当然知道。他们常在这一带混,尤其是冰灾过后,这帮小贼越来越猖狂了!偷你钱袋的那家伙被我用了这个,嘿嘿。”小以同拍拍手心,从补丁交错的衣襟内掏出一包白色粉末,模样又神气起来“这东西很管用,保管他迷上一天。不过刚刚肯定是他同伴现了” “真是谢谢你。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欢,看到对方灵活的眸子,自信的眼神,泪西由衷地欣赏。 “不是我们,是我。”小以同纠正她“你一会就可以走了,我嘛他们一时找不到我的,就算找到我,我还有这个。” 她又挥挥手中的药包,笑得有点奸诈。 泪西皱皱眉头,瞧这女孩子跟自己差不多大小,又勇敢正义,可惜她竟然做了乞丐。 小以同突然想到了什么,托起腮帮:“你的腿” 说到自己残跛的右腿,泪西眸光一暗,脸上却微笑了起来。刚才奔跑间她肯定现了,其实天生如此也无可隐瞒。 “我是个跛子。”说这句话时,她的脸蛋比想象中的还要平静。 小以同先是惊讶地睁了睁眼,然后飞快地撇撇唇,道:“我看你举止端庄,穿着也算讲究,谈吐似乎也跟一般人不同你是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大小姐?” 富贵人家的大小姐 泪西自嘲地笑了起来,她的身世最多只是一对经营药堂的老夫妻的女儿而已。 “国妃娘娘”的身份,来到这宫外之后,似乎已经相距好遥远好遥远了。 “我不是,我也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儿,现在只是个孤儿” 见她神色突然浮现出伤感,小以同仗义地拍拍她的肩头,道:“你别难过,我也是孤儿,而且现在还是个男女不分的乞丐,呵呵。” “以同姑娘何以让自己打扮成这副模样”泪西看了看她,觉得这女孩子完全不用落魄到做乞丐的。 “你说我为什么要做乞丐吗?这年代,做乞丐的可多了,也不差我小以同一个!”以同抹了抹自己的额头,转了转眸子“姑娘你是一个人来此地的吧?不如我一路护送你回家可好?” “我”泪西不知道怎么开口,这女孩子竟然想护送自己回家? 在王宫中多年,身边宫女很多,却从来没有一个贴心的宫女。 或许是她刻意避开她们,或许从来觉得自己不需要,但是今日一看到小以同,就觉得投缘。 但是,能将她带回宫中,陪伴自己吗? 随即立刻想到以同这性子,定然不会愿意受宫中规矩约束,所以,话到嘴边,又接不下去。 “呵呵,我是真心的哦!这鬼地方,我早就想离开,不如与你同行,如何?”小以同见泪西说话吞吐,自己便大笑着拍拍胸脯说道。 犹豫了一会,泪西终于点点头:“恩。” 这名叫小以同的女子,随同泪西回到了小街里的药堂。 她性子活泼,跟郭大婶很快也找到了话题,二人开心地聊着,泪西静静地坐在一旁,注视着她们。 渐渐地,神思不由纷飞。 今日在镇上见到的一幕又一幕,让她有一股冲动,想立刻回宫跟楚弈建议,让他有时间也到民间来看看。 百姓疾苦,若非亲眼所见,哪有这番深刻体会? 当地官员似乎并不以为意,继续过着自己丰裕的生活,他们到底有没有上报朝廷? 还是楚弈又骄傲地自以为是的认为,他统治的国家百姓丰衣足食? 想到当年自己的爹娘就那样无辜惨死,十来年,闻大人都无法查出真正的凶手 今日出门又碰到匪贼,难道北诏国的天下,已经变成这样子了么? 回宫,她想明日就启程回宫。 可是,她却不能,心里总存有一丝希望,尤其是亲眼见到少凌哥哥的身影之后,她总是无法做到就这样放弃找寻。 一个月的时间,已过去十余天。 少凌哥哥还在丰泽镇吗?他来这里做什么?只是找自己还是其他? 不敢多想,世事多变。 今日的泪西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涨着圆圆脸蛋,单纯无知的小娃娃了。 若是几日后,再找不到少凌哥哥 那就回去吧! 只是回去,该怎么开口跟楚弈说起这民间的一切呢? 耳边回响着小以同与郭大婶依然在交谈的话语,泪西陷入了自己的忧思之中。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27擦肩而过 时间弹指而过。 对于泪西来说,每天迎着朝霞出去,踏着夕阳归来。 每一天的日子,是那般漫长又那般短暂。 丰泽镇不大,在小以同的陪伴下,不过三日便可将镇上的每个角落走遍。可惜,即便走过了每个角落,却丝毫不再见那抹高大的身影。 因为要寻人,她感觉时间的脚步太匆匆。 可是,每次看到街头那么多愁苦满面的百姓,她又觉得度日如年,恨不得立刻赶回宫中。 矛盾里,又熬过了几日。 对于少凌哥哥,由之前的激动兴奋,逐渐变成了失望,冷静。 如果老实跟自己承认,她应该早该想到——少凌哥哥已经不在丰泽镇了,而且除了郭大婶,几乎没有谁见过他这样一个人。 或许,他真的只是路过而已,路过 小脸被阴影笼罩,一片灰暗。 小刀的刀鞘已被人抚摸出光亮的色泽,那道光亮照亮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瞳眸。 瞳眸被浸染在失望之中。 丰泽镇外的小道上。 道路两旁有着几棵稀松的树木,叶子刚刚芽,道上一匹黑色的骏马,骏马飞快地扬着四蹄。 马背上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疾风将他灰色的衣袍掀起,高高飘扬。 他一手抓紧马鞍,一手握紧手中的剑。 剑很长,被装在乌黑的剑鞘里,那是他最擅长的兵器,已经跟随他十余年。 这个人,正是泪西苦苦寻找的柯少凌。 其实,这段日子,他一直都在丰泽镇,只是他一个外地人,并不想引人注目,住的是丰泽镇郊外十里处的村子。 回已是十年,昔日的丰泽镇几乎找不到原来的旧貌,连同那个曾经养伤住过的小药堂,也已经换了主人。 记忆中,一个圆乎乎的小脸,常常展开稚气而单纯的笑容。 那娃娃明明有些怯弱却又表现得很勇敢,很矛盾的一个家伙,但是很可爱,他原本英俊的脸庞上多了条疤,就是拜她的手艺所赐。 不过,想起来,他从未怪过她。 因为,他不会忘记那个潮湿泥泞的山路上,一个跛着脚吃力跑去为自己寻找草药的身影 何泪西——一个六岁的娃娃,奇异地,他竟然一直没有忘记她,甚至十年后一来到四诏,就先抽时间到丰泽镇。 只是 得到的只有失望而已。 现在,他决定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原本抱着回忆来找她的地方。 午后的阳光很耀眼。 柯少凌不得不眯起了眸子,脸上那道淡而长的疤痕为他平添了一抹慑人的魄力。 他在赶路,马不停蹄,打算在明天一早便赶到茶溪镇与叔父会合。 背上逐渐有了热气,额头也逐渐滚下一颗汗珠。 看到前面有个酒棚,丈余高的木杆上打了个“酒”的旗帜,茶棚里有三四张桌子,专为路人歇息时提供酒水之用。 柯少凌一勒鞍绳,马便哒哒了几下,停住脚步。 利落翻身下马,他身姿轻快灵巧。 “大叔,来一壶酒。”他在一张桌旁坐下,朝开酒棚的大叔唤道。 “来喽!”酒棚大叔将毛巾往肩头一搭,拉长着声音迎了过来“年轻人,我们这还有地道的小吃,要不要来一碟配酒喝?” “好。”柯少凌声音清朗,毫不犹豫地点头。 他看了看身边的其他桌子,正好有客人在讨论这年前冰冻灾害的事情,叹息声不断,让人无法不皱起眉头。 虽然今日阳光暖洋洋的,让人丝毫感觉不到那天寒地冻的恶劣,但是人们似乎对冰冻的天气记忆犹新,充满恐惧。 柯少凌皱起眉头,只听那酒棚大叔也忍不住边倒酒边跟旁边客人搭话:“这害死人的天气啊,要冷就冷得要命,连只虫子都活不了,要热嘛你看这不过是春天,日头就红火火的!我看今年夏天恐怕又要闹旱灾了,老天爷到底还让不让咱老百姓过日子了!” “要怪就怪那昏君无能!只顾自己享乐,哪有时间管我们哪!”另一个客人随口骂道。 “据说大王好色昏庸” 柯少凌沉默不语,看来北诏国的子民对他们的君主楚弈评价并不好,为何叔父却将楚弈看得那般高明呢? 喝下一杯,又为自己斟上一杯。 他浓眉低敛,让人看不出心思。 叔父带着任务从大唐来到四诏之地已经多年,一直致力于协助大唐皇室收复四诏。 可惜这里地势奇特,林中障雾迷离,唐军无法深入。 所以,叔父便就地居住,寻找将四诏各个击破的最好办法。 他要赶去的茶溪镇,正好是蒙舍国与北诏国的交界之地,也为两国要塞。 听闻,蒙舍国实力强大,君主阁昱作风极其冷硬,尤其在战场上冷酷无情,叔父多少有所畏惧。 而北诏国地域与兵力无法与蒙舍相提并论,叔父却也迟迟未曾动手,似乎对邪君楚弈有所顾忌。 柯少凌不禁好奇,邪君楚弈究竟是个怎样的君主?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那是一辆马车,前面坐着位中年马夫。 马车很普通,车帘是蓝底白花的布帘,将里面遮得严严实实,不知道马车里坐的是何人。 普通的马车,没人对它感兴趣。 柯少凌淡淡地瞥过一眼,喝下手中的最后一杯酒。 马车里,传来两个女子的对话声。 “姐姐,我去向酒棚大叔讨壶水,你就别下去了。” “恩,人家开个酒棚不容易,别忘记给那大叔茶水钱。” “知道啦,就姐姐心肠好,生怕别人苦了一样”那女子低笑着掀开布帘,跳下马车。 被掀起的帘子一角,微微露出一个鹅黄色的身影。 她静静地坐着,将车帘重新放好。 “大叔,收好了!” 柯少凌将一块碎银摆在桌上,抓起随身长剑,走到自己的马旁。脚一蹬,身形如电,他已置身于马背。 一夹马腹,马儿立刻抬高了蹄子,飞奔起来。 阳光直照的小路上,那抹灰色而高大的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小以同盯着那匹快如闪电的骏马,啧啧叹道:“好快的马,好俊的身手!” 而这一幕,留在马车上的泪西浑然不知。 她不知道,自己辛苦寻找的少凌哥哥再一次与自己交臂而过。 茶溪镇。 一处豪华的府邸,显得富丽堂皇。 府邸的大门顶上只挂着一块横匾,上面是漆黑的三个大字——“独斋居”字体苍劲,笔墨却粗重,在日光下看起来有几丝诡异之感。 磨丝缝砖墙,屋顶盖黑色琉璃瓦加绿剪边。 府内有一个宽大的庭院。 庭院之中古树在这春日重新长出新叶,阳光穿过树隙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小光圈。 柯少凌一到达此府,便在侍从的带领下直奔庭院。 一个圆形的石桌,桌旁一位略为削瘦的黑衣男人,见到匆匆而来的身影,他站起身上前一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 “少凌,你终于到了!” “孩儿见过叔父!” “数年不见,你竟然已长得如此英气挺拔,真不愧有我柯家将门之风。哈哈”柯中原难得地大笑出声,走过去上下仔细打量了自己的侄儿一番,满意地点点头。 “叔父近年来身体可好?孩儿甚是挂念,一直想来探望。” 柯少凌出生将门,父亲在几年前带兵打仗不幸阵亡,母亲也在不久后随之而去,如今唯一的亲人只剩下叔父柯中原。 可惜,柯中原身为大唐密探,长期生活在神秘复杂的四诏之地,难得才能见到一面。 柯中原拍拍侄儿的肩头:“从大唐到四诏之地,要穿越障气弥漫的密林,普通人来往一次实在太易,叔父自然体谅。” “叔父也有多年未回故乡了。” 柯中原的脸色蓦然变得僵硬,过了一会,声音似从肺里挤出,带着一抹看人看不透的恨意。 “我曾立誓,若不能圆满完成圣上交予的重任,绝不回朝。如今你也是大唐的年轻将领,叔父得知此消息,同样为你骄傲哪!” 柯少凌握紧手中之剑:“孩儿当以叔父为榜样,为了大唐江山的统一,定会鞠躬尽瘁,死而后矣!” “好!哈哈”柯中原满意地注视着他,而后眸光一闪敛住笑容“一会候爷也会过来,我们三人正好可以商量商量,是该抓住合适的时机,及时出手了!” “侯爷?就是那个皇帝亲自册封的慕侯爷?”柯少凌疑问道。 正说着,拱门之外走出一修长身影,来人一袭白衫,面容清雅俊逸,眉宇间隐藏着一股气质,整个人显得出尘淡然。 一见来人,柯中原连忙拱手道:“侯爷!” “呵呵,柯将军,慕某人似乎来晚了。”白衣男子看起来很年轻,俊美的五官散着如玉光的润泽,让人忍不住想多瞧几眼。 尤其是那股气质,仿佛与身俱来,温文尔雅间又暗藏着一抹不容忽视的内敛气息。 柯少凌也忙拱手道:“柯少凌见过侯爷。” “呵呵,什么侯爷,不必客气,在下慕千寻。”白衣男子优雅地笑了笑“久闻柯少将的大名,据说最近几次平定匈奴的战争,就是柯少将带领的,果然是英雄年少啊。” 慕千寻确是人中之龙,他擅长兵法,博学多才,加之其俊雅绝伦的外貌,常游走各诏国之间,近年才到蒙舍国,便被恶君阁昱尊为座上之宾,敬为“先生” 柯少凌很难想象,如慕千寻这般看起来尘脱俗之人,竟然也是大唐派来多年的探子。 风吹树动,光影摇晃,有如微波荡漾的湖水,更显得环境清幽,看似风景宜人。 几句客套之后,三个男人便在这棵树下,谈论他们的大计 暮色降临,慕千寻准备起身,柯中原道:“侯爷何必急着走,不如今晚就在舍下歇着吧!” 修长的墨眉微微拢起,慕千寻漆黑的瞳眸掩饰不住一抹担忧。 他拱拱手:“不瞒将军,今天舍妹正好要回府,慕某得赶回去。至于为了唐室的大统,等少将这次回去朝廷报告,定下出兵计划后,我等再叙。” 柯中原扬扬唇:“呵呵,听闻千浓姑娘正得恶君宠爱,侯爷真是高明啊,呵呵,那在下也就不挽留了” “请!”慕千寻眸子突然暗下,不动声色地拱拱手,潇洒转身。 “请!呵呵” 通往北诏王城——落京的道路上,一辆马车加快了度。 泪西一路上话并不多,倒是从来没去过落京的小以同,欢欣雀跃得很,好似兴奋不已。 观月庵,泪西得先去那里,至少要跟颜儿汇合,然后等着宫中侍卫来接。 但愿颜儿千万不要耽搁了才好! “姐姐为何一路愁眉不展?”小以同第十七次看她,终于忍不住脱口问道。 黑眸中立刻闪过迷茫。 的确,此行回去比出来时,心情更加沉重。 楚颜在约定期限的最后一日,终于赶回到观月庵。 同样的,美丽的容颜上除了失望,还有着掩饰不住的气愤。 泪西趁小以同收拾包袱之时,将楚颜拉出门外,关心地询问:“如何,可有你那位慕先生的消息?” 楚颜狠狠地皱起秀眉,畜满忧色:“泪西,其实我找到他了。” “哦?”“若说我跟他没有缘分,我怎会在下山几日后就那么巧遇到了他?他的名字原来叫慕千寻,可是”楚颜垂下了小脸。 “怎么了?他没注意到你?”泪西见她神色,明白了几分。 “也不是”楚颜轻咬着下唇,一双黑亮的眼眸中浮起了隐隐的泪光“泪西,我是不是长得很难看?” 泪西微笑道:“哪有?楚家之人都长得好看,楚颜你比我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那他为什么都不看我一眼?我从遇到他,就一直跟着他,不离不弃,他去哪我便去哪可是,他看都没看我一眼,仿佛我只是个莫名其妙跟着他的疯女人。”楚颜在忧郁的同时,话语里有隐藏着不甘的愤怒。 泪西安抚地拍拍她,望着她绝丽的容颜,心想,恐怕那慕千寻也非寻常人,至少不会像楚弈那般以貌取人吧! 否则,以楚颜的容貌,哪个男人会将之晾在身后数日而不搭理? “别再郁闷了,快收拾一下,宫中的侍卫来了,我们得赶着回去。” “泪西。”楚颜咬咬牙“我不会就这样放弃他的!” 望着楚颜那抹坚决的神色,心中明了,是啊,正如自己,即使这一次没有再碰上少凌哥哥,但是她也不会放弃寻找的。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28门接见 天空一碧如洗,澄净透明。 阳光像金子一般闪耀在树梢,屋顶。 这真是个好日子,北诏的王宫装饰得富丽堂皇,在绿叶红花之间掩映,更显华美。 邪君楚弈也是一身新袍,里面一件玉白色袍子,外面罩上一件黑色绸衫,让他俊逸之中又隐含一股邪魅。 金色的头冠箍在乌黑的顶,头冠上镶嵌着几颗价值连城的红宝石,被阳光一折射,立刻炫出五彩的光芒。 狭长的眸子,深邃而冷静。 当他微抬着下巴睨视天下的时候,一种天然的王族贵气便散在眉宇之间。 他——举头投足从来都是人们注目的焦点。 当泪西一路风尘仆仆回到王宫的时候,第一个见到的正是这位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男子。 宫门早已敞开,似乎知道她们要在此时回来。 那个一身傲气的楚弈竟然还亲自站到了宫门边,这不得不让泪西讶异,连同刚在随从掺扶下跳落马车的楚颜,也忍不住惊奇地睁大了眼。 随即露出万分欣喜之色,楚颜奔上前去。 “一月不见,哥哥是不是想我们了,所以亲自到宫门口来接?”她的脸上流淌着如朝霞般美丽的笑意。 楚弈只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便飞快地展开笑容,他明亮的笑容可以让头顶的阳光瞬间黯淡。 真的是很巧,非常巧! 嘴角噙着笑,狭长深邃的眸子里闪动一片醉人之光。 他上前几步,摸摸楚颜的头,道:“是啊,哥哥特地出来接你,开心吧?” 说完,锐利的眼光若有若无地瞟向一旁鹅黄色身影。 她那样安静而淡然地站着,仿佛他这个君王此时出现在宫门口,引不起她任何欣喜或激动。 世界上怎会有这样的女子? 她定是自卑吧? 对,可笑的自卑! 楚弈冷冷地扫过泪西的脸颊,心头逐渐升起不满。 这个女子的确该自卑,一无所有的她——定是在用假装的平静来掩饰自己的自卑吧! 嘴角轻扬,如同他在春风中飞扬的丝。 这样的视线,泪西并不陌生,只是这次从民间走一遭回来,她再见他,心情已大不比从前。 就算生得比女子还美貌又如何?以貌取人实在不该是一个君主所为。 何况,身为一国之君,该眼观八面,心系天下,楚弈的心又系在了哪里? 或许,她不该有任何耽搁,应该直接向他反应丰泽一带的百姓究竟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想是这么想,见了君王还是该遵从必须的礼节。 泪西微微屈膝,盈盈施礼:“见过大王。” 楚弈抿了抿唇,朝平静却不忘施礼的她挥了挥衣袖,淡淡地说:“辛苦了。” 身边的楚颜闻言,笑得如一朵盛开的鲜花。 最后走下车的是一同跟随前来的小以同,她两只手各拎了一个包袱,身子颤颤地晃了一下,才从马车上跳下来。 不过才往前方看上一眼,她便忘记了眨动眼睛。 老天爷,这就是王宫么? 王宫,老百姓心目中最尊贵、最神圣的地方。 当初认识泪西,泪西从未提及自己的身份,直到一同上了观月庵,听楚颜和净尘师太说起,才知道原来她是来自都城落京的王宫之中,并且是有着无比高贵身份的——国妃娘娘! 这个事实,让以同从观月庵,到下马车的前一刻,都一直在疑惑。 以泪西的容貌与身姿 国妃娘娘 她实在难以想象民间传说的风流邪君,会册立一位这样的国妃娘娘。 而她更是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离王宫这么近,站在这巍峨的宫墙之下,仰头看到里面闪闪光的琉璃屋顶,她就忍不住想掐自己的手指。 这是真的吗? 楚颜是公主,泪西是娘娘,然后自己将随同她们一起进入宫中? 琉璃瓦的光芒映上了小以同乌黑灵活的大眼中。 宫门下昂长挺拔的身躯,气宇轩昂。 他突然侧过脸,小以同差点停止了呼吸。 好好看的人——他是男是女? 正想着,泪西回过头来,往她走近了几步,道:“以同,这位是大王,快快行礼。” “姐姐”以同尚未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她没看错,姐姐指着的人,正是那个好看得得不像话的男人。 他他就是大王? “小以同不,民女叩见大王。”说罢便往地上一跪,毫不犹豫地叩了两下。 楚颜呵呵一笑,朝以同那边指去:“哥哥,小以同以后就在宫中呆着,伺候国妃娘娘,好不好?” 楚弈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只见鹅黄色淡影旁边,站着个看起来粗野的丫头,当下眼眸一暗,心道:果然物以类聚。 不是说要退去国妃之位吗?为何还带个丫头回来? 过不了几日,他便要废除她的妃位,她道自己还是金枝玉叶,需要人来伺候?又或者是已经为自己想好了退路? 想法虽多,他面如冠玉的容颜上却丝毫看不出什么,只轻轻朝马车的方向点了点头。 楚颜便拉着他的手臂高兴地笑起来。 泪西悄悄松了口气,小以同跟着自己总算是放下心了。 感觉他的视线直直投了过来,泪西抬起眼角,正对了上去,突然心头一颤,不明白那双漆黑深瞳里的冷光代表着什么。 楚颜没有察觉到这二人的目光,在火光电石间已让空气变冷。 她笑嘻嘻道:“颜儿太感动啦,哥哥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我们快进去吧!” 楚弈捏捏楚颜粉嫩的脸颊:“呵呵,颜儿赶路这么久,一定累了,让宫女先带你进去休息休息。” “那哥哥呢?” 轻薄的唇角笑意不减,他目光柔和:“今天宫里还有喜事,除了你们回宫,还有贵客要来。” “哥哥原来不是来迎接我和泪西的么?” 楚颜小嘴一嘟似乎明白了过来,泪西已来到她身边,拉拉着她手:“我们先进去吧。” 阳光下淡然若水的脸,如同天空一样透明澄净。 楚弈盯着她,心思又不禁绕到了“废妃”之事上。 一个飞快奔近的黑色身影,在头束金冠的白衣男子面前单膝叩下。 “禀王,银暝国冷君已到。” “太好了!终于到了!” 如玉般优雅的容颜刹那间散出笑意,他抬起下巴,朝宫门的西边望去。 果然,片刻之后,那个属于银暝国的方向出现了一行人马。 华贵的马车,马顶坠着金玉般亮的饰物,前面是四匹通体雪白的骏马。 御马的侍从样子很是威武,衣着也挺讲究,青色的袍子镶着细致的图案。 连侍从都如此不凡,可以想象,坐在那马车之内的人,身份是多么地尊贵。 马车和侍从队伍由远及近。 楚颜依然嘟着小嘴,忘记了笑容。 泪西微眯着眼眸,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马车,心中莫名地浮现起一抹怪异。 小以同揉揉眼睛,吃惊地合不拢嘴;“姐姐我不会是听错了吧?我小以同今天不但看到了北诏之王,还能看到银暝之王” 她的声音本已极小,却一字不漏地传入楚弈耳中。 他垂下眼睫,却朝泪西瞥过一眼,仿佛在提醒她管好自己的丫头。 泪西淡淡地回以一瞥,立刻拍了拍以同的手,示意她别激动。 “大王,既然是冷君前来,我和颜儿她们还是先进去了吧!等我们梳洗一番,再出来迎客。”泪西压抑住心头突然涌起的怪异,只想快点回去自己的房间休息。 楚弈眉头一动,点头道:“这样也好。” “不嘛!哥哥,正好我们都在外面,冷君一看到咱们这么多人迎接他,自然更高兴,北诏国多重视他们哪!”楚颜小脚一跺,坚持要站在这迎接贵宾。 华贵的马车停下。 御马的侍从利落地跃下车,然后弯身,轻轻掀起车帘,低声道:“大王请。” 白色的靴底,以银线绣制。 雪白的衣袍映出一个飘逸挺拔的身躯。 当他踏下马车,抬起脸时,在场的女子们都不由自主地暗暗赞叹一番,好一个俊雅不凡的男子。 这人,便是冷君银冀。 “楚王亲自迎接,真是银某人的荣幸!”他的声音非常好听,不温不冻,像山涧的泉水。 清凉,透彻。 “呵呵,冷君长途跋涉而来,是北诏的荣幸才对!”楚弈爽朗地笑着,眉眼里透露着真诚。 银冀微笑着,不再客套。 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楚弈身边的几位女子,以眼神巡礼过后,转过身去。 泪西的嘴角保持着微笑,即使楚弈并没有介绍自己,冷君也没有特别问起,但是在这样的场合,她自己却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 这名白衣君王,一看便知于邪君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他的身上,散着一种异于常人的祥和气息。 挺拔的眉毛,黑亮的眼睛,在容貌上跟楚弈相比,可能称不上是美男子。 但是,那抹淡雅的气质,却是楚弈所没有的。 泪西定定地注视着他,有一种突涌而上的深刻感受。 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男人,他的内心可能比他的外表还要宁静。 是的,一种宁静。 他的目光会让她感觉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幽冷的森林,森林里非常非常宁静,甚至连自己的呼吸都会打破那种宁静。 清冷,甚至有点孤独的意味。 为什么会有这样种感觉? 来不及深究,泪西对他,只是第一感觉而已。 冷君银冀自然也看到了泪西,对于这样一个容貌并不见起眼的女子,最吸引人的是她一双灵眸间的淡然。 仿佛可以站在高山之上,冷静地看待一切的淡然。 他朝泪西微微颌,然后转过身子,对着马车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大家都没有作声,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 难道马车上还有人? 泪西盯着那道帘子,心跳咚咚地一声响过一声。 轻轻地,帘子从里面被掀开。 一只素手,一张娇俏的容颜出现了。 那女子嘟嘟小嘴,不满地朝站在一旁的冷君瞥了一眼:“冀哥哥只顾着自己先下车,也不扶瓦儿一把。” 说罢,她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肌肤如凝脂,手指白嫩晶莹。 银冀动了动眉头,大手终于伸了过去,二人的指间才一相碰,那女子的娇颜立刻如天空绽开的美丽烟花。 明媚动人。 她开心地将小手放入他的掌心,站在马车边缘上微微弯身,似乎还在等人抱她下来。 楚弈扬起了似笑非笑的眸子,玩味地注视着面前的银冀与女子。 女子身穿黄色衣裳,这点品味倒与残跛的泪西有点像。 看她说话的神色,语气,不难推断其身份。她应该就是银暝王宫比较有名的红瓦儿郡主。 据说她是银暝国红将军的遗孤,后被老王妃收养,甚得老王妃喜欢。 在宫中,她是红人,与冷君银冀也一直兄妹相称 眼角全是笑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敏感? 见到银冀举止间的轻微的迟疑,楚弈就产生了一种感觉,似乎银冀不大愿意接触这位红瓦儿郡主呢! 他笑得温柔迷人:“这位一定就是瓦儿郡主了,天生丽质,银暝国果然是美女如云哪,日后有什么需要楚某人效劳?” 话未完,冷君银冀的脸色闪过一丝让人无法捕捉的冷然。 瓦儿闻得此言,这才仔细朝楚弈多看了一眼,笑嘻嘻道:“楚王‘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瓦儿早该来拜访了呵呵,这三位姑娘是?” 沉默间,泪西淡淡的秀眉蹙得更紧,黑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瓦儿,为何见到银暝国的人,心跳会变得如此强烈呢? 只有银冀,乌黑的瞳孔变得更加深暗,为有一道不为人知的蓝色光芒,正悄悄地划过。 那是属于暗夜的光芒。 “我叫楚颜,是北诏的公主,这位是我们北诏的国妃娘娘。”楚颜笑得热情,让人不忍伤害这样一颗真心。 泪西朝红瓦儿点点头。 视线在空中相遇,二人同时一震,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瓦儿好奇地一一扫过大家,再楚弈简单地介绍大家,大家便客套了几句。 浩浩荡荡队伍一同走进宫门。 高大而结实的宫门,再次被关上。 宫门之内,将会上演怎样的一场盛宴呢?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29殿前废妃 宫廷之内,张灯结彩。 银暝国的君主到来,让北诏王宫立刻显得热闹缤纷起来。 群臣与楚弈一起,为贵客们准备了盛宴,美酒佳肴,还有美貌如花的艺伶们翩翩起舞。 厅中分了两排,都摆好了矮桌。 群臣盘膝而坐,一边欣赏歌舞,一边谈论国事。 高坐在大殿之上,两个气质各异的君王一同举杯,互相敬献。 为了他们的情谊,也为了两国的交好。 对于缭绕于耳的美妙琴乐,冷君银冀并不热衷,他此番前来,最重要的还是为了结交友邦,欲与北诏联盟。 他们一边点头,一边畅谈。 泪西静坐在旁边,以前所未有的关心,留意着他们的对话。他们说的大多都是四诏之间的局势,也谈到了本国的百姓和展。 说到百姓,丰泽镇的生活情景自动地浮现在泪西眼前。 她悄悄看了楚弈好几眼,犹豫着要不要选个合适的机会,插话去与他们一起讨论。 而冷君银冀,谈吐之间尽显从容淡薄,让人直觉地相信,他定是一位爱国忧民的好君王。 泪西好奇的目光不时地朝一脸微笑的冷君看去。 银冀对这位国妃娘娘也充满好奇。 任何人见到楚弈的身边有这样一位残跛平凡的国妃,都会好奇。可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闪动着灵动的光芒。 她的五官并不出彩,却流淌着一股祥和与淡然,像一抹彤云映在身上,看着觉得很舒服。 当然,银冀自然不会特意多问关于这位“国妃娘娘”的事情,他本就不是爱管闲事之人。 面对泪西的目光,他不时礼貌地回以一笑。 楚弈不经意瞥过泪西,正好看到她笑对着银冀,深眸不自觉一暗,一股道不明的懊恼窜上心口。 想他堂堂北诏国第一美男子,在她面前十余年,她都从未对自己如此“着迷”过,他就不信自己的容貌气质比不过冷君银冀。 才如此一懊恼,他立刻又握紧手指,骂起自己来。 一个庸俗的何泪西,值得自己这样想吗? 笑,依然优雅动人,深邃狭长的眸子,依然黑亮晶莹。 楚弈翩然笑着,没有人知道前一刻,他的心思经历过什么。 红瓦儿与楚颜倒是聊得投机,没一会,便叽叽喳喳在下面的座位相谈甚欢。 二人都长得娇俏,说话时长长的睫毛总是一闪一闪的,满脸笑容。 充满疑惑的目光,落在坐在邪君身侧的泪西身上。 红瓦儿拈起手指,剥开一颗晶莹的紫葡萄,问道:“公主,我对那位国妃娘娘好奇得紧哪!” 楚颜看了一眼上座的泪西,泪西正面带微笑专心地倾听冷君谈话,她了然地笑道:“你一定好奇,我那眼光于顶的哥哥怎么会有泪西这样的国妃吧?” 红瓦儿连连点头,抬眼望去,那位跟自己一样喜欢穿黄色衣裳的国妃娘娘,正对着冀哥哥笑呢。 她当下撇起了小嘴,冀哥哥对泪西娘娘也笑得温柔啊,为什么就只对自己冷冷的呢?真郁闷! 楚颜往小嘴里塞进一颗葡萄,继续道:“原因很简单,泪西是父王为哥哥册立的命定国妃,呵呵,所以哥哥一直想废改呢!” “命定国妃是什么?” “就是命中注定的啊!”“你父王怎么知道的?” “一个高僧说的” “高僧怎么知道的?” 楚颜吐出小颗的籽儿,白了红瓦儿一眼:“这个说起来话长哪!不过我突然现个问题!” 红瓦儿睁大眼眸:“什么问题?” “你的眼睛跟泪西长得很像,不过她不会像你这样,大眼睛老忽闪忽闪眨来眨去。” “哦?”红瓦儿不由地摸摸自己的脸“我这双眼睛又没什么特色,长得像的人还真不少呢!” 楚颜仔细看了看她,点点头:“我只是说有点像而已,眼睛、鼻子呵呵,其实瓦儿郡主比泪西漂亮多啦!” 在瓦儿眼里,泪西也不丑啦,打扮起来颇有一股风韵。 “我没骗你的哦。你真的比泪西漂亮。”楚颜神秘兮兮地补充了一句,才放开捂在嘴边的小手“不过呢,我现在越来越欣赏泪西的气质,呵呵,跟她在一起,我感觉自己浮躁的心都会变平静。” “如此说来,感觉跟冀哥哥倒相像!” 红瓦儿说这句话时,口气里竟有了丝幽幽叹息的感觉。 她的眸子又转向那个白衣如雪的男人,若非此番自己近乎赖皮地缠着他要来,冀哥哥定然不会带她一起的。 说到国家之事,楚弈也是一派自信,俊脸上流露着一种骄傲。 他自问登基以来,勤政爱民,当边关出现危机时还能一马当年,丝毫不比父王当年逊色。 几杯佳酿饮后,银冀与楚弈二人的话题又在四诏之间兜了一圈。 “楚王治国有方,这么多年来,国家安定,百姓生活富足,真有很多地方值得银某学习借鉴。” “呵呵。”楚弈扬起嘴角“银兄过奖了!不过北诏这几年风调雨顺,也是百姓之福。” “是啊,哪像去年,我银暝国便遭受了一次前所未有的冰冻灾害,今年一入春,各地官员纷纷来报,很多百姓深受其害哪!现在除了救济灾民,还要考虑如何让百姓尽快恢复生产。” 银冀语气掩饰不住沉重,浓眉情不自禁皱了起来。 楚弈为他斟上一杯酒,道:“银暝国位于四诏之北,天气自然比其他国要寒冷些,幸好北诏还算幸运。银兄不必着急” 闻言至此,一旁沉默半天的泪西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她转过眼,目光直直地望向楚弈那张完美无暇的俊脸,清楚看到他眸底的庆幸,抿抿唇道:“大王,泪西有一事想跟大王商量。” 扬扬眉毛,楚弈凝住眼底亮光,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开口。 “大王。”泪西带着一股坚定的决心,诚恳而疑惑地注视着他“大王可知道我北诏境内,也有不少地方遭受了冰冻灾害?” 楚弈再次扬了扬眉毛,仿佛有点吃惊,顺口问道:“什么意思?” 泪西道:“大王真不知道吗?在距离落京不到千里的地方,好几个州县的百姓现在都无法耕种,人们的日子窘困不堪” 话未完,楚弈握紧手中酒杯打断她:“谁告诉你这些的?” “我” 银冀的目光已来回在他们身上周转了几圈,闪烁中的黑眸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端着酒杯的姿态依然优雅平静。 楚弈却皱起了眉:“你在王宫之中,怎会知道这些?莫非你去观月庵时,听说到了什么?” 可恶,即便是观月庵,也几乎是与世隔绝之地,加上有侍卫把守庵堂,她哪有机会出去听得民间之事? 泪西咬了咬唇,道:“我从哪听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王是否知道这些情况?若是不知,情有可原;若是知道,为何不去解决百姓困难,救百姓于水火,反而只顾自己在宫里寻欢作乐?” “放肆!” 手中之杯重重放下,楚弈的俊颜紧绷,先前的怡然笑容早已不见踪迹。 寻欢作乐? 她竟然说他不顾百姓而在此寻欢作乐! 尤其看到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里闪现出一股倔强,一股似乎认定自己就是“昏君”的倔强,更加让他怒火中烧。 “可恶,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漆黑的瞳孔射出阴鸷而锐利的光芒。 泪西只是想趁机跟他聊聊百姓的困境而已,并不想挑衅或触怒他,未料他听得此事竟然如此生气。 悄然看了看神色淡然的冷君银冀,对方似乎并不受他们的影响,依然面色自若,她才悄悄松了口气。 至少,她没有惹得贵宾不高兴。 可是,楚弈怎能对自己这样说话?身为国妃,难道连开口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记得从前母妃许仪儿就常常给父王提出建议,父王都不曾怒斥过。 她何泪西虽不敢将自己身份地位与母妃相比,但她一日身为国妃,就一日有权利在这大殿之上说话。 她注视着楚弈,语气不卑也不亢:“大王何以动怒?我身为国妃,自然有为百姓说话的权力,何况我国偏北方的百姓受灾是真,身为君王难道不该及早设法解决么?” 大掌一拍,桌子上的酒壶、杯子哗啦啦作响。 声音不大,却立刻惊动了殿下的臣子与正在表演的艺伶们。 整个大殿瞬间变得无声。 所有的目光全集中在已豁然起身的君王身上,他的腰挺得笔直,无形中让人感觉到一种紧绷的力量。 他们每天满脸笑意,潇洒俊雅的大王竟然动怒了? 还是在贵宾面前。 楚颜与红瓦儿相视看了一眼,都睁大了眼睛看向王座旁的男人。 大家莫不都在猜测,国妃娘娘到底说了什么,让大王忘记了身份礼仪,拍案而起? 泪西对银冀微微一笑:“泪西失礼了,真是抱歉。” 银冀轻轻地摇了摇头,清冷好听的声音响在安静的殿堂之中:“国妃娘娘忧国忧民,是北诏百姓之福,楚王真是幸运,让银某人羡慕不已。” 楚弈沉下眼,笑容有丝僵硬,朝银冀拱拱手:“银兄见笑了。” 眼睛微微眯起,然后,站起身,他冰冷地逼视脸颊一片白润的泪西,命令道:“国妃娘娘,才从观月庵回来,该回去歇息了!” 他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就想赶自己走? 一想到丰泽镇的遭遇,不知从哪涌上倔气。 泪西也站起了身,挺起胸脯回视着他:“多谢大王关心,但泪西想知道大王对正在受苦的百姓,将如何处理?” 楚弈见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与自己对峙,瞳孔紧缩,眯着一双目光森冷的黑眸。 他是北诏之王,这里是他的天下。 这样一个女人,凭什么在大殿之上质问他这个一国之君? 北方百姓的灾害之事,他确有所知,也有所主张。 不过,无论无何都轮不到一个女人如此质问。 而他还很在意的是,她到底从何得知这些消息? 是有人到她面前禀告这些,还是她真如他所猜测——根本没有好好地呆在观月庵? 他睨视着她:“国家之事,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因为什么?因为自己一直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残跛的女人,所以才不能插手? 泪西的脸上不见半丝笑容,她深吸了一口气:“大王此言差矣!即便泪西不是国妃,只是一普通百姓,也有权力和资格关心国家之事。身为一国之君,不用心了解民情” “住嘴!”他冷冷地打断了她。 目光如冬天的寒冰,带着一股让人颤的怒意。 站在一丈之外的楚颜见状,皱起了眉头,对着红瓦儿的耳朵极小声道:“糟了,我第一次见到哥哥如此怒” 红瓦儿并不了解楚弈,不过她直觉认为邪君楚弈该是那种时刻笑得如沐春风的男人,至少不该像冀哥哥那样冷然,却没料到邪君楚弈这么容易火,且脾气还恐怖得厉害。 “可是,你哥哥起怒来比冀哥哥可怕多了” “哥哥极少生气的,他生气的次数用手指也掰得出来,好像每次都是泪西惹出来的” “那你哥哥对泪西娘娘很特别嘛” 她们俩的悄悄话,一字不漏地传入两位耳力过人的君王耳中。 不知道全场还有多少人听到了她们的话,只是几乎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只除了波澜不惊的银冀和泪西。 泪西和楚弈互相盯着对方,像一头优雅的豹子与一只小绵羊紧紧对峙。 白日里明亮柔和的光亮筛过门窗,洒在她淡黄色的衣裙上。 小绵羊显得娇弱,却丝毫看不出软弱。 “大王,不可以在这殿上回答一个爱国忧民女子的问题吗?” “好,本王可以回答你!” 咬咬牙根,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怒气,从来没有人能做到这样,他已经不能容忍。 “北面一带的冰灾,本王的确有接到传报,至于如何处理此事,还用不着向你报告!” 声音很冷,幽黑亮的长散着无情的光泽。 空气很安静,停止了流动。 楚弈扬扬眉,突然露出个奇怪的笑容,转过身他居高临下俯视着群臣:“另外,在此本王还要宣布一事——从今天起,废除何泪西国妃之位,自此之后,我北诏暂无国妃娘娘!” 诺大的厅殿立刻响起一阵抽气声。 在大家来不及反应之前,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响起。 她的声音那样凛然,又那样冷静:“不,我不答应!” 厅殿中又接着响起一片抽气声。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30王的惩罚 青竹为栏,幔帘轻垂。 潺潺小溪,清澈见底,水波清亮,阳光筛过青竹照在溪水上,半空中隐隐升腾起薄薄烟雾。 一盏香炉,袅袅沁静之香。 “不,我不答应!” 她凛然而冷静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让端坐在石凳之上的楚弈抓紧了手中酒杯。 昨日的厅殿之上,那个女人坚决而镇静地与他对峙,无视于他的命令和宣告,不怕死地说:“不,我不答应!” 她怎会不答应? 她怎敢不答应? 那样的场合,那么多的臣子,还有邻诏的贵宾,她怎么敢! 偏偏她不但做了,还以一双无所畏惧的眸子对上他,然后诏告群臣—— “何泪西的国妃之位是由先王亲自册立,倘若大王执意要废除泪西,不但要通过当朝五大元老的决议,更要亲自向先王与太妃请罪。大王如此草率说出废妃之事,泪西万不能从!” 她竟然还说他草率说出废妃之事! 她忘记了自己之前说得如何坦然,答应过废妃,没想到真正事到临头,却又变卦。 果然是阴险虚伪的女人! 可恶可恨! 他堂堂一国之君,颜面何存? 五大元老如今也都是自己统领的臣子,他压根可以不在意;她竟然还拿出先王与母妃来压自己,真够狠! 对面的白衣男子长身而坐,缓缓为自己斟上一杯酒,深黑色的眸子盯着自己手中的酒杯。 有一丝轻不可触的风,从青竹林那头吹了进来,似乎要搅动这沉闷的空气。 安静的青竹旁,只听到酒“哗哗”倒入杯中的声音。 银冀挑起黑眸,盯着楚弈阴沉晦暗的面孔,不禁笑道:“想不到邪君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楚弈凝他一眼:“那个女人真是该死!” “公然挑衅君王,视为大不敬,的确该死。” 楚弈闻言,微微吃惊地再看他一眼,只见对方嘴角挂笑,似在调侃。 “银兄尚为册立国妃,不知道此间烦恼。建议他日银暝国若要立妃,银兄一定要挑选自己喜欢的女子。” 瞳眸一暗,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蓝色幽光。 银冀不以为意地呵呵笑道:“多谢关心,银某人暂时还未立妃打算。不过,不知道楚王意欲对你的国妃娘娘如何处置?” 楚弈骤然蹙眉,半天不语。 自己在犹豫什么? 如今是由自己掌管天下,难道真拿一个何泪西就没办法了吗? 那自己是在犹豫什么? 俊脸闪过一丝茫然,飞快地,一闪而过。 突然,他明白了过来——自己其实并不甘心她就这样轻易被废,她应该得到更大的惩罚才可以! 轻薄的嘴角一扬,漆黑的眸子立刻闪闪亮起来。 银冀不动声色的瞥过他,问:“其实银某也很好奇,北诏境内有地区遭受冰灾之事,楚王应该是知道的吧?” “是,早有当地官员来报!” “那你为何迟而未决?” 修眉微并,楚弈喝下一杯酒:“此事说来惭愧。银兄有所不知,冰灾之事地方官员上报朝廷本已误时,而由朝廷分出去的粮草和农耕物资在路上生了意外事故” 银冀听得认真,问:“后来呢?” “负责此事的官员为了自保,隐瞒了意外不往上报,所以,王宫里一直没有消息,以为百姓之危都已得到了解决。直至半月前,接到百姓上原来百姓的灾难并未过去。” “呵呵,以楚王的能力,相信很快就会让百姓恢复生产,安居乐业。” “希望如此。”楚弈抿下一口酒,眸底逐渐恢复了一些亮光。 对于冰灾之时,银冀深有同感,他道:“为何不直接告诉她关于冰灾的真正情况?” 沉默了一会,楚弈冷冷道:“因为我想废了她!” 当然,废了她之前,他要先给这个虚伪而胆大无知的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银冀的脸上闪过惊异之色。 风,逐渐增添了暖意。 “呵呵,或许楚王应该看到国妃的优点,她确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好女子,雍容大气,有义有胆” “她?哼!”楚弈嘲讽地撇起嘴角“这么多年来,我比谁都了解!” “又或许,楚王看她的外表比看她的内心要多。” “银兄!”楚弈敛眉,提高了声音“小弟很欢迎银兄来北诏做客,只是不要再提女人,好不好?” 不提女人——自然好,若非红瓦儿死活要跟着来这一趟,他银冀对女人有多远便离多远。 难道风流名满天下的邪君主动说不提“女人”呵呵。 两个男人互相举起酒杯,安静地喝着酒。 夜色笼罩大地。 泪西轻轻退去一袭黄色的丝软绸裳,只剩粉色的亵衣,她随手披了层清透白裳,坐在梳妆台前。 白日高挽的髻已经下,一头亮的青丝垂落腰间。 简约无华,一根羊脂白玉钗静静地躺在台上。 昨日生的事情 事后想来,她觉得自己的确有点冲动,本来可以好好商量的一件事,为何在那样一个重要场所弄得僵持不下呢? 她触犯了他最不可侵犯的骄傲尊严,她在厅殿上提出的反对废妃的理由实在有些苍白无力。 他完全可以不顾任何人的意愿,毫不客气地废掉她,甚至处罚她。 可是,在冷君银冀和楚颜的说情下,他只是气愤地拂袖而去。 一天过去了,她并不如外表的那般冷静,心中多少有些忐忑。 思索着要不要前去找他,两人再心平气和地谈谈,毕竟是为了百姓之事,他是王,他才有最后的权力定夺处理。 冲动地忤逆了他的威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反对被废妃位,他一定更加厌恶甚至痛恨自己吧? 今天,泪西都没有出门,也没吩咐宫女前来伺候,连同刚进宫的小以同都打她暂时跟着楚颜。 因为,她想静一静。 实在需要一个清净的空间好好想一想。 打开小抽屉,抽出一封薄薄的信,那是许仪儿所写,再三恳求她千万别答应“废妃”的要求。 现在,她真的答应了 只有冷静下来才知道,其实反对被废之事,不仅仅是为了母妃的嘱托而已,但也与名利地位无关,她只是 只是很不服气而已。 风,从低垂的雕花格子窗户吹进来,风里伴随着一阵脚步声。 她连忙收好信,匆匆走到屏风外将帘子拉紧了起来。 门,一声轻响。 一抹修长的身影,被昏黄的烛光映在地上,影子很长。 泪西惊骇地抬头,正对上楚弈微熏带笑的脸。 “你怎么来了?”他极少极少踏入过她的寝房。 酒气,扑鼻而来。 他的脚步有点凌乱,漆黑的眸子斜斜地睨视着她,有点冷。 “本王为何不能来?你不是国妃么?呵呵”他低笑着,自喉间溢出一串笑声,摇晃着走近她“本王的妃子,本王为何不能来” 酒气喷薄在她细致的肌肤上。 不知为何,粉颊瞬间变得火热。 赶紧拢了拢衣裳,她已意识到自己薄薄的白色外裳根本遮掩不住粉色的亵衣。 悄悄往后退开一步,泪西戒备地紧盯着他。 面容依然如蕴有日月灵气的美玉,淡雅而润泽,可是他深幽不见底的瞳眸看起来危险极了! 有愤怒、鄙夷和嘲笑。 那些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见到他时,都更深更沉。 她得避开他。 再小心地躲过一步。 他却手臂一伸,她毫无抗拒之力地被拽进一个宽阔坚实的怀中。 双臂紧箍着怀中的娇躯,仿佛怕她会逃脱。 力气很大,毫无怜惜,勒得她肩头疼。 泪西刚要挣扎,醉气熏人的楚弈已经开口,语气阴森地吓人:“警告你,最好别动,否则别怪我手下无情!” 全身涌上一层冷疙瘩,他的话像一个冷血的杀手。 她屏住呼吸,一动不动,身子立刻僵硬地如同一座石雕,惟有心脏一声比一声跳得响亮。 他头一低,恶狠狠的声音响在她的耳侧。 “虚伪的女人,阴险的女人本王从未见过你这么不知羞耻的女人以前忘记自己怎么说的吗?”他突然推开她一点,眼睛像刀一样凌厉。 “我没有忘记”泪西小声地为自己辩驳,她有点惭愧,自己的确没有说到做到。 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对视着他醉颜上的黑眸,仿佛在等待他的批判。 楚弈修眉一皱,收紧了下颌。 猛然间。 他再次抓过她的身子,突然用力地摇晃起来,边摇边说:“你没有忘记?你敢说自己没有忘记我看你根本就是贪图国妃之位,表面说得大方,实则暗地里想尽办法要保住这个位置是不是?” “不是。”泪西还没反应过来,就已被摇得头晕眼花。 “你还敢说不是?”他声音更加阴森。 “不是” 若非一时被刺激昏了头,若非他总是以那样一副高傲藐视的姿态看她,若非记得母妃信中的再三嘱托,他以为她会愿意呆在这里? 一切还不是为了他! 莫须有的灾难,命定的国妃,谁都无法证明那是真的,即使是真的 不,他不值得。 这样一个不分青红皂白的昏君,不值得她守护着。 她想守住这个地位应该只是为了北诏,为了百姓! “你就是就是!”他继续抓着她的肩,更加用力地摇着。 泪西想挣扎,想摆脱他的箍制,未料那双大手如钢铁一般坚硬有力,连同脆弱的肩膀要被捏碎了一般。 “不是不是不是!”一股倔意从心底冒出,她干脆咬着牙,一连几声地反抗着他。 “可恶!” 一张俊脸前所未有地难看,嘴角狠狠抽畜了几下,他死死盯着她苍白的容颜。 平淡的五官,在灯光下奇异地浮上一层亮光,眉心的朱砂痣殷红似血。 一看到那颗痣,他便烦躁地想起所谓高僧的话 大手拽着她纤柔的身子,从屏风外面拖到了内室。 “你以为否认就成了吗?你以为在那么多人面前拿出五大元老和父王母妃,我就怕了吗?”他吐着酒气,眼睛有点红“我告诉你,只要想废你,随时都可以!” “我知道” “你知道,呵呵,对喔我怎么忘记了,你这个虚伪又丑陋的女人,怎么可能不事先想好这些,再来想对应之计” 使劲伸出小手,泪西想推开他。 她摇着头:“放开我随便你怎么说,我何泪西对你、对国妃之位一点兴趣都没啊”一双大手,闪电般掐住她的脖子。 脖子细嫩,她困难地呼吸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面前距离不过巴掌远的男人,完美无暇的俊脸荡漾着恶魔一般的笑容。 他手指的力道却没有因为笑容而放松。 空气,逐渐稀少。 四肢有点僵硬,冰凉窜过十指,直逼指尖。 她拼命地呼吸,薄薄的嘴唇张了开来。 “呵呵”难以想象,这样一个披着完美外衣的混蛋 泪西模糊地想着,他不会真要杀了自己吧?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挤出最后一句话:“你真想杀了我” “呵呵”楚弈低低地笑着,让人分不清真假。 直到嘴上传来异样的感觉,泪西才骇然地重新睁大眼。 他他 乌黑的睫毛,深幽闪烁的瞳眸,他的眼睛冷冷地半眯。 利光在他的眸底深藏。 而他的大手不知什么时候改变了位置,一手紧箍住她的纤腰,一手稳固住她的小脑袋。 柔软亮的青丝穿插在他修长的指尖。 男性冷薄的双唇,却正牢牢捕捉住她的,她却只能从刚刚的空气缺乏中慢慢恢复,正努力地吸着气 他灵活地舌头不期然窜进了她的唇内。 “唔”他这是在做什么? 亲她吻她还是咬她? 一回过神,泪西了疯般捶着他,不愿意受到这样毫无感情的羞辱。 他只是在玩弄她,惩罚她而已。 酒气在他们的唇齿间扩散,有种难以抗拒的热力在薄薄的衣裳间传递。 楚弈绷着脸,冷着眸,执意要将惩罚进行到底。 虽然,他不屑,不愿意碰她,但是,在刹那间来不及细思考的情况下,他已经欺上了她的唇,尤其在看到那双明眸睁得老大,拳头雨点般捶过来的时候,一股快感在心底涌现。 她越在乎这个,他就越是得意。 一种报复后的快感,一股报复有效的得意。 他吻着她,咬着她,又莫名地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甜蜜和芬芳,直直窜入鼻间,撩拨着男性的知觉。 大手一扯,半透明的薄纱立刻脱落。 “不”泪西被推到床上。 粉色的小床立刻一晃,他的身躯敷了上来,故意重重地压着身下的娇躯。 惩罚,报复,仅仅如此而已。 他的眼眸已眯成了一条线,从来不屑以这种方式对待女人的楚弈,在瞧见她从来都淡然如水的脸庞,突然转为慌乱的那一刻,坏坏地笑了。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31三年之约 黑夜里,月光不见其华,室内闪着白光。 他的黑飞扬,邪魅而阴沉。 床顶的流苏剧烈一颤,床幔也晃荡起来。 他推着她的身躯,属于男人的深沉的气息直逼她的呼吸,酒意熏人,带着炽热的怒气。 小手被禁固在头顶,他一手扯开她的亵衣,双唇带着难以描述的热力凑了过去。 泪西心惊得厉害,双腿慌乱地踢了起来。 “你最好别动”他轻咬着她颈间细腻的肌肤,声音饱含威胁,下身一沉,力道全部付之于她的身上,连同一直乱踢的双腿也被压住。 “楚弈你放开我”张开紧抿着双唇,她费力地挤出这几个字。 “放开你?呵呵,你忘记了你是本王的国妃啊”一双眼睛猛然睁大,她拼尽全身力气想推开他,心惊害怕,不由自主地冒上来。 这个喝醉酒又丧失理智的男人,该不会来真的吧? “呵呵国妃娘娘不该好好伺候本王吗?”低喃着,他的唇虐过她薄薄的小嘴 泪西大口地呼吸着,不知道该如何才能挣脱他。本是属于情人间最亲密的碰触,在此时如利刃一般刀刀割在心头。 他好重,力气好大,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他的动作没有温柔,只有惩罚似的肆无忌惮的野蛮。 任何人都想象不到,这个在理智边缘爆的男人就是对女人体贴俊雅的楚弈,他的黑眸微闭,已经看不出其他情绪。 很快,白皙柔软的肌肤上,布上了点点红色的痕迹。 有一个冰窟,将她紧紧包围,浑身冰冷,连同四肢百骸都迸着凉意。 她的面孔比纸还苍白,无措的眸子里暗光连闪。 此时,她只是一个弱女子,无法做到冷静和淡然,可是,她该怎么办? 突然,脑海中闪过一道光芒,似在提醒和召唤紧绷慌乱的意识。她咬着牙,盯着垂落在自己胸前的属于他的黑,浓烈的被侮辱的感觉涌了上来。 终于,一只得以自由的小手,朝枕头底下摸去。 将楚弈从混浊的意识中清醒过来,一把锋利的闪着寒光的小刀正抵在自己脖子上。 刀身小巧,但很薄,薄得可以清楚感觉到它的锐利寒气。 俊美的脸孔蓦然蒙上一层暗光。 小刀的寒光闪现,映在他的脸上,折进他的瞳孔中。 瞳孔紧缩,如一点极细的针尖。 他轻轻放开她,慢慢地抬起身子,动作里不见惊恐与慌张。 这样小孩子的玩意,就算再锋利,他也不以为惧,何况只是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抓住。 不过,正是这把刀,的确让他以最快的度恢复冷静,从刚才疯狂的迷茫中拉了出来。 手指紧握,修长的身躯挺得笔直。 他定定地站在她的面前,冷冷地看着她从床上坐起,手中仍然紧紧地握着她的小刀。 刀有点冰凉,抵在颈间,让人感觉非常不悦。 修眉一皱,他勾起了冷薄的唇角,讥诮道:“哼,如果本王真想对你怎么样,你以为这玩意能威胁到本王吗?” 泪西眼神一紧,手指握得丝毫不放松。 淡然同时被利刃划破,只留下一脸的倔傲,她仰着头注视着他:“你不该做出这样的事!” “不该如何?你是本王的正妃,难道不该成为本王的人?”他讥唇反问。 泪西抿了抿唇:“你明明清楚自己这样做的目的!” “但是,本王并不清楚你的目的!”他垂眼看看颈间的刀刃,脸色陡然变得严肃“你真是个虚伪可笑的女人!你可知道,光凭你现在的动作,就足以抄你全家,而本王也绝对不会让你得逞的!” 薄唇颤了颤,她突然完全明白了过来,原来在他的眼里,她不但姿色平庸,身份卑微,还是个贪图荣华富贵,虚伪贪名的女人。 太可笑了! 她根本不稀罕! 可是大殿之上的话语自己真是一大失误! 修长有力的两指一夹,半尺来长的小刀竟然“咔”地一响,应声而断。 泪西眨眨眼睛,难以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看着手中的小刀,已经断了刀尖,只剩下两三寸长还留在刀柄之上。 她的刀。 她珍藏了十余年的小刀,竟然就被他这么轻轻一夹,给毁了 楚弈瞧她一副呆愣的表情,轻蔑地笑了笑。 手指优雅地拂过自己的黑,他的声音很冷:“你还是第一个敢拿刀架在本王脖子上的人!不过本王并不会杀你,不仅如此,本王还打算” 他故意顿了顿,一手勾住她的下巴,凑上唇去低语。 “本王还打算正式收了你!” 明眸大得不能再大,清楚地映着他笑得邪恶的表情。 他要收了她——那表示,他想以卑鄙的方式虐夺她的身子,让她成为他的人。 他根本是讨厌她,想报复她。 而她也越来越不喜欢他 泪西摇摇头,晶眸闪耀火花:“不可能!你不能那样做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眼眸暗沉无比,如大海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盯着她的小脸,一一巡过她的五官,低声道:“本王的确很讨厌你,非常讨厌!不过你身上的气味还不错,看来本王并不讨厌你的身子” “滚!”泪西突然大喊一声,将手中的断刀反手一转,抵住自己的颈子,眼中闪过决然“滚,别想侮辱我,除非我死!” 所有动作在顷刻间停止。 他站在距离她一步之遥的位置,直视她漆黑眸底的坚毅和绝然。 “你真愿意选择死?” 薄唇动了动,男性深幽暗沉的瞳孔里跳跃出一闪即逝的锐利晶芒。 一点点,一道道。 像漫天飞舞的雪花里夹杂着片片冰刀。 这个女人,竟然以死来威胁自己,她宁愿死也不愿意成为自己的人! 不识好歹的女人,偏偏那又那么倔强—— 倔强的眼神,倔强地抿着嘴,倔强地仿佛只要他再前面半步,那把断裂的小刀就会划破自己的颈子。 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如潮水般迅涌上,冲击着他的理智,他的尊严。 但是,他是楚弈,不愿意强迫任何女人的邪君楚弈。 一个拿着刀的丑女人,纵然之前有一刹那,她身上的天然清香似有吸引着他,但是,他现在已兴趣全失。 手指僵硬而紧握。 俊挺的五官如冰雕一般冷漠,表情跟大理石一样平静,他挑挑眼角:“你真是自己找死!” 泪西迎视着他:“不,谁都不想死!但是看在父王与母妃的情分上,我只希望你答应我” 不明白她的脑子在想什么,这样的气氛中,她竟然还会有所要求。 提到了父王和母妃,他心口一颤,让自己冷静下来,问:“答应你什么?” 她吸了口气:“答应我给我三年,三年之后我便自动让出国妃之位!” 黑眸闪过怀疑,他讥诮道:“三年?本王为什么要给你三年?你又凭什么跟本王谈条件?” 她要三年做什么? 还是这三年中,她要利用“国妃之位”做什么? 如此她真有此打算,那他是绝对不允许的。 泪西再次悄悄吸了一口气,小嘴抿得死紧。 她不想死,也根本不稀罕做他的国妃。 但是,她昨天已亲口公开反对废妃,她还必须要给一直关爱呵护自己长大的母妃一个交代。 三年. 三年该可以给母妃和自己一个交代了吧! 三年——应该是她能忍耐的极限! 楚弈微微俯头,目光紧紧盯着她,看到那柄断刀依然寒光闪闪,修长的眉毛立刻皱得死紧。 “告诉本王,你要三年做什么?” 泪西也皱起淡眉,答道:“你完全可以放心,这三年我只是在做一个承诺,三年后,我定会自己离开!” “你真天真地以为,本王会信任你?简直可笑!”他抬高了下巴,瞥下眸子睨视她“本王要废便废,你没有资格提出要求。呵同样,本王想收你便可以收你呵呵。” 闻言,泪西的脸更加苍白,如薄纱一般透明起来。 突然,她微笑了起来。 “呵,我早就知道你不会答应。像你这样一个高傲自以为是的男人,何时为别人着想过?啧啧,我真同情你!” “你说什么?”他口气冷冽,空气就要结冰。 她无畏地抬着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的怒颜。 刀都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她还有何要畏惧?今天索性就把话说明了! “反正死我都不怕了,我也不怕直接跟你说。”泪西加大了声音,话语竟奇异地冷静“楚弈,我真的很同情你!你纵然有无可挑剔的外表,也有他人无可比拟的身份,可是,你的心太孤独,孤独到无法接受任何一个人。” 楚弈没有动,但是俊脸已经青,目光骇人。 她继续说道:“你从小便被装进一个精美盒子里,每天有人给你套上最完美华贵的装饰,你就洋洋得意以为自己了不起。表面看起来,你有着无人可及的权力与财富,可惜,你空虚得只剩下外壳而已” 楚弈的脸色已经黑,太阳穴跳动地厉害,一股前所未有的残暴血液急地在体内流窜。 忍着,咬着牙根忍着。 手指死死握着贴在身侧忍着。 他忍得很辛苦,但是他坚决想听完这个该死的女人,究竟能说出多少这样大胆的批判。 泪西缓缓放下小刀,没有停止话语:“你知道吗?你是我见做最冷血自私的家伙,而且无知又可笑,常常一意孤行地做事。一个可怜的君王,你问问你自己,在北诏之中,有多少对你心服口服的将臣,有多少对你怨声载道的百姓” 一只大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她无法再说下去。 乌黑的长睫掩映住残酷骸人的黑眸,他的每个字从牙缝里蹦了出来,带着森森冷气。 “可笑的女人,你也听好,你对本王又了解多少?你对北诏之事又了解多少?你凭什么这样大评论?充其量,你也不过是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而已!” 身子被定住,如被一盆凉水泼了过来。 眼前的楚弈,俊脸有着冷酷,也有着无法抹去的傲然与自信。 她真的也很可笑吗? 泪西握住小刀,手指扣得死紧。 他的话,她再次无法反驳,因为——她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纵然天天生活在同一座宫苑,甚至同房就寝多年,她却根本就不了解他 她皱起眉:“我的确不那么了解你,但是此次百姓遭遇冰冻灾害却是事实,你身为君王,没有及时解决也是事实。” 白衣转身,扬起衣角。 他背对着她,只有声音在空气里传递。 “好,本王暂且不追问你究竟从何得到这些消息,本王也可以如实告诉你,关于灾民之事,朝廷早已安排妥当,而本王——也绝非昏君!” 泪西盯着他挺直的背影,道:“是否昏君,百姓体会最深。” 烛火蔓延,夜里的空气有了几分凉意。 室内安静了下来,谁也没有说话,仿佛都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在泪西忍不住又开始忐忑之际,楚弈蓦然转回身,俊脸已平静了不少。 “何泪西。”他的语气很认真“或许你说得对,是否昏君只有百姓体会最深。今夜,本王不处罚你,本王还可以答应给你三年时间,你睁大眼睛仔细瞧清楚——本王究竟是不是一个昏君!” “你真答应了?” 泪西吃惊地盯着他,以为自己说了一大串批判的话语之后,他会将自己打入天牢,然后处斩,没想到他不但像先前那样生气,还能答应自己? 她真弄不懂,他在想什么? 终于明白外面为何叫他为“邪君”他的作风诡异地实在让人无法捉摸 楚弈漆黑的眼睛浮现出坚毅,他勾唇道:“三年后,本王立刻废了你,一天也不耽搁!” “好。” 她松开了淡眉,如释重负般舒了口气。 无论他怎么想,为什么答应,至少眼前的危机都度过了,不是吗? 接下来的三年,她该好好地打算一番了。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32岁月流转 时光转眼即过。 关于那个夜晚,楚弈和泪西的三年之约,他们很有默契地没有跟任何人提起。 他,依然神采飞扬,俊美的脸庞难掩傲视天下的自信,身边美女如云。 那些女人都死心踏地地主动跟随着他,仿佛只要他勾勾手指头,她们便会心甘情愿为之付出一切。 冷薄的嘴角时常邪魅地勾起,说不出地轻佻,惟有漆黑的眼眸中,多了一份内敛。 只要身在王宫,他便每日坚持早朝,夜间御书房的灯火常会亮至深夜。 她,在约定过后不久,开始暗中留意国家之事,偶尔会与一些老将文臣聊聊百姓生活。 其中,闻天鸣与她的接触也逐渐变得密切。 闻天鸣时常跟从前一样,慈爱地叫泪西“娃娃”泪西也会无所顾忌地向闻大叔征询一些意见。 只是,岁月在柔软的指尖划过,泪西从未忘记过的父母惨案,那一直成为她的一块不敢触及的伤痛。 三年的时间,仿佛很平淡,如水一般缓然而过,又仿佛一婉转的曲子,其间生了不少的波澜。 春天。 话从第三年春天说起。 莺飞草长,绿柳夹岸。 湖中水光潋滟,其景灼灼灿然,远处山色空蒙有致,青黛含翠。 楚弈出宫巡游,在欣赏湖光山色的同时,也特别关注各地百姓年后恢复春耕的情况。 他每次出宫的时间长短不一,有时候只在北诏境内微服私访,有时候会去其他三诏拜访。 据说每次出去的时候,为了不暴露自己,都要特意要戴上一个面具,让人分不清他真实的身份,听起来感觉有点大费周章,好在每次回宫都会有所收获。 泪西在宫中闲来无事,常会去翻一翻北诏的相关记载,想更加了解自己所生长的国家。 几百个日子里,她跟楚弈的关系逐渐变得很奇怪。 从来都不是亲密的夫妻,却也没有像以前那般厌恶对方。 好象起始于他们偶然的一次相谈,不见针锋相对,后来的好几次,他们都会安静地坐在园子里,听着小溪从小桥下流过的声音,淡淡地聊着最近生的某件事情。 她奇异地现,跟他谈得越多,便对他越不了解。 举手投足,不经意流露的尊雅风度,常让她疑惑 邪君楚弈,究竟是故意在自己面前隐藏了本性,是装腔作势,还是真的也有这样性子睿智而平和的一面? 每当深夜之时,她不禁想像隔壁的那个男人,是否还在挑灯批阅奏折 她的确是睁大眼睛看着,看着他来用行动证明自己,无法否认,心底缓缓升出一种认同,他真的是花了不少心思让自己做一个明君。 如此情形,她也算是对已故的母妃许仪儿有所交代了。 还有一年,待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就是他们的三年之约,那时候,她便可以自由地离开这里了。 心,早已飞向蓝天。 蓝天上有自由飞翔的白鸽,鸽子偶尔会带来一封信,那是遥远的银暝国郡主亲笔写的信。 忆起红瓦儿在作客北诏时,依依不舍的模样,黑亮的眼睛闪动着水花,大颗大颗晶莹的珍珠仿佛随时都会滚落下来。 那瞬间,已经忘记了哭泣是什么滋味的泪西,心口突然荡漾起前所未有的难过,眼睛不禁湿润了。 她们的情谊很奇怪,事实上,红瓦儿与楚颜、小以同都很合得来,惟独回去银暝后,写信的对象却只有泪西一个。 她的喜悦,她的忧伤,每次都让泪西微笑或担忧,这——也为枯燥的宫廷生活增添了一份生机。 性子活泼的小以同,支着下巴陪在她身边,只觉得日子有些无趣,还不如在宫外自在,所以千方百计想找点有趣的事情做。 楚颜仍然没有出嫁,即使连续有好几个英俊的外族领向北诏求婚,她也不屑一顾。 她的心,早就只给了一个人——慕千寻。每次趁楚弈出宫的时机,她总会悄悄溜出宫去,只为寻找自己的心上人。 而每次,当她千方百计到达蒙舍国找到慕千寻时,对方只冷淡而温文有礼地拒绝她。 即便这样,楚颜也不曾放弃,只等着下一次有个更好的机会 被掳去阿萨族的楚苓回来过北诏好几次,每次回来都是不同的状况。 比如说,第一次是因为对家乡想念得紧,在生完孩子不到一个月,就悄悄地偷溜了回来,吓得对她霸道又宠爱的王子夫君连夜追了来。 还有一次,她与王子夫君闹别扭,一气之下跑了回来。 楚颜忍不住抱怨,这小女人怎么成亲做了娘,反而比以前更加任性了 在泪西还没将楚苓好声劝慰完,那个快马加鞭赶来的男人黑着一张脸又出现了。 只有上一次,楚苓带着一脸甜蜜的笑容出现,她手里牵着个两岁大的娃娃,眼里的幸福似乎可以醉死人,而她的另一只手,是被她的王子夫君紧紧牵着。 这家伙,原来又有了第二个宝宝,看得泪西和楚颜好生羡慕。 一切似乎都没变,一切似乎每天又都在悄悄地改变。 终于有一天,一件事情打破了北诏王宫两年来的平静。 树影重重,掩映花红。 一个娇小的身影匆匆穿过回廊,奔进满园春意的园子里,惊动了正提着一把小水壶亲自浇花的女子。 “以同,有什么事如此急匆匆的?王宫着火了?”泪西停下浇花,微笑着问道。 以同一把扶住泪西的手臂,喘息着说:“哎呀,我说姐姐你还有心情开玩笑,等我说完,看你还能笑得出来不” 嘴上笑意不减,泪西又拎起手中水壶,语气淡然:“生了什么事?那么严重” 话未完,便被以同打断:“姐姐,快别浇花了。有人要抢你的国妃之位你还浇什么花!” “什么?”停下动作,泪西转过头,眼中闪过惊色,不过瞬间她又恢复了淡然“我这国妃的位子,是谁想抢便能抢走的么?呵呵,你啊就爱瞎操心。” 以同漂亮的眉头立刻打了个死结,将泪西手中的水壶一把夺下,非常认真地看着她,道:“姐姐,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大王亲口允的婚约,对象是蒙舍国的一位公主。说是说和亲,可是那公主一来,还不直接威胁到姐姐的地位?” 泪西淡眉微微皱了一下,轻问:“哦?他要娶蒙舍公主?这消息我倒未曾听闻。” 说完,悠然拂了拂衣袖,理理随风轻扬的丝,朝凉亭内走去。 以同连忙跟上,一脸急色:“姐姐,你怎么就不急呢?我可是刚一听说此消息,就赶着跑来告诉你啊。” “我知道。”泪西在石凳上坐定,淡淡地接口。她朝侍立在园子一旁的宫女挥挥手,宫女们立刻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丝帕、茶具、糕点等东西一一送了上来。 “原来姐姐早就知道,亏我还一路跑来。”以同眼珠子一转,神秘地探上前去“莫非姐姐早已想好了对策?” 泪西看了她一眼,没有解释其实自己也是刚刚听她说起,才知道这个消息的。 只是,反正她从未贪图过这个“国妃”之位,也早已打定主意要离开王宫,那么,楚弈要将妃位让给谁,她何必在意? 说不在意,隐隐浮现心头的惆怅又是为何? 泪西拿起丝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额心的那颗殷红朱砂有点黯然。 她为何没有该有的平静呢? 一阵凉风吹过,茶气袅袅,伴随着一声轻叹。 难道是因为他事先没有任何说明或透露吗? “姐姐别担心,若是那个什么公主真进宫了,只要威胁到你的地位,我小以同绝不放过她!” 眉心渐渐松开,泪西将茶杯推到她面前,道:“你别多想了,喝杯清茶降点躁。” “姐姐,我这是关心你嘛!” “我知道。”轻抿了一口茶,泪西顿了顿“不过,你难道还不明白么?我根本不在乎这个国妃之位啊!”以同眉头依然皱得死紧,满脸疑惑:“姐姐真的不在意吗?真的?姐姐可知道天底下有多少女人巴望着这个位子?姐姐怎能说不在乎?” “我知道。” “姐姐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在意,我看姐姐已经是凡脱俗了。”以同嘟起嘴道。 泪西笑了:“因为大家都巴望着,所以你就认为我该死死守着它?以同,你不知道,有时候某些东西比身份地位更重要。” “我不明白,姐姐可有自己在乎的东西?”以同开始迷茫。 “我当然也有所在乎,只是我在乎的都不在这里。” 蓝天上白云飘拂,漆黑的瞳眸,渴望的目光,直望向天边飞翔的小鸟。 人,当你一无所有时,总是想得到很多很多。 可是,当你真的可以随意一点,便什么都能拥有时,反而会觉得空虚。 这座美丽的城堡,恰似一间最华贵的囚牢,做事难以把握自我,总要顾忌太多。 这里,囚住了人。 她好怕,再在这里呆下去,会把自己的意志连同梦想都囚禁了 泪西咽下清茶,收回目光。 楚弈要与蒙舍国联姻,无论是为了诏国利益还是满足他自己,于情于理,他都应该知会她一声的。 淡淡的 几乎难以捕捉的郁闷再次划过心间。 等楚弈告诉泪西要迎娶蒙舍公主的事情时,已经是两日后。 他们对立在灯火明亮的御书房。 是楚弈主动找她去的,在前去御书房的路上,她大概已猜到了这些。 “泪西,此番和亲之事,于公于私,本王都不能拒绝。”说完,黑如暗夜地眸子直直注视着她,企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 两年来,二人的相处比白开水都要清淡。 或许,更像一个清澈见底又平静如镜的湖,他们谈话时,冷静得无法想象。 楚弈,已不是当年的楚弈。 泪西,也并非当年的泪西。 泪西微微地笑着,回视着他:“大王能娶到蒙舍公主,是大王的福气,也是北诏国的福气。” 楚弈撇唇一笑:“记得从前,父王和母妃也常跟我说,娶到你是本王的福气,也是北诏国的福气,因为只有你才是我命定的国妃。” 神情瞬间的仲怔,她挺了挺脊梁,淡笑:“大王是开玩笑的吧。那个高僧的话,父王和母妃只是迷信,大王又何必介意。” “是否迷信,谁人知道?” 泪西吃惊地望着他的眼睛,他不是从来都不信的吗? 楚弈呵呵地笑了起来:“呵呵本王的确从来都未信过!” 轻轻松了口气,泪西的脸上重新浮起笑容:“大王,反正三年之约已经过去了一大半,我想等蒙舍公主嫁过来的时候,我应该可以提前退位让贤的” “不必了!”他突然打断她。 一想到她要急着离开王宫,心头闪电般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抑郁。他飞快地将这股抑郁压了下去,太不正常了。 他清清嗓子,状似漫不经心道:“你若就此退位,别人还道本王故意拿蒙舍公主来逼迫你。何况你不是要睁大眼睛看清本王究竟是不是昏君么?” 泪西点点头:“是,我已经认真看了两年。” 他的眼睛默然深幽,盯着她的笑容有点邪魅。 “哦?说来听听,这两年的时间你看到了什么?” 莫名地,他一问完,几乎是屏着呼吸等待着她的回答,仿佛她的评价比任何话语都重要。 明亮的烛光下,能清楚地看到她并不突出的五官,他悄悄收起了手指。 什么时候起,他竟然会如此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甚至从前最讨厌她平凡的容貌,也变得不以为意了。 泪西抿抿唇,直视着他俊美无暇的脸庞,眸中增添了一抹亮光。 “大王是不是昏君,我仍然不敢断言,但是,大王的确是一位愿意努力做到勤政爱民的君主。” 话一完,如温玉般完美的俊脸透出绚丽的光彩。 连他自己都没有现,此时俊颜上的笑容是多么地灿烂迷人,声音也变得温柔动听:“你可以再多观察一年,呵呵。” 眉宇间,流露着与生俱来的优雅自信。 饱满的天庭显现的依然是一派傲气,他笑容璀璨,让她无意中闪了一下神,差点没有及时回过神来。 泪西眨眨眼睛,忆起一个最重要的问题:“蒙舍公主何时和亲?” “八月初八。”他简短地回答。 八月初八——不就是下个月么?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33心已浮动 八月初八,是四诏臣民都很关注的一天。 因为这一天,不仅是一次和亲婚礼,更因为它代表着四诏之蒙舍国与北诏国结为同盟。 一位俊雅绝伦的君王,一位美艳动人的公主,天底下有比他们更匹配的新人么? 他们的国土相邻,他们的婚姻受到两国人民的祝福。 北诏王宫里早已做好了大婚的准备,即便楚弈没有多说什么,泪西也吩咐侍从宫女们准备得妥妥当当。 私下里,自然有人议论纷纷,美艳公主驻入北诏,现有的国妃娘娘地位便岌岌可危了。 以同气愤地将听来的闲言杂语告诉泪西时,泪西只是淡淡一笑。 楚颜也就此事向泪西询问了数遍,泪西除了微笑着述说着事实,从来没有想过要去惩罚这些背后猜测的人。 园中好花盛开,姹紫嫣红,鸟鸣阵阵。 微风带来醉人香气,连同空气都充满了喜悦。 楚颜与以同对望一眼,无言以对。 泪西瞧瞧她们的神色,将鼻凑向一朵盛开的玫瑰,深吸一口气道:“你们可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能成为国妃娘娘?” 楚颜与以同一起点头,泪西成为国妃的来龙去脉,她们早就一清二楚了,最可叹的便是缘分哪! 那么,泪西和大王到底是什么样的缘分呢? 泪西笑着将脸凑近另外一朵玫瑰,轻问道:“那你们相信所谓的‘命定’吗?” 楚颜和以同点点头又飞快地同时摇摇头。 泪西拿起小剪刀,仔细剪下一枝娇艳欲滴的玫瑰,递到以同手中。她一边继续寻找合适的鲜花,一边说道:“我也不信。我不相信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更不相信命定。但是——我相信感觉,人与人之间的感觉!楚颜,你明白吗?” 人与人之间的感觉 也是在说慕千寻吗? 楚颜神色黯然地点点头。 上次她趁哥哥不在时,再一次悄悄出宫,她看到了他身边有一个娇柔若粉嫩小花的女孩子,他对那个女孩子温柔体贴 后来,她欣喜地打听到,原来那朵白色的小花名字叫慕千浓,是他的亲妹妹。 自现慕千寻原来还有如此温柔一面后,楚颜的心就更加为他倾倒,很长一段时间都寝不能寐。 可是 仿佛老天爷在情感路上从来没关照过她,很快,她又现了慕千寻身边的另一个女人——一个红衣飘然,美艳绝伦的女人。 他看那个女人的目光不一样。 跟任何人都不一样,那种眼光,让楚颜坚忍不拔的心轰然倒塌,疼得差点回不过气来。 如今,楚颜正在宫中暗自疗伤。 初八的吉时已过。 花轿并未出现,宫门内红灯高照,美丽的花影映在月下,月色朦胧,园子里空气清幽。 次日一早,前方急报。 蒙舍公主在茶溪镇遇袭,无法前来完婚,婚礼推延 和亲遭遇变故,需要延期的消息传入宫中。 以同和楚颜听到后,比泪西反应大多了,两人眉开眼笑,仿佛和亲之事永远不会再到来一般。 泪西反倒皱起了眉头,心头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不过大多还是希望蒙舍公主早日嫁进来的,这样自己便可以早点离开。 初八生的意外,宫里一度展开激烈的争执,大家都在猜测这番究竟是谁人在幕后主使? 胆敢在蒙舍与北诏联姻之日偷袭的人,定然非一般势力。 刖夙国殇烈被列为第一怀疑的目标,然后就是蒙舍国,以恶君阁昱多年来想一统四诏的野心来看,他要故意设计此劫,也并无不可能。 总之,自初八之后,楚弈开始变得很忙,不时要出宫一趟,泪西没有多问,只是看到隔壁寝宫夜里掌着灯时,就知道他在宫中。 从闻大叔那打听到,今年一开春,边关就一直不大太平,好象四诏之间关系越来越复杂,所以楚弈才答应娶那公主。 她也不时到其他大臣那里询问四诏之间的情况,尤其是关于咏唱公主的事,这事传到楚弈的耳朵里,引起他的极度反感。 楚弈收敛好自己的怒气,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朝她火,可是一颗心被搞得烦躁,常常在群臣面前肃着一张俊脸。 泪西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却不明白最近宫中怎么处处气氛紧绷着? 无论如何,以他喜爱美女的程度,对于和亲之事也是暗喜在心吧,现在第一次和亲失败,他是不是有点遗憾呢? 一个月过后,当王宫中再次提到和亲之事时,楚弈终于在百花盛开的园子里找到了泪西。 太阳明晃晃的,晃得人直眯眼。 他的眼睛很深沉,一身白衣显得飘逸挺拔。 两人并立在凉亭之中,夏日的轻风掀起了她的丝,丝飞扬到红彤彤的脸颊上。 眼瞳晶亮地一闪,在意识到自己做什么之时,他修长的手指已经拂上了她的丝。 轻柔的动作,那般自然。 泪西似乎无所察觉,注视着远方蓝蓝天空,赞叹着白云的悠闲。 手指将那几丝不听话的头拂开,见她眼角那微微的笑意,不觉僵了僵。 勾起唇,黑眸里浮起自嘲,一颗心似被吹动了的池水,微皱了起来。 “初八之事,你都知道了吧?”楚弈盯着她的侧脸。 泪西轻轻地点头,一个月了,他终于要亲口说了。 楚弈笑了笑;“本王猜想你也应该都知道了。那夜咏唱公主遇袭,死伤了不少侍卫,此事牵涉到四诏,关系扑簌迷离,直到今天,本王还尚确定真正的幕后凶手。” 泪西明白他近段时间所做的调查,叹道:“幸好公主没事,和亲的婚期可以再择良日的。” “你不在乎和亲之事吗?”他笑得漫不经心,嘴角的弧度迷人。 泪西看他一眼:“我要在乎吗?呵呵,只要大王开心就好,再说明年这时候,我们的三年之约也就到期了,那时候北诏后宫还是需要一名国妃娘娘的。” 目光紧紧盯着她,企图从那张从容平淡的面容里看出一丝什么。 他失望了。 她的神色淡定自然,仿佛每句话每个字都自她的肺腑。 楚弈敛住笑容,手指也不由自主地紧了起来。 “三年之约,还有一年呢。到时候咏唱公主若是进宫了,你可得好好教导她。” 泪西点头道:“听闻公主美艳聪明,泪西恐怕比不上她。” 说到这两点,楚弈的手指渐渐松开。 是的,咏唱公主他亲眼看过,也接触过交谈过,跟眼前的这个女人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而他,自然欣赏的是咏唱公主那类女子,可惜欣赏咏唱公主的人似乎真的还不少 眼神光亮一闪,楚弈不想再谈论和亲的话题,扬眉道:“目前四诏形式并不如表面的那般和平友好,你在宫中若听到什么消息,也不要轻易相信他人。” 他这样叮嘱她,是什么意思? 泪西拂了拂又吹到脸颊上的丝,柔柔道:“宫中能有什么消息,有时候最多与闻大叔聊上几句而已。初八的事,最有可能是谁在幕后?” 这个问题让他的声音倏然变冷:“暂且可以排除蒙舍的可能,至于刖夙暴君要册封国妃,本王也正好可以前去看看。” 刖夙国封妃大典,四诏之王齐聚,楚弈也带了随从,前去刖夙王宫住了两日。 刖夙的国妃娘娘蓝倪是个秀美的女子,喜欢穿着白衣,看起来尘脱俗,有一种清新之美。 白皙的皮肤,小巧而精致的五官,一双如水般清澈通透的眸子,让楚弈感觉似曾相识。 或许,人与人之间真的会有种感觉,在看到蓝倪淡定的小脸时,他不自觉地想到了自己的国妃——泪西。 恍惚间,对于殇烈,他竟然隐隐有了种羡慕。 这个世界上,可也有那样一位女子,可以让他霸道地想留在身边? 可以让他甘愿宠爱她,只为她温柔? 一口抑郁之气压抑心中,抚摸着手腕上相随多年的木镯,修长的墨眉皱得厉害。 为何见到这只镯子,盘旋多年的愿望让他只觉得满心沉甸甸的。是了,他楚弈努力了这么多,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证明了自己之后,再赶走她! 楚弈不在宫中,宫中冷清了不少。 有几次,泪西在楚颜的怂恿下,带着小以同悄悄地溜出宫去,不过,时间常常没过一天。 然而,这几次的外出,却让泪西的心更加向往海阔天空的生活。 夏天的脚步悄悄离去。 郁郁葱葱的树木开始飞舞着漫天的黄叶。 天气逐渐转冷,宫中菊花灿烂开放,绚丽缤纷。 泪西换上一袭黄色绸裳,独坐在园子里,秋风萧瑟,吹在身上淡觉凉意,她不觉缩了缩手臂。 一侍卫匆匆来报。 “禀告娘娘,门外有一女子想求见大王。” 泪西抬眉轻问:“大王不在宫中,她是什么人?” “她自称是蒙舍国咏唱公主。虽然来人看起来容貌美丽高雅,但是属下疑惑堂堂公主怎会单独前来北诏” 侍卫话未说完,泪西已豁然起身,道:“快快带我过去。” 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几名宫女匆匆紧随其后。 那位传说中美貌绝伦的咏唱公主就在站宫门口,一头乌黑飘逸的青丝直垂而下,身姿体态妙曼高雅。 泪西在第一眼看到她时,眼中不禁闪过惊艳之色。 她一点也不怀疑这个女子的身份,因为她想,世间没有几个女子会有咏唱公主这样的绝色姿容。 女人看女人,尚且如此,楚弈看到她自然更加喜爱吧。 咏唱朝泪西微微一笑,目光璀璨流转。 “姑娘就是与大王和亲的咏唱公主?” 泪西的声音听在咏唱耳里,却如出谷黄莺,婉转动人。 咏唱眉眼含笑,心中对她充满了好奇:“小女子曲咏唱冒昧前来北诏,不知道姑娘是?” 泪西回以一笑:“小女子泪西,只是在这宫中生活得久点,能够管点事的人而已,微不足道。公主远道而来,辛苦了,快里面请。” 在刚刚看到咏唱公主的刹那间,她突然有种感觉,只有这样的女子才真正地配得上楚弈,人家既然主动找上门来了,自己又何必摆高姿态? 迟早要离宫而去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咏唱公主,果然没让她失望。 泪西缓缓地走在前面,每走一步,她的姿态都有点奇怪,双腿走动时动作不甚自然 咏唱公主不由地多看了几眼,心中暗暗浮过猜测。 长廊迂回曲折,朱红的柱子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龙凤,流水亭台不时显露于丛木之间。 秋风有点萧瑟,黄叶片片飞舞,树下有宫女正在打扫。 一路上,宫女侍从们见到泪西莫不停下手中动作,恭敬施礼“娘娘。” 娘娘? 咏唱公主更为吃惊,连忙压下惊意,扬起了嘴角。 这位貌不惊人,行走姿势有点不自然的黄衣女子是宫中的娘娘? 那么 她就是传说中邪君命定的国妃? 唯有泪西,始终面带着微笑,以微微颠簸的姿势有在前面。 她一边走,一边思索着。 边关最近有点不太平,楚弈亲自前去督战,咏唱公主这样子又似是私自前来,该如何招待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呢? 一间雅房,装潢得充满暖意,寿桌上的雕工也是精致绝伦,造型俭朴洗炼,但架构严谨,珍贵且大器。 烛光映着一个淡黄的纤柔身影。 刚刚与咏唱公主谈完,安排了宫女伺候她去厢房休息。 泪西不得不承认这位公主眉目如画,比传言里的更美三分,心中次涌起一股艳羡之情。 奇异的感觉,无法用言语描述出来。 只有跟咏唱公主面对面交谈过后,才真正理解这般美貌高贵的女子,应该与俊美尊雅的男人相匹配。 想着想着,秀眉不自觉地拢起,目光落到自己的右腿上。 薄薄的嘴唇轻抿着。 在咏唱公主面前笑得淡定,独自一人时,那抹被压抑十数年的自卑,竟然在这个时刻,悄悄地、缓缓地流泻而出。 剪影孤独,落寞。 窗外吹起了风。 秋叶沙沙,似乎可以听到它们落地的声音。 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小以同和楚颜的脑袋探了进来。 最近这段时间,溜出宫门去对她们而言,已是家常便饭,泪西也不想多加阻止,暗中派侍卫跟着保护她们也就罢了。 这二人一回宫便听说来了个咏唱公主,于是顾不上歇息喘口气,便直奔宴客房来了。 “姐姐,那公主竟然脸皮这么厚,大王都不在,她都自己跑来了。”以同斜眯着眼睛,一脸地不悦。 泪西好笑地看着她:“咏唱公主并非你想的那样,她是个知礼仪明是非的好女子,并且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好。” 楚颜皱皱眉头,狐疑道:“她真那么好?真那么好,一个女孩子怎么好好地不请自来,听说还是专门来找哥哥的,哼!”看看这两个同仇敌忾的家伙,泪西无奈地叹道:“你们还不信我的眼光么?咏唱公主这一来倒好,也促使我下了个决定” “什么决定?”楚颜与以同异口同声问道。 泪西摇摇头,她怎么能告诉她们,就在刚才,自己已经决定好在最近的时间内,将会离开这个王宫,去寻找自己的自由和梦想。 至于三年之约,当初定为三年,现在看来已经没必要了。 楚弈的确是个不错的君王,而咏唱公主也将会是一个母仪天下的好国妃 “姐姐不会决定要跟那公主一决高下吧?有什么,我小以同定会奋不顾身地站在姐姐这一边。” 以同说起话来,满嘴的江湖味,立刻遭到楚颜的一个大白眼。 楚颜盯着泪西越凝重的神色,隐约猜到她的这个决定肯定不简单,只是为什么突然有此决定呢? 是被那位咏唱公主刺激的吗? “泪西,能说来听听吗?” 泪西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扬起微笑,摇曳的烛光照耀着她额心的朱砂痣,朱砂痣闪动着不易觉察的光芒。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将一个计划决定提前实行了而已。”她定定地注视着楚颜“颜儿,这么多年你跟慕先生都没有进展,难道不曾想过放弃吗?” 提到慕千寻,楚颜的一张俏脸立刻拉下了三分。 咬咬下唇,唇上留下几个齿印,她的眼中闪动着一股决心。 “泪西,我不会放弃的。即使我一次次辛苦地找他,一次次失望,一次次受到冷落,可是我从来没想过放弃。” 泪西盯着她的眼睛:“难道不会累吗?” 楚颜沉默了一会,道:“如果累了我就准备老死在宫中一辈子也不出去了,陪着哥哥就好。但是泪西——没去尽力争取,又怎么知道结果一定是失败呢?至少现在,我还是有使不完的劲。” 没去尽力争取,又怎么知道结果一定是失败呢? 泪西垂下眼睫,淡淡的一圈黑影覆住了幽黑色眼珠子。 她悄悄抓紧了自己的袖口,腕上的木镯正好碰触到她的掌心,胸口仿佛被什么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父母已逝,在宫中多年,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出去找到少凌哥哥。 经过上一次失败,希望之光被点燃,却又掩饰不住失望。 虽从未放弃,却也没有尽力争取。 如今两年已过,自己还能找到少凌哥哥吗?不,一定可以的!她应该跟楚颜不怕失败,努力争取。 一想到出宫,心又飞散了。 仿若一只被求困已久的小鸟,即使这个笼牢有多么华贵漂亮,也没有什么可以吸引她。 只有远处更高,更广的天空,到那里去实现从小便有的心愿和梦想,那才是心之所依。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34外情势 秋夜长,殊未央。 青山怪石,流水清溪,遍野山花在萧瑟中绽放,隐隐约约可看到山花的身影。 山上有一凉亭,凉亭里只挂着两盏灯笼,黄叶从凉亭边旋步飞舞。 亭中玉栏之畔有两名男子,都是白衣。 一人面色俊雅平和,眉宇间却自然流露尊贵,另一人有双深邃狭长的眸子,眼角难掩邪魅之态,却又让人感觉不失稳重霸气。 亭中石桌上,摆着一壶酒,两只白色的小玉杯。 如此天色,如此清净的山林之中,两个如此俊美的男人对酌,实在富有闲情逸致。 几杯过后,二人的脸色均比之前沉重起来。 “慕先生有心事。”拥有一双俊邪深眸的正是邪君楚弈,他定定注视着对面的慕千寻,嘴角似笑非笑。 慕千寻淡淡一笑:“是人,就难逃俗世红尘。” “哦?先生该是尘脱俗之人,难道”楚弈挑了挑眼“还是为了咏唱公主么?” 他记得自己曾经与慕千寻达成过一个交易—— 曾经有所耳闻过四诏的“诅咒”之祸,最近“诅咒”已分别在暴君与冷君身上显露了出来。 而作为下咒国的蒙舍国恶君,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关于“诅咒”的秘密,恰巧慕千寻乃下咒之人须乌子的师弟。 所以,他与慕千寻私下达成交易,若慕千寻愿意帮他查清当年的“诅咒”之迷,他便假意与咏唱公主和亲,实则为促合对咏唱公主爱慕在心的慕千寻。 慕千寻沉默地喝了一口酒,又为自己添上一杯。 在这山色隐敛之间,他不需要顾及一份尊雅,可以无所顾忌地畅饮。 举起杯,朝楚弈举起,语气轻嘲又认真:“是。我慕千寻原来也只是一个俗人。”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 “呵呵,如果慕先生是俗人,那本王更是难以脱。来,本王陪你干了,呵呵”楚弈也端起了酒杯。 壶中之酒已尽,他有笑着从石凳旁抓起一坛未开封的酒,一打开封盖,醇香的酒气被秋风卷起。 酒味扩散,香气扑鼻。 慕千寻脱口而出:“好酒,慕某好久没有喝到这么好的酒了。楚王真是富有雅兴之人哪!” “呵呵,先生喜欢就好。平日宫廷事务繁多,本王倒喜欢小饮几杯舒解一下,今夜是酒逢知己,看来只带了一坛是不够喝了。” “酒意也在人心”慕千寻黑眸闪烁,似已微醉。 楚弈为两人杯中添上醇酿,扬扬眉:“听闻恶君阁昱对咏唱公主也很特别?先生可是在为此事烦恼?” “呵呵连楚王也看出来了?没错,恶君原本一心想让咏唱嫁于北诏和亲,现在似乎他自己有点心意动摇。” 说罢,闪烁的黑眸变得暗沉。 楚弈看了看他的神色,道:“八月初八那日和亲未成后,本王与恶君再次商量和亲之期,恶君的表现有丝怪异,后来本王才敏感地察觉原来他的异常似乎跟咏唱公主有关系,呵呵。” “楚王真不可惜就此放弃了咏唱么?”再次提到咏唱公主,慕千寻的黑眸突然亮了一下“她确实是难得的好女子,聪慧美丽,富有才情又能坚持自己的个性” “哈哈,瞧先生将公主赞叹得如此之好,本王真有点后悔了。”话音未落,朗笑出声的楚弈立刻遭到慕千寻一记凌厉的眼光。 “呵呵,先生不必当真。不可否认,本王如此放弃公主实在可惜,不过本王更在意诅咒之事,再说咏唱公主有你和阁王这样优秀的男子一并看上,本王就不参合其中了。呵呵。” 慕千寻的面容逐渐淡定下来。 “楚王的后宫中已经有了国妃娘娘,咏唱就算嫁去,也是委屈了她。” 提到自己的国妃娘娘,幽黑如夜空宝石的眸子不经意看向自己腕上的木镯。 这个镯子已跟随他十余年,从之前感觉到可笑而抗拒戴上,到现在习惯了时不时看上它几眼,一切仿佛都在潜移默化中悄然改变。 奇怪,为何此时想到那个走路姿势可笑的女人,心不再那么排斥? 眼前浮现的面容从来都觉得平凡,现在却清晰地看到了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她的眼睛。 明亮,闪烁,却平静冷淡。 慕千寻见楚弈突然沉默了下来,且脸上的神情浑暗不明,了然一笑:“原来楚王也有心系之人。” “什么?”楚弈脸色一变,笑容僵结在嘴角“你是说那个可笑的女人么?” “呵呵,楚王何必急着否认?我想,能成为北诏国妃的女子定是不平凡的。” 楚弈变得严肃起来:“她不仅平凡,而且可笑。” 慕千寻不语,只以一双寻味的眸子注视着他。 山间一阵秋风掀起,林间树木哗哗作响。 月明白露在朦胧中澄着清光。 灯笼剧烈摇晃了几下,幸好红色灯罩保护着,否则难逃熄灭的命运。 风,将他们的白袍襟摆掀起,他们不以为意,墨黑的丝在半空中飞扬。 楚弈仰尽一杯酒,道:“如果先生有见过她就知道了,论姿容才情,恐怕不及咏唱公主的十分之一。本王如此急切想查清诅咒之迷,也是想为了早日摆脱那个可笑的女子。” 面露惊色,慕千寻问:“此事跟楚王的国妃娘娘有何关系?” “本王怀疑当年须乌子下咒之时,正是本王册立国妃之日。所以,本王很想知道,‘命定国妃’几个字的含义。” 这段日子,楚弈常在四诏之间暗中查访,现当年的确生过大事,而且时间也是该死地巧合。但是,他没有证据证明,就是一个小小的何泪西帮自己躲过祸端 心,如被秋风掀起波涛的大海,有点浮荡起来。 慕千寻道:“楚王听信慕某一句——若是天命,真的很难违背!” 他自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师傅一直说事事有天命,命之所向,难以更改,只是 他一直不信,在力图扭转天命,只是最终会如何?自以为高深的他,也无法预料。 闻言,楚弈的目光再次不自觉地飘向腕间的茶色镯子。 “先生也信天命?本王相信事在人为!” “慕某也相信事在人为,所以一直在努力。只是”有一股沉重的哀伤终于自压抑的心地破茧而出,慕千寻抓起酒坛,哗哗倒上两杯“只是,如果可以重来,慕某定然不会这样做” “先生说的是什么?” 从未见过飘然淡雅的慕千寻也会如此反常,让楚弈不禁好奇。 “我唯一的妹妹慕千浓,小名叫瞳瞳。”抬起灰暗的眼眸,他的容颜似一块似要破裂的白玉“她也是诅咒的受害者,而且” 后面的话哽咽在苦涩的喉头中。 单纯可爱的瞳瞳,善良无辜的瞳瞳,受了十几年的诅咒之苦现在终于抵抗不了咒气所剩时日不多了 楚弈的确惊住了。 慕千寻在大家的眼中,是一个淡雅脱尘的俊雅男子,学识渊博,才富五斗,四诏之王都愿意尊他为“上宾” 他可以想象是怎样的伤痛才会让这样一个男子异常若此。 慕千浓,该是一个让慕千寻觉得比任何人和事都重要的女孩子吧。 “有你这样一个疼爱她的哥哥,她是幸福的。”楚弈轻轻地叹出口。 “呵呵,楚王见笑了”慕千寻的笑里有一种悲切“瞳瞳是个可怜的女孩子,自小就很可怜,我这个哥哥能不疼爱她吗?不过,她最希望得到的幸福却是在阁王那里我虽愿意做出一切帮她完成心愿,可是却无法改变天意” 天意,天意真的注定——瞳瞳只能在这个世间匆匆走一遭而已吗? 月色不见,清冷夜空里更加增添了萧瑟的味道。 漫天黄叶飞舞,草木沙沙。 慕千寻眼中的悲切,不自觉让楚弈想起了冷然活在王宫中的女人。 何泪西 母妃在世时,为了改变他对泪西的态度,曾有跟他提过泪西从小的经历,她受过多少委屈和苦难,他都知道。 只是,一颗骄傲的心,从来没有放下来仔细体会过。 自己一味地嘲笑她,蔑视她,她苍白着小脸挺直着脊梁淡然不语。 原来 这样一个孤独而伤感的夜里,他楚弈也会受到慕千寻的感染,而去想到一向排斥的女子。 何泪西,母妃过世之后,有得到谁的关心和疼爱吗? 她最希望得到的幸福又是在哪里呢? 有一个缺口,在某一个时刻,某一个地方,悄然被打开。 慕千寻提起了酒坛,他们杯中之酒片刻未干涸。 “楚王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最重要最悲哀的,不是你没有对她付出,而是当你想付出时她已经不在了” 瞳瞳如果离开了,咏唱的心又不属于自己,那么,这个世界上将剩下他独自一人了。 酒气在唇角扩散,朦胧间,他的眼中奇异地闪过出一抹娇俏的身影,那个丫头说她是楚王的妹妹 “那丫头说她是楚王的妹妹?”没有多想,慕千寻突然冒出一句话。 “什么?”楚弈不明白。 “一个叫楚颜的丫头,说是你妹妹” 手指抖了一下,楚弈更加吃惊:“你认识颜儿?” 原来是真的。北诏国的公主——楚颜,慕千寻动了动唇,不愿意多说:“只是认识而已,不过楚王该回去教教她,一个女孩子还是公主,实在不应该私自乱跑的。” 怎么会想到她? 他的眼睛望向一片漆黑的丛林之间,瞬间什么都看不见了,只有瞳瞳与咏唱交替的面容。 楚弈面色不似以往那般轻松自若,从慕千寻的话语里,似乎明白了什么,难道颜儿多年来都不愿意出嫁,就是 或许,他真该回去尽快给颜儿找个婆家了。 他的双眸深邃悠远得犹如闪耀着群星的夜空,那是一种清浅剔透的黑色,透着谁也说不清的光芒。 人,是很容易被他人感染的,尤其在夜深人静,酒逢知己被寂寞侵袭之时。 天空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雨水滴落草丛,打碎脆弱的花瓣,寒意四起,他们恍若未觉。 白色的身影,在凉亭中直坐到黎明,雨已停歇,鸟鸣渐起。 马蹄腾飞。 雨后的泥土溅不起一缕沙尘。 马背上的人面色匆匆,他一手抓紧马鞍,一手抓紧手中剑柄。 剑很长,是他最擅长使用的兵器,已随他征战多年。 乌黑的浓眉,挺直的鼻粱。 本是一张堪称英俊的面容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眼角延伸到嘴侧,岁月让那道疤逐渐变淡,却也为之增添了一股威武之气。 路口,一块石碑,碑上刻着三个字——“茶溪镇” 两年前,是他第二次踏入四诏,与叔父交流过一些重要信息后便赶回大唐。 数日前,收到属下送来的紧密信函,原来叔父精心策划多年的计划已经正式实施,需要他前来相助。 等二人带领精兵部队摧毁四诏后,他们便可以风光返回大唐。 功名利禄,何足挂齿? 叔父多年来远离故乡,忍辱负重,是他最敬重的对象。如今就快大功告成,他日若叔侄俩一同回朝,自是光耀家族之事。 才想着,马蹄渐缓,然后在一座高大气派的府邸停了下来。 “少将军请。”早有侍卫在门前等候。 翻身下马,脚步匆匆,柯少凌大步走进敞开的门内。 柯中原一见自己更加高大魁梧的侄子,阴沉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 几句简单询问之后,二人立刻进入正题。 “少凌,你来得正是时候。此番再入四诏,你要停留的时间可能会长一些了,不过我们争取战决。” 柯少凌有一张刚毅的脸庞,他拱手道:“叔父放心,孩儿来时已跟皇上秉明,若不陪同师父一起收复四诏之地,绝不回大唐。” 柯少凌拍拍他的肩头,赞许地点头:“我们的成功就在眼前了。如今刖夙与银暝国的君主都已诅咒作,蒙舍国也有我们的人在其中把握,只余下北诏一国势单力薄,我等可以最后收拾它。呵呵”“叔父,听说你已布下精密计划?” “不错!刚才探子回报,四诏之王已有三王出现在茶溪镇内。所谓擒贼先擒王,离开他们的王宫,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的行动刻不容缓。” 柯少凌蹙眉:“叔父,三王齐现,恐防其中有诈。” “无论如何,这都是绝好的机会。这些年来叔父四诏境内建立了秘密基地,那里有我精心挑选培训的精兵,以后你就是少主了。”说完,柯中原信心满怀的露出阴冷笑容,其中还有着柯少凌看不懂的恨意。 “叔父放心,孩儿会全力以赴,帮助叔父,早日凯旋归朝!” 时已秋末,初冬来临。 四诏之地处在密林之中,天气比外界要冷得多。落京还能没有下雪,绵绵细雨已飘了好些天。 一条泥泞的小道,两把花纸伞,三个娇柔的身影。 斜风吹雨,若有若无的湿润扑到脸上,冰凉沁心。 “泪西,我们再过了前面那个山头,就到茶溪镇了。”楚颜一脸的期待,两眼已忍不住亮。 泪西抹抹额头的水意,望向前面山头,道:“颜儿,这次我们可是先跟你走,但愿能早点看到你日思夜想的慕先生。” “我也希望啊幸好上次就打探到茶溪镇是他常出现的地方,否则又不知道去哪找他了。” 以同将伞往泪西这边侧了侧,插嘴道:“不管你们去哪,我跟着姐姐和公主便是,还可以保护大家。不过,小以同担心,万一大王知道” 楚颜瞪她一眼:“都那么多次了,哥哥都不知道的。” 泪西默不作声,她没有告诉她们,这次自己的出行跟以往不同。 她是铁了心要离开那里,并且再也不回去了 想来就算楚弈知道,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吧,毕竟他一直希望自己离开,尤其是现在,再留在宫中真是一点必要都没有了。 她想促成楚弈与咏唱公主,国妃之位非咏唱公主莫属。 “泪西,你要去找咏唱公主吗?”楚颜问道。 泪西笑了笑,说不出心头的滋味。 “茶溪镇是北诏与蒙舍交界之地,咏唱公主不过昨日才离开,她又我们应该可以找得到她的。” 以同撇撇嘴:“姐姐为何一定要找到咏唱公主呢?我没见过像姐姐这样大方的女子了,不但不要国妃之位,还要帮大王找女人。” “是啊,泪西,难道跟哥哥相处这么多年来,你真的一点也不对大王动心吗?如果他不是我哥哥,我早就赖死赖活地要留在他身边” 泪西看看她们,抿了抿嘴。 就算天下女子莫不为楚弈而心动,她何泪西恐怕也不能吧?世间之事,越是感觉朦胧神秘的,才越觉得美。 楚弈对其他人的表现,与自己判若二人,她既然知道他的本性,又怎会傻得让自己也跳下这个坑? 那样的男子,他是天上的云,而自己这是这脚下的泥 如今,咏唱公主不辞而别,原来她离去之前有去找过太医。太医告知一个惊人的秘密——咏唱公主竟然已经有了身孕。 那瞬间,泪西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僵住了,异度惊骇过去,只剩下一个强烈的决心——出宫!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35暗夜相遇 清晨的茶溪镇,雾气很浓。 白茫茫一片,几步之外都难以看清人影。 泪西与楚颜、以同昨日傍晚时分赶到,在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由于客人较多,她们三人只能共用一房。 “姐姐,我道这种天气的茶溪镇该是冷清偏僻的,想不到竟然如此热闹。”以同拧过一条丝帕,递给泪西。 泪西微笑道:“茶溪镇是蒙舍与北诏的交通要塞,也是各民族杂居之地,来往使臣、商人都要经过这里,又怎会偏僻?” 楚颜撇撇唇,道:“话虽如此,不过我倒觉得茶溪镇真有点奇怪。以前我来的时候,哪有这么多客人,随便都可以订到宽敞的上房住。” 泪西拿起帕子擦了擦脸,道:“或许是冬天要来了,人们都赶着上街买东西准备过冬。” “恩,可能吧。”楚颜洗完脸,走到窗前看到外面白色一片“雾真大,让人感觉到冬天真的来了。不知道慕大哥现在在哪呢” “茶溪镇四周环山,山林的天气本就寒冷得早。一会我们用完早膻出去走走。”泪西看她一眼,轻声说。 用完早膳,三人便一同出门,等再次回到客栈时,雾已散去,时间已值傍晚。 客栈的许多客人私已离去,连同昨夜一直坐在客堂里聊天喝酒的人们,也突然少了好多。 一踏进客栈,泪西便感觉到了异常。 以同眨眨眼睛,小声地说:“姐姐,有没有现客栈比我们走的时候冷静了许多?” 泪西自然现了,楚颜也现了。 真是件奇怪的事情。 “三位姑娘回来啦?”店老板飞快地迎了过来“不知道三个姑娘是否还需要大房间?现在小店已经有空着的大房了。” 楚颜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好啊,给我们换大房间。” “没问题,三位姑娘先在楼下坐坐,用晚膳吧。伙计这就帮你们收拾去。”老板说完,便喜滋滋地吩咐小二准备去了。 泪西选了个靠角落的地方走去,她走路时颠簸的右腿已经引起了他人的侧目,所以,她只想坐在偏僻一点的桌子。 三人坐定,小二立刻奉上茶水。 泪西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缓缓开口说出盘旋心头一天的疑惑:“颜儿,以同,你们有没有现,昨日店里的客人与现在的客人不一样?” 楚颜摇头道:“昨日人多,今日人少,有什么不一样吗?” 泪西再次看了看客堂内,低声道:“昨日的客人都带有江湖的气息,不是拿剑就是带刀,现在的客人都是普通的酒客而已。” 听泪西如此一说,楚颜和以同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回想起来,的确如此。 昨夜这里坐满了客人,一桌桌的人只顾自己喝酒,却很少像现在的客人这般尽兴聊天,而他们的身侧或手中,的确都有着让人难以忽视地兵器。 以同不解道:“姐姐观察得仔细。那么多江湖人一同出现,但是他们好象又互不认识,没有一同喝酒聊天。” 楚颜也接口道:“可能他们真的不认识。不过呢,茶溪镇的客人本就来自各处,不认识也不足为其。” 泪西轻皱淡眉,喝了一口茶:“或许真是我多想了!我有留意他们的动作,那些人很可能来自王宫大内又好象不是。唉,不关我们的事了,何必猜测那么多。” 以同笑嘻嘻地为她再斟上一杯茶:“姐姐说得对,我们找我们的人,何必管那些不相干的事。” 正说着,门口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几个汉子,一进门便嚷着让店小二上酒。 他们随意一坐,一个大胡子的男人就大声谈论了起来。 他的声音又响亮又神秘,吸引了全客堂人的注意力。 “听闻今日清晨,四诏之王在崖顶与神秘黑衣人组织决战,暴君殇王不甚被打落了山崖,现在生死未卜啊!”话一落音,立刻有人附和:“大哥,我也听说了。听说下午时蒙舍大王命人下山,四处寻找,我家堂弟住的村庄恰好就在那山崖之下。” 泪西、楚颜和以同脸色同时一变,眼睛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到底是真是假? 难道楚弈也在这里,如果碰到他 泪西和楚颜互相对看一眼,漆黑的眼眸不约而同闪过一丝担忧。 “不会吧?四诏之王齐聚?银暝国离得那么远,冷君应该不会也来了吧?”有人出疑问。 “哎呀,老子骗你做什么!邪君、恶君、暴君都出现了,你说还能漏到冷君吗?”大胡子男人一脚踩在板凳上,一手拎起酒壶“那个神秘组织不知道完全剿灭没,反正现在满山都是侍卫寻人,此事肯定是真的了。” “什么神秘组织这么厉害?竟然敢对付四诏?” “如果真是对付四诏,那这个神秘组织也太厉害了!不过,我倒怀疑说不定是哪个诏王自己设下的圈套,毕竟大家都想得天下,这其间的关系实在太复杂了,只是暴君真不幸运。” 旁边人叹息了几声:“是啊!听说那山崖极高,山崖之下障气丛生,谁掉下去都会没命,我看暴君是凶多吉少了” 闻言,立刻有人压低了声音:“大哥,此话不可乱说。如果暴君有个三长两短,刖夙国不就完蛋了么?” “嘘” 泪西回过头,一直握在手中的杯子一动不动,垂眼一看,杯中的茶已经凉却。 楚颜担心地皱起小脸:“泪西不知道哥哥有没有事?” 泪西放下杯子,轻声道:“放心吧,他们只说了殇王,不是吗?” 瞧了眼楚颜的神色,泪西的心却也忍不住提得更高。 那些人说的如果是真的,不知道楚弈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他参与了山崖之战,应该没什么事吧? 黑夜。 万物都似冬眠了,花草树木或枯,或凋,一眼望去,天地间竟寻不到一丝丝暖色。 夜风很冷,冷得让人心寒。 两个娇弱的身影,似要被夜风吹走的花瓣。雾色,让人看不清前方,只听到她们担忧对话的声音。 “姐姐,公主怎么如此冲动啊?才听到一点慕先生的消息,也不管天色这么晚,就自己跑出去乱找,万一碰到什么坏人怎么办?”小以同一边哆嗦一边抱怨。 泪西拉了拉单薄的外裳,皱起眉头:“别多说了,快点找她。她才刚刚出来,应该不会走远的。” 茶溪镇气氛紧张怪异,颜儿一个女孩家夜间胡乱行走,万一 慕千寻虽是非凡之辈,但也太不懂得珍惜女子的真心了。一想到这里,泪西就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被夜风吹得冰冷的小手也攥得更紧。 白色的雾越来越浓,微微打湿了她们的。 “姐姐,这样找下去太困难了,干脆我们直接呼喊公主算了。”以同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不行,那样会引人注意,引来更多麻烦反而不好。”泪西环顾四周,白雾中只看到街道两旁店铺的灯笼,灯笼散着朦胧的红光。 正说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快点快点。”脚步声匆忙而沉重,听来人数不少。 以同连忙将泪西拉过一旁,二人隐身在一家店铺门口的梁柱之后。 “快点跟上,就这个方向!” 那阵脚步声又啪啪而过,为的声音有点严厉。 看他们奔过之后,泪西才悄悄现身出来。 “姐姐,他们在找什么人?”以同极小声道。 泪西沉思了一会:“不知道,这几日有点兵荒马乱。刚刚过去那队人,看装扮似乎是我们北诏官府的侍卫” “北诏的侍卫?我没注意看”以同狐疑地转了转眼珠子“不会是大王出事了吧?姐姐,我们还是先回客栈找人帮忙,或者明天再找公主吧。” 泪西心口怦得震了一下,眸光暗下:“能请谁帮忙?我们不能泄露身份,赶紧再找找吧,若实在找不到再说吧!” 他斜靠在门板上,门板很硬,很冰冷。 呼吸,每一次呼吸都有点沉重。 他摸了摸自己的腰侧,皱起了眉头。真是可恶,竟然会一个不慎,就被人暗算了,想来真不应该看轻那帮黑衣人。 自己及时给伤口擦了金创药,但伤口够深,疼痛仍在。 狭长而深邃的黑眸,微微地眯起,长长的睫毛覆住他的眼珠子,却掩不住从眼中迸出来的冷光。 今日清晨,崖顶之战。 他和阁昱、殇烈连同冷君的弟弟银翟一同赶到了那座山崖。 崖口风很大,殇王深爱的国妃——蓝倪被黑衣人挟持,那个叫蓝倪的女子,有着一双清澈明亮的大眼,精致的五官镶在苍白的小脸上,而她竟然是自己的妹妹。 那个曾经在五岁时,便被父王宣布因病而亡的小公主——楚倪。 倪儿 楚弈又忍不住喘息了一声,腰侧传来一阵刺痛,与他的记忆一同将痛楚传递到心脏。 昨日,阁王才如实告诉他一些让人震惊的真相。 诅咒,一切都起源于那个害人的诅咒。 刖夙国的国妃蓝倪便是北诏的楚倪公主,只因当年须乌子给三诏太子下咒时,正是他楚弈的册妃之日,他的太子妃原来真的可以帮助自己消邪避祸,而这个邪咒就恰好转移到了小倪儿身上 他的妹妹 还没有来得及认这个失散多年、吃尽苦头的妹妹,上天又制造了另一幕惨剧。 在与黑衣人决战时,倪儿掉落了山崖,连殇烈也一并跳了下去。 那么高的山崖,下面是从未有人踏足的幽谷,他们还活着吗? 北诏与蒙舍共同出兵,直到傍晚都一无所获,甚至根本无法进入那一片障气丛生的密林。 风从门外灌了进来,冷飕飕的。 楚弈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腰间的伤,嘴唇抿得死紧。他想亲自找到倪儿和殇烈,所以带队进入崖下的林子,结果十余名侍卫都被迷障冲散,而他在好不容易走出林子后,又中了黑衣人的埋伏。 随行的侍卫之中有内奸,这是楚弈的第一个感觉,否则没有那么巧,会在林子中全部莫名失散。 一路回到茶溪镇,突然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 路上行人,客栈酒客,大家的眼神似乎都不对劲。 是敌是友?不甚分明。 茶溪镇的部下暂时不能再召集了,而黑衣人组织的势力,绝对不可小觑。 他清楚地记得,为的那位黑衣男子柯中原已被极怒之下的殇烈杀死,而崖顶的黑衣刺客也全部被歼灭,为何还会继续出现一群武功高强的黑衣人? 结论只有一个,那便是这个神秘的组织还有幕后操控者,余党未灭,且他们的余党还潜伏在各诏之中。 这种情况,太可怕了! 情势严峻,思绪无法停下来,楚弈咬了咬牙,站起身朝屋内多久了几步。 这是一间破旧的屋子,没有主人,黑漆漆一片,幸好对面几丈之外,有几户人家,他们的大门口都挂着几盏大灯笼。 灯笼的光透过浓雾,照在屋子里极淡极淡,若非他功力还不错,真难以在这暗色中视物。 选择了一个角落坐下,薄唇在黑暗中扬起,有着自嘲,更有着残酷的冷笑。 今夜,他准备在此歇息,明日天亮也可以找到阁昱他们再做打算。 手指暗握,决心无比坚定。 声音从牙缝里蹦出——管你们幕后有谁,我楚弈非要查个水落石出,定为今日之恨报仇。 今夜,注定是个不太平的夜晚。 窗外脚步声来来往往,时而清净,时而嘈杂。 每一次经过的人都不少,听那声音,应该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士兵,但是分不清是哪国的部下 有点累了,不仅是吸了障气,受了腰伤,也因为才知道倪儿的消息又这么快失去了倪儿。 心头滋味五味杂呈,楚弈斜靠着墙壁,不经意看到手腕上的木镯。镯子色泽暗沉,在夜色里本是看不清楚,偏偏他此客看得分明,一张神情淡定的脸庞浮现在眼前。 真是很奇妙,他会在此时此刻想起那个女人。 走路时,身姿颠簸可笑,走在自己身边常会让他感到羞恼,可是,她的表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越来越平静。 阁昱在解释诅咒之迷时,很清楚地提到——若非有这个残跛可笑的女子,他楚弈根本不可能摆脱命运。 闭上眼睛,楚弈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怪不得父王和母后那么信任她,原来他们一直都知道一切。知道关于诅咒的事,知道倪儿的事,也知道那个女子为自己带来的一切 或许还有更多的事情他不知道,但是避过诅咒算是他欠她的么? 他不想欠她,更不能欠她。 心,却在此时,为她所激动——何泪西,难道你真是本王的命定国妃么?没有你,本王真的就摆脱不了命运么? 门,吱嘎一声,有抹身影闪了进来。 那影子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坐在角落靠墙的楚弈却吃惊地眼睛都要瞪了出来,夜色再暗,他也不会看错,进门的那个女子竟然是何泪西? 是的,那个模糊闪进来的影子,正是泪西。 她与以同分头寻找楚颜,约好找一圈后还没有消息,就碰头回客栈。 结果,才沿着这条街走出不远,便碰到一群侍卫与蒙面人撕杀,为躲避他们不惹祸上身,她赶紧拐过一个弯,见有间破屋子便没多思考,躲了进来,想等那群兵刃相残的人打完了再走。 黑暗中的眸子,锐利而充满疑惑,紧紧地盯迫着她。 那目光,比利刃还要锋利。 楚弈一动不动,心头在顷刻间已浮出数种愤怒的猜测。 她不是该呆在王宫吗?怎会也来到茶溪镇?这样慌乱的夜晚,她又怎会孤身一人神色惊骇地钻进一间破屋? 眼睛一眯,突然联想到慕千寻的话,难道颜儿也来了?如果是这样,这两个女人真是该死,太不知天高地厚,世道险恶了! 泪西抚住胸口,一颗心蹦跳地厉害。 白雾里,刀光剑影,清冷的夜空只有兵刃相接的声音。 腥热的气息弥漫在雾霾中,让人毛孔倒竖,原来外面的世界真的如此残酷。 她得保护自己,不能一出宫就被人无辜杀死。可是,颜儿,究竟在哪里?会不会真碰到了坏人,还是 越想心越凉,连同小手也忍不住僵硬了起来。 不要怕,泪西,冷静点,泪西 泪西缓缓蹲了下来,手指不经意碰到靴子里的短刀,一抹安心立刻温暖了急促跳动的心。 她抿抿唇,将耳朵靠近门边,想侧耳听清楚外面的动静。 那群撕杀的人,走了吗?还是哪一方获胜了,留下一地的残骸 楚弈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眸中迸的怒火似会将这黑暗点亮。 没错,看得清清楚楚,他绝对不会错认她的身影。小心地蹲在门边的,完完全全就是那个女人,完完全全地让他震惊——她究竟背着自己做了多少不该做的事? 窗户突然被风大力一吹,啪地响了一声。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036避险惊对 风的声音,传入耳朵,有点诡异。 泪西惊吓地抬起头,看看窗户,又看了看黑乎乎一片的屋内,呼吸变得更加深长。 墙角的楚弈耳朵一动,似乎听到了什么,修长的浓眉头立刻纠结,低沉沙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过来!” 心,刹那间蹦出了胸口,脸上的血液也飞快地倒流。 不是她胆子太小,因为那声音低沉沙哑饱含威胁,还因为那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耳熟。 手指紧握着小刀,尽管刀尖已断,仍能给她增添勇气。 “何泪西”楚弈见腰间伤口似乎不那么疼痛,便站起身来,朝门边走去。 泪西看不清他,惊骇地张大眼,问:“你是什么人?别过来!”才说完,立刻反应过来,这说话之人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难道他真的是 “罗嗦!”高大的身躯已如鬼魅般欺到她面前,无形中让她感到一种压迫。 握紧小刀挡在身前。 猛然,泪西回过神来,那声音真不容错认。她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你真是大” “废话!” 一只有力的手臂将她拽住怀中,不甚温柔。一只手也顺势夺过她的小刀,一脸嘲弄。 一把短小的断刀她当成是宝贝,那也能保护她?简直就是愚蠢得可笑! 清新的男人味,若有若无的熟悉气息,冲斥鼻间,紧张得吊到嗓子眼的心竟然莫名地回到原位。 真的是他! 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方两人相遇,实在不可思议。他们都有着满腹的疑问,不过,眼前却不是个质问的好时机。 尤其是泪西,她根本没机会多做反应,那只有力的大手就拽过她的身子,将她往屋里拉。 “你要做什么?”她张口问道。 “闭嘴。”他的声音很低,冷漠中带着烦躁,泪西立刻闭嘴只顾抬起自己的右腿,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帘子后面的内室,一张古老的木床,一张破旧的桌子。 泪西不知道他是怎么看清楚的,她只觉得眼前朦胧一片,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东西挡着。 楚弈紧抓着她的小手,将她带到床背后,便沿着冰冷的墙壁坐了下来。 空间很小,狭隘得很。 他高大的身子一坐下去,修长的腿不得不紧紧弯曲在一起。泪西无可避免地紧挨着他,膝盖也顶到了床的边缘。 “你”他的手闪电般捂住她的子,然后是碰倒桌椅的声音。 有人咒骂:“见鬼,这又破又烂的屋子怎么可能有人在!我们还是到别处找。” 立刻有人答道:“不行,越是这样的地方越能躲人。大家搜仔细了!” 一支火把被点燃,照亮了整间屋子。 泪西紧张地咬住了小唇,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透过木床的旧蚊帐,死死地盯着对面门口的帘子。 呼吸,极度小心翼翼,惟恐稍微重一点,都会将那群来历不明的人引进内室。 楚弈一直皱着眉头,感受身边女人的惊恐不安,温热的身躯悄悄朝她靠拢了一些。 全身戒备,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触动着他敏锐的判断。 一只大手,不着痕迹地抓着她冰凉的手指。沁人的冰凉抵在他略有薄茧的掌心。 黑暗中,泪西看了他一眼,一抹说不出的异样情绪悄悄在心头升起。 “进里面搜!”火把的光芒越来越亮,他们的脚步声靠近了门帘。 两双黑色的靴子在帘子下面露出一截,楚弈不动声色地眯起眼,幽暗的眸底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如果他没看错,那靴子侧面印有的标志该是他北诏国的侍卫才对。 希望之光如流星一闪即逝,他立刻想到茶溪镇的侍卫队里可能有内奸的事情,手指便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起来。 小手顷刻间被他握紧,泪西一动也不敢动。 外面是什么人?他们在找什么人?跟楚弈有关吗? 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两双靴子的主人掀开帘子,小心翼翼地踏进内室。 “快快,有兄弟在西街现了逃犯的踪迹,王大人让我们立刻赶去”外面突然传出声音。 “西街?我们撤,快点!”屋外的人回答。 才进走内室的二人一听到外面的对话,匆匆环视了一眼屋内,便急促地转头离开。 杂乱的脚步声,板凳被踢倒的声音过后,屋子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非常静,只听到他们缓缓的呼吸声。 楚弈没有动,冷凝着一张俊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会,泪西终于长长舒了口气,打破了黑暗中的寂静:“他们走了。” “恩。”他轻轻应道,松开她的手。 原来冰凉的手指在他的包握下,竟然逐渐变得温暖,当他放开她时,凉意随即侵了上来。 泪西压抑住心头的怪异,撑起一只手站了起来。 靠着墙壁的男人却咬住了牙根,可恶!空间太狭小,他的腰也一直没有伸直,这会想要站起来,却抽痛得厉害。 一摸伤口,湿滑的温热液体立刻沾满指间。 过了一会,他才缓缓起身,肃着一张脸,绝对不想让这个女人看出任何倪端。好在屋里很黑,他又一身黑衣,完全可以掩盖他的伤。 泪西疑惑地朝他的方向瞥过去。 “你怎么” “你怎么”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倏然住口。 “你不是该呆在宫中,怎会出现在此?”质问的声音里隐含着怒火,他——又变成了那个充满王者威严的君王。 “我那个”这实在找不到足以令人信服的理由,泪西踌躇了半天,仍没有说出口。 可是,她该怕什么?她不是打定主意要离开他了吗?可是,北诏之王的他又怎会躲在这里? 楚弈朝她靠近,低低的声音响在耳边。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私自出宫!” 黑暗中,清楚地感受到黑眸的热力,仿佛一把小火炬要将她内心的惶恐照透。 下意识挺直了腰背,告诉自己不该心虚理亏,毕竟他可以经常自由出宫,为何她不可以? “说!为何出宫?”楚弈咀嚼着卡在喉头的复杂滋味,为何看到她在这样的地方出现,除了愤怒还有控制不住地担忧呢? 舔了舔唇,泪西在黑暗中注视着他:“我来是想找你”楚弈的心口蓦然抖动了一下,他抿唇道:“找我?” “恩,找你想跟你说”泪西勇敢地抬起头,决定一口气说清楚“我们三年之约可不可以提前结束?” “什么?”楚弈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见到他只是为了提出提前结束约定? 泪西低头看着黑漆漆的地面,知道自己只说了一半真话。 因为,她不是来找他,更不是为了跟他商量三年之约,而是打算为了自己的梦想做一次不负责的人,就此离宫再也不回去了。 “我觉得我们的约定已经没有必要继续了!”深吸一口气,她坦诚了许多“两年来不得不承认,你的确是个虚心进取的好君主” “闭嘴!” 楚弈想都没想,咬牙切齿地低吼道。如果说他这辈子对女人说话最不温柔、最没风度是什么时候,那一定是在跟何泪西说话的时候,比如说现在。 她的话明明可以当成是称赞,也终于可以实现他一直想摆脱她的愿望,可是 是什么堵在胸腔,猛地撞击到他的心口? 泪西变了变脸色,对他的反应很不理解,她认为他该高兴地说——很好,本王终于可以不用和你这个残跛的丑女人绑在一起了 “大王,你为何生气?”她想知道。 “哼!你以为本王是因为要提前解除三年之约而生气吗?”黑暗中,他没感觉到自己的嘴唇微微地扭曲“本王早就想这样做了,只是顾及你的自尊而已!” “是么?”心头划过一丝连自己都惊讶的失望,飞快地,便被欣喜所替代“如果说来,大王也同意了我的建议,以后我们” “你没脑子吗?在这漆黑的破屋子里谈论这个鬼话题!”楚弈低咒着,完全看不出丝毫忍耐的气度“本王迟早会废了你,不过等回去宫中再说!” 深邃不见底的眸子,闪着暗光,眼角微微抽畜了几下,他摸到桌子旁缓缓坐下。 泪西沉默了一会,转开话题;“大王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黑暗屋子里?” 可恶,指间粘湿的液体更多,他咬了咬牙:“问那么多干吗?本王在等侍卫来接应!” 当然没有谁来接应。 他楚弈不像其他诏王那样出门都有随行的贴身侍卫,他喜欢自由自在,独来独往。 当然,他更不会让这个女人知道自己受了伤,在此躲避黑衣人。 “你走吧!”楚弈看着她道。 “你呢?”顺着他声音的方向,她上前走了一步,竟然就碰到了桌子,桌子立刻出一阵声响。 她一个踉跄,身子失去平衡便往前栽去。 “真是笨手笨脚!”飞快伸出一手,勾住她的纤腰。 待她站稳后,楚弈厌恶地皱起眉头,命令道:“你赶快回宫去!” 泪西懊恼地站在他面前,心想他为何非得如此讨厌自己呢?腿残又不是她的错,难道她会希望如此吗?为何就要分开了,还得不到他一句好听点的话语呢? 也罢,楚弈本来就是个骄傲自大又狂妄的男人。十余年来,两人的相处已经到了如此地步,还有什么好希冀的? 只要他能做个好君王就好了。 泪西缓缓转身,正欲踏出步子,突然惊骇地睁大了眼。指间摸到粘湿温热的液体,似要确定什么,她的手指再次动了动,然后放在鼻间。 表情全部僵住,她手指硬。 这是血的味道。 楚弈他 想到客栈听人谈起的事——四诏之王都在崖顶与人决战,殇王掉入山谷,那楚弈 她飞快地转身,声音里不自觉地包含着关心:“你受伤了?” 楚弈咬着牙瞪着她。 “你说话啊!”她朝前方伸出手去。 “没有!”楚弈闷闷地答道,这点小伤,何足挂齿? 她都打定主意与他脱离关系,他才不希望让她看到,更不需要她的关心。 泪西又往前走了一步,顾不得思考,朝他身上摸去。 他一手挥开她,哑着嗓子道:“叫你走你就走,立刻回宫!慢着,你是跟颜儿一起出来的?颜儿呢?” 慕千寻有提醒过他,楚颜常私自跑出宫来,这两个女人定是一道的了。 泪西没理会他的话,担忧道:“你受伤了,让我看看” “走!跟楚颜立刻回落京去!”他闭紧了唇。 泪西闭了闭眼,似乎明白了什么,放低了声音小心叮嘱道:“大王不可将自己身子儿戏。既然已经受了伤就不必逞强,我陪你去找大夫” “不必!”他断然拒绝,这个女人根本不懂外面形势,在这乱说什么。 “大王” “不必多言。一点皮毛之伤岂能伤得了本王?” 真是个固执又好面子的男人。 泪西咬住了下唇,指间的液体已转为冰凉,她冷静道:“大王若有顾虑,就在这等着,我这就去帮你找大夫来!” 楚弈死盯着她的脸,视线有些模糊,她坚定的表情却看得真切。 真是个倔强又罗嗦的女人。 他谨慎地往窗外看了看,眉头皱得死紧。不知道那些神秘的黑衣人撤了没有?刚刚那些北诏侍卫又在追寻什么人? 此刻的茶溪镇又怎是一个“乱”字可以形容! “也罢,你暂时还是哪都别去,老实地呆在这里。待明日” “我这就去找大夫!你等着”泪西飞快地打断他,以让人吃惊的度掀开帘子,走出内室。 她的行动从来没有如此迅过,究竟是真担心自己,还是怕他将她送回宫去? 清楚听到她撞到椅子的声音,楚弈豁然起身想追上去。腰侧疼痛突然传来,他大手抚了过去,又是一大片温热。 该死!平日根本没想过自己会遭遇埋伏而受伤,那群黑衣人个个有备而来,且招招阴狠欲置人于死地,而剑上极有可能抹了东西,否则怎会连上等的金创药也无法止血 待楚弈也掀开帘子,那娇小的身影已奔出门外。 “何泪西,回来!”他喊了一声,连忙追了出去。 雾气将对面灯笼的光辉完全遮掩,敞开的门内,一片黑暗。 他的目光深远而幽暗,一张俊美绝伦的脸蛋浮现前所未有的严肃紧绷,紧绷之中又透出一丝难以捕捉的柔情。 (预告——下一章节,大家期盼的,该出来的人物都将出来!)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37茶溪雾 雾很大。 人影在雾里穿梭,步子有点蹒跚。 泪西抹抹微湿的丝,着急地往街道两边张望,寻找药铺的牌子。以她的直觉,楚弈那家伙伤得不轻,否则怎会才稍微一碰,她的掌心已沾满鲜血 街上不见几个人影,似乎都已被那群来去匆匆的侍卫军吓得不敢出门了。 偶尔传来几声犬吠,让夜空增添了神秘肃杀。 迎面又走来三五个侍卫装扮的人,手搁在腰间的配刀上,脚步匆匆。 泪西慌忙闪身躲在人家大门旁。 茶溪镇平日也会如此不平静吗?她屏住呼吸等那群人完全走过才松了口气。 楚弈也灵巧地避过侍卫,心下忧急地朝前方奔去,而仍然藏在门边尚未举步的泪西却没有看到——那个自己赶着去救助的男人从面前急步奔过。 街上又恢复了平静,她拖起右腿,走了出来。 哪里有药铺? 她四处张望,沿着街道拐过好几个弯,终于看到两盏昏暗的灯光映衬下,一家门口挂着块幌子,上面写着两个黑色的大字——“药堂” 面露惊喜,她加快了脚步。 刚走到门边,那扇半掩的门突然打开,一对白衣男女走了出来。不用看清他们容貌五官,光是那股散出来的气质,便让泪西暗暗赞叹。 男的身材挺拔昂长,他正温柔无比地扶着身边的女子。 女子也白衣若雪,身子娇小柔弱,还不时捂着嘴轻咳。 “瞳瞳” 泪西听到那男子的声音饱含关心,嗓音又极为好听。 “哥哥咳咳我没事咳”那女子咳嗽得厉害,光听声音就让人觉得心疼,原来他们是兄妹。 “唉” 泪西听到男子低低一叹,语气无比沉重。 看到门边的她,他们只淡淡瞥了一眼,便从她的身边经过。看他们的背景消失在雾中,泪西才想起自己急着找大夫。 还没进门,又见一人从门中冲出。 泪西吃惊地张嘴道:“颜儿?” “泪西?”楚颜显然也很吃惊,她担忧地望一眼走进雾中的那对白衣男女。 “颜儿你怎么在这?我跟以同都找你一个晚上了” “泪西,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说,回头再找你。”楚颜急促地打断她,脚步已朝那两人追去“慕大哥等等我” 那白衣男子就是颜儿心系多年的慕千寻? 泪西再次吃惊地张大了眼,朦胧中,才现颜儿手中提着两副药包,是给那名白衣女子的吧? “哎呀,糟糕!颜儿你哥哥他” 泪西注视着那匆匆消失的背影,话语卡在喉间。 雾色很快将他们的身影遮掩去。 药铺里,那大夫好象听闻了近两日的不太平,一听说有人受伤,怎么都不愿意出门。泪西无奈,请求他抓了止血治伤的药,便匆匆离去。 手中抓紧药包,淡淡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楚弈是在崖顶受伤的吗?他为什么宁愿隐身于黑暗的破屋,也不愿意去官府找人?其他诏王现在如何呢? 一连串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他是一国之君,不能有任何闪失,唯有赶回那间屋子找到他,再做打算。 时已夜深,白雾弥漫,她的脚步蹒跚而匆忙。 转过几条街,泪西突然现自己似乎迷失了方向。 心口,不知什么原因刹那间跳动得厉害,每一声都似要蹦出胸腔,冰冷的空气侵袭着单薄的衣裳。 她的手指抓得更紧,仿佛这样可以让自己平静下来。 隐约的刀剑声,从远处传来。 清脆,尖锐。 在茫茫白色中清幽神秘,又泛着寒意。 拖着微微酸的右腿,泪西调转身子,这条街她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有人在撕杀,她必须先自保才能赶回去找楚弈。 不过走出几步的距离,突觉那“哐铛”的声音如此响亮,仿佛是这寒夜中唯一的声音,直逼耳朵。 恍惚间。 一只大手,一把冰冷的长剑同时出现在她的身前。 泪西僵直了身子,才回过神来,现自己正被一青衣男人从背后箍制住,而那把闪着白亮幽光的剑就抵在自己的颈间。 她被人挟持了! 眨眼间,又有一队人紧随而来,他们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兵刃,将青衣人团团围住。 “别过来!”青衣人嗓音压得极低,让人听得寒。 泪西脊背一凉,剑上的寒光同时也映上她的眸子。她抿紧唇,无声地注视着对面的侍卫,提醒自己不要紧张,先弄清楚到底生什么事。 身后,一股灼热的气息直透过她的衣裳,传到背上,竟然奇异地减却了不少寒意,但是,这个青衣人绝对是个具有威胁性的男人。 “你们若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含糊。 “劝你最好放开她,别伤害无辜!” 侍卫领阻止道,其他侍卫都抓紧扬在半空中的刀,互相看了一眼,犹疑着要不要干脆冲上去围攻。 青衣人手臂更加用力,箍紧泪西的肩头,声音响在她耳侧。 “别逼我动手!难道你们真要逼我伤害无辜?” “放开她!”侍卫领看了泪西一眼,见她不声不响,只是皱着眉头注视着自己,心下疑惑了一番。 “在下并非恶人,也不与官府为敌,你等又何必苦苦追捕?”青衣人拖着泪西,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不是,阁下又为何鬼鬼祟祟,还怕跟我们回衙门?” 原来这群侍卫是衙门之人,无论他们所属于哪国,都应该不会贸然牺牲无辜。 这样安慰着自己,泪西的呼吸逐渐平静了许多,脆弱的背无可避免地抵住青衣人的胸膛。 火把明亮的光芒照亮了每个人的脸,连同一双双充满杀气的眼睛。 她看不到身后抓着自己的男人,但从刚刚的对话间,已大概听出其实他并不愿意伤害自己,只是将自己做为逃离追捕的筹码。 “得罪了!”青衣人不愿再多说。 泪西只觉得身子猛然被人用力一拖,又往后拖出好几步,侍卫们也一步步往前移动。 火光中,锐利的目光互相僵持,谁也没有把握。 每后退一步,侍卫就进逼一步,侍卫领不时看过泪西一眼,对她的异常冷静满腹惊疑。 无形中散着端庄淡雅,即使被人箍制着,她的面孔也看不出惊色。这样一名女子,独自出现在深夜的街头,她的手中还抓着药包 她是什么人?不像普通人家的姑娘,更不像身份诡异的女杀手。 青衣人似乎看出了侍卫领眼中的踌躇,嘴角冷冷地撇起。 突然,他的身子迅一转,将泪西换了个位置,而手中的力道分毫未松。 泪西心口陡地一跳,顺势偏过头去。 他的侧脸就在她的眼前,距离那么近,被明亮的火把照耀着,毫无遮掩。 一道蜿蜒的疤痕,淡淡地却又骇人,从他的眼角延伸到嘴边。 她呆住了。 忘记了眨眼,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甚至忘记了一触即的危险。 少凌哥哥?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道疤痕,她无意之中亲手造就的疤痕,就算再过十年,她又怎么可能错人? 飞扬的眉毛,挺直的鼻梁,刚毅紧抿的双唇。 这个男人真的就是她在丰泽镇碰到的那个,就是她的少凌哥哥! 欣喜弥漫上整张小脸,一双漆黑的瞳眸如晶石一般闪烁起光彩,她张开小嘴激动着想要喊出声,薄薄的嘴唇却抑制不住地轻颤。 青衣男子眼角突然抽畜了一下,闪着红光的瞳眸飞快地瞥过她仲怔而奇怪的脸。 火光电石间,右手的剑已如闪电般挥了出去,剑光如流星,划破了雾障。 清脆的刀剑相撞之声也同时响起。 侍卫们纷纷围了上来,泪西惊骇地偏过身子,躲过迎面而来的一刀。 好险! 手中的药包却在空中抛了个弧度,飞了出去。 “我的药”她终于喊出了声,一直抓着她的青衣人再次微微一怔,又将她拽到了身边。 “不要伤及无辜!”侍卫领喊道,于是,大家握刀的手都有了片刻的犹豫。 泪西苍白了小脸,小脸上有大家都无法捉摸的惊喜。 哪有人被挟持了还惊喜的? 青衣人提了一口气,拖着她飞快地奔跑起来,泪西重重地喘息着,完全跟不上他的度,而他却没有丝毫要放手的意思。 “少凌哥哥”泪西跑得费力,堵在嗓子里好一会的呼喊冲了出来“我” 短短几个字,让青衣人脸色大变,闪过好几丝复杂惊异的神色。他猛然脚步一顿,她来不及停步直接撞上了他的胸膛。 腰肢被人大力箍住,大脑无法做任何思考,身子已腾空而起。 一匹马,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快地窜了出来“哒哒”的马蹄声响彻夜空。 侍卫们吃惊地愣了一下。 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泪西才现自己已置身于马背上,而身后依靠着的正是一个带着温暖气息的胸膛。 少凌哥哥 马和人,迅消失在街道的浓雾里。 而刚刚打斗的地方,只剩下一队侍卫忿忿地咒骂。 “正可恶,竟然让他跑了!” “头,刚刚那青衣人会不会就是神秘组织的人?” 侍卫领将刀插回刀鞘,朝着马蹄声消失的地方看了好一会,皱眉道:“不一定,或许是其他诏国的人。不过他的身手其实并不弱。” “头,那神秘组织的人个个都是高手,连英勇善战的殇王都被打落山崖我们还是赶着回去吧!” “走!” 一阵脚步声响起,又急促地离开。 自拐角走出两名黑衣人,声音冷得寒。 “少主的骑术很高。不过少主为何不直接摆脱他们?” “少主如此与官府周旋,自有用意,或许是想试探一下四诏的虚实吧!” “可是少主为何带那个女的一起上马?” “不知道。总之,现在将军已死,我们能跟着的只有少主了!” “恩,我相信少主定会为将军报仇,他也定会比将军更英明。走吧!” 楚弈忍住疼痛,一路追了出来,可是几个辗转之后,都没有看到泪西的踪影。 修长的墨眉紧紧地拧在一起。 “救命啊!” 一名红衫女子,在雾中奔跑,柔软的秀被夜风吹得高高飘扬。 美丽的身影,让人忍不住疼惜,尤其是她楚楚可怜的声音,似要在风中破碎。 楚弈看着那身影苍莽奔过,提了一口气,双足一点跃到她的面前。 “啊!”女子惊呼一声,差点撞进他的怀中。 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稳住了她的娇躯,低沉而温柔的声音传递着关心:“姑娘没事吧?” 女子抬眼看他,愣得忘记了眨眼。 世上有这么美丽的男子么?朦胧中,他的五官如磁石般吸引着人的视线,那双深邃的黑眸更若天际的星辰,让人沉迷。 女子慌忙收回神,急促道:“公子救命,有坏人追我。” 瞬间,那张俊美的脸庞立刻散出危险而邪魅的气息。 楚弈回头看了一眼,安慰地握握她的手臂,扬起让人温暖的笑容:“别怕,我会保护你。” 女子惊住了,心口怦然一动。 没想到无意中遇见,这个好看到极点的男子就对自己说这样的话,甚至感觉不到轻薄和虚假,让人心底淌过细细的暖流。 果然,有脚步声紧追而来。 女子闪动着一双晶莹欲滴的眸子,抓住他的袖口哀求:“坏人追来了,公子” “呵,说了别怕。”楚弈看了一眼一脸惊惧的容颜,声音更加轻柔,如夏夜的微风。 想到无数次自己出宫时救助的那些少女,薄唇上的笑容便冻结住了。 茶溪镇这样的边界之地,异族杂居,龙蛇混杂。看来,他得找时间跟阁昱商量如何更好地管理这片日益混乱的土地。 手臂一用力,他提起她轻若羽毛的身子,二人纵身于屋顶。 腰侧有股温热的东西自体内流了出来,他脸上表情不变,看起来一派轻松自如。 待一群带着嘈杂之声的人急促地奔过,楚弈握着她胳膊的手才轻轻放开。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38错情缘 高高的屋顶,并肩坐着两个人,这是第一次在救人的时候,楚弈选择躲避的方式。 眼下所处的地点,时机都是前所未有的混乱。 回顾这一天的经历,可能比一个月还要漫长。 清晨,他们几大诏王联合剿灭了黑衣人,然而殇烈与倪儿却坠下山崖生死未卜。 一个下午的搜寻,毫无结果。 可想而知,刖夙国的部下听闻此消息肯定大乱,驻扎在此的其他势力也已伺机而动,其中黑衣人组织的余党更是趁火打劫。 抚抚腰间的伤口,心思忿忿难平,想一举消灭他们的决心更加坚定。 “他们走了。”女子的话语平静了许多。 楚弈盯着她的容颜,微笑道:“姑娘没事就好。” “多谢公子。”女子有一双明亮的眼睛,让他想到了那个替自己去抓药的女人,不知道她跑哪去了,会不会也遭遇了什么意外? 想着,心口蓦然紧缩了一下。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追你?”他低问。 女子垂下眼,咬牙道:“不瞒公子,他们是官府的侍卫,要抓我这个逃犯。” “逃犯?” 敢情那帮在破屋里搜查的侍卫要找的就是她?想到侍卫靴子上的标志,楚弈不由猜测侍卫和这女子的身份。 女子自嘲般冷笑了一下:“他们道我是逃犯,可是我什么罪都没犯,为何要被抓?” “既然你是无辜的,就更不该这样逃离,如此一来不是更加说不清楚了么?”楚弈并不赞同她的做法。 女子吸了口气,道;“我必须这样做!而且朝廷和官府都不可信任!” 楚弈看向她,美丽的侧脸显得不若之前那般柔弱,尤其说到官府之时更有种愤恨的意味。 “姑娘,官府对你做了什么吗?若是有困难,在下或许可以帮你。” 她转过眼注视着楚弈,咬牙道:“要怪只怪昏君当道!” 昏君当道——楚弈的心口突然咯哒了一下,吃惊地看着她。 “姑娘如果信任在下,不妨说来听听。” 女子握紧了手指,转开话题:“我本是无罪,不过出逃时打伤了他们的侍卫,恐怕这会他们还在追辑我了” “原来姑娘会武功。”楚弈意外地挑挑眉,不禁疑惑“那怎么又会” 女子冷肃着一张脸,手指收得死紧。 “他们打不过我,卑鄙地施散了迷o药,让我手脚无力。” 看她说话的表情和语气,惊异地感觉到一股淡淡地杀气。 楚弈很难想象面前的女子,就是刚才被追时那个表情凄楚柔弱的女子。 怪不得他提气带她一同跃上屋顶之时,感觉到一阵怪异,原来她会武功,而且武功应该不弱。 女子皱眉:“幸好碰到公子侠义心肠,一听我喊救命便出手相救了。” “呵呵。” 扬起唇角,楚弈笑得翩然俊逸,多年来,救美人似乎已成了一种本能的习惯,似乎是不需要思考的事情。 莫怪乎阁昱曾经想过用美人计来收买自己 女子咬了咬唇,侧过脸问:“小女子莫静然,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 楚弈盯着她雾色中娇嫩的面容,淡笑道:“在下楚君。天色不早,姑娘有何打算?” 说到打算,他差点忘记自己是出来追找泪西,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女人也该回去破屋找自己了。 可是如果生了什么意外 莫静然盯着他的笑脸,俊逸非凡的面孔让她一颗芳心又忍不住多跳了几下。 “我想回去自己的地方,只是眼下难以行动了。” 她来自什么地方? 楚弈见她黯然的表情,产生了好奇,轻柔开口:“姑娘来自哪里?” 莫静然的眼中闪过一丝幽暗的光亮:“一个山谷。” 四诏本就是处处环山,大子,等着那个冲动为自己找药的女人。 莫静然面露欣喜:“公子是想方便了再送我回去吗?” 楚弈动了动眉头,凝望着她充满希冀的脸蛋,点点头:“如果方便的话,一定!” 腰侧不时传来阵痛,好在这样静坐了一会,伤口似乎停止流血了。 而这个叫莫静然的女子,是何身份?以她的武功为何会入大牢,又要逃出? 他也想弄个明白。 以同在街上与泪西失散之后,便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她在好几条街道中穿梭寻找,寒冷的夜风侵袭着她,她却因为焦急担心而出了一身热汗。 “姐姐啊,你究竟到哪去了”到最后,小嘴喃喃地不停颤抖。 本是出来找楚颜公主,现在可好,公主没找到,还丢了个国妃娘娘。 若是平时,她还能冷静地回到客栈等待,可是,这样的夜晚,街上不时跑过队队侍卫,他们手中的兵刃闪闪光,谁能不担心呢? “菩萨保佑,姐姐和公主都要平安,快快回来啦”以同皱着一张脸,站在客栈的门边,她已经向门外张望了数十次了。 “姑娘啊,外面乱得很,风又大,你还是把门关上吧!”客栈小二忍不住再次催道。 “没看到我在等人吗?”以同回头朝小二一吼,吓得小二缩了缩脖子。 “姑娘,小的也是好心建议这兵慌马乱的,跟你一起的姑娘或许” 以同狠狠地瞪住他:“闭嘴!再说句不好听的,我就把你这客栈烧掉!” 说完,她一刻也按捺不住,拔开腿又往门外冲去。 姐姐至少还有公主都不能出任何意外啊,她们总算是北诏王宫里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万一有伤分毫,不知道那个大王会不会踏平了茶溪镇? 而自己的小命 “不行,今天一定得去找到她们!”以同紧了紧身上衣裳,急匆匆地投身于白雾之中。 马,不知道跑了多远,似乎一直跑了茶溪镇的尽头才停了下来。 幽静的山林,一棵棵大树粗大挺拔,在夜色中隐约可见。 柯少凌一勒马鞍,马便稳稳站立,等着他们下马。 泪西只觉得身子再次轻盈腾空,眨眼间已踩在了土地上。 寒冷的空气中充满了湿意。 她单薄的身子突然簌簌地颤抖一下,好冷! 一颗尚未从震惊和欣喜中平复的心,却热烘烘的,泪西静静地注视着身边高大的男子,感觉犹在一场不真实的梦中。 人与人的相遇多么奇妙啊,她觉得不可思议。 一件带着温热的长衫落在她的肩头,温暖立刻包围了她柔弱的身躯。 “少凌哥哥” “泪西。”柯少凌笑着,准确无误地喊出了她的名字。 一双灵眸瞪得不能再大,薄薄的嘴唇不可置信地抖动:“你还认得我?” 柯少凌点点头,英挺的五官比记忆中的深邃,而笑容正如她记忆中的那般温暖。 他感慨地低叹一声:“这世上只有一个女子会这样叫我少凌哥哥,何况这是四诏之地,还有哪个女子能一眼认出我?” 泪西只能张大眼看着他,听着他低沉而温润的声音传入耳朵。 “再说”他的手指轻轻抚过她的额心“我怎会忘记自己的救命恩人?在听你叫我少凌哥哥之后,我也看清你这颗独一无二的红色朱砂。” 他勾起唇,没有告诉她,他认出她的原因还有那只走路残跛不稳的腿。 “少凌哥哥” 原来他一直也记得她。 泪西激动得无法言语,少凌哥哥真聪明,她甚至不用解释太多,不用拿着那把他亲手赠予的小刀给他看,他就已明确地知道自己是谁。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眼窝热热的,十几年来一直记挂的人突然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真感谢命运的安排。 在自己决意离开那个王宫之后,少凌哥哥就这样出现了。 柯少凌执起她冰凉的小手,道:“十三年了,我也有很多话跟你说。不过现在天气太冷,我得去找点干柴生火。” 突然想起了什么,泪西慌忙抽出小手:“少凌哥哥,我还有事,得赶回去镇上。” “恩?”柯少凌盯着她焦急的小脸“你的药包?” 泪西飞快地点点头,再次惊讶于他敏锐的观察力。 柯少凌沉思了一会:“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少凌哥哥不是才刚刚逃出来吗?万一回去再碰到他们怎么办?” 不知为何,泪西也直觉地不愿意让楚弈与少凌哥哥碰上,她皱着眉头。 “没关系。我怎能让你独自回去?”何况,那群无用的侍卫想抓住他,也得看他有没有心情陪他们玩。 泪西感动地望着他:“虽然我有好多好多话要跟少凌哥哥说,可是少凌哥哥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不好,我送你回去!”柯少凌断然拒绝,拉着她走到马旁。 泪西刹时增添了几分紧张,不知道是担心少凌再被那群人遇到,还是担心楚弈与他见面。 天色微明。 纷乱了一夜的街道在此时完全平静了下来。 楚弈斜靠在屋子的木椅上,红衣女子手中握着一块沾满殷红的绸布,秀眉紧蹙。 “楚大哥真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声音里充满了真诚的感动。 这样的男人她真是第一次碰到,明明自己受伤不轻还义勇地救她;明明衣袍已沾满了血迹,还笑得若无其事 这样的男人,不说那俊美绝伦的容颜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仅是他这种救她的行为就足以让人感动莫名。 楚弈对她露出淡淡的笑容,笑容竟似曙光般可以将天空照亮,莫静然看得呆愣了一下,小脸莫名地热了起来。 “呵呵,很多女人都这么对我说。”自信的话语里洋溢着一份傲然,如玉般的面容更加闪亮。 “楚大哥经常救女人?这么说是很多女人的恩公了?” 莫静然绞紧手中绸布,没现自己的语气竟然透露着一丝酸意。 “呵呵,美人有难,谁忍心不救?姑娘别提什么恩不恩的,再说你刚刚不也帮我敷了金创药,算是回报了。” 他眨动黑亮的眼眸,仿佛可以看透她内心的波澜。 “好的,楚大哥也不必客气,直接叫我静然就好。” 幸好她随身带有疗伤的药膏,想到为他清理伤口时,他无可避免地敞开了半边衣襟,露出结实的肌肤,她的小脸更加火热。 连忙背过身去,莫静然掩饰道:“我再去后院打点水。” 楚弈盯着她的背影离去,嘴角的笑容渐渐隐去,变成一种不易觉察的深沉,锐利的黑眸却紧紧地盯着外面关闭的大门。 泪西——不知不觉,这名字在心口盘绕多时。 她竟然还没有回来。 真遭遇了什么不测吗? 不,不会的!她应该会平安无事的 偏偏,一颗怦怦狂跳的心,无法安抚,带着陌生的揪扯让他霍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在没有正式宣布废妃之前,她还是他的国妃。 所以,他要对她负责。 他这样告诉自己,大步已走到了门边。门一打开,冰凉的空气立刻迎面扑来,让人清醒了不少。 犹疑间,莫静燃已端着盆子从后院走了出来。 “楚大哥在做什么?这么早就要出去么?”她拧上帕子,递到他面前,目光一片关切。 楚弈回头笑笑,接过帕子:“谢谢。” “楚大哥其实是在这等人吧?”莫静然边说边看了看门外,外面雾气蒙蒙。 “恩。”他低低地应了一声。 “呵,静然早已看出来了。这种破屋子又怎会楚大哥住的地方,何况楚大哥一直有点心神不宁地往门口看。” 莫静然笑着接过帕子,暗暗思忖他等的是什么人?也是女的么? 黑眸里散的目光又不自觉往外飘去。 马蹄的声音,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哒哒”越来越近,似乎往这边奔来,楚弈立刻警觉地关上门,拉过莫静然闪身于门后。 马蹄停住,柯少凌小心地将泪西抱下马背。 “就是这里?”他问。 泪西看了看破旧的木门,环顾了一下四周,点头道:“恩,不知道他还在不在”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楚弈悬着的心总算回落下来,只是门外怎么还会有男人的声音?谁跟她一同回来? 他朝轻偎在身边的女子点了点头,戒备的神色依然没有松懈。 “楚大哥等的人来了?”莫静然轻问,不知道他等的是那个男人还是女子? 敲门声响起。 楚弈大手一拉,将门打开。 一眼就看到外面高大的身影,站在泪西娇柔身躯的背后,仿佛一尊保护神。 那人的目光在看向楚弈俊雅无匹的面容之后,飞快地闪过惊异。 “大” “你总算还活着!” 在泪西开口呼唤楚弈之前,他已冷冷地截断她的话,让一脸疲累的她惊愣了一会。 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对视。 眼眸一样的深邃,一样的幽黑,目光中都少了一丝温度,只有深深隐藏的疑惑。 直到看到对方刚毅的脸庞上的一条疤痕,俊美的男子才缓缓地扬起了唇。 其实,他的心口正燃烧着一把怒火。 骗子!这个口口声声说为自己找大夫疗伤的女人,竟然一夜未归,归来了还带着个男人。 泪西却被他身边的红衣女子吸引住了。 一个漂亮的女子,白皙的皮肤,秀美的五官,手中还拿着一条湿帕子,看起来是个温柔体贴的女子,她也正注视着自己。 气氛突然有点怪异。 楚弈挺直的身躯紧绷了一会,便被满脸的笑容所替代,他的口气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温柔。 “你能活着回来实在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被人抓走了呢!”说完,她只感觉身子被拥进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楚弈轻拍着她的背,似在安抚,黑眸却直直地对上挺立在她身后的男人。 泪西吃惊地僵硬了一下身子,小手抵在胸前想推开他。 楚弈这家伙,是在对自己说话吗?怎么语气听起来如此别扭?还有他身后一直盯着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漂亮女子又是谁? 柯少凌见状,踏过一步,道:“泪西,看来你这位义兄真是很担心你。” 楚弈真担心自己吗? 若是担心为何不出去找她? 若是担心,为何还在此悠哉地陪着美人? “恩”泪西有点心虚地应答,心中又不免怀疑着。 看来他的伤口也应该被人处理好了吧! 适才在马背上,少凌哥哥有问她要赶去见面的人是谁?为了不透露楚弈的真实身份,也为了让自己国妃的身份就此埋葬,她硬生生编了个谎言,说等着自己抓药的是结拜的义兄。 义兄? 楚弈暗眸眯了眯,顷刻间明白了什么,这个该死的女人,竟然跟人隐瞒他们的关系。 不过 不可否认,她这样做是对的,他北诏之王的身份不能泄露,看来这女人还不笨! 但悄然上扬的抑郁之气从何而来? 对,她根本就不该带个来历不明的男人回来!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39妒意暗起 黑飞扬,与楚弈斜飞的眉角一并沾上清晨的冷气。 “你不是去给我找大夫么?”他旁若无人地将嘴凑进她耳边,亲昵的姿态看得另外两人充满疑惑。 泪西从他的拥抱中挣扎出来,悄悄红了脸,真怀疑他是故意做戏,可是,为什么呢? “我是去找了大夫,开了药。可是后来总之一言难尽。”泪西不知从何处解释起。 “哦?药不见了?”楚弈退后一步,定定盯着她的小脸,眸光冷然却讥唇一笑“不过,有静然妹妹在,我的伤早已经处理好了。” 泪西飞快地抬眼,看向他身旁的漂亮女子。 莫静然默默地打量着他们,也忍不住朝高大挺拔的柯少凌看去。 “其实楚大哥一个晚上都在担心姑娘。” 楚弈看了静燃一眼,扬唇笑道:“呵呵,是啊。我待泪西如亲妹妹一般,哪能不担心她!” 妹妹! 最后一句话故意加重了语气,听得泪西的心猛地狂跳了一下。 门口吹进清冷的空气,乌黑的丝连同鹅黄的衣襟一同掀起。 明眸微微抬起,泪西注视着他,以眼神告诉他:我已不是你的国妃,也没必要告诉别人你的身份。 楚弈看得明了,讥诮地挑挑眉头,顺手拉过一旁的莫静然:“忘记介绍了,这位就是我等的妹妹——何泪西,至于这位是?” 他的眼睛带着深沉的探究射了过去。 柯少凌不解地看着他,拱手道:“在下柯少凌,是泪西失散多年的兄长。” 又是兄长? 泪西瞥过楚弈神色怪异的笑脸,解释道:“是啊,我和少凌哥哥已经十几年未见了,昨夜正好碰到,所以便一同过来了。” 少凌微笑着点头附和,注视着泪西的目光如朝阳一般柔和。 楚弈不自觉地敛起笑容,目中精光四射。 “在下楚君。”瞥过泪西一闪而过的疑惑,他拉过她的手臂“请柯兄稍等片刻,我与泪西有话要说。失礼了!” 说罢,忘记顾及灿着一双眼睛注视着他的静然,便拉着泪西掀开内室的帘子,直通后院。 后院一片荒废之景。 墙角有堆杂乱而干枯的柴,几步之外是一口古井。 楚弈与泪西就站在古静旁边,对面而立,他的眼神深沉而凌厉。 “说,他是谁?” 他质问的语气让她眉头一皱,挣开他的大手,抬眼直视他:“少凌哥哥吗?” 他有点咬牙切齿,面色阴沉:“不是他还有谁?他绝对不是你的兄长!” “他确实不是我的兄长。”泪西冷静地望着他,想到与少凌哥哥曾经相处过的童年,黑眼中一片柔和“但是他是小时候非常照顾我,疼爱我的一个大哥哥。” 是啊,她永远不会忘记那种留在心头温暖的感觉。 而十几年后再见的今天,少凌哥哥一点也没变,依然温柔体贴,懂得照顾她。 虽然相处才几个时辰,可是,一种久违了的淡淡的幸福已流淌在心田,这都是因为少凌哥哥。 见她眼中闪动的可以称之为幸福的光芒,楚弈如美玉般俊雅无暇的面容顿时黑了一半。 那抹亮光刺痛了他的眼。 长臂一伸,他扶住她细弱的肩头,眼睛与她对视。 “你是不是都安排好的?” “什么?”泪西不明白。 他吸了口气,声音与寒风一样冷冽:“你说出宫找我,我信。可是你要提前结束我们的三年之约,就是因为他吧?” “什么?”泪西眨眨眼睛,还是没反应过来。 “可恶的你!”大手摇了摇她的肩,冷薄的嘴角微微扭曲“你少给我假装!你出宫的真正目的其实是为了找他,如果没遇见我,你恐怕连招呼都不会打,就直接随他走了吧?” 一想她出宫就是为了跟别的男人走,他的心就狠狠地抽了一下,仿若有样东西要被人夺走了一般。 这感觉太可笑了! 他楚弈怎么可能突然有这种在乎的感觉? 对!这个女人是一块碍眼的石头。 数天前,他还想着怎样摆脱她,现在看到他真的要走了,该大笑三声,庆祝一下才对 想着想着,面色竟然全黑了下来。 泪西睁着水眸,惊骇地盯着他铁青的脸。 这男人变脸也太快了吧? 在人前还笑若春风,温柔体贴,人后比阎罗还冷酷! “其实不是那样的,我承认昨天晚上没有及时回来,是我的错” 泪西辩解道,她承认她是打定主意要离开王宫,也打定主意追寻自己海阔天空的生活,可是,遇到少凌哥哥的确是个惊喜的意外。 她原本以为要找他很久很久的。 “你还敢说不是!”楚弈恶狠狠地瞪着她,没现自己常常会在她面前变成个脾气阴鸷暴躁的男人。 “你还敢说你不是?我道你真关心我的伤,急着为我去找大夫可恨,你竟然是去会你的情郎!” “不是!你别乱说我和少凌哥哥的关系。”泪西提高了声音“而且,我是真关心你。” “少凌哥哥。哼!叫得倒亲热!”他冷哼一声,黑眸闪着幽光。 泪西不解他话里的怒气,也不想跟他争执这个,目光一转关心地问:“你的伤怎么样了?那位姑娘都帮你处理好了吗?” 楚弈撇了撇嘴角,嘲讽道:“你还真会假惺惺啊!”“你是一国之君,不能有任何闪失,我当然关心啊!”肩头的手指突然加重了力道,他坚实俊朗的下颌收得死紧。 她关心自己只是因为他是北诏的君主? 狭长深邃的黑眸尽被冷光所覆盖,顷刻间他做了个决定:“何泪西,你记住!三年之约本王并没有答应提前结束,所以——你千万别忘记自己的身份,依然是北诏国妃!” “你”听到他厉声警告,泪西哑然,她记得他之前明明没反对的啊。 他挑起半边唇角,笑得邪恶:“不过你放心,在宫外你也只是本王的义妹而已!” “你是一国之君,怎能出尔反尔?”泪西皱起眉头,不满地瞪起了眼。 “呵,本王何时答应你就此结束约定?别说三年,如果本王想三十年,你”修长的手指,暧昧而轻佻地划过她粉嫩的脸颊“也得乖乖得继续做国妃。” 泪西连忙偏头闪开,抿紧唇使劲瞪着他,突然有一个强烈的感觉——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完全就是个无赖! 她从不认为楚弈是舍不得自己才拖延废妃的时间,这种骄傲男人的心理她很明白,他定是看自己跟少凌哥哥在一起,才故意阻扰的。 世界上就有这种人,自己明明不珍惜,不想要,可是看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就要被别人夺走后,又会无聊地想要留住。 泪西生气了,冷声道:“你不是很讨厌我吗?又何必拖延?现在就是个好时机。等你回宫,直接宣布我这个国妃失踪或身亡都行!” 手指倏地收起,楚弈的面孔布满阴霾。 “我是很讨厌你!跟一个庸俗的跛子站在一起,我会觉得羞愧!”他残忍地说着,无法控制自己的舌头“不过,废除国妃之位还是我说了算。” 下唇咬得更紧,泪西压抑住心头的怒火,冷冷地瞥过他:“莫名其妙!” 说完,她悠然转身,却被他一把擢住:“大胆!我莫名其妙,你突然带了个男人回来就不是莫名其妙?” 泪西甩开他的手,一脸严肃:“你的身边难道就没有多一个莫姑娘?” 楚弈盯着她的小脸,突然邪邪地撇起唇,眼眸不自觉一亮:“你在吃醋?” 泪西哭笑不得地回视着他:“我以前从不知道你这人如此风趣。在你眼里,所有女人都该为你吃醋吧?” 楚弈闻言,脸色微变,不自觉又流露出王的傲慢:“何泪西!本王只是想提醒你,你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或许你跟柯少凌倒是挺相配!” 雾色下,她的小脸逐渐恢复淡然,仿佛那是一种长久的习惯,他犀利无情的言辞只为羞辱她,令她自卑。 曾经,她的确因此伤心,难过,捧着一颗卑微自怜的心度过无数个夜晚。 可惜,今日的她在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在乎之后,心似乎化成了幽静的湖水,不怕他往里投进多少小石子。 露出微笑,她看起来出奇地平静:“刚刚是泪西太冲动了。大王是尊贵无上的君主,犹如天上闲云。泪西从来都有自知知明,身为国妃时都不曾对大王有非份之想,以后更加不会!所以,请大王尽管放心。” 字字句句,听起来真诚而坦然,却让楚弈蓦然心颤了一下。 泪西带着微笑,转过身,拖着残跛的右腿,一步一步朝内室走去。才走了几步,她突然停下,微微侧过身子,声音清冷:“另外,泪西还想告诉大王,无论泪西跟谁相配,在泪西心里,没有男子可以比得上少凌哥哥!” 转间,粉颊上又浮现出无法掩饰的幸福光华。 喉头忽然涌上一股酸涩,挺直的身躯也冷硬了几分。 背后,有一种深沉而凌厉的目光,直盯着她离去的身影。 雾气,将他的黑打湿,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一丝笑容,身子仿若一座冰冷的石雕。 他的身影在白雾里显得模糊而迷蒙。 唇角抽搐,黑眸闪过幽光。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了?心头如被狂风掀起了巨大波澜,尤其是听到她最后的一句话,瞬间涌起一股想杀人的冲动。 不! 这绝对不正常! 一定是昨天一整天都太紧绷了,一定是她满口谎言让他白等了一晚上而让人气愤 无论如何,何泪西,无视于他堂堂一国之君的威严,想走就走,岂有那么容易? 柯少凌! 这个人物,他自看第一眼就有种怪异的感觉,尤其是这个时期出现在茶溪镇的人,都该引起警惕,他会查清楚这个柯少凌的。 定定站立了好一会,楚弈重新扬起了自信的笑容,迈步走进屋去。 雾没有散去。 一间僻静的小店,小店的房内坐着两对年轻男女。 四人相对,气氛很是奇怪。 大家心思各异,尤其是泪西单独和楚弈谈过话回屋之后,一张小脸增添了严肃,少凌连连向她投去关切的目光。 楚弈倒是看不出什么异常,反而悠闲自在了许多,一双含笑的眼眸在泪西与少凌之间徘徊。 静然笑笑,打破了沉默。 “楚大哥,你有伤在身,应该多吃点。”说罢,夹上一块肉送到楚弈的碗中。 “呵呵,静然妹妹也多吃点。”他笑若春风,似乎很享受美人的关照。 泪西低头不语,继续自己的用餐,同一时间,一块冒着热气的鱼片夹到了她的碗中。 她抬起眼眸,柯少凌轻轻地朝她微笑。 泪西扬了扬唇,将鱼片送到嘴边。 眼角,瞄到了这一幕,坐在侧面的男人嚼动的嘴唇顿了顿,然后又继续若无其事地微笑着吃饭。 “不知柯兄是哪里人氏?”放下筷子,楚弈扬眉问道。 泪西也悄悄停下用膳,向柯少凌看去,她有好多问题一直都没有时间开口问,比如说少凌哥哥这次怎么会出现在茶溪镇 莫静然吃饭的动作突然变得缓慢起来,似乎也在静静等待柯少凌的回答。 柯少凌淡笑着看了泪西一眼,道:“在下是银暝人,此番跟叔父来茶溪镇做买卖。” 泪西插嘴道:“就是那次接你走的那位叔父?” 柯少凌点点头:“他前几日先回银暝了,我因为事情还没有办完就暂且留在这边,本想今日回去,没想到这么巧,竟然遇上了你。” “呵呵,幸好你没跟叔父一同走,否则我们差点又错过了!”原来少凌哥哥是银暝的人,那不是瓦儿所在的国家么? 泪西唇角笑语盈盈,刻意忽视某人灼热凌厉的视线。 楚弈不动声色地笑问:“不知柯兄做的是何买卖?楚某对茶溪镇比较熟悉,或许可以帮得上你。” 泪西捏紧了筷子,不明白他又想做什么。 柯少凌呵呵笑道:“呵呵,多谢楚兄。我什么买卖都做,最近几年也会负责押押镖,替人送送东西。现在的茶溪镇好象并不太平,我也想着不如早日回去银暝了。” 泪西问道:“少凌哥哥昨夜是为何惹了衙门之人?” 提到“衙门”莫静然微微震动了一下,随手端起了茶杯轻抿了一口。 思索探究的深眸,轻扬的嘴角,楚弈悠然喝了一口酒,仿佛想问的都已问完,对柯少凌的回答也完全相信。 柯少凌注视着泪西:“说来运气不好!昨夜我本想再接桩买卖回银暝,结果没与人接上头,反倒在街头的地上看到几具死尸那群侍卫便将我当成凶手,穷追不舍好了,这等事情不必再提,影响心情。” 泪西点点头:“恩,幸好少凌哥哥平安无事,那群侍卫若再见到少凌哥哥,应该也认不出来了吧。” 楚弈保持着轻笑,修长的手指却握紧了酒杯。 柯少凌说的是真的吗?虽然他的话语自然流利,听起来毫无破绽,可是直觉告诉他,柯少凌这个人没那么简单。 再看向泪西那张淡然带笑的脸,心头又窜起丝丝抑郁之气。 这个该死的蠢女人! “楚大哥,静然也想今日回家乡去,楚大哥方便送送我么?”莫静然放下筷子,为楚弈添上一杯酒,问道。 楚弈却将目光瞟向泪西:“呵呵,我当然方便送你。只是我与是泪西一起的,只要泪西方便” “那泪西姑娘方便吗?或许静然太麻烦你们了。” 泪西不得不抬起眼朝他们看去,见莫静然正期待着自己点头,一颗心立刻陷入矛盾之中。 少凌哥哥也说今日要回银暝,自己好不容易才跟他相逢,本是打定主意要跟少凌哥哥一起走的,可是莫姑娘又提出了如此要求。 要怪只怪眼前那个笑得一脸邪恶的男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笃定她会答应一样。 “泪西姑娘?”莫静然注视着她,再次问道。 其实,她是希望楚弈单独去送自己的,可惜他明白地说要跟泪西一道,她又怎好不顾及? “恩。”泪西的目光不自觉飘向柯少凌身上“少凌哥哥,我” 柯少凌拍拍她的小手,笑道:“呵呵,少凌哥哥也陪同你们一起送送莫姑娘吧!” 黑瞳紧缩,锐利如箭的目光落在拍着泪西小手的人身上。 柯少凌不以为意地回视着他。 “谢谢柯公子。”莫静然却在一旁飞快地谢道,漂亮的明眸中闪过一道奇怪的光亮。 “如此一来,实在太好了。等送完莫姑娘,泪西可以随少凌哥哥一同去银暝国玩玩。”泪西高兴地笑着,故意转过头看向冷着眼的男人“义兄应该不会阻止小妹去银暝国的吧?” 楚弈懒懒地扬起唇,不置可否。 柯少凌在二人的脸上巡视了几遍,道:“在下突然想起一件事尚未办妥,如果莫姑娘不急的话,在下想先去去再回来与你们汇合。” 莫静然连忙点头:“柯公子尽管去办吧,能有柯公子一起送我,真是我的荣幸。” “我也得先去找两个人。”泪西突然站起身来,昨夜形势紧急,现在才想起还有以同和颜儿不知道怎么样了“她们不见我,一定也急坏了。” 楚弈明了地点点头,沉吟了一会,转头问道:“静然妹妹住的究竟是哪个谷?” 莫静然迟疑地吐出三个字:“五峰谷。” 一抹奇怪的惊异突然闪过柯少凌刚毅的面孔,而楚弈暗沉不动的黑眸悄然捕捉到了这个瞬间。 五峰谷 朝阳升上天空,穿过白雾。 寒冷的气流微微浮动,雾气被朝阳照得五彩绚丽。 一处偏僻的高墙大院背后。 青衣男子从黑衣人手中接过一副白卷,黑衣人微微垂拱了拱手,便飞快地闪身离去。 青衣男子缓缓打开白卷,看着卷上的画面,眯起的黑眸闪过阴冷的寒光。 泪西从客栈走出来,以同紧随其后依依不舍:“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呵呵,会很快的,送完莫姑娘,我就跟少凌哥哥一同来接你啊。”泪西转过身“你今天就继续找找公主吧。” “那大王呢?”泪西对楚弈避免提及,三言两语越过不说,以同可没忘记这个潇洒俊逸的大王。 “他的事,还轮不到我们过问。”泪西表面说得平淡,语气里隐藏着一丝不满。 大王难道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姐姐吗?好歹也是他的国妃娘娘,在这兵荒马乱的地方碰到,还放心让姐姐一个女子独自在街上行走。 心中虽有微词,却没有表现出来,怕惹泪西难过。 只是她没有想到,楚弈本是要陪泪西一同前来,是泪西不愿而拒绝的。 “那姐姐就放心去吧,小以同就先去找公主,再等姐姐回来。”以同将她送出街口,拍拍胸口保证道。 泪西微笑着点头,身影逐渐消失在薄雾中。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40谷口遇险 上午的街道,依然冷清。 偶尔两三个行人,在轻纱般的雾色里穿梭。 走着走着,泪西感觉到一股寒意直逼过来,那不是属于晨冬的寒冷,而是一种让人寒的杀意。 她停下脚步,往四下看了看,街道空荡荡的,不见一个人影。 垂下眼,她继续前行,一步拖着一步,身子微微颠簸,脚步逐渐急促起来。 两名诡异的黑衣人,从头到脚都是黑,浑身冰冷如幽灵。 他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街道中,阴冷的眼睛闪动着寒光。 危险的气息。 如闪电般逼近。 敏感嗅到空气中寒意的泪西小脸瞬间紧绷,猛然转身,却只见飘荡的薄雾,清冷街道中除了自己空无一人。 一个模糊的身影由远及近。 越来越近,看上去有几分熟悉,她心中一喜,加快脚步往来人奔去。 “你做什么?”楚弈挺拔的身躯在她面前站定,皱眉注视着她一脸的惊慌。 泪西深呼吸了几下,笑道:“没什么,想快点回去跟你们会合。你怎么也出来了?” 楚弈扯了扯唇:“我也去办了点事。走吧。”说完,他轻拥着她的肩头,不动声色地将她纳入自己的臂膀保护中。 这次,泪西没有反对,跟随着他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去。 身后,两道阴暗的视线,目送他们消失,茫茫雾色中听到二人低不可闻的对话。 “那男的?” “恩,好象在哪见过。” “走,回去报告主子。” “不用担心,我想主子已经开始下一个计划了。” 一条通往镇外的小道上,两男两女,四人四骑。 暖暖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马背上的身影个个挺直。马前行的度并不快,似乎特意在照顾骑术平平的泪西。 没法,少凌本念及泪西的腿不方便骑马,想带她共坐一骑,但泪西坚持要自己独乘,他也不便再做坚持。 “穿过前面山头,就到五峰谷入口了。”莫静然双手抓紧缰绳,指着前面道。 楚弈和柯少凌同时抬眼望去,只见葱郁的松柏在远处薄雾中若隐若现,前路像在一片茫茫云海之中。 泪西顺手她的手指也往前看去,不禁暗暗惊叹在四诏的境地之中,处处是山林险谷,地势奇特,若要进出真不容易。 只是这莫姑娘所在的五峰谷,她倒从未听闻过,不知道楚弈和少凌哥哥是否知道此地。 楚弈淡淡笑道:“静然妹妹就要回家了。” 莫静然秀美的脸庞透出的不舍,缓缓开口道:“五峰谷是处极偏幽的山谷,里面住的人不多,平日里与世隔绝。几年前,我爹送我进入谷中,让我跟随一位前辈学习武艺此番若非得知爹爹出了意外,我也不会出谷。” 柯少凌沉默地看过她一眼,仿佛在思索些什么。 楚弈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不再多问,回想那夜静然提及朝廷和官府之时,忿忿含恨的表情,不由地暗地里猜测其中关系。不过,既然静然又要回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山谷,希望那些怨愤只是一时情绪而已。 他默默地看了看泪西,那个笨女人明明不会骑马,还非得坚持自己独乘一匹,真是不可理喻。 不着痕迹地勒了勒缰绳,身下骏马便逐渐放慢了度,他与她的马并立而行。 “泪西妹妹一定累了吧?”语气假装不经意地问着,带着几分调侃。 泪西瞥他一眼,淡淡道:“还好,我并没有义兄想得那般柔弱。” 楚弈扬扬眉:“义兄是顾及你的腿要不要过来跟我一起骑啊?” 泪西抓紧缰绳,直视着前方:“多谢义兄。莫姑娘说的山谷就要到了。” 楚弈朝柯少凌看去,呵呵笑道:“柯兄看到了,泪西这丫头就是这么任性又好强,让柯兄见笑了。” 柯少凌微微笑答:“我了解泪西,泪西从小就是坚强的好姑娘。” 泪西立刻朝他投以舒心的笑容。 “呵呵,是么?”楚弈眉一敛,夹住马腹,马儿便加跑了起来。 莫静然瞧瞧这三人,闪烁的眼睛带着疑惑的光芒,尤其是对于楚弈和泪西两人之间的奇怪气氛,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穿过雾气未化的林子,转过一道弯,眼前的景象与之前完全不同。两旁是数十丈高的山崖,褐色的石壁高高耸立,颇给人一种沉重的压迫。 中间是几尺宽的石板道,最多只能容两骑并行。 抬头仰望,只见天色灰蒙蒙一片,阳光根本无法透进分毫,峭壁上偶尔露出几棵倾斜的青柏,隐约可以见其影。 突然间,山口刮起一阵大风,天色突变。 头顶一片灰暗,似有乌云压顶,茅草疾摆,衣襟狂飞。干枯的野草染上一层浓蕴,为苍茫的峡谷增添了几分诡异之色。 “不对劲!”楚弈修眉一敛,腰间的剑也顺势拔了出来,狭长的深眸立刻被警戒充满。 他陡然拉紧缰绳,骏马扬蹄朝天嘶鸣了几声,便定在原地不再前行。 柯少凌也是长剑在手,浑身进入紧绷状态。 泪西虽没出声,在同一时间感受到了神秘紧张的气氛,她悄悄抓紧缰绳,睁大眼睛注视着前方的路口。 顷刻间,山谷之中响起了纷杂的马蹄声,一群蒙面人高坐在马背上,从山口火窜出。 莫静然脸色一变,突然驱马上前,朝白雾弥漫的路口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五峰谷口?” “哈哈”蒙面人领仰天一笑,手中大刀一挥,身后的十数匹人马便先后自狭道中窜出,将楚弈四人团团包围。 “泪西,小心点了。”柯少凌立刻挨近泪西,一旁的楚弈也将马一拉,并到了泪西旁边。 泪西抿抿唇:“你们放心,不必顾及我。” 莫静然注视着来人,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那群人什么都没说,刀光已闪了开来。 道道寒光,划破了薄薄的轻纱迷雾,空气寒冷,剑气更加寒冷。 泪西心口一紧,身下的马儿似乎感应到她的紧张,竟然急噪地甩开了蹄子。 “泪西”柯少凌大喊一声,就身如一只鹏鸟,瞬间凌空跃起,一个利落翻转便置身于泪西的马背上。 正欲飞身而起的楚弈见柯少凌已去保护泪西,当下拉稳了马鞍,长剑刷刷几声,与蒙面人交锋起来。 他身法极快,目光阴寒,疾翻手腕势如利剑,轻轻变招间剑光又迅捷如电,直追对方。 莫静然在此同时翻身飞离马背,手中利剑快如疾电般闪了出去。 清脆骇人的刀剑之声回荡在山谷。 “泪西,抓紧了!”惊惧间,泪西只觉得自己被一个宽阔的怀抱紧紧包围,他的手臂刚劲有力,莫名地给她带来安心。 少凌哥哥 她一直相信在危急的时刻,少凌哥哥会来保护她。 刀光一闪,就在眼前。 泪西连忙弯身,想躲避过去,只听耳边“铛”地一声,柯少凌的手腕已灵活翻转,那充满杀气的刀便被档了开来。 “别怕!”他低沉的声音吐在她的耳边。 泪西点点头,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抓住缰绳,身子也顺势俯低。她不会武功,但绝对不能给他们带来负累。 蒙面人的武功,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一群人打着斗着,便已置身于峡谷之中,陡峭的崖壁就在两旁,狭窄的石路直通前面山谷,想要调转马头都很困难。 眼角瞥过被人护在怀中的那个女人,楚弈震臂一挥,剑法凌厉诡异,招招快而狠连连抵抗外侵。 冷风,掀起了他的衣袍,他青丝飞扬。 黑色的丝被吹到额前,显得凌乱而不驯,严峻到极点的残酷表情,在他脸上崩,身边坐骑之上的蒙面人,不多时,便倒下几个。 可是,数番回合之后,楚弈突然只觉腰间一痛,似乎昨日的伤口裂了开来,立刻有温热的液体淌了出来。 山里的大风带着凛冽刮过每个人的脸颊,枯草猛烈地颤着身子,弯得更低了,崖壁上的松枝如妖魔般随风狂舞,天色更加灰暗了! 而此路,只能冲破阻碍前行,进入山谷。 “冲过去!”莫静然咬了咬,一马当先地飞奔前行,她武功不弱一路杀了过去。 楚弈剑气如虹,招招凌厉,举手挥剑之中均显露难以抵抗的气势,交锋之中,又有一蒙面人被他刺下马背。 柯少凌见他二人均已冲进狭道,更加箍紧泪西的身子,双脚一蹬,马儿便加飞奔。 “少凌哥哥小心!”泪西见一道寒光闪来,慌忙惊呼出声。 刚刚看到他一个人对付那么多蒙面人,实在太危险了!双手抓紧他胸前的衣襟,心口为他紧紧悬绷着。 手臂传来一阵刺痛,柯少凌为泪西挡过一剑,鲜血便从衣料中渗了出来。 “你受伤了!”泪西再次脱口而出,心下忧急。 “不用担心,抓稳了”他轻柔出声,气息没有之前那般沉稳。 泪西缩了缩脖子,真痛恨自己没有学会武功。眼下根本没有思考的余地,只得紧紧抱住他结实的腰身。 少凌哥哥 在这样危急的时刻,用自己的性命在保护她,心口涌动着如潮般的感动。 楚弈回过头去,正好看见泪西正露出半边小脸,满面担忧。 火光电石之间,一把刀向他挥来,他机警地一弯身,手中的剑也在眨眼间自下往上刺去。 该死! 他的脸色白了白,刚刚光听刀风凌厉便知对方厉害,如此稍一分心再与之对接,抵挡过后,只觉体内气血翻腾,自掌心到胸口隐隐麻。 这群人武功太强,绝非平凡之辈,若再战下去,恐怕四人都难逃敌手。抬眼向前望去,静然飞身纵马的影子正好消失在薄雾之中,她——应该可以逃走了! 楚弈用力拍拍马背,向前冲去。 蒙面人紧追不舍,柯少凌一手护着泪西,一手继续抵抗,快马冲过狭口,前面豁然开阔。 莫静然的身影早已不见,楚弈的骏马就在前方。 终于,杀开一条血路。 就在此时,一支带着飕飕风声的利箭自暗中射了过来。 柯少凌身子一偏,想躲过利箭,而真正的危机在千钧一之际生了,他的身子突然抖落下马,沿着山谷的斜坡滚落下去。 身子蓦然一凉,冷风惯透泪西的衣裳,她凄厉出声:“少凌哥哥!少凌哥哥” 见她风中抖落的身躯,楚弈大惊,心脏差点停止了跳动。未做任何迟疑,修长的身躯已如蛟龙般飞窜过去,接过落马坠的的娇躯。 山谷入口的狭道边,兵刃交接的声音逐渐停歇,只听到马蹄飞践之声。 楚弈护着怀中的娇躯,沿着小道疾驰了片刻,见身后似乎并未再有人追来,便翻分下马。 一拍马尾,那马便如受了重大惊吓般撒腿狂奔而去。 “少凌哥哥呢?少凌哥哥”泪西睁开眼前,只感觉背上疼痛,大约是滚落马背时受了伤,一见到俊美冷然的男人,便抓住他的襟口焦急问道。 “笨女人,先管好你自己!”他瞪她一眼,低吼着一把抱起她,飞快地钻进路旁的丛林之中。 冬日的丛林,树木依然高大,枝桠虽已落叶凋零,但粗壮的枝干密密实实互相交错,将灰色的天空隔离在外。 这里,阳光难以渗透,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水气。 脚下,枯草沾染上露珠,打湿了他的鞋。楚弈环顾四周,犹疑了一会,才确立一个方向往前走去。 “我们这是在哪?少凌哥哥他们呢?”泪西挣扎着要下来,口中不断问道。 楚弈低头瞧她担忧的神色,心中更加烦躁:“闭嘴!我们先找个安全处歇息会再说!” 他受了伤,旧伤新伤一同滴着血,身子疼痛,哪有心情现在就去找那两人?而最重要的是——这场劫杀来得太突然,太诡异,他需要一个冷静的空间,先好好思考一下才能行动!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41暗伤在 寒意弥漫,有股冻彻骨髓的意味。 泪西止不住打了个寒颤,背上传来微微的疼痛。 可是,那点痛又算什么?刚刚那一场让人瘁不及防的恶战,让人尚在惊骇中难以平复。 心里头最念着的就是少凌哥哥,他受了伤还滚落山崖,他现在 小脸难以平静,她重重地呼吸,朝一旁保持沉默的楚弈道:“我要去找少凌哥哥!” 面容冷峻无比,黑眸朝她一瞥,抿唇道:“不行!” “少凌哥哥为了保护我,落下山谷” “闭嘴!”他恶声恶气地打断她,以剑拔开丛生的杂草,继续往前走“我们必须先找个地方歇息” 说完,他一番气血上涌,不知道是因为受了剑伤,还是看她为柯少凌担心而气的。 泪西停住脚步,不愿前行,她朝他怒道:“楚弈,你是君王想保住自己的性命,我不怪你。但是,请你别阻止我去找少凌哥哥。” 大手一把扯过她的胳膊,凉意传透薄薄的衣料。 楚弈寒着一张脸,咬牙道:“何泪西,我一直以为你是个冷静淡然的女人,这种时刻为何又如此冲动!” 泪西怔了怔,听他说自己“冷静淡然”心弦似被人突然轻扯了一下,不知是否该把它当成一种称赞。 手指不自觉收紧,指尖冰凉。 他说得对,自己的确没有平时冷静,可是,少凌哥哥现在不知道是否又被坏人追上,生死未卜这让她如何冷静? “听我说”感觉到体力的流失,楚弈清朗俊美的面容蒙上一层灰色“柯少凌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泪西反问。 楚弈扬唇讥诮道:“若是这么点危险就能让他丢了性命,这种男人也太不值得你口口声声挂念了。” 泪西瞪住他,讨厌他说话的语气,更讨厌他说少凌哥哥可能会丢了性命。 “对,少凌哥哥勇敢机智,当然不会有事!我也不是口口声声挂念,我是心里、脑子里都在挂念他!” 真是奇怪,这两天,只要看到楚弈这副傲慢嘲讽的腔调,她多年来练就的冷淡平静的修为就会被破坏,满脑子冒火,只想狠狠地回驳他。 一定是十几年来,忍受太久了,出宫后释下了原本沉重的包袱,让自己不再忍气吞声。 接着,她很满意地看到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如玉般的容颜蓦然白。 楚弈收紧了下颌,不愿再说,只是握着她手臂的大手丝毫没有放松。 “别说了,走吧!”他声音比四周的空气更冷。 泪西不肯举步,坚持道:“楚弈,虽然我不会武功,但是我还不至于贪生怕死。你可以自己去找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吧,我自己去。” “还要我再说一遍吗?我不可能让你去找他的!” “楚弈,你是我见过最自私的人!”泪西止不住指责他“如果不是你要拉我一同前来为莫姑娘送行,少凌哥哥也就不会来,如果不来,一切不就没事了吗?” 楚弈沉下眼,眸光犀利。 “你现在是怪我害了你们?” “我我只是在说一件事实。少凌哥哥最多只是个做买卖的商人,他的武功没有你好,你应该去帮帮他的。”泪西软下语气,却转用目光指责着他。 冷俊不凡的脸孔紧得如一支绷在弦上一触即的箭。 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境地,她可以生气动怒,他不可以! 虽然,他的确很火,很气,而且气了不只一天,好象气了很久很久了 但是,他什么都不能做,能做的就是坚持将她困在自己身边,以保安全。 林子里湿气很重,冷得让人寒。 楚弈心下担忧并不比泪西少,他想尽快找个干爽的地方清理一下伤口,否则再碰到那群蒙面人,只怕难以抵挡。 大手拽着她,不甚温柔。 泪西见不理自己,连句话都不回答,不知从哪冒出一股倔气,使劲挣脱他的箍制,提高声音道:“楚弈,我不想跟你走了。你放开我!” “这个时刻,你不要任性!”他皱起眉,声音变得异常低沉。 白的面孔,眉宇低敛,固执而坚定的黑眸紧紧注视着她。 “我不是任性。”看到他的反应,泪西的心口奇异地抖了几下,她停止挣扎。 薄薄的双唇抿紧,她注视这他:“我也会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是我现在真的很担心少凌哥哥。” 黑白分明的眸子中露出毫不掩饰的担忧,那抹担忧看得楚弈心口猛一阵抽,仿佛有一块冰冷而沉重的大石头突然压了下来。 她的眼中只有柯少凌,她的喜悦,她的担忧似乎只为了柯少凌 难道 她喜欢那家伙? 一个十几年前就认识的大哥哥,一个一直很照顾她、疼爱她的大哥哥,一个让她觉得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哥哥 每多想到一点她说过的话,他的心口就多抽痛一下。 怎么会这样? 楚弈不由地呆住了,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对任何女人都不曾有过的感觉,他好象在因此嫉妒那个男人 可恶,他一定是疯了! 不可胡想,不可多想! 轻轻放开她的手臂,黑长的睫毛覆住他深幽的眼珠。深吸了一口气,他将突然而至的意外杂念屏除心外。 “走吧!”他低低地说道,然后径自走在前面。 泪西站定不动,自背后注视着他刹那间变得奇怪的反应。 他顿住脚步,没有回头:“怎么?还是要自己去救他么?” 咬咬唇,她举起步子,压下焦急难抑的心绪,气愤而无奈地跟了上去。 走在前面楚弈听到身后的声响,收得死紧的下颌悄然松了松,唇角缓缓浮现一个优美的弧度。 林中长满枯草的湿地,白色薄霜还在枯叶上尚未融化。 一步一步跟在后面的泪西两眼突然睁大,不可置信地盯着他所经之处,泛白的草叶上竟被染上一层殷红。 而不断地殷红正沿着他的衣摆继续滴落 幽静的山谷,绝对的幽静。 除了呼呼的风声,潺潺的溪谷流水声,听不到半点其他动静。 几座青黑色的房子掩映在丛林中,偏偏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急促的马蹄之声,如一把利斧,划破了谷中的幽静。 马蹄未歇,红色的身影已急切利落地翻身而下,像一股红色旋风冲进了一间屋子。 “师傅,师傅!”莫静然进门便喊起来“师傅。” “何事如此卤莽?”一位中年男子自厅堂侧门走出,声音沉稳有力,微垂的嘴角让人感觉出他是个严肃的人。 莫静然一见他,立刻单膝跪地拱手敬道:“徒儿见过师傅。” 中年男子在屋中的木椅中坐定,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师傅不是告诉过你,要遇事不慌处变不惊么?说吧,这次出谷怎么样?” 莫静然脸色一变,美目中顿时充满仇恨,咬牙道:“师傅,我爹他真的死了” 中年男子微微动了动眉头,看她愤恨的表情,叹道:“师傅早告诉过你会有这样的结果,你偏不信!” 莫静然眼中闪过一抹悲切,但在他面前硬是飞快地掩了过去,从她跟师傅习武以来,师傅就不喜欢看她情绪有所浮动,不断地教育她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冷静以对 冷静,是她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师傅,徒儿现在都明白了,以后再也不会怀疑了!” “明白最好!”中年男子点点头,突然眼中精光一闪,注视着她“你的任务执行得如何?” “禀告师傅,任务顺利完成!另外,师傅可知道,昨日茶溪镇生一件大事,听闻四诏之王在崖顶与神秘黑衣人组织决战” 中年男子微微摆手,示意她停止说下去,双目紧盯着她:“此事已有弟子回报了,今日茶溪镇境况怎样?” 莫静然道:“一片混乱。各诏士兵都在为了搜寻暴君下落而忙碌,北诏与蒙舍的府衙也混乱不堪。” “哈哈干得好!”中年男子难得地笑了几声“静然,这次你立了不少功劳,师傅定会向谷主禀告的。” “谢师傅。”莫静然拱拱手,望向座上男子,疑惑问道“师傅,徒儿想请教师傅一件事。” “说。” “适才徒儿回谷,进入谷口之时,冲出一群蒙面高手阻杀我们不知道蒙面人是否谷主所派?” 中年男子深沉地看她一眼:“没错,是谷主安排!” “为什么?”莫静然不明白,谷主派出的弟子为何连她也杀,难道不认识自己吗? “为什么?你私自带外人进来,谷主自然会革杀勿论!”中年男子的脸色被阴狠所覆盖。 “弟子知错!不过,弟子并未打算带他们入谷” “对于此事谷主那边容不得你去解释。罚你面壁思过七天,七天之后再去向谷主请罪。”他话语里的命令不容反驳。 “可是师傅,我那三个朋友” “住口。你还敢提他们!若非你此番执行任务圆满,否则犯此谷规是何下场你该清楚。”中年男子异常严肃,看起来丝毫不念师徒之情。 莫静然沉默了一会,鼓起勇气道:“其实跟我入谷的人都非泛泛之辈,徒儿是想向谷主推荐人才的。” “哦?”中年男子沉吟道“此事谷主自有主张。那三个人你不必再提,面壁思过去吧!” “是,师傅。”莫静然抿起唇,不再多言。 门外,天色更阴寒,红色的身影多了份不易觉察的沉重,朝外面走去。 一处干爽的山洞,山洞不深,他们只能靠在洞口边上休息。 “你受伤了,为什么不说?”眉头皱在一起,她小心地撕下一截裙摆。 楚弈淡淡地瞥过她,扬起半边唇:“说了,你就会关心我么?” “当然。” “因为我一国之君的身份?”他说不出自己为何还在意着她上次的回答。 泪西怔了怔,望着他不语。 楚弈自嘲地笑道:“因为我是一国之君,身份重要,所以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可以得到泪西小姐的关心和照顾” “你会在乎这些?”她看了那张讥讽扬唇的俊脸一眼,随口反问。 轻轻地掀开他的襟口,襟口上血迹冰凉一片,她淡眉皱得更紧,这家伙看来伤得不轻。 在乎? 他的面容僵硬了一下,很快便恢复成玩世不恭的笑意,低眼注视着她为自己忙碌中的小手,道:“是否有女人关心我,我当然在乎。” 泪西手指一颤,道:“大王在乎的是有没有美人关心你吧!” 下意识里,仍然有着少许的自卑,尤其每次看到他举世无双比女子还要漂亮的容颜时,她便只想默默地走开。 灼热的黑眸紧盯着她,平凡的五官他为何越看越顺眼呢? 楚弈低笑出声:“呵呵,没有美人在的时候,有你这样的女人关心一下,滋味也不错!” “那你该找莫姑娘来关心你。” “你是在吃醋么?” 她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别问我同样无聊的问题。” 然后,她垂下眼睫,对他裸露在空气中的半边身子没兴趣,只专注地为他清理伤口。 他的目光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心中暗暗讶异于她的冷静与镇定。伤口很深,尤其是腰侧处,血水模糊了衣襟,一片潮湿。 他以为她会害怕,结果她只轻轻地皱着眉,并没有被殷红的血水惊骇住,而是手指灵活地帮他擦拭着。 动作轻柔而仔细。 一个白玉瓷的瓶子,里面装着上等的金创药,是莫静然昨日留给他的,只是给他换药的人也换了。 楚弈靠在冰冷的石墙上,看着她微垂的小脸,额心殷红的朱砂痣似是一种象征,当然父王执认为那是他命定国妃的标志。 嘴角再次扬起,这次,不再是包含讥诮嘲讽,而是充斥着丝丝温柔暖意。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42恰似真心 山洞里很安静,他静静地注视着她的动作。 利落地包扎完他的伤口,看着裹着他腰身那条干净的绸带,泪西悄悄吐出一口气。 她收拾好药瓶,道:“好了。” 楚弈满意地点点头,慢条斯理地拉拢自己的衣裳,道:“看不出你处理伤口的技术还不错。” 泪西看他一眼,淡然道:“我爹是名大夫,以前开药堂的” 悲惨的往事蓦然浮现在眼前,她倏然住口,小脸上浮上一抹悲切和哀伤。 黑眸一瞬不瞬地注视地她,没错过在她脸上闪过的每一种表情,楚弈这才惊觉这么多年来,自己对她的了解竟然少得可怜。 “怪不得他们现在不在了吗?” 想到她进宫多年都未曾有亲人来前探望过,应该是父母都不在了吧。 原来她是个孤儿,那时候她才六岁而已,就独自一人进宫 楚弈眸子一暗,仿佛到今天才开始想要去了解这样一个女子,怜惜之情悄悄升起。 泪西将目光投向洞外,他的话挑动了埋在她心底多年的痛楚回忆。 那时候,她虽然年纪小,但常会陪在爹爹身边帮忙,睁着一双大眼认真地看爹爹为病人处理伤口 想到往事,心口紧窒地难受。 爹和娘不明不白地惨遭横祸,十几年过去,纵然自己身为一国之妃,纵然闻大叔帮自己明查暗访多年,也一无所获。 那群凶手似人间蒸一样,没再留下半点线索。 她的表情为什么哀戚中透露着怨愤与不甘? 楚弈没有再问,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人的感觉真是奇怪,以前在宫中,他千方百计想躲着她,轻视着她的一切,而自宫外相遇的短短时日内,他的心竟然生了如此大的转折。 外面雾色蒙蒙,洞里静得连呼吸之声都低不可闻。 泪西收回目光,将自己从哀伤中拉了出来,直视着楚弈不同寻常的表情,道:“你伤得不轻,是应该先好好休息。” “所以呢?”楚弈等待她的下文。 泪西咬咬唇:“所以你暂时不要离开这里,先养足一些体力再做其他。” 黑眸紧盯着她,闪动着某种连自己都未觉的希冀。 “你会陪我一起?” “我”泪西的话语带着几许歉意“我还是想去找找少凌哥哥,说不定他就在这山脚下。” “”他没有开口,只那样定定地看着她。 看得她心口忍不住微微慌。 舔舔唇,泪西道:“少凌哥哥是因为我才来这里的,刚刚那一箭也不知道是否射中了他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 “你去吧!”楚弈突然开口,打断了她。 “呃”她惊讶的抬眼对上他的眼睛,她以为他会再次开口阻止的。 毕竟他是王,他习惯了以霸道自我的姿态要求她做一切,他常常不顾她的意愿就决定所有事情。 现在,他竟然干脆地答应了。 “你去吧!”他轻轻地重复,俊脸上不知何时扬上了轻笑,好象是要鼓励她“泪西妹妹如此担心着少凌哥哥,若是我阻止你去找他,你岂不是要恨死我了?呵呵”看他那副如真似假的调笑表情,泪西不知道该拿什么去应对。 空气冰凉,似乎要被冻结,寒气包围着他们。 “去吧,去吧!记得早点回来就是,别忘记还有个可怜的受伤的君主在这洞中等你。”楚弈故意说得轻松,狭长的黑眸微微扬了扬,看不出他真实的情绪。 点点头,泪西敏感地察觉到他是故意如此说话,想让她产生一种自责,可是,这洞口也算安全隐蔽,就算他受伤了,呆在这洞中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何况,她是真的担心少凌哥哥,她绝对不能害了他又坐视不管。 站起身,泪西拍拍身上的土沫再看他一眼,轻声道:“那我走了。我会和少凌哥哥一同回来的,你在这等我们。” 他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挑起半边唇角似笑非笑:“柯少凌真是好福气啊!让一个不会武功、还跛着一条腿的女子不顾危险去找他,啧啧,希望你真有那个好命啊!”说完,他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一副悠然庸懒之态。 然而,他话语的嘲讽非常明显,泪西小脸一白,嘴唇都抿了起来。 之前的短暂时间里,她怎么会认为这个男人其实还有一点点可取之处呢? 简直就是个自私自大,没有同情心的家伙! 转过身,她小心地猫着腰,抓住洞口的岩石,走了出去。 洞外灰蒙蒙的光线投入洞中,阴骘锐利的黑眸直盯着那抹淡淡地黄影走出,雾气包围了她的身姿。 身姿蹒跚,每走一步都可笑地颠簸一下,看起来艰难而顽强。 她走了。 天地陷入一片寂静之中,那个该死的笨女人! 眼中没有他,甚至也忘记了她自己的安全,一心只想寻找另一个男人 疲惫的俊容被寒霜覆盖,他垂落在地上的手指抓起一把尘土,捏得不能再紧。 “可恶!”低咒出声,谈不上半点斯文与优雅,他咬了咬牙,愤然起身。 挺拔修长的男性身躯,飞快地钻出洞中,朝淡淡黄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枝桠间透过几滴雨,随风飘到泪西紧抿的唇边,雨滴湿润带着冬日的寒气,冰住了她只有与少凌哥哥在一起时才有的温馨笑容。 少凌哥哥在哪? 顺着前来的方向,她往回路走,想找到少凌哥哥滚落的那处山坡,湿露侵湿了她的鞋,双脚冷得寒。 她想张开嗓子呼喊,又怕在这寂静空灵的山谷中引来那群蒙面人。 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注满的全是焦急的担忧。 目光在班驳交错的树枝间穿梭搜寻,生怕漏过任何一处青色的影子。 天色逐渐灰暗低沉,目之所及只有被冷风吹动的草丛。 枯叶打着旋从枝头落下,飘落于她的稍、身旁。 四肢冰凉,十个手指头都是冷得僵硬,单薄的衣裳并不能为她抵挡寒气,尤其在这幕色降临之际,空气陡然变冷了许多。 她哆嗦着,每走一步,右腿便会微微地一下麻。 “少凌哥哥”她终于忍不住低喊“少凌哥哥” 低低的,焦急的声音被寒风所刮走,也一字不漏地传到紧随其而来的男人耳朵里。 楚弈极力控制自己几步奔上前去,拉去她阻止她,不让她再在这危险的林子中乱走,终究,他只是握紧着自己的手指,保持丈余开外的距离悄悄跟随着她。 泪西的声音带着几许沙哑,又柔弱地让人揪心。 叫了几声之后,她又停了下来,保留体力继续往前走。 人,很多时候能支撑自己的仅仅是一种信念,正如此时的她,明明逐渐迷失了方向,明明没有一点把握可以找到少凌哥哥,可她一点也没想过放弃。 在她脆弱有困难的时候,是少凌哥哥温暖地包容她,少凌哥哥有危险的时候,她也要陪在他的身边 楚弈阴寒的面庞看不到半丝暖色,苍白的脸颊与纠结的墨眉形成明显的对比。 锐利的黑眸如鹰般锁住前面的身影,每次看她踉跄一下时,他的心口就不自觉为此抽一下。 可,只要想到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另外一个男人,他就怎么都跨不出那一步,满腔抑郁之气暴躁难忍。 何泪西,你这个平凡的跛子女人,本王一点也不稀罕! 他突然这样告诉自己,可是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这样严肃而认真地告诉自己呢? 这不是十几年来,从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已经产生的想法吗? 冷峻的修眉被寒霜冻住,长久以来骄傲的自尊,被今日对她的担忧与愤怒毫无预设地瓦解开来。 他无法骗自己 他好象、真的、有那么一点在乎她! 黄色的身影静静地蹲在地上,她环抱着自己的膝盖,一动不动。 整个人,变成一团小小的缩影,看起来楚楚可怜,柔弱不堪。她——不是在等待任何人的怜惜,也不是在盼望任何人的温暖 她只是走累了,也好害怕。 空寂的山林,飘荡的白雾,渐渐暗却的天空。 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少凌哥哥没有找到,回头的路似乎也忘记了,楚弈虽然负气,可是应该还在等着她 前所未有的脆弱。 想到那个可怕的雨夜,她一个人被关在黑暗冰冷的园子里,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耳边只有风雨无情的声音。 她蜷缩在紧闭的门边,用小拳头使劲捶打着大门,没有一个人理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感觉进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个骄傲冷漠的少年,飞快地抱起了她已渐冰冷僵硬的身子,奔进寝宫 可惜,那个少年不是真的关心她,他只是怕她真出了什么事被父王和母妃责怪,他只是维护两个最疼爱的妹妹,也不让自己被麻烦牵扯。 惟有少凌哥哥,是真诚地对待自己,想保护自己,从过去到现在,纵然时光流转,多年不见,那种纯然的真心依然没变。 “少凌哥哥”将小脸埋在自己的膝头,泪西呜咽着低喃。 细微的脚步声,停在她的旁边。 做工精美的靴子,白底黑缎,缎面上栩栩如生的花纹彰显着尊贵之气。 鞋底沾了少许草屑,湿湿地。 他低头注视着她。 良久,她似乎无所察觉,依然低低地埋着脸,沉浸在自己的失落与哀伤中。 “喂。”楚弈皱起眉,看她这样子就忍不住火气上扬,她现在这副样子再可怜,再凄惨也都是为了柯少凌而已,根本不值得他同情和怜惜。 “少凌哥哥?”突然听到有人说话,泪西飞快地抬起头,仰望着高大的男人,眼眸中的光彩立刻被失望所替代。 她缓然起身:“你怎么来了?” 楚弈扫过她的小脸,将视线游移四周,刻意淡淡道:“我想找一个更加舒适的山洞过夜,没想到还会碰到你。” 泪西垂下眼,低声道:“我还没有找到少凌哥哥” “你再提一句那家伙,我就把你丢在这喂野兽!”忿意无法控制地迸,他面罩寒霜。 他在威胁她? 他这样跟着来,不是因为担心自己么?可看他那毫不在意的神色,根本看不出他的关心。 泪西直视着他,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也不想自己被野兽吃了,看来眼下能依靠的只有他。 “老天爷会保佑少凌哥哥的”一句话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 楚弈眼一暗,一甩衣袖愤然转身,大步朝林子另一头走进去,他誓——他再也不管这女人了! 望着他充满怒气的背景,泪西咬了咬簌簌抖的唇,无奈地跟了上去。 若非明白自己再这样寻找一夜,恐怕也无法找到少凌哥哥,她才不会跟着这个莫名其妙又小心眼的男人! 这个山洞,外面是高耸的岩口,里面比较宽阔,温暖而干燥,的确比先前那个洞“舒适” 这是楚弈刚才跟随她时,一边走一边观察现的。 泪西默默地跟在他后面,看着他以剑劈下岩洞旁的小树与枯枝,然后掏出火褶子生火。 “饿了,我去找吃的!” 看她坐在火堆旁,温暖的火光为那张小脸增添了润色,他抓起剑站起身。 不多一会,两只山鸡便被他提在手中走了进来。 走到岩洞另一旁,楚弈俐落地处理完手中的猎物,咧开自信的笑容重新坐到火堆旁。 “你知道么?”他看她一眼,笑道“你看这天气,连山鸡都冻得躲在草丛里飞不动了。呵呵,等着做我们的美餐。” 泪西动了动唇,注视着那两只僵硬的山鸡被木棍架在火堆上。 挂着淡淡的微笑,楚弈的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见她从头到尾都默不作声,他扬唇道:“在你眼里,楚弈一定是个邪恶自私又冷血的坏蛋。” 泪西奇怪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你亲口说的。” 她抿抿唇,没说话。 “你想过没有?静然妹妹说五峰谷是她住的地方,可是为何一入谷口便有蒙面人劫杀我们?”他转移了话题。 泪西睁大眼:“难道莫姑娘故意引我们进来?那你的身份” 楚弈嘴角变冷,眸中闪过寒光:“我想,不只是莫静然,连同你的少凌哥哥都要防着点!” “不可能,少凌哥哥是因为陪我们才来这的,跟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那么激动干吗?”没错,明明知道她关心柯少凌,他偏忍不住故意刺激她。 “莫姑娘是你的朋友,她身上出了问题,你也该负重大责任。不要把矛头指向其他人。” “总之,莫静然也好,柯少凌也罢,你最能信任的,只有我!”这才是重点,那个柯少凌无论是什么人物,他从一开始就看不惯了! “楚弈,你的风度和气度哪去了?少凌哥哥没有招你惹你,还一片好心陪同你来送莫姑娘,结果你这样小人地在此怀疑诬陷他。”泪西撇过脸,不打算理他了。 楚弈慢条斯理地回驳道:“他陪的是你,不是我!不过,你是我的国妃娘娘,根本不需要他多管闲事来此一遭的。” 泪西本不想再多说一句,没有找到少凌哥哥本就心下忧急,他还如此幸灾乐祸的样子,真让人讨厌。 “少凌哥哥待人真诚,对朋友侠肝义胆,你不觉得背后如此说人家太有失风度吗?” 楚弈翻转了一下木棍上的山鸡,懒懒道:“我才好心提醒你一下而已,毕竟我才是你关系最亲密的人。” 泪西简直想朝老天翻几个大白眼,这个无理又自大的男人,他不会是连脑子都伤着了吧? 简直不可理喻! 她板起小脸,严肃地尊称道:“大王,泪西希望大王记性好点,不要再忘记了我们其实除了一个名分,什么关系都没有!至于国妃的头衔,我何泪西从来不曾在意过,恳请大王以后不要再拿这点挂在嘴上了!” 他挑挑眉头,眼眸深幽:“这个问题,爱妃已与本王讨论了数回,本王的意思爱妃你也很清楚,难道还要本王再说一遍么?” 别说三年之约,就算三十年,只要他不想放她走,她都永远无法摆脱北诏国妃的身份。 一个披着尊贵俊雅外衣的顶级无赖! 泪西闭了闭眼,连做了几个深呼吸。 楚弈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他越来越不明白的——是自己的心思。不过,眼前对这个女人的确多了很多前所未有的兴趣。 “你喜欢柯少凌?” 泪西瞥他一眼。 “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泪西再瞥他一眼。 “你怎么认识他的?” 泪西沉默了许久,见他一双灼灼黑眸似乎执意要得到答案,低声开口道:“当年,他不慎受了伤,我和爹爹救护了他。他跟你们这些人不一样,从来没有因为我平凡的容貌和腿的伤残轻视我,甚至年幼无知的我在他脸上弄出条疤痕,他都没有怪过我半句,反而安慰我自责的心” “这个世界,以什么来区分美丑贵贱?外表、身份、财富都比不过真心去欣赏对方心灵的美少凌哥哥和我无论分开多少年,我们都一样真诚我相信他,自然也喜欢他” 她缓缓地叙说着,陷入有着少凌哥哥的充满温馨的回忆里。 楚弈静静地听着,火光照映着他冷然清俊的面容,依然有种说不出的优雅。 双眸漆黑剔透,注视着她脸庞上不经意流露的淡淡幸福,黑眸里氤氲出不知名的沉思。 这夜,泪西在疲惫与担忧中,安静地睡着。 他将她轻揽在怀中,不时为火堆添加着干柴,一颗高高在上的心似在冷空中飘荡,不知该往何处安落。 夜,很长。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43雾蒙情蒙 天色微明,雾气蒙蒙。 整个长夜,泪西睡得极不安稳。 仿若做了一个很长很久的梦,梦里先是看到少凌哥哥滚落山谷,被一群凶猛的野兽包围着。 她使劲想冲上去救他,却怎么也跨不过那道迷雾般的屏障。 大声喊着,嗓子如哑了一般半天吐不出一个字,只能睁大着眸子眼睁睁地看着他与野兽对抗。 然后 她看到了自己的爹娘。 他们浑身冰凉地躺在血泊之中 汗湿的小脑袋,辗转反侧。 一只温暖的大手,轻拍着她不住抖动的细弱肩头。 朝温暖的源泉靠近了几分,渐渐地,她安静了下来,紧闭的眼角沁着一颗模糊的泪珠。 纤弱身子的身旁,一个身着白色中衣的男子,面色凝寒,担忧闪在他的眉梢、唇角。 凝视着她素净的容颜,楚弈内心如被打翻了五味瓶,感觉复杂莫名。 他紧紧盯着她,目中似有一股沉怨,一股疑惑,一股不经然的恨意,还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怜爱。 终于,淡淡的睫毛闪了闪,被噩梦困扰一夜的人儿缓缓睁开了眼。 宽敞的岩洞内,外面的冷风吹不进来。 红色的火苗还不时跳跃着。 触及头下稳热富有弹性的东西,泪西惊吓地一骨碌翻身坐起,抬眼正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黑眸。 “你我” 她什么时候躺到了他的大腿上?还有他怎么只着白色中衣 楚弈扬唇笑道:“什么你的我的?” 他的笑容只在眨眼间便盈上面庞,就那样笑着,眉宇间暗含诱惑的妖冶。 “昨夜生了什么事?” 身上有样东西滑落到地上,她这才现他的外袍一直披在自己身上。 楚弈拍拍袍子站起身来,尽情地伸展开双臂,动作缓慢而优雅,坐了一夜,身子都要僵硬了。 他斜下眼眸,笑容夺目耀眼道:“昨夜能生什么事?某人趁着睡觉的便机,故意装迷糊在夜半之时爬到我的大腿上,害我一夜未眠” 眼波似秋水横流。 清晨,这样美丽又充满诱惑的笑颜,这样调侃戏谑半真似假的话语,这就是楚弈吗? “你我” 小脸瞬间布上绯红,泪西不好意思地吱唔着。 “还什么你我?昨夜一个晚上,我都在被你抱啊摸的唉!”楚弈瞄瞄她的脸色,一脸委屈地叹息着。 泪西受不了地皱起眉头,往洞口走去。 灿笑生花的男子止住轻笑:“你去哪里?” 她拖着步子,走到洞门旁,才回头道:“已经天亮了,我该去找少凌哥哥了。” 白色的光线从洞口斜射而进,鹅黄色的衣裙变成了半透明。 襟摆被晨风吹动,她的话语透着担忧。 背后的男子将黑色绸丝外袍披在身上,透出雪白的中衣,黑白相间,与他微敛眉宇下的深眸互相辉映。 看她一夜未曾好好安眠,想让她忘却噩梦,轻松一下,未料她——清醒后最牵挂的仍然是别的男人,情何以堪。 茫茫白雾,树影暗浮。 朦胧之中,那抹鹅黄色的身影如醉人的月光般照亮了他的眼。 心口抽痛之后,才恍然惊觉——“何泪西”三个字,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一种不可更改的习惯。 而此时,她却只想着离开他。 习惯也罢,不甘也罢,他不喜欢现在的状况,非常不喜欢! 泪西转过身,声音低而清晰:“请你带我去找他。” “哪里找?” 不是他不愿意,分析一夜,觉察事情可能远比自己所想象的更要复杂。 山谷之中,扑簌迷离。 若说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罢,反正莫静然与柯少凌都是出现在茶溪镇最慌乱的时刻,凡是结识不深的朋友,都不可不防。 泪西见他站直着没有动静,轻抿粉唇,灿眸多了丝恳求。 “去谷口边的山崖边找起。” 他笔直地站着,乌黑的长被火堆的余光映成诡异的暗红。 开口时,语气不见半丝玩笑:“谷口危险重重。” 她吸口气,挺起胸脯:“我知道,但是,我真的无法忍受在这里担心下去。” 楚弈有伤在身,她知道。 少凌哥哥生死为卜,她却不知道。 不知道让她彷徨忧心,片刻也呆不下去。 没有风声,没有雨声,甚至没有呼吸声。他站在一丈之外,静静地看着她,鹅黄色的衣角飞扬,她的眉眼有些模糊。 “你真的很担心他?” “是。” “他对你真的很重要?” “是。” “你爱上了他?” 深邃的黑眸,在幽洞中闪烁,目光直接而凌厉,紧紧盯着她的每一丝表情。 这一次,不仅仅是问“喜欢”而是“爱”一种刻在心头让人觉得对方最重要的“爱” 她爱那个男子吗? 所以才会口口声声为他担忧焦急,所以才会不顾危险执意要去找他? 风,自洞外吹风,刮过她粉嫩的面颊。 他的话让她绷直了脊背,怔住了。 她爱少凌哥哥吗? “爱”?——生命中什么才是爱?一份执着一份渴望?一份不能放弃的情感? 她从未想过这个字眼,对任何人都是。 可是,少凌哥哥却是她历经多年仍然无法放弃的人。 抬眼,黑白分明的眸子由迷蒙变得平静,薄薄的嘴唇吐出最清楚的反问:“你也懂爱么?” 他僵了一会,迈开步子朝她走了过去。 “我是不懂爱,难道柯少凌就很懂爱?” 眸底暗光连闪,轻挑的嘴角不知是笑是讽,微微勾起。 呼吸轻如和风,声音寒若冰霜。 楚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而且十年来,我从不知道你的心里竟然装着这么一个男人。” 沉默着,思索着他话里的含义。 他在乎吗?她心里装着这么一个男人,他在乎吗? 可笑的在乎! 泪西抬起下巴,目光不惧:“我会感谢并珍爱着每一个对我关爱的人。” 柔弱的身姿,卑微的心灵,像一颗在风雨中摇摆的杂草,她只能拼命地挺直腰杆,往上挣扎。 在所有人藐视她,嘲笑她的时候,有人用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她的背,对她温柔地微笑。 帮助她的人很多,一直真心关爱她的人却不多,所以—— 少凌哥哥是无人可以替代的!尤其是这个不懂“爱”为何物,傲慢无礼又自以为是的家伙。 感谢和珍爱每一个对她关爱的人 他细细咀嚼着她的话语。 黑绸外袍在半空中扬起一个弧度,楚弈眼角一挑,抓起了她的小手。手心冰凉,他的温暖包围着她。 “用爱来报答他对你的关爱?还是会以身相许?” 他的眼神揪着她,让她心口颤跳了一下,脸颊蓦然苍白。 短暂的宁静。 “柯少凌有什么好?堂堂北诏的国妃娘娘竟然想着对他以身相许?”本是低沉好听的嗓音突然有点尖锐,口气里又带着不容抗拒的霸道“看来,我们之间真要战决了!” “如果是断绝关系,我希望战决,越快越好。”一听他无礼又莫名其妙的话语,泪西就不想搭理他。 “可惜我现在才现原来何泪西如此有趣。” 是的,从没想到出了宫之后的她与之前有这么大的不同,更没想到多年来安静生活在后宫之中的她有如此多的秘密。 她很平凡,单看外表,完全引不起他的兴趣。 他自然也不会忘记从第一次见她时,又矮又胖的模样,与金碧辉煌的大殿显得格格不入。 而那时的他,有着俊美绝伦的容貌,尊雅无匹的身份,无懈可击的笑魇,悠然轻抬着下巴尽情睨视天下女子。 偏偏,父王亲自赐于她的身份,让年少的他无法抗拒。后面的几年,他学会忽视她,当空气一般忽视着她。 直到后来,他对她的印象的确稍有改观,那是他们定下三年之约开始,二人像波涛暗涌的大海突然沉静了下来,可以平静地坦然以对。 他从来都不会认为自己有一天,会对这样的女人感兴趣。 当她平静而淡然地说——三年后彻底舍弃国妃身份,永远离开王宫时,他欣喜,预想到了一种梦寐以求地解脱。 然而,骄傲的尊严被人忽视,而且被一个自己一直轻视的人忽视。 这个女人,心中最在乎的是别的男人,他,多年来的感觉逐渐生了变化。 泪西心惊地回视着他,赫然觉那双深幽的眸中闪烁着对猎物的兴趣,他的眼神让人抗拒。 “我不是你的玩物,而且有很多事情,是你这种高高在上的人永远无法理解,更无法做到的。”泪西不再多言,毅然转身,朝洞外走去。 永远无法做到,永远无法理解,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这就是他和她。 站在最高的山峰上骄傲地俯视一切,自以为伸开双臂可以掌控天下的男人怎么可能理解她的思想,她的感觉? 生长在金殿之中享受着锦衣玉食的高贵男人,又可能去为一个平凡的女人做些什么? 纵欢享乐,当女人当成最卑微的附属品,觉得有趣时便玩玩,无趣便扔在一旁,看不顺眼时就残酷无情地欺辱 自以为是的家伙,这就是她眼中的他。 以为她忘记了他以前做的吗? 蹒跚了几步,走出洞口,冰凉的空气迎面扑来,她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往林子深处走去。 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表现自己的懦弱。 她也绝对不会依靠他! 身后的男子,亦步亦躯地跟在后面,像白雾中的仙人,身躯修长而优雅,惟有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眸,只紧紧追随前面艰难行走的人影。 清晨的林子,苍茫一片。 他的心,第一次因为一个女人,陷入了清晨重重的迷雾之中。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44谷中找寻 雾浓风冷。 微湿的丝轻贴在额边,额心的朱砂有点暗沉。 穿过一棵棵凋零的大树,枝桠交错间透出灰白的天空。 泪西一声没吭,凭着一股倔气直往前走。 林子很深,危机暗藏。 步子没停,她的思绪也没有停,自宫外碰见楚弈之后,二人相处的方式有些奇怪,总是容易被挑动怒气,真不知他是蓄意还是无意。 他是在意少凌哥哥的出现吧? 高傲自大的男人都会有这样的通病,她不奢望他突然会变得谦和,只希望他能不要这样无赖,想出一计便霸道地让人服从 没走出洞口几步,楚弈便已跟上她的脚步。 他与她并立而行,没错,打定主意与她一起走,自然不再半隐半藏跟在后面,这才是他楚弈的作风。 偶有一阵惊响,似有小动物飞快地窜过丛林。 怪异的山谷,怪异的寂静。 朝谷口方向越来越近,敏锐的耳朵丝毫没有放过任何一处动静。但,如死谷一般,只有风声和他们的脚步声。 “对面就是谷口。” 他正想出手拉住她,她已自动停下脚步。 远远望去,对面数丈高陡峭的石壁若在云海之中,白云绕在山间,看不清状况。 楚弈眼中闪过惊异,奇怪她怎么在这个时刻不急着奔过去找人了。 她幽幽一叹:“看来,少凌哥哥是不会在谷口了。” “你现在可算想明白了?” “我承认之前是太心急。”泪西指指枯草丛中一条僻静的小道,弯弯曲曲,似乎通向谷底“少凌哥哥若不在歇息养伤,就是也在找我们,我们沿着这里下去吧。 小道那头被云雾笼罩,沿途景物看不真切。 在这样的地方行走是很危险的。 楚弈见她一脸决然,颠簸着身子已经开始往下走,修眉一皱:“慢着。” 泪西定睛观察了一会,低声问:“难道下面也会有人守着么?” 楚弈点点头。 她推测道:“可是少凌哥哥不可能出谷,他说不定正潜在谷底某个地方疗伤。” 他讥诮一笑:“他不会有事。难道你不相信柯少凌的本事?” 泪西瞥他一眼,声音肯定:“当然相信!” 楚弈抬手指着对面,道:“那谷口极为重要,定然有人暗中把守。如果我猜测没错,昨日之人应该是莫静然所说的谷中隐世之人。” “可是他们并没有对莫姑娘手下留情。”泪西疑惑着。 楚弈注视着远方:“不!若不留情,莫静然怎么可能第一个冲破围攻?何况她之前就说山谷中人与世隔绝,如此一大帮蒙面人同时出现,你以为住在这里的人会不知道?” 泪西皱起淡眉:“看来的确如此。莫姑娘武功高强,想必这谷中之人尽是高手,蒙面人若是外人,也不可能出现在山谷。可是,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不知道。但是我相信,莫静然很快就会来救我们。” “何以见得她不是来杀我们?你不是在怀疑她么?”泪西越来越不明白他的想法了。 “若是蒙面人真想置我们于死地,昨日就不会让我们逃走。” 楚弈看她面色一紧,勾唇笑道“蒙面人出现的理由我不知道,不过很显然,莫静然也事先没料到。” 泪西抿起唇,小脸严肃:“无论如何,少凌哥哥是被我们拖累的。莫姑娘是谷中之人,若不回来救我们,怎么办?” 楚弈定了定眼眸,手中的剑柄握紧:“她一定会来。” 泪西狐疑地看向他:“你凭什么如此有信心?” 薄唇一扬,眉宇间充满自信:“凭的是直觉。” “直觉?” 女人的直觉尚不足以为信,何况是男人? 飞快地,另一个问题闪现脑海,小脸涌上一股怨怒:“你既然如此有信心,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还让我如此担惊受怕?” 他闪了闪眸光,话里带着丝笑意:“我是对自己的直觉和莫静然有信心。不过你的少凌哥哥滚落山谷,也定然被蒙面人追了下去,恐怕他没我们这么幸运,可以等着人来救。” “楚弈你!”泪西咬着唇,小脸上飞快地褪去几丝血色。 “所以,你是要在等人救,还是仍要漫无目标地找人?” “找人!”她忿忿地吐出两个字。 找少凌哥哥,哪怕他是被坏人抓走了,她也绝不放弃寻找。 天空似有朝阳升起,照在林间白雾之上。 光晕,一圈一圈,映着雾中一前一后的身影。 鹅黄色的绸衣飘扬,偶尔被树枝挂过。 这样的天气,应该是晴朗的。 他贵族般倨傲淡漠的面容恍若有道金色的镶边,可惜冷寒的表情中,锐利如鹰的双眼没有丝毫松懈。 莫静然,真会如楚弈自信地预料那般,来救他们吗? 青褐色的石壁,坚硬冰冷。 石壁上缓缓滑动着溪水,溪水滑动声极细。 一个红色的身影,独坐在这个黑暗的地方。 没有呼吸的声音,流淌在空气中的,只有溪水的细缓声音。 她盘腿而坐,似在练功,其实是在面壁思过。因为她私自带人进到了谷口,触犯了谷规矩。 沉重的石门,被人从外推开。 白色的光线,透了进来,她的眼里酝酿着希望闪动的光芒。 “静然。” “师傅。”她飞快地起身,坐了一天一夜,双腿已微微酸。 高大的身影,几乎将光线全部遮住,她看不清师傅的表情,只能暗地揣测师傅竟然会来看她的意图。 “你跟我来。”他的声音很低很沉也很严肃。 莫静然跟随着他,美丽的面容上惊讶与疑惑交织。 黑色的衣袍,又宽又长,遮住了那个人的身型。 但是,没有任何人会质疑他的武功。 因为,他是这座山谷的主人。 五峰谷,顾名思义,四周环绕着五座山峰,而他们的据点就在这五峰正中央,只有一条大道通向谷口,从风水上来说,绝对是一块宝地。 他,神秘莫测。 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因为除了宽大的黑色衣袍,他还戴着一个面具。 冰冷,面无表情的面具。 不仅如此,当他开口说话时,用的都是密音,让人听不出他的真实嗓音。 这样一个人,掌控着这片神秘幽静的山谷。 “弟子见过谷主。”莫静然一见厅堂中高大的黑影,立刻拱手施礼。 “恩。”黑袍一甩,他反过身去。 莫静然忐忑地朝一旁的师傅看了一眼,后者面无表情地拱手道:“谷主,属下建议让静然带人去寻找他们。” 他们? 莫静然诧然抬眉,怪不得七日的面壁思过时间变成了一天。 师傅的意思是要让自己去找楚大哥他们么?反省一夜,脑子不若以前任何时刻清净,反复挂念的竟是才认识不到三日的楚弈。 恍然间,她明白了一件事——十九年来第一次,她对一个男人动心了。 五峰谷主没有回头,似在沉思,过了一会只听他问:“静然,你可有把握说服他们成为我谷中弟子?” 莫静然一愣,她本是情急之下才说出带那三人进谷是为推荐,没想到师傅禀告了谷主,谷主也当了真。 想来,在蒙面人谷口围劫楚大哥他们时,感觉到了他们非凡的身手。 “禀告谷主,弟子会尽力而为。” 无论如何,先找到楚大哥再说。 五峰谷主赫然回身,黑袍在半空中掀起一道旋风。 冰冷面具下,透出一双黑幽而凌厉的眼眸,像天空中的猎鹰,紧紧盯着她的面容。 “那两名男子身手不弱,若能为我所用到时候本尊为你记上一大功。” 莫静然垂下眼睫,注视着地面,拱手答谢:“多谢谷主。弟子一定尽力而为,这就带人去寻找他们。” “慢着!”五峰谷主冷喝一声,声音瞬间便寒“牢记本尊的话,若是你对他们存有半点仁义,想偷放他们出谷,后果” “弟子不敢!弟子定会谨遵谷主命令!”暗暗打了个寒颤,莫静然飞快地回道。 沉默的中年男子开口道:“谷主请放心,静然是谷中最出色的弟子,不会令谷主失望的!” 五峰谷主点点头,以他浑厚的声音传递着命令:“带上三名随从,到谷口一带去找他们吧!” “是!” 白雾林中。 一抹伟岸的身影,站在一棵高大的树下。 树叶飘零,悠悠坠落。 泪西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眸,欣喜的光芒流转于整个面庞。 “少凌哥哥”她拖着右腿,加快了步子。 柔嫩而熟悉的嗓音,听在柯少凌耳中,似春日百灵鸟优美的鸣声。刀刻般深邃的面容,被喜悦所覆盖。 “泪西?” “少凌哥哥没事真是太好了!”微笑,拂上了唇角。 突然,脚下一拌,横生的树根挂住了她的衣裙。 柯少凌一个大步上前,稳稳地抱住差点踉跄在地的娇弱身躯。 “你没事吧?”他皱着眉头,满面担忧。 摇摇头,眉眼都是释然的微笑,如露珠一般晶莹。 “我没事,就是找你找得我好苦” 身后,拓拔俊美的男人,如玉般的面容上薄唇轻扬,似在欣赏这一幕感人的“相逢” 可是,漆黑如夜的眼睛遍布寒霜。 当他看向地面时,那条碍眼的树根几乎可以被咔嚓割断。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45三人同行 太阳透过云层,洒下金光。 雾气渐散,林子中仿佛挂上了一层层轻纱似的白帘。 他们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大岩石上休息。 风,吹动着楚弈披在外面的黑色纱袍,他将目光投向茫茫的远处。 泪西微微侧着脸,专注地为柯少凌包扎臂上的伤口。 灵巧的手指那么轻柔,动作那么细心,白色绸带每绕过一圈,那对淡淡的秀眉就不由自主地轻皱一下,生怕弄痛了他。 柯少凌凝视着她,浓眉皱了一下。 泪西连忙停住了动作,小心地问:“怎么,弄痛你了吗?” 他微笑着,眼中自然流露出一股怜爱,轻轻握住她忙碌的小手,道:“这点小伤,不碍事的。” “幸好那支箭没有射中你。” 薄唇轻扬,嘴角笑花若露水般晶莹,粉颊上飘起两朵红云。 “是啊,柯兄总不会那么不济吧?”楚弈拍拍衣袍,站起身来几步走到他们面前,似笑非笑地睨视着他们。 目光落在他们交握的小手上,修眉不悦地拧起。 可恶的何泪西,眼中真的只有柯少凌,自己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见她包扎有多小心,人家手臂才一个皮外伤,就紧张成那个样子。 被人瞪视着,泪西垂着小脸将手抽了出来,垂下眼睫她看都没看他一眼,继续帮少凌哥哥包扎伤口。 柯少凌扬扬眉,抬头问道;“楚兄似乎也受了伤,应该没事吧?” 楚弈扬扬唇:“多谢柯兄关心,这点小伤,还死不了。” “楚兄的伤似乎是旧伤。”柯少凌的目光落到他的腰间,有意无意地说道。 楚弈闪了闪眸光,转开话题:“对于五峰谷之事,柯兄有何高见?” 柯少凌沉思一会,道:“谷中无外人进入,蒙面人身份可疑,但应该也是谷中之人,只是他们若是要阻拦我等进谷,为何又要蒙面,连同莫姑娘也不放过?” 泪西插道:“少凌哥哥对莫姑娘怎么看?” “莫姑娘不会有事的。”柯少凌笑了笑“莫姑娘非但没事,应该很快就会来找我们。” 楚弈动动眉头,侧目看他,他们的推测不谋而合。 泪西也有点吃惊,瞥了楚弈一眼,问:“少凌哥哥为何如此肯定?” “直觉告诉我,莫姑娘一定会想办法来找我们。” 直觉 又是直觉,少凌哥哥的话跟这家伙竟然一样。 “莫姑娘真的那么值得信任吗?我怎么感觉她看起来怪怪的?”泪西不禁疑惑。 楚弈不动声色,静等着柯少凌的回答。 柯少凌道:“莫姑娘武功不弱,眼神冷静,说话做事也不若一般女子那般娇柔,所以你才感觉怪异。不过,你放心,她已经带我们走到了这一步,就不会丢下我们不管。” 深眸注视着他,楚弈扬唇:“若是她故意引我们进谷,别有目的呢?” 别有目的?这是楚弈一直在沉思的问题。 大家都是萍水相逢,每个人的身份都可能尚未弄明白,莫静然又何必使计故意引他们入谷? 除非 除非她之前就已得知自己的身份,如果这样的话,莫静然连同这座山谷都值得怀疑。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身份,那么如此做的原因就很有可能关系到另外一个人,会是柯少凌吗? 这样推测,也不大合理。 柯少凌是看到泪西陪同自己一同送人,才加入他们的行列,莫静然不可能一开始就为了引他入谷 茫茫山谷,神秘深幽。 明明现了不对劲,但其中玄机,匪夷所思,想不明了。 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莫静然定会再出现。这是对她的直觉加分析后的结论。 楚弈缓缓含笑,漆黑的双瞳折射着朝雾的光芒。 “楚大哥认识莫静然很久了吗?”泪西差点就直接叫出他的名字。 楚弈含笑不答。 柯少凌沉吟着:“除非她觉得我们利用的价值。昨日我掉落山谷,蒙面人搜寻了一番便匆匆而去,若是别有目的,倒也不无可能,只是我也实在猜不出来。” 目光再次投想远方。 楚弈道:“那就静等着她来为我们解答。” 枯叶凋零的大树旁。 一块平坦宽阔的岩石,有三个人坐在上面。 他们刚刚猎了只山鸡填饱肚子,这会正神情怡然地坐着休息。 天气寒冷,太阳已悬在半空,透过薄雾,散着淡淡的橘色,给空气中增添了几丝暖意。 鹅黄色娇柔的身姿,乌黑的长泻在肩头。 刘海微乱,没有内功护体的她双手一直是冰凉着的,只是在这两个男人面前,她并不想表现出来。 刚刚,两件宽大的外袍同时罩上她的身躯。 一件半透明的轻纱黑袍,虽薄却保暖。 一件青色绸袍,质地不是上等,也足以御寒。 那个刹那,她的身躯瞬间被一股浓浓的暖意包围,明眸看过他们二人的面庞,手指悄悄地搓了搓。 微笑着,如暖阳一般灿烂。 “谢谢你们,我不冷。” 楚弈与柯少凌对看一眼,表情各异。 小手松开,将包裹在身上的两件衣袍同时拿下,递到他们手中,笑容让空气变得清新。 “我不冷,真的。” 薄薄的唇,极轻极微地颤抖了一下,她强调着。 眼瞳中有晶亮的闪烁。 楚弈这家伙,在少凌哥哥面前总是表现得不同以往,他难道想要宣告和自己的关系吗? 泪西并不希望他说出什么让少凌哥哥误会,虽然现在隐瞒身份和关系是她的不对,但是她希望即使是错的,也应该是自己找个合适的时间亲口跟少凌哥哥解释。 偏偏楚弈的好几次动作,都让她的心差点跳到嗓子眼。 她在害怕什么? 害怕少凌哥哥知道自己与楚弈的关系吗? 心口陡得跳动了几下,一丝迷惑自小脸上浮出。 冷眸暗沉,楚弈站起身。 “走吧,我们既然要等,就到大路口去等。” 柯少凌点头赞同:“楚兄说得对,与其在这让他们找,不如站在显眼的地方。” 泪西闪动着一双水眸,目光在他们脸上徘徊,心情比之前轻松了许多,笑道:“你们这算不算英雄所见略同?” 突然产生一个想法,楚弈虽然表现怪异,不过他既然被人称作“邪君”可能就是因为他行事风格让人猜不透彻。 无可否认,不管从哪方面来说,他都算是极为出色的男人,人中之龙,当然少凌哥哥也并不逊色,若是他们两人能惺惺相惜,成为莫逆之交该多好啊! 英雄? 楚弈扯唇轻笑,眼中划过不屑的光亮。 “走吧。”他注视着站在他们中间的女人。 泪西正为自己的想法暗暗激动,一听他低沉的嗓音响起,当即抬起小脸,对他展现出一抹灿烂的笑颜。 然后,转过身,走在通往谷口的小路上。 每走一步,她的身子便会轻轻颠簸一下,柯少凌与楚弈并肩走在后面。 修眉轻蹙,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变得严肃起来。 感受到后面四道目光的注视,泪西不用回头,脊背微微麻。 他们二人真能成为知音吗?若是少凌哥哥能到北诏国帮助楚弈,说不定也可以成为一员大将 小路上,不断有黄叶坠入。 风,飕飕地,吹着黄叶。 楚弈衣襟轻扬,撇起唇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柯兄自小就认识泪西妹妹?” 泪西闻得此言,前行的脚步微微顿了顿。 只听柯少凌笑道:“说起来应该有十二三年了吧,那时候泪西不过六岁的样子。” “呵呵,柯兄记性真好。听说泪西妹妹小时候,你很关爱她?”楚弈一边笑着,问得漫不经心。 柯少凌注视着几步之前鹅黄色身影,话语中多了份怜爱:“泪西小时候很可爱,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关爱她。”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小泪西时,他正身受重伤,躺在一块大岩石下想避开她,结果她不但不害怕,反而主动而热情地要帮他治疗伤口。 泥泞的小路,蹒跚的身影。 她找药回来时,满身泥水,狼狈地像只跌落泥地里的小猫。 偏偏,那么一双执着而认真的眼睛, 黑白分明,明亮闪烁。 额心,那颗殷红的朱砂,像一盏比日光还要明媚的灯,映进了他的眼,也映进了他的心。 纵然后来,她以自己九流的“医术”让自己英俊的面容上多了道疤痕,若是别人,他定会杀了她。 可是,因为那是她弄上去的,年少的心奇异地没有一点怨恨,反而平静无比。 以后的十几年,每次摸到脸上的这条淡淡疤痕,他都会想到那个曾经圆圆胖胖的小女娃,是多么稚嫩可爱。 楚弈沉默了一会,笑容明朗俊美。 “柯兄真是富有爱心之人,楚某还真想不出来,泪西妹妹小时候是怎样可爱!” 唇角带笑,柯少凌目光温柔,声音低沉动听,听得泪西心口一颤一颤的。 “呵呵,那时候泪西可是个胖娃娃,跟现在完全不一样。不过,她真的是我见过最可爱的娃娃,尤其是她抿着唇坚决要帮我治伤的时候。” “少凌哥哥”泪西突然小脚一跺,不好意思地停住前进,转身道“当年泪西不懂事又好强,害少凌哥哥英俊的脸上多了道疤” 楚弈的脸色闪过一丝怪异。 原来,这家伙脸上的疤痕就是拜她所赐? 怪不得,当他说到她和柯少凌挺般配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有嫌弃之色,原来这是她亲手制造的。 柯少凌如春风般和煦的目光笼罩着她。 春天仿佛悄然来临。 楚弈手指蓦然抽紧。 脸上一道淡淡的疤痕,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摸过它。 柯少凌笑道:“呵呵,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这么多年来,每次看到这道疤,我都会想起你。这是我们之间的纪念,只要你不嫌弃少凌哥哥,少凌哥哥一点也不介意。” 眸底,水光隐隐浮现。 泪西眨眨眼睛,声音多了丝特别的感情:“少凌哥哥” “啧啧,情深意长哪!”一旁如玉般的男子摇头叹道,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张并不出色的小脸上。 楚弈想认真看清楚,这个平凡的女人究竟富有什么吸引力,会引得自己心潮起伏? 淡淡的眉毛,笑起来时会弯弯地,像月牙。 不过,她很少那样笑,最多只是平淡地微笑而已。 小巧的鼻子,薄薄的嘴唇。 以前一张不见白皙的脸庞,不知哪天起逐渐变得白润,还隐隐透着粉嫩的嫣红。 淡淡的睫毛下,有一双他见过最平静的眼睛。 黑白分明,堪称明亮。 是的,一种平静。因为几乎所有女人、甚至是男人见了他都会不由自主地闪烁的光彩,惟有在这对眼睛里什么都看不到。 她的眼底,如深幽湖水般平静。 无视于自己的一切,仿佛站在最尊贵之位的不是他,而是她。 这样的五官组合,一点也吸引不了他。 从小,他就非常清楚自己的喜好,尤其是挑选女人的眼光,试看北诏后宫,少说也有数十佳丽,哪位不是生得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他尤其喜欢像咏唱公主那样明艳又有性格的女子。 那么,这抹连走路姿势都可笑的黄衣女子呢? 她凭什么吸引他的视线? 凭什么挑动他的心弦? 雾,白白的,东飘西荡,像让人摸不透的轻纱。 他的心,一直在尊贵无匹的位置瞧着她,现在似被这层轻纱遮住,连自己也看不明白了。 傲然的身躯,挺拔而立。 楚弈敛住无法琢磨的心神,扬起笑容,瞟向泪西:“想不到泪西妹妹小时候如此可爱,义兄跟你共同生活十几年,怎么都没有现呢?” 他的话,似乎故意要说给旁人听。 泪西脸色微微一白,注视着他:“义兄身边美女如云,自然会忽略我这个妹妹。不过,泪西并不责怪义兄,因为有少凌哥哥一直在远方记挂着我。” 柯少凌各看他们一眼,闪过惊讶:“原来楚兄与泪西这些年都生活在一起啊?” 楚弈轻抿薄唇,笑意不若刚才那般美丽。 “所以,关于泪西妹妹的事,柯兄可能还有很多不知道的。” 柯少凌呵呵笑道:“是吗?好在我跟泪西这次有缘重逢,有的是时间跟泪西好好了解,呵呵”不知道楚弈究竟想做什么! 泪西不自在地保持着微笑:“等有时间,我再说给少凌哥哥听。至于我跟义兄的事,还真是一言难尽” 再次一起往前走,楚弈的脑海中反复思索着一个问题:柯少凌对泪西到底是怎样一种感情呢?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46道是有情 冷风,红影。 石板路上,清脆的马蹄之声。 莫静然带着三名弟子,匆匆策马而出,红色的衣衫飞扬,她双目紧紧注视着前方。 突然,眼眸惊异地眯起。 青褐色的石板路旁边,坐着三个人,人影熟悉,状似悠闲。 “楚大哥?”她低声脱口而出,不可置信地翻身下马。 墨黑俊磊的眉宇,微佻含笑的眼角,那不是楚大哥又是谁? 还有柯大哥和泪西姑娘。 优雅地拂了拂袍子,楚弈朝来人点点头,俊脸露出等待已久的淡笑。 莫静然几个快步奔到楚弈他们身边,欣喜道:“楚大哥,你们三个没事,真是太好了。” 楚弈从容道:“我们就等着你来找。” “你们知道我会来找你们?”有点惊讶。 点点头,他眸光五彩流转:“直觉告诉我们——你一定会来。” 一旁,柯少凌似笑非笑地瞥过他,其实心里最明白,一般男人根本不相信直觉。 自己不相信,聪明如楚弈自然也不会相信。 莫静然如他们所预测,真的来了。 但是对于此事,楚弈跟自己的想法是一样的吗?这个拥有着俊雅绝伦外表的男子,以“直觉”掩饰自己的推测,他也在时刻防范着自己。 泪西轻笑:“这两个男人的直觉真准,莫姑娘这么快就来找我们了。” 两个男人眸光不经意一碰,似有幽冷的暗光在空气中碰撞。 莫静然突然皱眉:“楚大哥的伤怎么样了?” 楚弈醉人的笑容盈盈:“并无大碍。” “幸好他们昨日没有再伤着你”柯少凌定定看她一眼。 楚弈的目光没有离开她美丽的面容,挑挑眉:“那些蒙面人是谷中的吧?” 幽然一探,声音低下几分:“你们三位先跟我回去歇息吧,昨日之事,回去再谈。” 谷里的空气格外清新,四处幽静。 青山怪石,流水清溪。 一大片梅花绽放枝头,笑傲寒霜。 泪西的目光,被这红梅吸引住。 低眉,不由叹道:“未到冰雪时节,这梅花竟然开了。” 莫静然走近她,笑着解释:“谷中气候比外界冷得早,这梅花品种已经适应了谷中独特的气候,花季也有所提前了。” 泪西点点头:“原来如此,想来这种梅花也是极品。” 朵朵花瓣,晶莹剔透。 粉嫩的娇颜上淌着滴滴露珠,凑鼻轻闻,淡淡的香气弥散心间。 她们站在一起,娇柔的身影穿梭在林中。 乌黑的丝一同被清风微微掀起,笑容如梅花一样璀璨。 梅花林的那边,有一座屋子。 屋前的石桌旁,两个清俊轩昂的身影,他们对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如梦般闪耀的两对水眸不经意地飘了过去,各落在自己牵挂的人身上。 莫静然笑笑:“泪西姑娘跟楚大哥认识很久了?” 飘过青衣男人,转到黑白相间的身影上,泪西的目光清越如山,她淡淡道:“的确时间不短了。” 莫静然眼眸晶亮:“楚大哥一定很疼你吧?有他这样的义兄真让人羡慕。” 薄薄的唇角,笑容顿住。 前一刻还在幻想着一个美丽的梦,瞬间被一股冷风吹得无影无踪。 泪西将目光收了回来,声音有点僵硬:“没什么好羡慕的。” “泪西姑娘知道吗?楚大哥真是我见过最出色的男子,能认识他我真的很开心。”说罢,粉颊浮起两抹微云。 泪西皱眉:“为什么你们都喜欢他?” “呃”她是喜欢楚大哥,也不想多加掩饰,不过被泪西这样直接一问,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为什么你们都会喜欢他那样的人?莫姑娘认识楚大哥很久了吗?” 那样一个虚伪的男子,虽然她也看到了他的出色,可是,她更看到他虚伪狡猾的一面,有时候甚至为了达到目的,不顾他人的意愿。 光凭这点,她就极度反感。 人生的道路,生活的选择,感情的归宿,她都希望由自己来选择,而不是由别人安排。 小时候,在懵懂无知,无法掌握自我的时候,她已经被人安排了十几年的命运,接下来的,该是依靠自己。 而最先要摆脱的,便是这个叫楚弈的家伙。 狂妄自大的家伙,俊美邪魅,众星捧月自然荣耀,如若有一天他失去了外表上的光华,剩下的会是什么? “泪西姑娘?泪西姑娘?”莫静然见她突然怔,连唤了两声。 泪西蓦然回过神来,过去十几年受到的蔑视和嘲讽,像寒风灌透到心脏的每个角落。 莫静然望着远处修长挺拔之躯,声音轻柔如梦:“虽然我认识楚大哥不到三天,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觉,楚大哥是个温柔细心的男子,很懂得呵护关爱别人。” 她说的真是自大无礼楚弈吗? 泪西眉头无法松开,真想直接撕破他掩盖在华贵外表下的虚伪,目光一触及莫静然梦幻般的迷眸,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担忧着,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劝一个爱意萌的女子。 “莫姑娘怎么会觉得他温柔细心?” 莫静然道:“泪西姑娘跟楚大哥相处久了,可能感觉不到他身上那种自然流露的优雅,举手投足都可以看出楚大哥良好的修养,尤其是对女人” “是吗?”泪西也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只知道他对颜儿她们的确很好。” 颜儿和苓儿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从小到大,他对自己的妹妹倒是呵护备至,尤其是父王跟母妃离开人世之后,他更是关心她们了。 至于其他不是妹妹的女人,她真不知道。 莫静然脸色一僵,咬唇问:“颜儿她们是谁?楚大哥的红粉知己吗?我就知道像楚大哥这般出色男子,定然有很多红粉知己。” 林间梅花随风舞动,散落她们身边。 泪西看到她的神情,暗暗叹息。 “颜儿她们是楚大哥的妹妹,亲妹妹。”她特意强调一句,看到莫静然的眼瞳立刻闪亮了一下“不过,他的红粉知己的确很多很多。” 可能是遍天下,遍四诏,比如说明艳无双的咏唱公主。 莫静然苦笑起来:“我早就猜到了。不怕泪西姑娘笑话,我生活在这谷中多年,几乎与世隔绝,每次出谷虽也有遇到过出色的男子,却从未见过楚大哥这样俊朗又谦和的。” “莫姑娘真是直爽的女子。” 泪西驻下脚步,静望着她。 莫静然眼睛明亮:“遇见楚大哥时,他本已受了重伤,却先救我。他笑得那般泰然自若,毫不顾及自己的伤口。当我看到淌路地面的血迹时,真的被吓住了,同时也感动得要命” “为了美人,他一向可以不顾一切。”这是她猜想中的楚弈,对美丽的女人绝不自私。 莫静然继续道:“后来,他执意留在那旧屋中等你,当我看到你出现时,也很吃惊。” 泪西本想问为什么,一见她的神情立刻明白了几分,笑得淡然:“你一定以为他等的是一位美女,结果我这样平凡,还是个跛足女子。” 莫静然尴尬地垂眼:“泪西姑娘别误会,我并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其实,正因为你的出现,我才更加欣赏楚大哥,可见他并不以貌取人啊。何况我看得出来,他是真心疼爱你这个义妹的。” 眼角抽了抽,泪西现莫静然真是个单纯而直接的女子。 楚弈真心疼爱自己? 怎么可能! 老天要下红雨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也不可能! 不想解释太多,这个天大的误会可能解释也没人信。 泪西嘴角轻抿:“莫姑娘真是可爱的姑娘。不过,劝你还是别将心思放在楚大哥的身上。多情之人最无心,不要最后伤了自己。” 多情之人,最是无心。 莫静然眨眨眼睛,别有深意地说:“我真希望楚大哥能留在谷中。” 那是不可能的事。 泪西不再多言,花瓣粉嫩,落到她的肩头。 她的目光望向梅花林的那头,这次,看的是那个正悠然浅笑的俊美男子。 鹅黄色背影,格外淡雅。 留下一抹淡香,与梅一起。 莫静然注视着她微颤离去的身姿,缓缓地,美丽如花的唇角扬起一丝飘忽奇怪的笑。 两个男人,在品茶。 外面清寒,偶有冷风吹过。 面容俊雅如玉,修眉斜飞入鬓,楚弈的唇角悠然含笑。 眉宇间敛起一腔冷凝。 目光对视间,有着只有他们自己才懂的交锋。 他们的话题从蒙面人到这座神秘的五峰谷,再转到了淡然黄衣女子的身上。 那抹微影,正朝屋子走来。 “泪西与楚兄相处似乎不大融洽?”柯少凌为自己斟上一杯热茶。 茶香飘溢。 楚弈扬眉轻笑:“柯兄莫不是误会了吧?我跟泪西妹妹从来都是相处甚欢。” 这话若是让泪西听到,说不定当面驳穿他的谎言。 柯少凌为他也斟上一杯热茶,抬眼看他:“是么?楚兄与泪西妹妹的感情还真是奇怪。” “柯兄跟泪西妹妹是多年不见,并不了解。现在的她跟小时候大不一样了,有时候还会任任性,跟我斗斗气的。” 柯少凌放下茶壶,直视着他:“女孩子偶尔任任性才可爱。” 挺直的脊背蓦然一紧,楚弈眼中闪过一道暗光。 瞥见越走越近的淡黄色身影,他轻笑着转开话:“柯兄常年在银暝国吗?” 柯少凌自然接口:“是啊,除非有买卖才到其他地方走走。不过,最近几年倒常在茶溪镇这边展。” 楚弈抿下一口茶,问:“听闻你们国君最近身子很虚弱?” “倒有听闻,应该并无大碍吧。”柯少凌微微垂眼,看着杯中之茶“宫中之事,我这买卖人听得不多,偶尔听人说起才知道。” 楚弈含笑盯着他:“柯兄不像是一般的买卖人。” “呵呵”柯少凌朗笑出声“怎么个不一般法?” 楚弈继续笑:“柯兄身手不凡,身上又不见江湖气息,倒多了种” “多了种什么?” “多了种呵呵,昨夜谷口与蒙面人交手之时,柯兄的身手颇具大将之风。所以,我不由心想,若是柯兄能为冷君所用,银暝国说不定就多了位难得的将才。”楚弈说完,轻轻地举起杯子,似在敬他。 柯少凌也端起茶杯:“呵呵,楚兄过奖了。柯某只想安心做点小买卖,从来没想过自己跟朝廷有什么关系,更别说将军了。” “呵呵,男儿志在四方,柯兄难道没有更大的抱负?” “人生在世,平淡是福。” 柯少凌说这句话时,脸庞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黯然。 脚步声传入耳中。 淡影映人眼帘,她的容颜有抹轻笑,轻笑中带着抹愁云。 “你们在聊什么?” 楚弈扬唇:“聊你。” 心里咯哒一声,她飞快地抬起眸子惊问:“聊我做什么?” 纤细的手指藏在袖口之中,丝丝冰凉,掩饰住紧张。 柯少凌朝她温柔一笑:“我跟楚兄说,你跟了她这么多年,接下来就让我来照顾你。” 闪过意外,她的双瞳瞬间闪亮,像美丽的烟花。 烟花一闪而逝,陨落不见。 原来他们在谈这个,楚弈的回答不用说她都能想到。只是看少凌哥哥这自信的笑容,不知道是否会生令自己惊喜的事情。 她跟了傲慢自大的楚弈十几年,真是憧憬外面的生活,如果未来能跟少凌哥哥在一起 楚弈的笑意不及眼底,目光笼罩她的面容。 “呵呵,泪西妹妹放心,我一点也不介意继续照顾你,柯兄的好意我也已经替你谢过了。” 果然,这家伙不可能放过自己。 那张笑容无懈可击的美丽脸孔,她为什么冲动地想一拳挥过去? 深呼吸,忍住怒气,泪西站到石桌前注视着楚弈,清脆的声音冷淡极了:“泪西早已想过了,多谢义兄多年来的‘照顾’。和少凌哥哥好不容易重逢,我已经决定跟着少凌哥哥去银暝国游历一番呢。我想义兄如此疼爱小妹,一定不会阻止小妹的吧?” 茶杯差点被人捏碎。 她盯着他俊挺的容颜,屏住呼吸宣告自己的决定。 楚弈还没回答,柯少凌倒是先笑起来:“呵呵,楚兄是舍不得你。不过,我很欢迎泪西和楚兄一同跟我去银暝做客。” 楚弈看他们二人一眼,声音低沉:“等出了山谷再说。” 红色的纤柔身影,在几步之外停下。 听到他们的对话,美丽的脸蛋变换过好几丝不同的表情。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47 清晨,第一抹阳光透过白雾,散出五彩光华。 屋子后面,有一处山坡,两个人影并立在山坡之上。 坡下一条清澈的小溪,溪水潺潺流过。 有黄叶,顺着溪流缓缓飘下。 红色的身影,美丽动人。莫静然微微侧着脸,注视着自然流露贵族气息的楚弈。 她声音轻柔:“楚大哥喜欢这里吗?” 他笑容迷人:“这里山清水秀,即便是冬季来临也让人感觉到大自然的无穷魅力,应该没有人不喜欢这里。” 莫静然一听,明媚的眼睛晶光流璨。 “如果楚大哥喜欢的话,想在这住多久就多久,就算一辈子也可以。” 楚弈扬着笑,回头看着她带着希冀的眼神,那种眼神他从不陌生,跟无数曾经跟他在一起的女子一样,只是希望他留在她身边而已。 “静然妹妹希望我留下来?”他轻问,低沉的声音多了种说不出的感性。 莫静然点点头:“这里是我生活多年的地方,楚大哥若是愿意留下来,我一定会开心得睡不着觉。” 大而闪烁的眸子,不经意流动着少女的单纯和妩媚。 楚弈漆黑的瞳眸幽光划过,轻笑着:“若是害静然妹妹睡不着觉,那我不是罪过?所以,还是不要留下来好了。” 莫静然一急,连忙抓住他的袖口:“我是开玩笑的!楚大哥真愿意留下来吗?” 垂眼,长长的黑睫覆住他幽暗的眼睛,视线落在她洁白的手指上。 “你为什么希望我留下来?” 他认真地审视着她美丽的脸孔,仿佛在搜寻什么。 风停了。 空气里突然增添了丝丝春日般的温暖。 莫静然抬起小脸,轻启粉唇;“因为我我喜欢楚大哥。” 说完,两朵娇艳的红云浮上脸颊,眼波流转欲滴更加动人了。 楚弈静静地看着她,有点惊异于她的主动和直白。在他的经历中,无数女子对自己芳心暗许,而她则是比较敢于主动表达的一位。 常常,女子们因为他不怒而威的尊贵而却步,因为娇羞或自卑而不敢表达。 无疑,莫静然是勇敢的。 她的眼睛晶亮,像两盏盛满着希望的明灯。 但是 他是楚弈,是北诏之王。 当他决定接受一个女子心意的时候,便也是已经下好决定带其进宫的时候。 莫静然——自然不能跟随进宫。 因为,这个美丽的女子,在他眼里,像一朵飘忽的彤云,时浓时淡,时而单纯时而冷漠,身上还带有不少欲让人探究的秘密。 莫静然轻摇着他的手,认真地望着他:“楚大哥不会因此看不起我吧?虽然才认识楚大哥几天,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楚大哥” 轻柔的笑挂在嘴边,像青光一样明媚。 他拍拍她纤白的手背,幽瞳盯着她的眼睛:“楚大哥很荣幸。但是,楚大哥还有要事在身,恐怕明天就要走了。” 璀璨如星的眸子瞬间暗了下来。 楚弈真有点不忍心破坏她心中的美梦,他再轻拍一下她的手背,安慰着她。 五峰谷,神秘的山谷。 远山黛翠的青松,潺潺的溪流。 幽静的空气,稀稀落落的房屋住的人口并不多,却处处笼罩着神秘的气氛。 在谷中已有两日。 今天晚上,他准备找个机会,一探五峰谷,看看究竟有没有什么蹊跷? 山谷之外的茶溪镇,情势不知展如何了? 阁昱与银翟一定还在茶溪镇忙碌,跌落崖底的殇烈找到了吗? 倪儿妹妹还没有跟她相认,现在还活着吗 颜儿跟泪西一同出来,现在在哪里?做什么去了? 太多的重要事情,挂在心头,让他无法在此谷久留。 “静然妹妹别难过,以后楚大哥还会来看你的。”他轻轻地放开她的小手,微笑道。 以后,他应该还会再来,来探看一下这座神秘的世外桃源。 莫静然垂下眼帘,乌黑明亮的眼珠子蒙上一层灰色,幽暗的光芒悄然闪过。 淡淡的黄影,是这一片枯意山间最美丽的风景。 柯少凌与她并坐在一块宽大的岩石上。 暖阳洒下金光,给他们的身影镶上一道迷人的金边。 光滑柔亮的丝,静静披泻身后,尽显楚楚动人的韵致。 “泪西,这些年来,过得好吗?”他的嗓音比一般男子要低沉,听在耳里像一把质朴的古琴弹奏出的乐曲。 薄薄的唇角嗪着浅浅的笑意,若有若无的梨窝在阳光下浮现。 她注视着前方,声音如梦:“好与坏得看个性心境,回想起来这些年还算平坦吧。” 短短一句话,尽露其中曲折辛酸。 柯少凌深深注视着她看来平静的面容,怜惜更浓:“自我离开那日,从未忘记过有一个善良可爱的小女娃曾经救过自己。可惜,后来的很多年里,都一直未曾有机会再去丰泽镇。” “恩。”泪西低低应了一声,悲惨往事浮现眼前,眸中染上哀戚“你走后不久,爹娘无辜惨死,至今未查出凶手。” 一只大手,轻拥过她的肩头,手指轻拍了几下。 低沉的声音带来更多的安抚:“两年前,我再去丰泽镇打听你们的消息,你们家的药堂依然如昔” 两年前,他们曾经在药堂门口遇见过,他们又擦肩错过。 这上天在考验他们的缘分吗? 手指抽紧,闪电间,泪西的脑海中闪过一个问题—— 少凌哥哥当年去药堂寻找自己,是已经知道自己进了宫,知道自己国妃的身份了吗? 她悄悄侧脸,仔细打量着他的每一丝表情。 英挺的男性面容,只见坦然与磊落,看不出丝毫异状,她收起疑惑,将心头的紧张暗暗压下。 少凌哥哥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若是知道,又知道多少? 他是否连同楚弈的身份都已经猜到? “爹娘惨死后,我哭得天昏地暗,不知道以后该如何生活下去幸好有位好心的大叔见我可怜,便将我收留,后来跟随他去到都城落京。” 泪西有点矛盾,这样对少凌哥哥说谎,心中有所不安。 她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楚弈的身份非同寻常,没有他的同意,她不能轻易泄露。 柯少凌沉吟了半晌,黑眸深暗:“你怎么跟楚兄走到一块了?” 泪西垂眼:“大叔带我到落京后,住的是楚大哥家,所以我便跟他认识了。” “原来如此。”他淡淡地应道,看不出什么异常。 泪西稍稍舒了口气,对少凌哥哥有所隐瞒实在有些难受。 “你在那里过得好么?楚兄对你好么?” 她轻抿着薄唇,思量着。 自己十几年来,过得好么? 富丽堂皇的宫殿,是无数少女想住进的金贵之所,可惜,没有人知道,那其实也是一座最美丽的囚牢。 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住着位傲慢而尊贵的少年。 他从自一次看到她,便满脸嘲讽与恶意。 多年过去,虽偶有平静堪称不错的相处,但大部分时候情况不容乐观。 小时候不懂事,遇到不如意时总是会暗自神伤,自艾自怜 岁月流逝,她已经长大了。 楚弈对自己如何,已经不会在乎了 平静地微笑,泪西对上柯少凌关切的黑眸,答:“那里的人对我都不错。” 父王,母妃,闻大叔,姚嬷嬷,苓儿,颜儿还有小小年纪就不幸夭折的倪儿 他们都是对她好的人,只除了一个眼高于顶狂妄自私的家伙,她可以选择忽视他。 眉宇间淡淡的轻愁,岁月不经意刻下的忧伤。 额心殷红似血的朱砂痣在金光下闪耀,好象在诉说着什么。 往事沉重,过去则矣。 柯少凌黑眸一沉,自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让泪西吃惊地小嘴微张。 一个小小的香包,那么熟悉。 布料的颜色有些暗沉,针线手工却极其差劲,缝制的白线甚至歪歪曲曲。尽管如此,它的表面非常干净,一看便知被人精心保存了多年。 “记得它吗?”他的声音让人心底怦然一动,似有小鹿撞过。 泪西不好意思地瞥过眼,惊喜与娇羞并现。 “想不到少凌哥哥还一直保留着它我以为你早就扔了。” 柯少凌笑了,像无数春日美丽的花瓣纷纷向她飘来。 “呵呵,你就这么不相信少凌哥哥?当时,在你的心里,这个小荷包该是最贵重的礼物,我又怎么会丢弃它?” 美丽的花瓣飘进她的心里,心乐陶陶地轻飞。 飞过隐约的薄雾,飞过清冷的空气,缓缓飞向洁白的云端。 泪西小心地从他手中拿过香包,掩饰朦胧加的心跳,闻了闻:“香气早就没了,做工还这么差少凌哥哥还是扔了它吧。” 说罢,晶莹的素手高高扬起。 柯少凌一抬手,洁白无暇的皓腕便落入他的掌中。 他微笑着:“香气早已留在我的心中,做工嘛,的确有点丑,不过已经看习惯了。” “我再做一个漂亮的给你。”咬咬唇,泪西看向他。 阳光映上他俊挺的眉眼,深邃的眼睛像秋日林中的湖水。 那道淡淡的疤痕不但不丑,反倒为他增添了几分英气,泪西注视着他,忘记了眨眼。 柯少凌扬着嘴角将小荷包重新塞入自己怀中。 “呵呵,你可能不知道,少凌哥哥比较念旧,再漂亮的荷包也比不上它了。” 眼角蓦然一湿,似有一滴晶莹晃过眼角,阳光一折,被她飞快地悄然掩去。 是啊,少凌哥哥从来不曾嫌弃过她,从来都没有。 不像某人,从来都嫌弃她,嫌弃和鄙视她的一切 他们两个简直无法放在一起比拟。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用眼睛可以看到很多,用心却可以看到更多。 不着痕迹地吸吸鼻子,泪西笑容前所未有的璀璨,无意中流露出小时候才有的可爱笑容:“我也给少凌哥哥看样东西。” 小手往左腿白色靴鞋里一摸,有着精致纹身的小刀便出现在她的手中。 黑眸中浮过惊诧。 “其实我有弄坏你的小刀。”她很老实,抽出了断尖的小刀。 他看了一眼,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温润的唇角不以为意地扬了起来。 他们相视微笑。 金色的光芒流转在两抹淡影身上,寒冬未至,春的气息已经到来。 深沉而怜爱的目光落在她素净的面容上,大手轻轻执起她的,温暖包裹着她冰凉的十指。 “泪西,以后让我来照顾你。” “少凌哥哥”她睁大了眼睛,剔亮的眸中映着他认真的面庞。 “怎么,不愿意吗?” “不是。”她飞快地摇头。 曾经多少个日夜,她渴望着与少凌哥哥重逢,真的重逢了,没想到少凌哥哥一点也没变,她好感动 可是,心为什么有点彷徨? 黑亮深邃的眼睛,认真坚定的神情,他说要照顾她 五彩云霞与她的容颜相映,淡若夏日清新的荷花,让人心醉。 她真想点头,眼前却有一道白色闪电划过。 修长挺拔的身型,俊美无双的面容,漆黑的眼珠,含着嘲弄笑意的嘴角,那个男人叫楚弈 他就是那道带着凌厉白光的闪电。 闪过天空,闪过雾气,闪过她彷徨的心头。 看她仲怔的模样,柯少凌淡笑:“当年离开你时,看你忍住拼命没哭的样子真叫人心疼,我就想,将来等你长大了,我要让你开心地笑。这次再遇见你时,我便下定决心好好守护你。” 低沉的嗓音,比天下最美的乐曲还要动人。 她不由地心跳得更快了 贝齿轻咬粉唇,黑白分明的眼睛被雾水弥漫。 “少凌哥哥,谢谢你。”语已哽咽,现在的她不能多说什么。 他笑着什么都没说,轻拥住她柔弱的身躯,乌黑的秀随着风拂上宽阔的肩头,她的小脑袋靠在他的肩上。 轻轻地。 眼睛闭上,淡淡睫毛将一切情绪掩藏。 如果时光就在这一刻停住,该多好。 少凌哥哥的肩头真宽阔,闻着他浓烈的男性气息,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觉得前所未有的安全。 阳光,洒在林间。 洒在跳跃在林间的溪水中,细细地,潺潺地。 心,没来由地一惊,随着陡起的寒风掠过心头,黑白分明的眸子蓦然张开,她轻抿着唇,定定地注视着远方。 远方,只有青山,只有几座简单的木屋。 她的心,为什么跳动得厉害?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48他的份 安静的屋子。 冷风,从窗户外面透了进来。 莫静然低垂着眼,肃立在中年男子面前。 半晌,男子开口:“你去找他了?他不答应留下来?” “师傅,我会再努力的。”是的,楚大哥没有打算留在谷中,就算她对他表明了自己的爱慕之意,他也没有因此多加考虑。 不过,她还会继续劝他,想让他留下来。抿了抿唇,莫静然的眼中多了份决心。 中年男子注视着她的表情,锐利的灰眸半眯:“你不会是真对他动了情吧?” 眸光一敛,瞳孔迅收拢了一下,她的声音带了点尾音:“师傅,我没有。” “最好是没有!”中年男子的声音低而沉,充斥着某种警告。 莫静然手指一僵,道:“我只是假意装做喜欢他的样子,让他降低心防。” 真是这样的吗?自己对楚大哥没有一点点心动吗?能骗的是师傅,而不是自己吧! 中年男子问道:“那他相信你了吗?” 莫静然小脸暗了暗:“相信了。不过他还是打算明天就离开五峰谷。” 中年男子紧盯着她的脸。 那张娇美的容颜上,似乎出现了一丝不该有的不舍。 他眼一沉,神情有点骇然起来。 大手一转,从怀中摸出一样东西。 白色的画纸,打开,背面好象是一副画像。 他不动声色地跨过一步,站在她面前,将画递了过去。 “你看看画中之人。” 莫静然抬过眼,视线一触及画像时,瞳眸蓦然张大开来。 画中是一个人,眉眼含笑表情轻佻的男人,冷薄的嘴角微微扬起,漆黑的眼珠饱藏一股浑然天成的威仪。 他——不是楚大哥么? 师傅为何会有楚大哥的画像?还画得如此传神? 中年男子挑起浓眉,语气隐藏着冷意:“静然,你可知道他是谁?” 小手颤抖了一下,她小心地接过画像。 没错,画中的年轻男子跟楚大哥长得一模一样,他那姿态就像是山间的一块白色璧玉,浑身散着清逸灵彻的光芒。 天底下哪有第二个这样的男子? 大眼带着惊恐,声音也莫名地了颤:“师傅这不是楚大哥么?” “你知道他的名字?” “楚君”难道不是吗?师傅的眼神冰冷,像极地里的冰川,透露着刺骨的冷意,莫静然紧紧地抓住画卷,不祥的预感涌遍全身。 “楚君?哼!”他冷笑一声,寒意迸“他就是邪君楚弈!” “什么” 小手重重颤抖了一下,指关节立刻泛白。 画卷的一角被捏成了一团。 她不可置信地注视着师傅,美丽的面容闪飞快地闪过各种表情。吃惊,疑惑,以及恨意。 “师傅他真是邪君楚弈?北诏之王的那个邪君楚弈?”重重地呼吸,莫静然咬牙问道。 中年男子冷冷地点点头。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定定地看着他,再问:“就是那个抄我全家,害我爹爹冤死的邪君楚弈?” 中年男子面色阴黑,肯定地点点头。 “我不相信。”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抬起眼眸“师傅,这是真的吗” “你真的已经对他动心了。”这句话是肯定句而非疑问。 嫣红的唇角微微颤动,眸光被暗色笼罩。 “我没有动心。但是,这个消息太让我震惊了,我真的一时无法相信。” 男子紧盯着她:“你最好没有动心,因为你永远不能忘记——这个就是害你全家,害你爹惨死的邪君!” “师傅” 她咬着唇瓣,瞬间变成了一个楚楚可怜的柔弱少女,仰望着高大的中年男子,突然改变了称呼:“伯父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原来,莫静然跟随多年的师傅,也正是她的亲伯父,五峰谷第一护法,原名莫无宗。 听她改口叫自己“伯父”莫无宗高大的身影陡然一僵,看着少女闪动的眸子,声音也软了几分:“静然,伯父还能骗你么?想不到你这么快就陷入情沼了!” “伯父我没有” 莫无宗沉重的叹了口气,从之前威严冷漠的“师傅”恍然变成了一个忧心忡忡的“伯父” “静然,无论你叫我师傅还是伯父,我都必须阻止你这样。我原本以为你不过才认识他几日,就算有所心动,还不至于陷进去,没想到你唉!” “伯父。”莫静然摇摇头,努力平静道“我只是太震惊了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我以为谷主让我劝他们留下来,是因为看上了他们的武功,想收为己用。我以为是伯父在帮助静然逃过面壁之过,原来你们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莫无宗道:“没有什么可以瞒过谷主的眼睛。不过,我是看到这画像后,才知道的来人就是邪君。” 莫静然审视着手中画像,疑惑道:“伯父,这画卷是从哪来的?” 莫无宗背过身去,望着窗外掩隐在雾色中的茫茫山林,没有回答。 “总之,你不可忘记自己立下的誓言!” “是,静然谨记片刻不敢忘记——杀邪君,为莫家报仇!”为何今天再言此誓,心口似被冰雪冻结了一般寒冷? 她再次看了眼画像,皱起眉头:“只是,我想不到邪君竟然如此年轻,而楚大哥” 她真能做到亲手杀了那个笑容俊美温柔的男人吗? 莫无宗道:“是!邪君年轻,是一位心高气傲的君主。虽然聪明却太过自负,所以容易蒙蔽自己的眼睛。当年他才继位不久,年少气盛” 说起当年之事,他的眼睛狠狠射出幽光,杀气横现。 莫静然僵立不动,从刚刚一听说楚大哥就是邪君,原来就是她一直最恨的朝廷的领,心中除了恨意,还有种说不出的抽痛。 她只知道邪君楚弈是一无道昏君,爹爹本是北诏一员良将,忠心耿耿,邪君不知从哪听得谗言,将莫家安上叛军之名,一夜之间满门被抄。 若非伯父及时将她救走隐入谷中,恐怕也难逃一死。 而她爹被相好的同僚费尽心力保住性命,却一直被困大牢,受尽折磨,就在数日前惨死 她上次去茶溪镇,除了执行任务就是去确定爹爹的生死,查寻爹爹的死因。 爹爹死了! 死了,受尽折磨后惨死牢中,伯父多年来都未救出他,他就这么死了! 莫静然咬紧了牙根,手指握得更紧,紧得拳头僵硬。 冬天的寒意侵袭着四肢。 冰冷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刺骨,她的眼中逐渐被恨意填满。 有一种心痛,被冰冷的恨意掩盖。 “师傅,静然这就去找他!” 莫无宗从小看着她长大,武功由他亲手所教,岂能不明白她的心思。 “静然,不必冲动。关于邪君,谷主自有安排。” 莫静然一惊,脱口而出:“谷主想做什么?” “邪君是北诏之王,谷主不会让他轻易死掉,但是”莫无宗突然停住,做出最后的提醒“总之你记住,从今日起,邪君之事不容你擅自插手。为了大计,谷主会亲自掌控一切!” 看着师傅高大背影的离去,她脑海中浮现出谷主神秘的身影,终年带着一张冰冷的面具,没有表情。 她不知道师傅有没有见过谷主的真面目,但是,想到自己一次次出谷执行的密探或杀人任何,这个谷主的身份——定非一般。 楚大哥邪君楚弈 目光落在桌面的剑上,她的身子似一座石雕。 久久,久久没有动作。 傍晚,夕阳的余辉洒在林间。 一大片晶莹欲滴的梅花笑傲盛开,争妍斗艳,绯色明烟。 花瓣随风,飘飘洒洒。 粉色玉梅之畔站立着一个黄衣女子,纤腰楚楚,正是泪西。 楚弈就停在距她几步之外的树下,定定地注视着她。 “你约我来此做什么?”感受到他奇怪的目光,泪西问道。 黑眸闪了闪,楚弈笑了一笑:“如今有你的少凌哥哥在,你连跟我多说一句话也不愿意了?” “不是。其实我也正有话跟你说。” “哦?”楚弈扬扬眉,闪过惊喜“你先说吧。” “莫姑娘已经安然送回谷中,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这座山谷虽然幽静秀美,但在这呆得越久,泪西就感觉越忐忑,老担心着有什么危险再次生。 初入谷口时,那群蒙面人凶狠地阻杀他们。 若蒙面人就是五峰谷之人,那这五峰谷也太神秘可怕了,连同莫静然在她眼中也变得奇怪起来。 楚弈看了她一眼:“我也正好要跟你说,明日我们就起程回去,想提醒你提前准备准备。” 原来他也准备离开五峰谷了,她还以为他会美人在抱,多留几日呢。 楚弈当然有自己的计划,心中牵挂的事情太多,此时肯定不宜久留。只是有伤在身,多休息一日也好,何况这五峰谷神秘深隐,表面看起来宁静幽雅,实则处处暗藏玄机,他真想好好一探。 “我哪有什么好准备的?明日一早直接回程便是。倒是你,舍得离开你的静然妹妹吗?今天晚上可得好好地叙别一番。”泪西可没忘记,需要做告别准备的人是谁? “呵呵。”他朗笑出声,睨视着她的娇颜“这梅花怎么闻起来有股酸味,你有闻到吗?” 一朵粉梅,被修长的手指轻拈着送到她的眉间。 额心,殷红的朱砂似血,与红梅相互辉映,红梅花瓣更加娇艳。 淡香拂过。 泪西垂下眼睫,盯着片片粉嫩的花瓣,突然回过神来。 这可恶自大的家伙,以为自己在因他吃醋吗? 回头一想,又觉得好笑,她扬起唇角闪动着一丝罕见的顽皮:“喔,这梅花的确闻起来好酸,大概因为是你采摘的缘故。今天一早,少凌哥哥特意为我摘下红梅一朵,那可是香气四溢,沁人心脾” “哼!”如玉的容颜突然一沉,他冷哼出声。 空气中顿时弥漫出淡淡的酸味,与梅的香气奇异地融合,格外好闻。 泪西心旷神怡,嘴角璀璨的笑容与满林梅花一样晶莹娇美。 原来,何泪西并不是只柔弱的小白兔,也不是一潭平静深幽的死水,而是一朵淡淡轻飘的云,当遇到冷风之时,也会变幻莫测。 不过,这样的她,反倒不自觉地让人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梅花点点,晶莹剔透。 轻风一过,淡淡飘香,黄色衣襟随风飘动。 微微寒意,侵入薄薄绸衣,泪西小脸一紧,不觉感到手心冰凉。 楚弈解下身上袍子,覆上她纤柔的肩头,她正想推却,却被他轻轻按下。 “夜色降临,天气寒冷,不要生病了才好。”他大人有大量,就不计较适才的“酸”味一说了。 泪西见他执着,也不再坚持,只淡淡看了他一眼,拉紧袍子。 袍子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有股清爽的味道,似八月桂花凋谢后的清香,又似隆冬吹梅后的淡雅。 她弯弯嘴角:“原来我也有幸体验到堂堂邪君的关心。” “我一直都很关心你啊,难道你没现么?”见她没有拒绝自己的好意,反而带着轻柔微笑,楚弈的心莫名有了种遍地开花的感觉。 真是奇怪,什么时候自己的心情受她的影响越来越多? 看她微笑,他的心情也会随之轻松明媚,当然,她的微笑要因自己绽放才行。 看她皱眉,他的心情也会阴郁笼罩,有着被牵扯的紧张。 如果她的皱眉是因为柯少凌,那他说不定已将剑挥了过去。 以前,习惯了每次跟她见面,刻意嘲弄她几句,然后看她皱起淡眉,想努力装作平静和坚强,以无声反抗的眼神面对自己。 现在,反而喜欢看她微笑,比较说现在。 泪西今天心情也不错,早晨跟少凌哥哥的谈话如沐春风,让心口暖洋洋了一整日。 抬起手指,她轻拈一朵红梅,道:“泪西是否该荣幸,被你这样的男子关心着还不自知?” 乌黑的丝上,有一朵晶莹花瓣飘落,修长的手指触上她的丝。 轻柔,如梦,带着晚霞般的色彩。 楚弈漆黑的眼瞳映着她的身影,看她此刻的模样,心口微微起伏。 “你在乎吗?”动人的声音就在耳畔。 泪西眨眨眼,不懂他最近说话的声音怎么越来越奇怪,疑惑道:“我的在乎有什么意义吗?倒是颜儿,你这个做哥哥的,是该给她多一点关心了。” 颜儿的事,自从慕千寻那提及之后,楚弈便已猜到了七八分。一直想找个时间跟颜儿好好谈谈,无奈近段四诏之间生的事情太多,边关也不太平,便一再耽搁了下来。 “颜儿的事,等我回去自有主张。”他自小疼爱两个妹妹,如今苓儿已有好的归宿,惟有颜儿年纪已大,无论如何都该给她安排个合适的人家了。 还有倪儿 想到涯顶一战,亲眼看到倪儿雪衣娇柔的身躯坠入山谷,他的心便疼痛难忍,殇烈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啊,他更加无法想象。 如果有一天,泪西也 好好地,怎么又将身边的这个女人联系起来了呢? 楚弈敛起笑容,硕长的身躯悄然紧绷,他现在没有心思细细品味这其中的变化,等解决完这些好事,是该好好地找这个女人算算帐了! 放眼望去,山谷逐渐被夜色笼罩,他轻拥着她的肩头:“夜风太凉,走吧!今天晚上好好休息。” 而他,今夜,将亲自探察一下这神秘的山谷。 是夜。 当楚弈重新清理好自己的伤口,将自己武装了一番后,准备出门。 门却被人从外面打开。 冷风飕飕随之而进。 莫静然亭亭的倩影立在门旁,灯光映照下,娇颜更艳。 “楚大哥。” “静然妹妹。” “楚大哥谷主说,这两日他在闭关,都没有时间招待你们。明日你们就要走了,他想见见你和柯大哥。”她对他微笑着,笑容里多了丝黯然。 谷主要见他们? 也好,去看看这神秘五峰谷的主人究竟是什么人? 楚弈见莫静然笑容有些不自然,上前关心地问道:“静然妹妹怎么了?” “哦,没事。”眨眨眼睛,她抬眼望他“楚大哥在这等会,我去隔壁去请柯大哥。”说完,她飞快地转身离去。 泪西从一旁走出,瞥他一眼:“静然姑娘是舍不得你。” 楚弈扬扬眉,露出丝奇怪的笑容。 “你觉得谷主为什么还要见你们?”泪西笑不出来,心口微微浮动。 楚弈摇头:“待客之道。” 那群蒙面人给她留下了很深的阴影,她总是暗地揣测着他们的身份。 少凌哥哥去见那个谷主,她倒不怎么担心,可是楚弈毕竟是一国之君,谷中之人是好是坏,是否察觉到了楚弈的真实身份? 他们想做什么? 万一楚弈生了什么意外,她回去时如何跟颜儿交待?如何跟北诏子民交代? “你要小心点。”泪西张大水眸,注视着他。 眸底,有着切实的担忧,一点点。 一点点,便已令他心头一暖,好象在这样寒冷的天气中,他的心格外容易被照亮。 “原来你也会关心我。”他笑着,一甩袍子,挺拔的身影跨出门外。 “因为你是楚君。”她对着他的背影微微提高了声音。 “呵,等我回来。” 空荡荡的屋外,只剩下飘荡的薄雾。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49危机重重 宽敞的屋子,摆设简单,一把暗红的大木椅摆在正对着门口的方向。 五峰谷主的身型很高大,至少穿着那件宽大的黑袍给人一种沉重的迫力。 他的脸上戴着一块面具,除了一双眼睛,什么也看不到。 而那双眼睛,也格外深沉,让人辨不出里面蕴藏着什么情绪,只见他踏着沉稳的步子朝他们走来。 声音更是低沉难测,似由胸腔出。 五峰谷主低笑:“呵呵,各位光临蔽谷,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楚弈拱手,扬唇道:“谷主多礼了。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招呼我们,实在荣幸。” 这样神秘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黑瞳闪亮,越是神秘便越能引起他的兴趣,尤其是见到这位深藏不露的谷主之后,他赫然现这个五峰谷其实比想象中更加值得探查。 柯少凌也在一旁拱拱手:“谷主太客气了。” 五峰谷主宽袖一摆:“二位请坐。”他转身,坐上那张宽大的木椅上。 楚弈与柯少凌微微颌,分坐在厅中另外两把暗红的木椅上。 有侍从立刻奉上茶水,倒入杯中。 清雅的茶香四溢飘散,楚弈心念一动,这深谷之中竟有如此极品香茗,可见谷主的品味并不低。 “听说还有位姑娘也随你们一起的,怎么不见她?”五峰谷主状似不经意问道。 楚弈道:“多谢谷主问候,舍妹前两日受了惊吓,需要休息。” 闻言,五峰谷主微微一愣,黑眸注视了他俊美的容颜半晌,道:“五峰谷多年来从无外人进入,静然带你们入谷之时,正逢谷中侍卫操练技法,不小心将你们当成入侵者,让姑娘受了惊吓,真是罪过了。” 柯少凌坐在一旁,眼眸幽暗无比。 楚弈轻笑一声,这谷主的话怎能相信?他分明看到对方眼中闪烁的阴戾。 “楚某冒昧,请问谷主,这山谷深幽宁静,与世隔绝,怎会需要大批骑马操练的蒙面侍卫?” 何况,当日一战,蒙面人个个心狠手辣,丝毫没有要放过他们的意思,光是这点,便足以引起他的戒备和怀疑。 试想四诏境地之中,竟有此无人管辖的盲区,若是再其中进行什么危险之事,岂不是 五峰谷主听楚弈如此直接提出疑问,沉声答道:“我知道你们对五峰谷一定有很多疑问。不瞒二位,在很多年前,我的先人为避仇家,迁来至此隐姓埋名。一开始这里并不太平,仇家纠结势力常来侵扰,所幸此地隐秘地形又复杂难攻,他们才不能得逞。后来,谷中逐渐收留一些江湖之人,渐渐在此安居。不过,我们仍然时常操练,为免再受人侵犯” 楚弈与柯少凌静静地听着,二人相视对看一眼,纵然疑惑颇多也不便提出。 楚弈抿唇应道:“原来如此,误会一场。”反正明他已离开,真真假假,暂不追究。 柯少凌深幽的眼眸对上谷主,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他轻轻颌:“幸好我和楚兄还能撑住,大家都侥幸逃脱出来,否则这个误会真是无法弥补。” 谷主目中精光一闪;“楚兄弟和柯兄弟身手不凡,都是难得的杰出之辈。你们又都是静然的朋友,唉,可惜五峰谷留不住二位。” 楚弈再次拱拱手:“多谢谷主赏识,楚某是俗世之人,明日就得回去了。呵呵。” 柯少凌点了点头。 “真是可惜!”五峰谷主似在叹息“二位兄弟不防再多呆一日,让谷中弟子好好为你们陪个罪。” 柯少凌看楚弈一眼,答:“多谢谷主盛情,我们还有要事在身,需要赶回家去。” 楚弈道:“是啊,若是来日有空,定当再次拜访。” 谷主见二人去意已决,也不再多说,面具下深黑的眼睛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深夜。 浓雾弥漫。 一条利落的黑影,飞快地闪过屋檐,几个翻身便奔向后山。 草地的露珠,打湿了他的鞋,动作没有片刻迟疑,不多一会,他的身影便定落于后山的一座屋子前。 如暗夜幽灵,灵巧闪过门边。 一个黑色宽袍的男人似已知道他的到来,早已在屋中等候。 一盏昏暗的烛灯,将气氛显得更加神秘。 “少凌见过谷主。”灯光一映,来人的面容尽现,让人吃惊的是这深邃如雕般的五官正是属于柯少凌。 淡淡的光线照上刚毅面庞上的那道疤痕,有点朦胧,有点神秘,又有点前所未有的阴戾。 他站得笔直,微微拱手,向五峰谷主施礼。 “贤侄不必多礼。”五峰谷主沉沉注视着他“中原兄的事,我已经派人去处理后事了。我们的大计,以后就得多靠你了。” 一提到叔父的死,柯少凌面色沉痛,唯一的亲人就战死涯顶,虽然杀害叔父的殇烈已经坠入山崖,生死未卜,但是叔父之死,与四诏有直接的关系。 “谷主放心,少凌定会代叔父完成任务。” 其实柯少凌对这位神秘谷主也很好奇。 只听叔父提起,谷主当年与他同是大唐密探,进入四诏。后来,叔父与蓝姬等人先去了刖夙国,而这个谷主则潜伏入北诏王宫。 叔父也有提及,谷主后来身份败露,似乎遭受到北诏先王楚政怀的严厉惩治,身体倍受摧残,九死一生才逃进谷中。 如今,五峰谷是大唐密探驻扎之地,里面高手如云。 白日谷中宁静,夜间不少洞中热闹非凡,谷里抓了不少四诏百姓,关押在洞中为他们打造兵器。 就等时机成熟,与大唐援军里应外合,一举吞并四诏。 五峰谷主转过身:“恩,你是这里的少主,自当担起大任。这次前来四诏,皇上可有什么交代?” 柯少凌道:“皇上已精心挑选好两万援军,就在云南境内。只等我们这边一声令下,便可以调遣过来应战。” 宽大的黑袍突然抖动了几下,他阴沉地笑起来:“好!虽然中原兄牺牲了,但死得其所。如今,冷君诅咒作,暴君不知所踪,邪君又落入我们的控制范围,皇上的心愿马上就要实现了。哈哈贤侄,好好干!” 柯少凌皱起眉,注视着他无情的面具:“谷主准备如何处置邪君?” 五峰谷主面具下的神情变得阴狠残酷:“进谷容易出谷难!这次是他自己闯进来,休怪我无情。” 柯少凌闪过精光:“谷主想扣住他?” 五峰谷主冷笑一声:“邪君若也失踪,四诏之地将更加陷入混乱。我们的人马正好趁机活动。不过这次我没那么容易让他死,我要让姓楚的替他父亲还债!” 柯少凌只知道谷主因当年所受的折磨而极度憎恨北诏,现在看他表情,似有满腔恨意。 若将压抑多年的恨意全报复在楚弈的身上,那楚弈 如果楚弈真的遇难,那泪西又会有什么反应? 他面色一紧,手指也悄然握了起来。想到泪西,心中涌出一抹柔情,柔情中夹杂着深刻的矛盾。 从她带他一起见到楚弈,他就对楚弈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加上当年回丰泽镇寻找她时,探得的一些线索,很自然就查到了她现在的身份。 吃惊过后,被坚定的决心所替代。 泪西似乎并不爱楚弈,不知缘何她成为了北诏的国妃娘娘,也不管她与楚弈之间究竟处在何中关系之中,他都决定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所以,楚弈——他虽然欣赏他,但于私于公,他们都不可能是朋友。 “谷主想报当年之恨?” 五峰谷主陡然僵直身子,顷刻间让人听到了他的真实嗓音,竟是那么残破如破钟一般。 “当年我在北诏所经受的折磨耻辱,贤侄应该多少知道一点吧。” 柯少凌点点头,光凭他沙哑怪异到令人颤的嗓音,便能产生更多残酷的联想,那他的面容 谷主真要将这些全数报复到楚弈的身上吗? 面若冠玉,俊逸潇洒的楚弈 “谷主请三思,邪君暂时动不得!”柯少凌突然出声。 宽袍下面的手如枯枝一般不经意露出一截,他的手指握得不能再紧:“贤侄有何意见?” 柯少凌收了收下颌:“少凌明白谷主的心情。但是,楚弈此人好歹是北诏之王,在我们大计尚未告捷之前,好好留着他大有好处。” “怎么说?” “谷主,四诏有多难攻下我们都很清楚,明里动兵不易取胜,暗渡陈仓才是最好的办法。邪君与其他三诏之王关系匪浅,我们何不先控制住他,再借以他的力量控制其他三诏。现在不正是最好的机会么?”柯少凌缓缓说出自己的计谋。 谷主皱眉,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推测些什么。 半晌,他挥袖道:“贤侄说得对!邪君就在我们的地盘中,要控制住他多的是办法。不过他身边那位姑娘?” 对上他询问的眼神,明显得闪着寒光,柯少凌心一凛拱手道:“谷主放心,那位姑娘跟我倒有几分交情,她不会武功并无大碍。” 谷主静静地盯着他,从鼻间“恩”了一声。 “总之,贤侄的身份现在最好不要泄露,尤其是在他们面前,明白么?” “少凌明白!”他就算是潜伏在楚弈身边的密探吧!只是这次,要连同泪西一同瞒住了。 “好,无论生什么事,希望贤侄都以大局为重!” “少凌会的。” 当柯少凌走后,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此人正是莫无宗。 五峰谷主没有回头:“你有什么看法?” 莫无宗沉声道:“少主才到四诏不久,我等应该先观察段时日再说。” 五峰谷主摆手:“不!柯家一门对朝廷忠心耿耿,本尊完全信任。不过他和邪君的关系,也必须要先试探一番!” 于是,他低着嗓子,缓缓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谷主英明,此计一举两得,属下立刻去安排!” 次日一早,当山间雾色苍茫一片的时候,楚弈便起了床。 昨夜,见过谷主回来后,他并没有再夜探五峰谷了。 因为,心中已经肯定这座山谷绝非一般的山谷。 五峰谷主的身份更是可疑,他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武功如何? 当他注视这自己的时候,为何感觉到全身被一阵凌厉的寒光包围? 虽然对方已刻意掩饰,并且掩饰地很好,可是,他仍然嗅到了一丝恨意。 恨意无情,比寒风更残酷。 可是,为什么呢? 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对自己有着恨意? 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袖口,楚弈拍拍衣袍,挂着一抹清俊的淡笑走出房门。 五峰谷的事只能暂时放在一旁,早点离开这里才是正事。 门外,有清新冰凉的空气迎面扑来,顿觉神清气爽,他走下石板铺成的阶梯,来到几丈之外的另一座屋子旁。 轻扣门扉,静待其音。 良久,没有半点动静,他再次轻抬手指,扣响木门。 唇角懒懒带笑,这女人不会是贪睡到现在还未醒来吧?又或者 修眉陡蹙,她不会是晚上跟某人出去约会,睡得太晚了吧? “泪西。”他刻意调和情绪,让自己心情舒爽一点。 和润的嗓音像夏日林间的清泉,缓缓流过山间。 “泪西妹妹?”他再唤。 仍没有回音。 刹那间,不祥的预感如闷雷般击中心头,泪西她不会生什么意外了吧? 双掌一推,他飞快地冲进门去。 空荡荡的床,床上被褥正掀开着,但不见人影。 楚弈黑眸一暗,手指紧紧地握住被褥,只有一手冰凉。 她人不见了,床被是冷的,也就是说她起床多时。起床却未叠被,即使自小生长宫中,衣食起居有宫女伺候,但也不是她的作风。 结论只有一个,如被闪电击中,瞬间心口沉重地难以呼吸。 她出事了! 血色自脸上飞快地褪去,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会如此担心一个女人,心脏似被人用指揪住了一番。 在这神秘危险的山谷,泪西失踪了。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50泪西遭遇 今天的天色似乎格外阴沉。 楚弈的身躯僵直而挺立,修长的浓眉凝结着深沉的担忧。 泪西的失踪抓住了他的心脏,他的呼吸,他的思绪。 他这才惊觉,原来他可以看她生气,看她挑衅,看她平静,看她反抗,却无法忍受看到她失踪。 在一个危险重重的地方失踪,一想到这点,心就像被人狠狠划了一刀,划在最脆弱的心脏上。 消失不见,定是被人带走了,是谁? 五峰谷主安排的?原因是什么? 坚实的下颌,紧紧地收了起来。 冷薄的嘴唇,闭成了一条线。 抓走一个弱女子,难道——他们要利用泪西来牵制自己?自己的身份 糟糕! 他的眼角抽畜了一下,双拳陡然握紧地死紧。 当莫静然和柯少凌赶来时,屋内跟外面的空气一样冰冷。 雾气从窗外透进,飘飘荡荡,萦绕在他们三人之间。 楚弈调整了一下内息,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显得平静,锐利的目光徘徊在他们之间。 “泪西不见了。” “什么?”柯少凌与莫静然异口同声问道,均是吃惊不已。 楚弈再看他们一眼,目光定定地落在莫静然的身上,声音里隐含着疑惑:“静然妹妹不知道?” 莫静然几乎在同一刻联想到此事可能跟师傅有关,被楚弈这样一问,小脸蓦然白了白。 她摇头,抿嘴道:“不知道。泪西姑娘或许是清早出去走走了。” 楚弈盯着她,难掩担忧:“被褥未叠,冰冷已久。泪西根本是起床很久,可是现在还这么早,她又怎会独自出去?” 柯少凌暗下眼眸:“楚兄的意思是泪西被人抓走了?” “只有这一个可能,并且是谷中之人!” 楚弈收紧了下颌,他也不想,不愿意想到这个可能。 可是还有另外的可能吗?昨夜一见,五峰谷主神秘阴戾,若是自己身份已露,那么他们便可以有很多理由抓走泪西。 或许是从楚弈的话语里听出了什么,莫静然心一紧,咬咬唇问:“楚大哥是怀疑我么?” 闪闪黑眸,他目光转为柔和:“静然妹妹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请你去探探,泪西是不是被谷里的人带走了?” 柯少凌神情严肃,默立一旁。泪西不见了,他也心下忧急,只是她是在谷中失踪,这里多少也算自己的地盘,应该不会有危险才是。 除了谷主,谁都不会出手抓人。 谷主是要利用泪西来控制楚弈吗? 浓眉蹙在一起,他真想立刻冲去谷主那边,问明其中真由,可是 他正想着,只听莫静然冷冷的声音响起:“我这就去找师傅问问。” 见她离去,楚弈面对着柯少凌:“柯兄觉得他们为什么抓走泪西?” “想留住你我。”柯少凌冷静答道。 楚弈俊眸半眯:“留不住你我,便以泪西为要挟,真是卑鄙!” “是啊,看那谷主昨日还说得真诚,原来暗地来此一套。楚兄,我们找人去。” “柯兄知道泪西被抓到哪了?” 柯少凌一怔,回过头:“你是等静然姑娘帮你查,我是想自己亲自去找。” 楚弈薄唇一抿:“你以为我不担心泪西么?只是五峰谷太大,处处暗藏危机,我们若有静然帮忙,才更有把握。” 柯少凌抓紧手中之剑,知道楚弈心中已有打算。 从来以邪魅诡异著称的邪君会怎么做?他对泪西究竟有多深的感情? 沉默半晌,楚弈微微僵硬的身躯一抖,突然跨出门外:“柯兄,我们走!” 邪君还是沉不住气,等不急了。 柯少凌面色陡白。 看他急促的脚步,蓦然间确定一个事实——邪君对泪西的感情并不若表面那般无关紧要,而是将她看得非常重要! 灰色的天空,阴云沉沉。 风寒,露重。 泪西从一片冰冷中清醒过来,淡淡地睫毛闪动了几下,她睁开了眼睛。 才一有动作,她立刻现自己的双手正被人反捆在身后,根本无法动弹。 “唔”手不能动,想张嘴出声,惊觉自己的嘴巴也被人堵上了。 究竟生了什么事? 这是哪里?为何自己会在这里? 昏暗的光线。 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室内还飘散着薄雾。 黑乎乎的墙壁,像是石头做的。 转过脑袋,看向四周,石壁屋子连扇窗户都没有,似是密室。 密室阴凉,寒气逼人。 虽然没有窗户,却不断有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进,又像是来自地底的寒气,冷飕飕地。单薄的衣襟被风不停地掀起,她簌簌地打了个冷颤。 是什么人抓住了自己?他们想做什么? 她只记得昨夜很早便上了床睡觉,醒来后便到了这个地方。不是要离开五峰谷么?楚弈和少凌哥哥 他们早上起床若找不到自己,一定着急了吧! 乌黑的头,披在身后,有些散乱,素白的小手被捆绑着,隐隐作痛。 两道鲜红的勒痕因挣扎而浮现,被雪肤一衬,格外触目。 泪西根本不在乎这些,她睁大着眸子使劲“唔唔”地呼唤起来。 有没有人哪? 是谁抓我?为什么抓我?快出来啊少凌哥哥 楚弈,你们在哪? 她深深地呼吸着,头摇晃地更厉害,微微散乱的丝不住摇晃。 到底有没有出来啊? 不会把自己抓了就扔在这不管吧? 冰冷的石壁,阵阵阴风。 四肢渗满寒意,若非小嘴被塞住,牙齿恐怕早已咯咯作响。 少凌哥哥,快来救我 薄薄的嘴唇因寒冷而颤抖着,像冷冽北风中抖落的枯叶。 慢慢地蹲下身子,坐在坚硬的石地上,目光所到之处,不经意看到靴子侧面露出一样坚硬的东西。 原本昏暗的眼眸重新浮现希望,瞬间又充满了勇气。 少凌哥哥送给自己的小刀,总能在最需要的时刻带给她信心,让她孤独的心灵被注进希望的源泉。 像一抹温馨的阳光,照进浓荫黑暗的森林。 身子不再抖,她伸直着双腿,以一脚使劲磨蹭着左脚上的靴子,试图将那把小刀蹭出来。 细微的哐铛之声,让她的小脸亮光一闪。 小刀终于落到了地上。 弯着腰,小心地,反复地以脚代手,将小刀自刀鞘里蹭了出来。 断着尖的刀,寒光不再,反而闪动着如水晶般明亮的光芒。 心中一喜,泪西挪动身子。 一点点靠近,终于反负在身后的小手握住了地上的那把断刀。 刀很锋利,她的动作很小心。 当绳子无声断裂的时候,她的呼吸久久地停歇了一下,淡淡的睫毛覆盖住眼睛。 飞快地拔出塞住小嘴的白布,她收好小刀,扶住墙站了起来。 就在这时,屋子里有了其他动静。 一声沉重的暗响,在身后响起。 石门被人重重推开。 光线突然明亮,有个黑身影映在地上,诡异幽冷。 泪西定住眼神,死盯着那个影子。 来人好象是侍卫,一身黑色锦衣,面无表情。他走到泪西身边,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看到她睁得老大的眼睛,嘴角扯了扯,眼中立刻充满惊异。 这女人竟然自己解开了束缚?看来要看管得更加小心才是。 “你们为何抓我?”打量着来人,泪西抬头问道。 那侍卫似乎没有听到,一言不,弯身从地上捡起被她割断的绳子,认真看了看。 她只觉两道利剑般的寒光射了过来。 抚抚疼的手肘,泪西挺直脊背,再次问道:“这里还是五峰谷,对不对?是谷主派你们来抓我的吗?为什么?” 她自然不会傻到以为这个人是来放自己的,如果猜得没错,接下来的时间她就要呆在这个密不见光的石屋里了,而这个人就是负责看守自己的侍卫吗? “能让我见你们谷主么?”泪西不放弃地继续问道,她想明白五峰谷的人为何要抓自己?是因为楚弈吗? 侍卫的表情依然冰冷,只是再看一眼断绳,又将目光严厉审视着她。 “喂!”泪西痛恨自己没有武功,否则说什么都要拼一拼,看能否逃出去。 那侍卫终于抬了抬眼,答道:“姑娘最好安静地呆在这里。” 他手一动,便朝泪西手中的小刀夺了过来。 泪西见状,飞快地背过身去,不让他夺走它。 那人却一把扯过她的胳膊,手刀瞬时落在她的臂上。纤柔的手臂陡然一麻,手心便松了开来。 侍卫眼疾手快地抽走小刀,转身走去石门边。 “不,还给我!” 那是少凌哥哥送给她的小刀,跟随她十几年的小刀,不能被人抢走。 泪西顾不得右腿的颠簸,以最大的力气冲了过去,想冲出石门,抢回小刀。 那侍卫却手臂一挥,将她推了开来。 丝在空中飘起,因强劲力道卷了几个圈。 失去平衡的身子,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她只觉得手掌一阵刺痛,似有冰冷的石尖划破了手掌,而那侍卫已闪身而出。 沉重的声音再次响起,石门一转,被紧紧关上。 泪西一咬牙,爬了起来。 可恶!混蛋! 少凌哥哥 她死死地咬着牙,手指握得不能再紧,直捶着那扇无情紧闭的门。 这密室有机关,可是机关在哪? 昏暗的光线照在她的脸上,她的五官看起来有点模糊,只看到一双闪闪焦灼的眸子在石壁上搜寻。 摸索了好半天,她逐渐蹲了下来,咬着唇,身子不住地颤抖。 石门的开关根本就在外面,抓她的人似乎打算不理会自己了,至少丝毫没有要放自己的意思 自己真没用,没希望逃出去了。 没用得连少凌哥哥送给自己的小刀都保护不了 “少凌哥哥,对不起” 喃喃的低语,细细弱弱,在幽冷昏暗的密室里回荡。 闭上眼睛,手在颤抖,心也在颤抖。 耳边没有了风,没有了声音,只有自己一声比一声有力的心跳,还有不能放弃的希望。 少凌哥哥来救我 楚弈,来救我 她在心地呼唤着,僵硬的手指最后连颤抖似乎都已停住,只剩下透彻心扉的冰冷。 好冷。 要冷死在这里吗?这里的寒气比外面谷中更冷 僵硬了不知道多久,她捧着双掌使劲搓了起来,搓了手心挫手背,搓着整条手臂,只为了御寒。 “咯嚓”随着一声轻响之后,立刻有好几声清脆的细响在密室里散播开来。 像一盘散乱的玉珠,纷纷滚落地面。 本是轻轻地,细细地。 听在耳中却格外清晰响亮,似有炸雷闷过。 她手腕上的暗木镯子竟然断裂了 断了,四分五裂。 一块块,一段段,坠入地面。 心弦也嘣地一声,似被人大力拉扯着瞬间绷裂,紧窒地难以呼吸。 不祥的预感闪电般扩散到四肢百骸,要生什么大祸了么? 少凌哥哥的小刀被人夺走,她与楚弈各带一个的暗木镯子也突然迸裂,这预示着什么? 小手在地上摸索着。 指间没有半点温度,借着微弱的光线,她一块块,一块块将裂开的木镯片捡了起来。 小心地捧着,父王和母妃当年的话在耳脊回荡。 “泪西,以后你就是弈儿的太子妃了。你一定要好好地守护他啊。”许仪儿的叮嘱那般轻柔又充满期望。 “泪西,你就是弈儿命定的太子妃,将来的北诏国国妃娘娘。这对镯子你与弈儿各戴一个,可避邪消灾永保平安” 楚政怀打开盒子,一对暗红的木镯展现在她晶亮的瞳中。 从此,这只镯子便戴上了她柔嫩的手腕,而另一只,就在那个傲慢男人的腕上。 她知道他从来不在乎什么命定之说,从来都说那是妖僧祸言,对她这个妃子更是不屑一顾,甚至嘲笑嗤之。 不过,他还真的听从了父王的话,也戴上了那个木镯。 镯子本是一对,如今突然断裂一只,难道是凶兆? 泪西紧蹙淡眉,额心的朱砂显得黯淡无关,几不可见。 手指,紧紧握着那几块断裂的碎片,心跟手指收得一样紧窒 谷主派人抓来自己,真正要对付的就是楚弈吗?少凌哥哥会帮助楚弈的吧,也会来救自己的吧? 那楚弈呢? 冷风,不断从四面八方灌进,又似从地底下涌出,渐渐包围着她的全身,全身陷入更深的寒意之中。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51峰顶被困 五峰谷,五座耸立的山峰。 正中间的谷中是数座黑瓦平房,而掩隐在山峰或其他谷中的屋子却不知其数。 苍茫的天空,不见一丝阳光。 林子里,浓雾缭绕不散。 雾气打湿了楚弈的,黑纠结,微微贴上脸颊。 山口刮来刺骨的冷风,阴风飒飒,将他外面的黑衫吹得凌空飞扬。 柯少凌并步在他旁边,紧绷的面容严肃至极。 “楚兄准备去哪找人?” 楚弈脚步不见减慢,目光直视前方炯炯有力:“去找五峰谷主。” “楚兄肯定是他?” “难道柯兄不这样认为吗?五峰谷主若是想见我,尽可直接找我对话,竟然抓走泪西,可恶!”声音从牙间迸出。 柯少凌抓紧手中长剑,瞥过他:“我现在才知道楚兄是真的很关心泪西。” 脚步微微一顿,楚弈侧目看他:“我关心她不比柯兄关心她少!” 无需解释,柯少凌能看出来也好,虽然不便公布泪西就是自己的妻子,但至少可以让柯少凌知道,若想得到泪西,没那么容易。 柯少凌不紧不慢地说:“楚兄真是把泪西当亲妹妹啊!”楚弈抿抿唇:“柯兄难道不是么?” 柯少凌没有回答,深深看了楚弈一眼,二人的身影便急飞奔在林间。 五峰谷主的所住之处。 昨天晚上接见他们的地方,然而,屋外无一人守卫,推开木门,庭内一片空寂,不见半个人影。 楚弈沉眉:“五峰谷主难道要跟我们捉迷藏?既是绑人,又何不出现见人?” 恍然间,黑眸灼亮明白了什么,兀自道:“如此看来,他的目的不只是引我们前来这么简单,他想让他们在焦切中先自乱阵脚,或许背后有着更大的阴谋。” 柯少凌点头:“楚兄言之有理。若是想留我们,尽可派人直接阻止我们离去,又何必大费周章先抓走泪西?他们想以泪西牵制我们,并先用心理战术,在我们最脆弱的时候出现。” “没错!正因为这样,我反倒没那么担心了,这说明泪西暂时都不会有危险。” “但是可能泪西也不好过。”柯少凌的话中多了份沉重,一想到谷主阴沉的眼神,他的心就忍不住为泪西紧紧揪起。 楚弈十指紧握,厉声道:“如果泪西有任何闪失,我绝不善罢甘休!” 俊磊的眉宇之间,陡升杀气。 黑眸里射出道道寒光,像冲破乌云的利剑,狠而有力。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担忧,仅仅因为自己轻视嘲笑了十几年的女子。 根本没有时间让他细细思量,泪西的危险处境牢牢抓住了他的全部思绪。 总之,只有一个目的——救她。 让她平安,然后送她回去王宫,住在自己可以照顾她,保护她的范围内。 他大步踏出门,面向外面一山的空旷,白雾包围着他的身躯。俊美无双的脸庞因为那个女人,不再潇洒自若。 楚弈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空气扑打在他的眉上,眼上,心上。 蓦然间,他明白了一个事实—— 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实。 也非常非常意外 原来,自己一直在乎着泪西,乎自己想象的在乎,在乎到让旁人都能看出来了 林间的小路,一个红影飞奔。 莫静然微微喘息,远远看到站立在屋前的身影。 “楚大哥,泪西姑娘的确被谷主派人带走了。” 楚弈暗眸波澜狂掀,风起云涌。 柯少凌也走出屋门,以一双关切的眼眸等待着莫静然的下文。 微微仰头,莫静然皱起秀眉:“刚刚我师傅亲口证实的,原因也正如你们所想的那样,谷主想留住你们,所以” 楚弈与柯少凌对视一眼,表情更加凝重。 “你可探到泪西被关在哪里?”楚弈问。 莫静然的小脸蒙上暗色:“若是谷主抓的人,一般会送上五峰之的山平峰。” 柯少凌抬眼望去,对面的一座山峰高耸入云,自山腰就被云雾截断,山顶被白色缭绕,让人看不清真面目。 山平峰顶他曾去过一次,那里是大唐密探的总坛所在之地。 刚刚入谷时,随叔父一同去查看总坛的情况。 峰顶的空气比谷底要寒冷许多,上面也有不少屋子,大多数从谷外抓来的百姓,就住在里面,只是日夜被人看守,上下山的路都被严密封住,常人根本难以进出。 他们被困山顶,白日关入囚牢,夜晚押入山洞干活。 泪西真的已被送上那座最高的山峰了吗? 谷主将泪西关上山平峰,楚弈若是上去,难道不怕被他现那些山洞的秘密吗?还是谷主已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对付楚弈? 楚弈的声音响起:“山平峰在哪里?” 莫静然转过身,指指正对面的山峰,一片苍茫,不见峰顶。 楚弈敛起眉宇,朝柯少凌看去,只见后者正凝望着山平峰抿唇不语,似在思量着什么。 “五峰谷主也在上面吗?”楚弈问。 莫静然垂眼,让人看不清眸中神色:“不知道对不起啊楚大哥,你们若不送我回谷,就不会生这么多危险了,现在还害了泪西姑娘” 楚弈见她难过,轻柔地拍拍她的肩头:“静然妹妹千万别自责,这些都不关你的事。” 柯少凌点头:“是啊,静然姑娘不必难过,泪西也不会有事的。我们这就上山平峰。” 石块地板,冰冷而僵硬。 密室如同一个冰窖,全身被冻得麻木,泪西从一片麻木中再次清醒过来。 除了冷,就是饿。 时间无声地从身边流逝,从希望开始期待,逐渐地,参杂着越来越多的失望。 少凌哥哥楚弈 楚弈少凌哥哥 哆嗦的嘴唇,青得紫。 苍白的面容,不见一丝血色。 她蜷缩着身子,紧紧环抱着自己。四周昏暗的光线越来越暗,几乎就要看不清自己的手指。 天黑了吗? 自己被抓来困了一天了吗? 什么人?什么地方?什么目的? 无数的疑问盘旋在脑海,密密匝匝,像浓厚的乌云压顶,压得她胸口憋闷,就要透不过气来。 连最先出现的那个侍卫,再也没有出现过。 耳里没有风声,没有呼吸声,没有任何一点声音。 泪西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保持着体力。 “他们一定会来救我的我必须得挺着,若是他们来了看到我就这样死了那该多伤心啊”低低地自言自语,颤抖着的薄唇不时地紧抿一下。 为了让自己忽略掉身体上的痛楚,她开始陷入回忆中。 往事一幕一幕,片段闪过眼前。 所有认识的人,经历的事,她都只回忆快乐的,温馨的,让人不自觉可以忘记一切痛苦的 爹和娘大约是老年得女,一直都很疼她,当别人嘲笑她时,那样和蔼的两位老人,苍老的面容也会盛满怒气,不惜大声与人吵架。 有时候,她不明白,自己小时候真的那么难看吗? 为什么那么多人会不喜欢自己 少凌哥哥跟她在一起的日子,最是甜蜜。 闻大叔牵着自己稚嫩的小手,让伤心迷惘的自己感觉到安全和温暖。 父王和母妃一开始虽是因为高僧所说之言,才立自己为太子妃,但他们眼中流露的爱怜却毋庸怀疑。 他们代替了爹娘给自己关爱。 小时候,苓儿和颜儿偶尔会欺负自己,但是有一双灵透清楚大眼的小倪儿却将自己当成了好朋友。 没想到,倪儿却 苓和颜随着年纪的增大,倒逐渐和自己越走越近,成为了无话不说的知心姐妹。 在这么多年来,跟她关系最为直接和重要的却是一个男人——从如玉般的少年长成了一位挺拔俊美的男人。 对他的感觉,总是太复杂。 复杂到难以言预 淡淡地,有忧有喜,有厌恶有欣赏,想靠近又想逃离 这次,这个从来对自己都不屑一顾的男人,会来救自己吗? 想着想着,时间又过去了好久。 渐渐地,她真的不再颤抖,所有的知觉都被回忆所引领。 最后,粉嫩的已不见血色的双唇竟缓缓地扬起,原本黯淡的眼瞳又被丝丝光亮所折盖。 她的手指紧紧地握着那几块破裂的木镯碎片,祈祷着上天。 如果说自己是楚弈的福星,这只木镯是他们的护身符,那现在 这一切,真是天意么? 终于,石门从外到里,被人推开。 泪西轻轻抬眼看去,已不若先前那般激动。 石门已开,关线透进,外面一时竟没了动静,好一会都不见有人走进。 她疑惑地眨眨眼,将碎镯片塞入怀中,缓缓沿墙起身。 一个声音传进,声音异常奇怪。 “将她带出来。”命令的语调。 “是!”来人就是抓自己的人? 泪西才往前走一步,只见侍卫已奔进来,一手擢住她细弱的手臂:“出来。” “我自己走。”泪西皱起眉,一手甩开那人,然后拖着微微麻的右腿走出石门。 高大的身影,黑色的衣袍。 表情冰冷而木然的面具,只透出一双阴沉的黑眸。 泪西咬咬牙,稳住虚弱的气息,注视着对方:“你就是抓我的人?为什么?” 因为楚弈的身份吗? 五峰谷主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冷笑一声:“我道北诏之王如此在乎的女人会是什么花容月貌,看来邪君的品味远远比不上他的父亲。” 泪西小脸更加苍白,从他的话中,已隐隐猜出几分端倪。 这神秘人看来身份不低,或许就是那位谷主。他肯定已知道了楚弈的身份,也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但是,明明知道楚弈身份还敢刻意挑战的人 这谷主必然不简单。 是其他三诏的人吗?不对,楚弈虽说四诏关系复杂,但从几日前茶溪镇一战后,四诏的关系应该不至于阴险紧张到此地步。 若谷主不是四诏中人,又敢与北诏为敌,那又会是谁? 泪西暗暗分析,透过睫毛,悄然打量着眼前神秘人。 “你想知道我为何抓你?”五峰谷主问道。 他说话时,不需动嘴,只从胸腔由一股气流出,泪西眉头蹙在一起,觉得奇怪。 几个呼吸,她看起来很平静,甚至微微扬唇:“之前不知道原因,现在看到谷主,大概已能猜到了几分。” 五峰谷主手指微动,眸中闪过惊讶:“你已知道我就是谷主?” 泪西点点头:“谷主大费周章,先抓我再引邪君,岂非多此一举?” 五峰谷主阴笑:“你说得没错,本尊的确可以直接抓他,甚至杀了他!” 泪西手心一寒,察觉他话中的杀气,抿唇道:“可是,谷主好象还想先试探他,再利用他。” 这便是抓自己的目的,不费一兵一卒,避免刀剑相碰,就可以要挟楚弈,利用他北诏之王的身份再做其他阴谋。 五峰谷主未料到泪西能分析得如此冷静。 泪西悄悄握指,扬起一抹嘲讽:“可惜,谷主可能也会失误了,邪君的眼光高而苛刻,你以为他真能看上我这样的女子?你以为他会因我而受你要挟?” 五峰谷主沉默了一会,面具下的嘴唇勾起:“呵呵,本尊之前还不确定,不过现在本尊却完全相信,姑娘确有那个本事让邪君对你在乎!” 小脸微变,泪西紧盯着那张森寒的面具。 一会,她自嘲一笑:“关于这个问题,我却不如谷主肯定。或许,谷主的运气比我好。” “姑娘聪明,本尊靠的不是运气,而是”五峰谷主手指一握,眼迸寒光“本尊绝不做没有把握之事。” 泪西垂下眼,心口因他的话扑通跳动得厉害,他们究竟想对楚弈做什么?是个人恩怨还是想对付北诏? 五峰谷主的目光落在她平淡的五官上,一挥衣袍:“来人,将泪西姑娘带下去,奉上饭菜,好好伺候。” 这位谷主为何态度陡转,又对她好了起来? 泪西悄然交织着小手,不住揣测他的用意。身子羸弱不已,体寒气虚,是真的需要补充食物了。 寒气上升,窗外灰蒙蒙一片。 这间屋子只有一扇窗户,跟门一样,也被把了锁,她根本逃不出去。 不用多猜,外面定是重重侍卫保守,这个神秘的地方,神秘的人,难道他们真要陷身于此吗? 幸好少凌哥哥与楚弈一起,他们俩身手都不弱,有聪明过人,可以互相照应,应该会很快来找自己吧。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52草木皆兵 三条矫健的身影,沿着蜿蜒小径盘旋而上。 转过像一块鹰翼般的风化岩石,再攀上几棵干劲的枯枝,他们穿梭在林间。 自踏上山平峰的第一步,楚弈便有一种感觉。 感觉现在的每一步都踩在生与死之间,踩在那一线薄如剃刀边缘的间隙上。 山林寂寂,天地无声。 只有他们三人穿梭丛林的沙沙声。 不知道又沉默了多久,楚弈突然开口:“静然妹妹带路到此就好,不必再与我们同行,接下来的就交给我与柯兄吧。” 莫静然脸色一白:“楚大哥?” 楚弈看着她的神情,声音放柔:“静然妹妹别误会,我只是考虑到你是谷中之人,能带我们找到上山捷径便好。若是我们遇到谷中弟子,恐怕难免恶战,免得你左右为难。” 柯少凌定定注视着她,也点头:“楚兄是为静然姑娘着想,姑娘此举若被人现,恐怕要扣上背叛之名。救泪西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了。” 莫静然皱眉:“我不怕,我也担心泪西姑娘。” 楚弈轻拍她的肩头,漆黑的眸子闪动着柔光:“静然妹妹到此就好,楚大哥已经感激不已,等我救出泪西再来看你。” “楚大哥”眸中泪光隐隐浮现,莫静然哽咽一声“好。救人事不宜迟,静然先回去也会想想办法。” 蜿蜒的小路上,只剩下两个身影。 楚弈与柯少凌似有默契般,不再多言,一路往上攀登。 注视着他们逐渐消失在浓雾弥散的山林之中,莫静然美丽的脸庞逐渐变冷,目光变得凌厉。 她秀一甩,红色的身影急促奔下山去。 有埋伏。 一阵极奇异的风声,开始时宛如远处的蚊蚂,忽然间就变成了近处的风啸,忽然间又变成了天威震怒下的海啸。 危机,杀气,交织在飘荡的雾气中。 “柯兄小心了!”俊眸陡然眯起,腰间软剑顷刻间被抽出,变得钢铁般坚硬。 剑,握在手中闪动着白光。 柯少凌轻抬眼眸,长剑自背后抽出。 鬼哭神号,天地变色。 在这一阵让人感觉仿佛就是海啸的呼声中,忽然出现了数条黑影,像一条条隐藏在滚滚乌云中的灵蛇。 万道精芒,忽然间在林深雾重之处中出现了。 这精芒就是那些人握在手中一柄柄闪动的寒剑。 灵动万变的黑影,带着凄厉的风声,举着白光闪闪的寒剑,眨眼的工夫便将二人紧紧包围。 “是谷口的蒙面人。”楚弈话音刚落,已片刻毫不迟疑地挥剑而动。 半透明的黑色外衫,在林中飞舞,枯叶在打斗间化作了万朵残花,残花如蝴蝶般旋落。 一袭青衣也矫健若游龙,下手之处不见留情。 楚、柯二人的身手刻不见缓,招招直逼敌人死穴。 蒙面人有十数个,武功并不弱,很快,他们的身影飞梭在林间的草丛、树稍。 剑光闪,黑衣动! 冷杀退,剑气落。 三四人突然同时围攻过来,楚弈往后飞身一翻,利剑同时刺出。“哐铛”之声清脆异常,转身间,衣袂飘扬。 快刀的冷光划过他的衣襟,黑色外衫立刻撕裂开来。 “啊”其中一人惨叫一声倒地,楚弈反手一抽剑,也趁机退后丈余,背抵在一棵大树上。 腰侧旧伤才稍稍愈合,这一激烈出击之后,便隐隐作痛。 瞳孔一缩,面对继续攻击来上的蒙面人,他以左手负腕握剑鞘,内力自剑尖透出。 白光闪过周身,眨眼间,靠近之人全被剑气所伤,纷纷倒地。 柯少凌那边也已击倒数个。 血腥味漫天弥散。 所剩的几名蒙面人见大势不妙,吹出一声口哨,便如幽灵鬼魅般迅消失。 林间,倒下的人已了无呼吸。 楚弈右手提剑,左手不自觉摸了摸腰间伤口,外衫被人划破,差点又添新伤。 他修眉微蹙。 “楚兄没事吧?”柯少凌见他面色白,关心道。 “没事。”楚弈摆摆手,抬头仰望茫茫不见尽头的小道“不知道还有多远可到平山峰顶,看来前路危机更多了。” 柯少凌显得异常凝重:“五峰谷主究竟打算做什么?若要攻击我们,大可不必抓走泪西;现在抓走了泪西,不就是为了引我们上去吗?” 楚弈收紧下颌,目光冷幽:“他在试探我们!身手武功,还有心理攻术。看来,这位谷主完全没有看小看我们。” 柯少凌定定地注视着楚弈,才将眼转向前路,漆黑的眸子闪烁精光闪烁。 一座宽敞的殿堂,地面是黑色的大理石。 大理石乌黑暗沉,让整座殿堂显得冰冷而空旷。 五峰谷主披着黑袍的身型显得高大而诡异。 堂下站的是两位负伤的黑衣蒙面侍卫,其中一人拱手道:“报告谷主,那二人武功极高,我们兄弟被杀死不少。” 五峰谷主从胸腔里出的密音阴冷无比:“没用的东西!你们也对少主动手了?” “不敢,我们并没有伤害少主,少主也对我们留有余地,好几个兄弟都是倒下假死。” “恩,少主当然不至于对你们下狠手。他们现在已经到什么位置了?” “回谷主,他们已经到暗箭林了!”蒙面侍卫垂,受伤的手臂还滴着鲜血。 “暗箭林”五峰谷主轻念着这三个字,他挥挥衣袖让侍卫先行退下。 “静然,这次你做得不错!他们没有怀疑你吧?” 莫静然上前一步:“谷主放心,邪君看来是个多情种子,明明知道我是谷中之人也对我十分信任。” 五峰谷主睨她一眼:“邪君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哪!他是出了名的狡猾诡异,你切不可掉以轻心。” “是,谷主!”莫静然目光坚定,将所有情绪完全掩埋。 肃立一旁的莫无宗上前一步:“谷主,暗箭林机关遍布,少主与邪君一块,只怕也会受伤” 五峰谷主道:“暗箭林的机关,少主上次入谷时应该有所了解,他不会有事的。我只是想借此考验一下少主这会与邪君在一起,到底会如何处理?” 莫无宗注视着他,拱手道:“谷主英明。不过属下猜想,少主为了不引起邪君怀疑,应该会帮助邪君一同走出那个林子。” 莫静然面无表情的面容突然波动了一下。 五峰谷主笑道:“呵呵,本尊并没打算让邪君现在就死,我要先让他体验一下陷入危机的滋味,等他多从鬼门关里爬出几次,再由我来掌控他的命运!哈哈”笑声突然充满寒意,听起来毛骨悚然。 莫静然的背挺得笔直,看向地面的眼睛没有任何情绪,等谷主笑声停歇,她才拱手问:“不知道谷主打算如何处理泪西姑娘?” “你觉得呢?”谷主反问。 “弟子觉得泪西姑娘只是诱饵,又是少主喜欢之人,谷主应该不至于伤害她吧?” 五峰谷主沉眼看她:“她是本尊用来对付邪君的重要棋子,何况从少主对她的重视程度来看总之,一切本尊都已计划好了,你最好不要插手于她!” 莫静然连忙垂眼:“是!弟子明白。” 五峰谷主突然话锋一转:“静然,你现在赶去暗箭林,将他们引入万洞岩。” “是,弟子遵命!” “进去!”泪西又被推进一间密室,重重摔在地面。 阴冷,黑暗,她膝盖疼。 墙壁依然是冷硬的石头,沉重的石门只能从外面推开。 机关就在外面,有侍卫严密把守,所以,她又完全被封闭了。 密室之中,不知从哪透过极其微弱的光线,映着她的身影,落在地上。 模模糊糊,孤独空寂。 那个神秘谷主究竟在哪什么主意?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又改变了态度,之前明明准备善待她的 谷主阴险多变,是跟楚弈和少凌哥哥在外面的情势有关么? 泪西静坐在墙角,重新体会这份冰冷的残酷。身子仿佛已成了一座雕像,与这一屋的冰冷黑暗融为一体。 她没有武功,无计可施。 寒气侵体,娇柔的身躯又忍不住打颤。 打量四周,她基本放弃了逃生的可能。 除了让自己冷静点,平静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你们一定要平安,我等着你们。”泪西轻轻地说道,然后不停搓着自己的手臂。 感觉温暖了一些,她自怀中掏出几片碎裂的木镯,摆在桌上将它们拼凑在一起。 依然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圆形,只是不能碰触,一碰便裂。 她心惊起来。 自戴上这个镯子,不管她信不信,她都没有摘掉它。因为父王和母妃是那么相信,她是楚弈的福星,镯子也绝不可失。 现在镯子莫名断裂 是否预示着楚弈会遭遇意外? 不行! 他是北诏之王,那么多臣子百姓等着他回去,就算他是个昏君,他的国家他的子民也不能没有他。 如果自己真是他的福星就好了,那么此刻她会乞求上天,保佑楚弈能平安。 “少凌哥哥,多少年来我一直相信着你,等待着你,这次我也相信自己不会失望。请你也保护楚弈,他绝对不能有事” 她颤抖着薄唇,细细地念着,仿佛少凌哥哥真的可以听到自己的祈祷。 然而,她却不知道,那两个不顾一切正赶来救自己的男人,正陷在机关重重的暗箭林中。 天色朦胧,已近黄昏。 暗箭林,树影交错,地上堆积着一层层厚厚的黄叶。 他们屏住呼吸浑身警戒,一步一步,小心地前行。 锋利的长剑被紧握在手中,锐利的眼眸一一扫过每棵大树的背后。 他们听到了风声,但是,风不会说话。 剑也不能说话,剑无语。 可是剑锋动,风声起,这种声音有时候也可以算做是一种言语。 一种比世上任何言语更尖锐更可怕而且更不能更改的言语。 无数的暗箭夹杂着风声向他们射来,丝毫没有给他们一点反驳的余地。 林子里,突然有了很多声音。 风声,剑声,还有无数箭与风交错之声。 “小心!”他们急促地喊出声。 黑压压的箭,像数不清的雨点,从天空,从地面,从四面八方涌来。像乌云,像潮水,像带着阎王招令的恶鬼。 翻身,俯地。 身若蛟龙腾空而起,他们的剑划过周身,以剑气护体,那数不清的箭纷纷坠落。 黄叶,被陡升的狂风掀起。 黑色的箭七零八落。 修长的身躯,已置身于树上,紧扣住树杆的手已微微汗湿。额头滴落一颗冷汗。 “柯兄没事吧?”楚弈捂住肩头的箭伤,朝另一棵树上的人影问道。 柯少凌咬牙:“没事,只是中了一箭” 他们都受伤了! 这,是他们踏入这片林子后,遇到的第三场箭雨。 第一场暗箭刷刷刷从地面窜出的时候,黄叶随之漫天狂舞,楚弈差点来不及躲来,幸被柯少凌一手护住,二人在千钧一之际,翻离那片土地。 第二场箭雨也是来得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但有了上一次经验,二人已能大概掌握箭支的方向,奋力躲避了一番,终于平安脱困。 而刚刚,箭的方向更是不可捉摸,竟然从四面八方涌来 若是他人,恐怕早已万箭穿心,还好,他们是楚弈和柯少凌,两个反应敏捷善于观察总结的聪明男子。 无数暗箭最后只有落入地面的下场。 楚弈咬咬牙,低眼看见露出肩头的半截箭身,皱起眉头。 腰侧同时传来剧痛,感觉到微微的湿润,旧伤口似乎也裂开了。他有点微喘,握住剑柄的指关节起白来。 前路不知道还有多少机关? 静然妹妹好心指点的一条捷径,想不到竟是如此危机丛生的路 时间已快过一日,泪西不会有事吧? 原本很肯定谷主的目的,现在每多走一步,反而越来越不确定。他们是存心置自己于死地吗?抓泪西只是为了引自己走上一条自投罗网的死路吗? 灰色的天空淡淡地筛下几丝光芒,手中的剑映出了令人眩目的冷光。 冷薄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修眉下的黑眸,前所未有的幽暗。 柯少凌已跃落地面,拔下伤在手臂上的箭,血水立刻汩汩而出。楚弈赶紧纵身前去,掏出随身金创药。 “这次是我连累柯兄了!” “哪里!泪西有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柯少凌面色沉冷,一手卷起袖口,擦拭了一下血渍。 “柯兄先上药。”楚弈拔下瓶盖,便将粉末往那伤口上倒去。 山林,越来越暗,树影像随时可以吞噬他们的恶魔。 柯少凌正坐起来,抹抹额际汗珠,看了楚弈一眼,目光别有深意地望向不远处的一个山头。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53密室寻幽 世间的巧合是很少的。 很多看似巧合的事情,其间常常都有必然的巧合。 但是,当柯少凌不动声色地与楚弈继续前行,巧妙避开后面的所有机关时,楚弈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他只是觉得他们很幸运地没有再遇到可怕的机关。 一个路口。 路口旁的大树下有块石头,石头上有几个灰色的字。 天色阴暗,若非仔细观察,根本看不清写着什么。 柯少凌双目精光一闪,指着那几个模糊的痕迹:“楚兄快过来看看,这石头上有字?” 楚弈连步跨过,蹲下身去。 “过暗箭林,直通峰顶。”他轻声念道“这好象是一块指示牌,告诉我们有什么地方可以直通山平峰顶。” “楚兄,你不觉得其中可能有诈?” 楚弈沉吟:“确有可能。不过,这石头上的字看来不是新刻上去的,也可能真是指示牌。” 柯少凌默不作声,黑眸扫视四周:“或许我们可以找找看。” “楚大哥柯大哥”断断续续的呼唤声穿透林子,传入耳际。 楚弈眉头一动:“是静然。” 果然。 红影飘动,不到片刻一脸焦切的莫静然便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因一路急奔而面色红润,一见楚弈安然地站在树旁,顾不得喘息一下便飞扑进他的怀中。 “楚大哥你没事真的太好了,我都担心死了!”她搂着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楚弈微微一愣,声音低沉沙哑:“呵呵,楚大哥没那么容易死。” 手中一湿,莫静然惊骇地抬头;“你受伤了?” 肩头的血水浸湿的衣襟,正湿湿的一大片。 楚弈轻柔地拍拍她,咧嘴一笑:“没事。一点小伤,已经上了药。” 莫静然注视着他的俊雅迷人的笑容,眼圈微红:“都是我不好,给你们指了这条路。回去才知道原来谷主早已在这条路上布满了机关,我担心死了又急急赶来” 温柔带笑的眼睛,充满了感激,他点点头丝毫没有责怪之意:“你是谷中之人,不该再出来的。” “不。楚大哥,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进五峰谷,也不会有这么多危险了。我怎么能丢下你们?”莫静然满脸自责,不好意思地转过身对上柯少凌“也害了柯大哥” 柯少凌扬起唇角:“莫姑娘别客气。” “我带你们直上峰顶!”她突然抬头,望向远处一个朦胧的小山头“我知道前面有处岩洞,直通上面。你们跟我来。” 楚弈看了柯少凌一眼,目光瞥过树旁的那块石头,石头上的字在暗色中更加模糊。 静然妹妹说的岩洞应该就是石头指示的通道吧! 岩洞真的很隐秘。 若非有静然在前面带路,他们恐怕真得找上好半天。 岩洞自顶上垂落藤蔓,藤蔓半枯,盘旋交错而下,几乎将洞口完全遮住。 小心地以剑挑开藤蔓,赫然见一岩洞,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 “我有带火褶子。”静然往怀中一探,掏出一样东西,将三人事先砍下的树枝点燃,作为火把进入洞中。 火光照亮潮润的岩壁,岩壁上似乎还长着薄薄的青苔。 地面偶尔有些湿滑,好在大家身手敏捷,那点困难根本无关紧要。只是踏入岩洞数步之后,感觉从洞中隐隐吹来阴风,衣摆与黑一起挑动。 再往前走不远,只听洞中寂静地可以听到细微流水的声音。 那是岩底有阴河,河水冰冷刺骨。 人若不小心掉进去,极有可能陷足而下拔不出来。 三人的神色都很严肃,没有一丝笑容。 抓紧火把,静然边摸索着岩壁,边解释道:“楚大哥和柯大哥放心,此洞我曾经走过一回,洞的那头是平山峰顶的万岩洞。” “万岩洞?”柯少凌轻念一声。 静然点头:“万岩洞顾名思义是有很多个岩洞相连,形状奇特。其中不少岩洞已被谷主改为密室。” 楚弈走在最后,黑眸暗沉被火光照得亮,他的话语仍是难掩担忧:“静然妹妹还是让我与柯兄自己过去吧。要是到了万岩洞,碰到谷中之人恐怕会给你带来” “楚大哥把静然当什么人了!”静然突然顿住脚步,回头瞪着他“就算到了万岩洞大家把我当叛徒抓起来,我也不怕。何况,我也担心泪西,这里又是五峰谷,有我陪你们一道说不定会减轻许少很多危机。” 楚弈看了看她的脸色,眉头没有松开:“你们谷主恐怕是冲着我来,如今已有泪西被困,楚大哥不希望再看到静然妹妹被连累。” “楚大哥是在故意气我么?你若再这么说,我就不理你了!”静然一跺脚,眼睛因怒气而格外灼亮。 柯少凌往前走过一步,靠近静然注视着她的眼睛:“莫姑娘别气,楚兄也是为你着想,柯某也不愿意看到姑娘连累受罚。不如到了那头的万岩洞,姑娘先行找机会走出,剩下的交给我与楚兄。” “柯大哥”静然望着他,欲言又止。 楚弈一对修长的墨眉这才微微松开,声音沙哑:“柯兄说得对。一到那边,我们分开行动,这样就算我们不幸落入谷主手中,也有你在外面可以想办法帮我们。” 静然看看楚弈,再看看柯少凌的神色,咬牙点了点头。 小心穿过几个狭窄的洞口,阴河流水的声音终于消失。 洞身逐渐变宽,岩壁也变得干燥起来。 楚弈一双黑幽的深瞳细细打量四周,哪怕是洞顶突然飞过一只黑色的蝙蝠,也被他看得真切。 有一种预感,很强烈。 就要到岩洞尽头了,就要那个万岩洞了,他说不定很快可以找到泪西了。 泪西 她的名字让他心底蓦然抽痛,从来她在身边时,不知道怜惜呵护,当她遇险失去消息时,他才现原来自己会为她如此焦灼不已。 仿佛有一团火,很烈,燃烧到他的五脏六腑。 五脏六腑的深处,只剩下一颗全然担忧的心 “到了。” 静然轻轻地吐出二字,指指前方。 拐过弯,眼前豁然开朗,宽大的岩洞,可以容纳上百人,洞顶教高,让人站在里面不至于憋闷。 静然停住脚步,转过身:“打开前面的门,便是万岩洞。” 原来,他们面前有一扇宽厚的石门,石门背后是一条条密道,通向不同的岩洞和密室。 这是谷主多年前特别命人修造,利用岩洞的天然形状,加以打凿设计,做成了数个相连的密室。 楚弈走到石门前,自上往下细细观察了一番,回问:“这门应该有蹊跷。” 柯少凌注视着那道门,眼睛深不见底。 静然则一手举着火把,一手开始摸索起岩壁。 楚弈立刻明白过来,此门有开关,开关就在岩壁上的某处。 三人一同找寻起来。 纤细的指尖,触到一块微微的凸起,她心中一喜:“开关在这。”内力催动,手指轻轻一按,只听沉重一声,那道石门缓缓打开。 如拂晓般的白芒,朦胧清冷。 白芒从石门那边透了过来,与红色跳跃的火把相辉映。 楚弈与柯少凌看了对方一眼,点点头便小心地朝门中走进。走过一条通道,果然见好几处洞口相连,朝不同的方向延伸。 抓紧剑柄,每一步多了份谨慎。 静然前行了一会,突然又停住:“楚大哥,刚刚怕你心急,所以没告诉你们,师傅说,谷主极有可能就将泪西姑娘关在某个密室之中,这是这一路肯定又布满了层层机关” 楚弈观察了一会,沉吟半晌:“柯兄,我们现在兵分两路,如何?” 柯少凌看看情形,明白他的意思,他迟疑道:“这里面可能机关只怕比外面更凶险,若是分开,恐怕难以应付。” 楚弈当然也考虑过这点,但是,这样的时刻,他只心系着快点找到泪西,让她少受一点苦。分道而行,多一条路,便多一线希望。 抿唇,其实他也有自己的不得已。 不想让柯少凌先找到泪西,又期望着无论是谁,只要快点救出泪西就好。 对柯少凌这个人,其实也很神秘,或者深不可测,他从来没有小看他,但也辨不出其中个味。不过,柯少凌对泪西的在乎,他却看得清楚,若是泪西有事,相信柯少凌也会全力以赴。 想到此,楚弈勾起唇,目光坚定:“你我分开走,若是有一方落入谷主手中,还有另一方可以去救泪西。” 柯少凌手指一紧,模糊光线中,他的神色分不清是惊讶还是震动。 静然飞快地开口:“楚大哥和柯大哥别迟疑了,楚大哥身上有伤,我就跟你一起吧。事不宜迟,风平山地势高,各个密室极为阴寒,若是泪西姑娘再被关久一点,只怕她的身子” 话未完,楚弈神色一凛,断然握剑:“柯兄,就这样了。至于静然妹妹,你还是先平安出去吧,否则我会担心。” 静然眼中盛满带着感动的坚决,飞快地拒绝:“要不这样,我们兵分三路,这样即使我遇见了谷中之人也没关系。而且,我比你们更方便打听泪西姑娘的下落。”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楚弈不再拒绝。 柯少凌看了静然一眼,也点头同意。 各确立了一个方向之后,三条轻快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三个洞口中。 两个岩洞的交接之处,有一扇密室之门。 手指一按开关,红色的身影如鬼魅般闪了进去,一见室中之人立刻拱手:“少主。” 硕长的身影,微微僵直的脊背。 柯少凌转身,刚毅的脸庞线条有些冷酷:“你早知道了我的身份?” “不敢欺瞒少主,静然也是在泪西姑娘被抓之后才知道的。”她恭敬地回答。 柯少凌满身寒意,与密室的空气一样阴冷,声音吐字如冰。 “泪西被关在哪?” “回少主,谷主并不是想伤害泪西姑娘,也不是想让少主担心” “她在哪?!”柯少凌咬了咬牙,冰意迸。 静然连忙垂;“少主息怒。谷主一切早有安排,少主请跟我来。” 他的面容是前所未有的冷峻,那条淡淡的疤痕在微弱的光线中微微扭曲,竟有点骇人。 莫静然不敢多说。 急促的脚步声回响在寂静空廖的密径中。 空气好冷。 极其冷。 除了空气冰冷,还有刺骨的寒气不断侵袭着她娇柔的身躯。 想闭上眼睛,眼前却反复出现各中画面,最后所有的画面都变成一场噩梦,一场让人心底寒,足以撕心裂肺的噩梦。 爹、娘、楚弈、柯大哥连同楚颜和小以同 所有的人,全都在一片冰冻之中。 雪白的冰地上,滴满了红色的液体。 红色,鲜红鲜红,一滴滴,一片片,由温热很快结成了寒冰。 她的眼前只有黑暗,她哭泣,尖叫 其实,什么都没做,只是哑着嗓子,张开大眼死死地注视着一个地方。 那个地方,她也看不清,眼神根本没有定点。 因为,整个密室除了不断灌进的阴森森的寒气,根本没有一丝温暖和光亮。 咬着牙。 死死咬着牙,她的心脏与身子一直都在颤抖。 手指紧紧地握在一起,几乎就要僵硬。 有一样坚硬的东西,抵着她的掌心,除了已快让人失去知觉的刺痛,就要什么都没有。 那是一块木镯碎片。 而另外几块,断裂的木镯,就在之前不久,被前来做最后一番巡视的侍卫夺走了。 他狠狠地掰开她的手指,面无表情地拉扯着她。 一指一指掰开,抢走了那个随身十几年的暗木镯子。 门重新被关上的时候,她麻木地坐在地上,想哭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她不明白那侍卫为什么要进来抢她的东西,进一次密室仅仅为了抢那几块碎片吗? 簌簌抖,她蜷缩着,丝已乱。 不经意摸到一小块东西,坚硬而没有温度。 心中却突然狂喜——那是侍卫与她争夺间,不小心遗落的一块碎片,那只还可以拼成圆形的镯子,如今只剩下一块小碎片。 这代表什么?预示着什么?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54谁是英雄 狮兽铜环,石门重重。 一重又一重,重重次第开,侍卫站在两旁,个个面无表情,看起来是世界上最尽忠职守的守卫。 他们守卫的是一间暖阁。 暖阁里,铜炉上偎着一锅桂花莲子白果粥,清香弥漫了暖阁。 这间暖阁,只有一个人,暖阁旁就连接着密室。 一件乌黑宽大的长袍,那个人影异常熟悉,正是五峰谷主。他穿着黑色的长靴,靴子底很薄,踩在灰色毛地毯上。 地毯上已印出一双靴子的痕迹,仿佛他在那里已经站了很久很久。 一只干枯的手,慢慢地端起一杯琥珀色的酒,精光四射的双目深不见底。 他在等待。 等待一个人的到来。 时间静静过去,暖阁里分外宁静,侍女小心地端上粥,屈膝道:“谷主,粥已经好了。” 五峰谷主挥挥衣袖,侍卫将白瓷碗放在桌上,微微鞠躬后退了出去。 他背过身去在桌旁坐了下来,放下杯子,抬手缓缓摘下脸上的面具。 然后,拿起汤匙舀起冒着白雾的粥。 那只手,干枯如柴,五个手指上布满了丑陋的疤痕,他喝粥的动作也很奇怪。 一口,一口,轻缓而小心,那动作让人绝对无法联想他就是神秘五峰谷的谷主。 终于,他舀下最后一匙,正想往嘴里送,突然耳朵一动,只听有人声从门外传来。 “禀告谷主,东阁密室已有人闯入。” 他豁然起身,宽大的袖口一扫桌面,只听“砰”地声响,白瓷碗重重摔了出去,摔在坚硬的墙上,顿时粉身碎骨。 飞快地戴上面具,面具下嘴角邪恶地撇起,深色的眼眸散出如来自地府的幽光。 他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布下机关,将他活抓过来。”阴沉有力的声音传了出去。 “是!”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外面踏过,密室的那头又恢复了平静。 五峰谷主重新坐了下来,宽大的黑色衣袍,冰冷无情的面具,让人看不出他心里所想。 只有手,还有那双眼睛,随着时间地推移,逐渐让透露出一股恨意。 时间,比他预期的要慢。 当暖阁外再次传来报告时,五峰谷主已压抑不住等待后的躁气,干枯的手指几乎要将酒杯捏碎。 门,打开了。 一个俊磊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白色的内襟,半透明的黑色外衫披在外面,他的身型与那张五官绝伦的面容一样俊美。 尽管袍子已被刀划破,尽管他的肩头还流淌着血迹,尽管他乌黑的丝因打斗而微微凌乱,但是,没人敢质疑那股气质。 那是一种自内而外散的天然的王者气质。 没有平日的玩世不恭,没有从前的不以为意,没有自以为是的傲慢自负,有的是一种让对手无法忽视、不得不小心提防的内敛与沉稳。 楚弈定定地站在那,狭长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整间暖阁,连同那只落在地上支离破碎的碗。 一群侍卫拿着长刀围在他的身后,最前面两个还将寒光闪闪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即使个个拿着刀,且是一群人都拿着刀对着同一个人,但谁也没敢有一丝松懈,仿佛只要松懈刹那,就会被人重重地反击。 被大家以刀要挟着的人站得很直,轻轻抬着下巴,无暇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惧色。 漆黑的眼瞳,忽略掉折射进他眼中的寒光,直直地对那张面具下的眼睛对视。 良久,谁也没有动。 久到以为空气就要因此冻结的时候,五峰谷主突然拍拍手掌,低笑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他是堂堂的北诏君主,你们还不放开!” 侍卫听到命令,立刻放下利刀,纷纷垂。 楚弈左右瞥过他们,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肩伤,鲜血已将胸前的衣襟侵湿。微微皱起眉头,他理了理自己的袍子,仿佛要清理掉上面的污渍,动作依就那么潇洒怡然。 慢条斯理地理好袍子,再拢了拢垂落额角的青丝之后,那张如玉的面庞才重新对上五峰谷主。 “谷主如此费心,楚某真不敢当。”他懒懒地笑着,那语气那笑容好似真的觉得很荣幸。 五峰谷主本想见到一副落魄之相,不料楚弈受了伤还能保持如此潇洒之姿,当即如被开水烫了心脏一般抽了一下。 有面具,看不清他的真实表情。 “呵呵,本尊失礼了。不过邪君的确好身手,竟然还能活着走出万洞岩。” 楚弈挑眉,脸上已不见半丝笑意:“那得多谢谷主留情。万洞岩的机关复杂诡异,非一般人能设计出来,楚某终究算是幸运,至少谷主还没打算让楚某就这样死了。只是楚某真不明白,谷主究竟是何人?为何如此费尽心机先抓楚某的朋友,再引楚某上山?” 五峰谷主的嘴突然扭曲了一下,声音从胸腔出:“今天本尊会给你一个真正的解释!”说完,他又拍了两下手掌,只见一侍女端着盘子走出。 盘子很精美,但是重点不在于盘子如何,而在于盘子上呈着什么。 一直神色自若的楚弈一见盘中之物,清俊的面容陡然一变,血色也急退下了不少。 呼吸抑制不住地急促,喉头猛地窜上一股腥甜。 那东西 那是 可恶!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盘子里的东西,幽暗的晶瞳倏地一收,变成芒刺然后变幻出各种不同的神情。 五峰谷主斜起嘴角冷冷地笑着,对他的反应极其满意。 眨眨眼睛,楚弈才回过神来,紧握的手指却在微微地颤抖,他不可置信地死盯着那张面具,喉咙沙哑:“你将她怎么了?” 声音已不是声音,而是一块块刀片。 薄如蝉翼的刀片从齿缝中迸出,仿佛片片都要飞过去,将那张面具一刀刀割成碎片。 “哈哈”怪异的笑声从嗓子里出,极其怪异,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五峰谷主边笑边挥动衣袖让所有人退下,暖阁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可惜,暖阁已不暖,只剩下比密室更冷的寒气。 “邪君看来真的很担心泪西姑娘!”他说话很缓慢,已不再用密音说话“看到这几块小碎片,你总该猜出她怎么样了吧!” 他的声音不仅奇怪,而且难听到让人忍不住想捂住耳朵。那嗓子像被人用锯子锯过一样,声音残破不堪。 正是听到这种刺耳的声音,楚弈才如被人从头泼了一盆冰水,瞬间惊觉过来,自己刚刚太失控了。 可是 泪西,揪人的名字,揪人的面容,她的一切此刻是那样揪扯着他的心。 尤其看到这只镯子,色泽暗红却不再充满灵气,像飘落的枯叶失去了生命。 它四分五裂,不再完整,而完整的另一只,正戴在自己的手腕上。 这对镯子,曾经,他是那么鄙视它们,带着对她的鄙视而不愿意带上它 想到过去的每个片段,他心口的疼痛都比肩头和腰伤更甚几分。 原来,有一种感觉,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渗透了肌肤,在日积月累间侵入了骨髓 统统只为了一个名字,她叫做泪西! 他被自己的想法和感觉惊骇了好几天,现在终于可以坦然面对,也知道勇敢去争取守护了。 可是泪西——你究竟生了什么事? 坚硬的下颌收得很紧,楚弈的眼眸毫不放松:“请告诉我,你究竟想做什么?为什么!” “既然邪君问了,本尊就全部告诉你!”五峰谷主重拾掌控大局的冷笑,背过身去。 天,应该已经完全黑了。 泪西坐在暗无天日的密室中,不知道第多少次从麻木中清醒过来。 时间,有那么一段时间,感觉像阎罗靠近身边,连自己的呼吸都感觉不到,只觉得就要被带走了,带到更深更冷更阴沉的地府 可是,她在拼命地呼吸,拼命地掐着自己的手心,告诉自己要坚强,要充满信心地等待他们的到来。 他们一定会来救自己的。 楚弈不是最见不得美女落难吗?她不是美女,但是跟他相处十几年的女人啊,他该会来的吧? 少凌哥哥,你也一定会来的,我从来都相信这点。 不断地告诉自己,在这最黑暗的地方,不断地给自己点燃一点点带着希望的明灯。 伴随着一阵阵阴冷的风,密室外的幽道中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这寂静之中格外响亮,每一步都似踏在她的心口。 沉重的石门,仿佛来自仙境的光芒透了进来。 如烟,如雾,又如梦。 蜷缩在墙角的人儿,已忘记了呼吸。 那微弱的光芒足以勾勒出来人高大挺拔的身影,那么熟悉,那么伟岸,那么让人心安 “少凌哥哥”泪西哽咽着,声若细蚊。 “泪西!”柯少凌很快看到冰冻到几欲不能动弹的她,紧绷的心弦如橡琴弦一样不停地颤动。 一双眼睛原本张得很大,感觉就好像是黑暗中的一团碧绿色,仿佛是翡翠沉入海底时那种颜色,一张小脸却苍白如雪。 看到那副楚楚可怜,羸弱到不堪一击的身躯,他的心瞬间纠结了,似被人掐住了呼吸。 几个大步,他已上前将她抱在怀中。 不用做任何思索,只想紧紧地抱着她,给她温暖,给她呵护。 牢牢地,用力地。 结实的手臂环绕着她,他抱得那样紧。 泪西奇异地安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极度诧异过后是满心满怀的疲惫。 少凌哥哥终于来了。 来救她了,来带她离开这里了 另一个人呢? 在昏暗中的眼睛逐渐能看清东西,他弯下身将她抱起,动作轻柔地将她当成世界上最脆弱最美丽的水晶娃娃。 至少,那一刻,她是那样感觉的。 重新流淌的血液,在每条血管里缓缓流过,窜过四肢百骸,她轻轻地闭上眼睛,没有开口问。 因为,在他的身后,是一片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根本没有另外一个人,她有些失望,又有些担心,还有些害怕 为什么他没有来?是出了危险还是没有跟少凌哥哥一起来? 她倔强地抿起唇,薄薄的,微微颤抖。 答案她很想知道,她却什么都没有问,面对眼前无边无际的清冷和昏暗,可以感觉到一滴比阴风更冷的晶莹慢慢流出眼角。 柯少凌抱着她,每一步都很小心。 片刻之后,他们已来到另一间密室,干燥而温暖,墙上点着几支火把,像是明亮的壁灯。 她脸色苍白,乌黑的丝凌乱,贴住额头。 额心的朱砂被覆住,火光下光芒不再。 “泪西,你没事吧?”柯少凌低问,担忧的眉紧蹙在一起。 泪西抬起眼,两只漆黑的深瞳看起来就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被火光射出幽幽的暗红。她动了动唇,猛然现他手臂淌着鲜热的血滴,意识顷刻间完全回复过来。 “少凌哥哥,你受伤了”语气毫不掩饰的焦灼,小手已急急探上他的胳膊。 柯少凌一手握住她探过来的小手,力道温柔无比,眼睛里只有她:“幸好你还没事。我这只是皮外伤。现在一切都交给我好了!” “少凌哥哥” 泪西感觉自己被两潭如磁石般的晶石吸引住了,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就人间最极品的琴弦,弹奏着最美的乐曲。 他握着她的指尖,似要温暖她。 她抿抿唇,将自己从迷茫中拉回来。很想问,很想开口问——楚弈了?那个从来傲慢不将她放在眼里的男子呢?他是真的没把她放在眼里,所以没来,还是出了事? 仿佛看懂了她,柯少凌手一用力将她再次抱入怀中,他的胸膛结实而温暖,声音响在她的耳边:“别担心,楚弈也不会有事的。” 泪西微微抬起下巴,声音里难掩关心:“他去哪了?有没有受伤?” 他轻轻松开了一眼,抬起没受伤的胳膊,修长的手指执起她的下巴,眼睛深幽蕴藏着让人看不清的情绪。 “你很关心他?” 泪西点点头,那个男人她现在无法不关心他。 柯少凌注视着面前因担忧而微皱的容颜,暗下深沉的眸子,低声道:“楚兄去找谷主谈判去了,我怕他们伤害你,顾不得什么便直接来找你。” 是了,楚弈,以他高傲尊贵的身份,怎么会为了自己这样一个女人而拿起刀剑,他一定是采用最文明最儒雅的方式 可是,心头的某个角落,为何透着淡淡的失落,同时掠过一阵冷风。她悄悄摸摸心口,一块小小的坚硬的东西藏在衣衫内,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泪西,现在我只要你想我!”额心,突然落下轻轻一片温热,她正想抬头,惊异的双唇便被人堵住。 英挺的面容隐含着一丝冷硬和紧绷,他用力地抱着她,双唇不容拒绝地捕捉着她 (大家记得投票支持哦,谢谢票票和留言啊,举手之劳,别忘记了哦!)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55毒酒之约一 她的身姿有点僵硬。 淡淡的睫毛轻轻闪动,就像在一片荒漠上纤弱无助的迷路人。 闭上眼眸,她感觉自己像一只飞过了千万丛花树,千万重山水,从遥远的神秘梦乡飞来的蝴蝶。 筋疲力尽的白色蝴蝶,只能垂落翅膀虚弱地挣扎一下。 半晌,他放开她,幽黑灼热的目光紧盯着她。 “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倒你了?”他的声音从来没有如此沙哑,却又优美宛如黄昏时情人的歌曲。 泪西被他注视着,苍白的面容添上两抹红晕。 她的唇,很薄很软,在这个世界上曾经只有一个男子吻过它。 或许那个男子只是一时兴起,或许根本就是恶作剧然而,那毕竟是第一个吻她的男子。 那和少凌哥哥的吻很不一样。 少凌哥哥的亲吻充满了温柔,可以安抚她的冰凉而紧张的心跳,可以带给她如梦似幻的憧憬 耳根微微泛红,像一朵半盛开的荷花。 柯少凌轻捧着她的脸蛋,目光柔情似水,盛满了三月里的青光,没有哪个女人可以拒绝这样的柔情,没有哪个女人可以装作视而不见,因为他的眼神是那么认真。 “少凌哥哥”泪西欲言又止,娇容羞涩。 柯少凌盯着她颊上的嫣红,惊喜的眸光点亮了整个面庞。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己从两潭幽水中拉了出来,扬扬唇道:“刚刚少凌哥哥的确有点唐突,但是我只想让你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少凌哥哥都会守护着你!” 那样的语气,那样的眼神,没有人会质疑。 仿佛被催眠了一般,心底的一角软软地,被春风轻柔地拂过,她微笑着点点头:“我一直相信少凌哥哥。” 声音虽轻,却让柯少凌长指都禁不住颤抖了一下。 泪西一直是相信他的——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着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信任。 眸光一敛,他拉起她的小手:“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走。” 才走几步,泪西突然抓紧那只有力的大手,皱起淡眉:“少凌哥哥,楚大哥在哪?” 柯少凌迟疑了一下:“你放心,楚兄不会有事的。我们的目标是救你,只要你随我安全出去了,楚兄也不必跟谷主周旋了。所以,我们快走吧!” 泪西咬咬唇,压下心底的忐忑,拖着冰凉酸的右腿跟上他的脚步。 幽暗的密道,柯少凌的脸色与眼神一样暗沉。 楚弈现在如何?莫静然说谷主已设下机关,专门等待楚弈上勾,以谷主对北诏的仇恨,不知道他会想出什么阴谋来对付楚弈? 自己到底要不要插手呢? 每走一步,这个念头就在脑海里盘旋一次。 他的唇紧抿着,脚下步子也不知不觉快了许多。 泪西费力地咬着牙跟在后面,刚刚才从冰冻中恢复知觉,她的动作仍是僵硬得厉害,几乎就要跟不上他急促的脚步。 “少凌哥哥” 才一出声,柯少凌恍然醒悟,一见泪西苍白如雪的面容,入鬓的修眉一拧,反臂一揽便将泪西抱在怀中。 “少凌哥哥” “你受苦了。我抱你出去!”他的下颌坚硬,语气坚定,踏着的每一步都平稳有力。 贴着属于男性结实的胸膛,闻着他不同于他人的浓烈气息,泪西轻轻扣住他的颈子,闭上眼睛。 心跳,为了这一刻,也为了潜伏在最深层处的隐隐的不安。 在一间没有半丝温暖的暖阁里,破碎在地上的白瓷碗还残留着几滴晶莹的白粥。 粥已冰凉,某种淡淡的几不可闻的气味一并消失在空气中。 楚弈直直地站着,嘴角的弧度似笑非笑。 尽管他的腰伤没一刻停止过疼痛,尽管肩头的箭伤因刚刚冲出重围而再次汩汩流血,但是他脸上的笑意已将这一切完全忽略掉。 漆黑的眼眸是那样专注,又那样深幽。 其实,他心里很焦急,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 那几块破裂的木镯片就在盘子里,盘子就放在正对面的桌子上,可是,他不去看它,咬着牙沉着气不让自己去看它。 只要多看一眼,他恐怕就会忍不住冲上去,质问泪西的下落 可是,他必须将一切忍下来,冒着让泪西多受片刻危险的抽痛而忍下来。 他在等待,等待这个神秘的五峰谷主给自己一个极其重要的答案。 “呵呵”五峰谷主低低地笑出声,仅听这笑声就能让人想象到面具下扭曲的嘴脸,这笑声比寒沟里的阴风更让人颤。 但是,楚弈没有动,甚至眼睛都没有眨动一下,只有似笑非笑的嘴突然一勾,开口道:“谷主现在可以说了吧?” “邪君就是邪君,比起楚政怀当年,却有非凡之处。”五峰谷主冷冷笑着,却丝毫听不出赞叹。 楚弈手指一紧:“看来你对我父王很熟?” 说完,他突然感觉到两把薄而锋利的冰刃自面具后的眼睛中射出。 “可惜楚政怀怎么也想不到,十几年后他的儿子会落在我的手中。哈哈”头一仰天,他奇怪地笑了起来。 楚弈可以断定,眼前不但是个神秘的人,而且还是个奇怪的人。神秘加奇怪,让人更加有一种想探知的欲望。 五峰谷主宽大的袍子一甩,襟摆在半空中扬过。 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楚弈,以那种如被锯子锯过的嗓子说道:“我让你看看我的真、面、目!” 最后三个字,是咬着牙说的,带着浓重的戾气。 干枯如枝的手指,从衣袖里伸出,他的动作极缓极慢,终于触上了面具的边缘。 漆黑深邃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的动作,有一刹那都忘记了呼吸。 因为,就在五峰谷主那样的手指触上面具的时候,楚弈猛然间明白了过来,他几乎可以断定——面具背后的真相极有可能与自己的父王有关。 “慢!”楚弈突然出声。 枯柴似的手指停住动作,他没有回头:“邪君有话要说?” 抿抿唇,似有难以辨别的轻叹:“谷主不必摘下面目,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僵立了一个呼吸的时间,五峰谷主却像被雷击中一样陡然变得激动,残破的声音回响在暖阁之内。 “不,你明白什么?我偏要让你看看,你才明白!” 黑袍一扬,他已转过身来。 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 交错纠结的疤痕深深浅浅,遍布整张面容,原本的皮肤已经不见踪影,连同嘴角都是扭曲地厉害。 除了一双眼睛,眼瞳那样深,那样黑,却如暴风雨即将来临,乌云四涌。 楚弈的确惊住了。 他想象过他的脸上可能是几道疤,可能是被火烧伤什么的,未料到 他脸上只有疤痕,各种各样颜色不一,但每一道疤痕都像是刀疤,每一条刀疤中都不知埋藏了多少痛苦愤怒和仇恨。 楚弈无法言语,这样的时刻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无法想象,一个人若不能以自己的真实面容见人时,那将是怎样的无奈和苦楚? 如果,这一切跟父王有关,那么五峰谷主当时所说的躲避仇家而避世隐居是真的吗?五峰谷真的没有其他秘密了吗? 还是 数个猜测不断闪现脑海,俊美如玉的脸庞变得凝重。 看到他的神色,五峰谷主的面容狰狞:“你以为你明白了多少?”黑袍一挥,宽大的衣袖立刻卷过一阵风,眨眼间高高挽起,露出一双惨不忍睹的双手。 枯瘦如柴,与脸庞一样布满了伤痕,刀伤剑伤火伤 楚弈骇然无语。 “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么?”五峰谷主紧盯着他,目光里的恨意更深。 楚弈对上他的眼,如果说前一刻还有什么疑问,到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 “楚政怀!都是楚政怀!”五峰谷主放下衣袖,以刺耳的声音嘶吼着“我今天的一切都是你那个自命不凡的父王赐予的!” 楚弈全身悄然紧绷,冷静道:“如果这些事情是我父王造成,我很抱歉。但是,这一切跟我的朋友又有何关系?” “哼!”五峰谷主冷哼一声,斜着嘴对着他笑,笑得阴毒无比“那个女人吗?跟她本来是没关系,不过因为她是你的朋友,所以就有关系了!” 漆黑的瞳孔蓦然一缩,变成针尖。 “她是无辜的,你放了她,若要父债子还,你尽管冲我来好了!”楚弈的手几乎就要探上别在腰间的长剑。 “你?哈哈”五峰谷主笑了一会,陡然停住扭过头“你当然要还。不过,你知道我想让你怎么还吗?” 楚弈的身子已快变成一座冰雕,他屏住呼吸死盯着对方。 “我想让你看着你的朋友一天天、一点点、一次次承受我曾经所受过的” “你不能!”全身的血气在顷刻间急汇集到一个地方,楚弈冰雕般的身子开始抖动,肩头的血水流得更多。 看他这样,五峰谷主一阵快意:“哈哈我为什么不能?当年,我是北诏王宫的侍卫,英俊潇洒,楚政怀后宫妃子如云,我不小心爱上一个被冷落已久的妃子,楚政怀知道后却将我折磨成这样你说!我若是将这一切都还在那个女人身上,你这个楚政怀的儿子会有什么感受?” 冰冷的利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楚弈紧紧地握着剑柄,目光比剑还要阴寒:“你敢!你若是动她一根毫毛,我不但现在杀了你,还定将血洗五峰谷!” 五峰谷主低头看了看脖子上的剑,面容更加骇人:“你以为我没算到这一点么?楚弈,如果我有任何闪失,那位可爱的泪西姑娘将立刻承受比我当年更多的折磨” 握着剑柄的手定住了好一会,修长入鬓的墨眉狠狠地纠结在一起。 泪西 纤细柔弱的身躯,平凡淡定的面容,她一直活在自己的平静世界里,怎能因他而承受这样的折磨? 泪西 他的心狠狠地抽痛,不敢想象本就右腿残跛的她,若再有什么意外会带给她怎样的痛楚? 该死的! 阴险卑鄙的家伙,竟然拿泪西来威胁他! 他竟然无法不受他的威胁 手指开始颤抖,肩头的殷红不断地淌了出来,沿着半透明的黑色外衫垂落到地上。 地上灰色的地毯,立刻晕出了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 五峰谷主怀着更深更沉的算计,眯着眸子注视着他。 一咬牙,楚弈以最大的自制力收回长剑,命令自己冷静下来。 手臂垂落,修长的手指紧握,指缝间也开始流出血迹。一滴一滴,垂落到灰色的地毯上 “你究竟想怎样?”冷薄的唇,再次吐出这个问题,听起来有点虚弱。 五峰谷主拍拍自己的衣袖,扭动了一下脖子,缓缓从桌上拿起面具重新戴好。 他并没有急着回答,每过一个呼吸,根本就是多了一份焦急的折磨。 楚弈调整内息,以全身最大的抑制力稳住自己的激动,牙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却是紧咬的,一丝也没有放松。 五峰谷主终于完成了一切动作,只定定地站在楚弈面前。 他又恢复成了神秘阴冷的五峰谷主。 “看来,那位姑娘对你很重要?” 楚弈眯了眯眸:“楚某将任何朋友都看得很重要。” “尤其是那个女人?” 楚弈的眼眸突然亮了亮,没有回答。 “本尊明白了!”五峰谷主点点头,面具下的脸色更加阴狠“邪君,本尊跟你来打个赌,如何?” 他抬起下巴,脊背一样笔直,问:“什么赌?” “啪啪。”两声清脆的拍掌声,外面又有侍女走了进来,这次依然是手中有一个托盘,盘子里装的不是碎木镯,而是两个杯子。 杯子很白很亮,在灯光辉映下隐隐散出耀眼的晶芒。 侍女将托盘小心地摆在桌上,便退了下去。 原来一切早有安排。楚弈暗暗思忖这阴狠的谷主究竟要玩什么花招?自己真的无法选择了吗? 五峰谷主指了指杯子,道:“这两个杯子里都装了酒。一杯是真正的好酒,一杯是放了毒药的酒,不知道邪君是否愿意赌一把?” “如何赌?” “若你喝到美酒,本尊二话不说放了泪西姑娘,送你们出谷;若是喝到了药酒”五峰谷主故意顿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若是喝到了药酒,本尊也会放了泪西姑娘,只是邪君你”“好!我喝!”楚弈二话不说,端起其中一个杯子。 无须考虑。因为这个赌,无论他喝到了什么,至少泪西是可以安全的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56毒酒之约二 世界上哪有不怕死的人? 尤其明明知道面临的极可能就是死亡,心中总要事先历经挣扎。 而当五峰谷主指着那两杯酒,告诉他只有一赌才能救出泪西之时,他却毫不犹豫端起了其中一杯。 动作没有迟疑,让面具下的那双眼睛难掩吃惊。 但对于楚弈而言,他之所以如此坚决果断地接受赌约,原因有几个: 因为,这是一个能让泪西早点被救出来的最大的希望,他不能错过。 因为,从谷主开出了赌约,他便已猜到赌约的结果,所以喝哪杯都一样。 因为,跟很多人比起来,他其实并不怕死,尤其是为救那个女人,连他自己都诧异——为何想都不用想生死问题。 曾经很多陷入危险之中时,想象过很多种死法,不过身为北诏之王,他一直希望自己能死得比较庄严。 当他将酒杯递到自己唇边的时候,心里却很平静。 奇异地平静。 五峰谷主是不可能放过自己的,但是他也绝对不会让自己这么轻易死去的。 所以,这的确是在赌。 赌,酒杯里放的是什么毒药,会将他毒成什么样子? 容貌变得跟谷主一样丑吗?还是变得身体残破? 至少,可以肯定的谷主不会让自己就这么轻易去死。 丑和残在这瞬间,像深山里那潭最平静的深水,掀不起波澜,又清澈见底,他竟然没有想过要害怕。 骄傲的邪君,自信的邪君,俊美尊雅无以伦比的邪君,在这一刻,竟然不怕死,甚至也不怕丑和残 淡淡的酒香,带着醇味,飘散在鼻间。 的确是美酒。 他下巴轻抬,一仰而尽。 五峰谷主紧紧盯迫着他,没有遗漏半丝表情。他不相信,世界上真有如此不怕死之人,这只证明一点,邪君对那个聪明淡雅的女人真的很在乎。 阴笑扬起,这样也好。 柯少凌看来也喜欢那个女人,邪君也喜欢邪君喝下了毒酒,按照赌约他得任由自己处置,柯少凌则可以潇洒地得到他的女人。 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落入看似兄弟、实则对手的怀中,这真是老天爷一场很巧妙的安排。 “邪君,感觉如何?”五峰谷主冷笑问道。 楚弈薄唇一挑:“谷主还需要问结果吗?” “你知道结果?”五峰谷主更加惊异,他原本只以为邪君是个多情种子,不怕死只为一个女人,原来邪君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厉害。 楚弈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在谷主摘下面具的那瞬间,我就已经料到了结果” “邪君不愧是邪君!”五峰谷族恢复了镇定,黑色锐利的双眼一副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楚弈手指握得很紧。 在他眼前逐渐出现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耳边,仿佛听见阎罗正在用一种充满了残酷暴虐的声音,在唱着几乎像是顽童般的歌谣。 血气飞快地从脸上褪去。 他感觉肩头的血液似乎停止了流淌,腰侧的伤口也感觉不到疼痛。 所有的知觉,都化为一股强烈的感觉。 四肢百骇,有一股热浪在腾窜,以快如闪电般的度穿透心脏,再扩散到脚底,头顶。 他努力让自己站得很直,很稳。 像他这样一个人,宁可自己受尽苦痛,也不愿意让对手看出分毫,除非他已经无法再掩饰。 突然,一口鲜血自他嘴里喷出,嘴角染上殷红。 楚弈挺拔的身躯终于微微弯了弯,他右手捂住胸口:“我想知道你下的是什么毒?” “化——功——散!呵呵”他一字一字念了出来,声音冷飕飕的,来自地狱最底层。 “化功散”楚弈俊容上血色已尽,狭长的眸子几乎就要闭上,这三个字如同将他判了重刑 双手无力,双腿软。 手中的剑“铛锒”一声落到地面,灰色的地毯早已血迹斑斑。修长拓拔的身躯,终于缓缓地倒了下去。 “呵呵哈哈”暖阁里,只剩下让人汗毛倒立的狂笑声。良久,宽大的黑色衣袍重重一甩,他忿忿道:“姓楚的,这次就算你再聪明,也别想逃脱我的手掌心!” 天色非常黑,空气非常冷。 柯少凌抱着泪西,一路返回到原来岩洞的入口才停歇下来。 这里,应该清净而安全的,不会有谷中的弟子出现打搅他们。 找到一处山洞,他很快升起了火。 泪西坐在火堆旁,红色的火心不停地舞动,将她的五官尽情地照耀。淡淡的眉宇间,有着复杂的不安,在少凌哥哥抱她穿过一条条幽暗密洞的时间里,她的心跳一直很急促。 是因为少凌哥哥突如其来的吻,还是对楚弈行踪的担忧? 那个谷主,她有接触过,神秘而奇怪,又有点阴森冷酷,他会不会对楚弈使用什么诡计呢? 一件温暖的袍子罩上纤柔的肩头。 她抬起眼,望进一双注满柔情的黑眸里。 柯少凌对她笑了笑,如同小时候一般亲昵地摸摸她的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在担心楚兄吗?”他问。 泪西咬咬唇:“那个谷主有些可怕,我担心楚大哥一个人会中了他们的圈套。” 拍拍他的手背,柯少凌安慰道:“不会的,楚兄智慧过人,身手又好,不会有事的。” 突然想到了什么,泪西侧过脸:“少凌哥哥,莫姑娘呢?莫姑娘不是谷中之人吗?我们去找她,请她帮忙” 柯少凌握住柔嫩的手指,眸光闪烁:“莫姑娘是谷中之人,虽然她也很关心楚兄,但是只能在暗中帮忙,这点不用我们说,她也会尽力去帮的。” 心,稍微安落了一点点,但总难免牵挂。 除了楚的尊贵不可有任何闪失的身份,还有其他的因素吗? 她不想深究,只知道那个从不离身的暗木镯子突然破裂之后,她对楚弈便更多了一份担忧 好象,自己真的是他的福星。 好象,那只木镯也真的可以避祸一般,木镯已裂 柯少凌注视着她良久,心头也是波澜起伏。 轻柔光滑的乌丝,缠绕在他的指尖,他轻轻地抚摸了几下,将柔弱的身姿揽进自己的怀中。 火光静静地照耀着他们。 泪西无声地依靠着他宽厚的肩膀。 心,因身边的依靠而温暖塌实,又因楚弈的处境而彷徨不安。 干枯的树枝,出劈里啪啦的响声,很轻,在这山洞中听起来却格外响亮。 “少凌哥哥,我担心他。”她淡淡地说道。 “我明白你的心情。楚兄如果知道你已经安全出来了,一定很开心。” “你说他怎么那么傻,跟谷主谈判就会放了我吗?”她微微皱眉,不愿意去猜测那家伙根本是不屑于拼命救自己,才采取谈判方式。 柯少凌沉吟一会:“楚兄应该有自己的筹码吧!” “他能有什么筹码?他总是太骄傲,过分自信”不知不觉,又将多年来对楚弈的抱怨透了出来。 柯少凌抚抚她的长,声音很轻:“你跟楚兄相处得很奇怪。” 泪西突然坐直身子:“少凌哥哥有所不知,他那人有时候真的很让人讨厌,还自以为是的很。” 柯少凌微微弯起嘴角,注视着她闪过亮光的眸子:“但是,你有危险的时候,他也很担心。” “是吗?”有丝细流淌过心间,泪西抿抿唇“如果我遇到危险,他都不担心,那他真是冷血无情的动物了。” 可是,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英雄。她宁愿他跟少凌哥哥一样,英勇无畏地击倒侍卫,冲破重围来救自己。可是他若跟少凌哥哥来了,自己真会将他当英雄吗? 不。只有少凌哥哥才会真正地保护她! 柯少凌重新将她揽回怀中,动作那么轻柔。 泪西沉默地盯着火苗,他的下巴顶着她的顶,沙哑的嗓音就在她的耳边:“你受苦了闭上眼睛早点休息吧。” “可是” “我答应你,明日一早就去找莫姑娘,我们一起想办法去探听楚兄的消息。” “恩。”她点点头,心逐渐安定下来。 他蹭蹭她的丝,注视着橘黄色的火焰,声音变得很空廖:“无论如何,我会好好守护着你!” 她的眼睛已经缓缓闭上,浅浅的睫毛覆下两道淡影。 额心的朱砂偶尔折出一道光芒 柯少凌清醒得无一丝困意,眼睛只定定地落在跳跃的火花上。橘红色的火光里,幻化出一个模糊的身影。 身影越来越清晰,高大挺拔,眉眼隐含着俊雅无匹的笑容,足以令三月里明媚的阳光黯然失色。 那个人正是邪君楚弈。 茶溪镇,泪西带自己见到举手投足气宇不凡的楚君之后,他便疑惑在心,后派黑衣手下弄来一张北诏之王的画像,才证明自己的猜测无误,楚君正是邪君! 他柯少凌从来是一腔热血,忠诚报国,无论是为了自己的身份使命,还是为了替叔父报仇,他都应该坚定立场。 然而,与楚弈的相识、相处让又他感觉莫名复杂。 从没羡慕邪君的无暇容貌,也没羡慕过他的君王身份,他甚至欣赏他那股邪魅又磊落的气质。 可惜,这是上天的安排,当暗地查清泪西与他的真正关系后,燃烧在胸腔里的有了份说不出的嫉妒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57劫后境遇 漆黑的双眸。 清浅剔透,深邃悠远,犹如闪耀着群星的夜空。 如今,只能看到一种极度暗沉的黑色,透着说不清的光芒。 幽暗的密室,像间跟死亡一线之隔的囚牢,紧紧地,无可反抗地将他囚困。 当那双漆黑的眼睛睁开时,只模糊地看到对面冰冷墙壁上似乎有一个小洞,小洞隐隐有光线透过来,像只间囚牢中的一把寒剑,从墙壁直伸到地面。 冷,这是他的第一个感觉。 很快,他现自己原来靠着墙,是站立着的。 身子明明瘫软无力,为什么没有倒下去呢?原来他的身躯正被铁链锁在了墙上。 他,只觉得身上的力气在毒酒作那个瞬间被人抽光了般,连握剑的力气都失去了 泪西。 这个名字就像幽暗密室里的那道光线,成为他脑海中最清晰的图象。 她的脸庞就出现在眼前,淡淡的眉毛,薄而粉嫩的嘴唇从小看到大,只要闭上眼睛,都可以将她的脸想象得比任何女人都要清晰。 “泪西”他的嘴低喃出声,修长的墨眉随之皱了起来。 在暖阁里倒下去的前一刻,他并没有忘记:马上放了她! 冰冷无情的面具下,传来一阵阴冷的笑声:“呵呵邪君啊邪君,你既然已经猜到两杯酒中都有毒,又怎么会还轻信本尊的话? “你卑鄙”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 他倒了下去。 卑鄙的五峰谷主! 楚弈愤恨地咬紧牙关,当毒酒作的时候,当听到“化功散”三个字的时候,他现自己真的愚蠢地上了一个当!可惜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此刻,没有内力护体,阵阵阴风侵袭着他,极寒。 “卑鄙的家伙给我出来!”本是温雅动人的嗓音,如今只充满如负伤野兽般的怒吼“出来!” 声音已是沙哑,他依然喊着。 手臂每动一下,只听墙上的铁链随之狠狠震动一下,叮叮铛铛,有些像阎王爷旗下的小鬼敲的催魂令。 两只拳头紧握,看起来依然那样充满力量。 可是,满腔的怒火与悔恨,迅让整个身躯燃烧起来。寒冷似被躯走,密室似要被焚烧。 “出来!出来”他嘶吼着,全然不见平日潇洒俊逸之态。 亲眼看到五峰谷主惨不忍睹的面容,他本不相信父王真是那样残忍的人,会为了一个冷落的妃子而将一个侍卫折磨成那样,但是当现那个人竟然如此卑劣之后,不禁开始怀疑曾经他是怎样激怒过父王? 密室很静,只有他愤怒如狮的吼声在回荡。 其他,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终于停了下来,似泄完了,似用光了力气。垂下头,牢牢靠住结实手臂的铁链也安静地没有了声音。 肩头的伤,传来阵阵剧痛。 感觉有冰凉的东西流过肌肤,他闭上眼睛,猜测自己身上的血液是否就要流尽? 想笑,想笑自己的愚蠢,为何会在那样的时刻失去该有的冷静?愚蠢到竟然会去相信一个同时在两个酒杯中下毒的人 可笑,可笑自己看起来很英勇地喝下一杯毒酒,却没有救出想要救的女人 恶毒的五峰谷主,未免太看得起他楚弈。 他都已经让他内力尽失,变得手无缚鸡之力,为何还要用如此粗重的铁链套住他? 仿佛一棵被霜打过的枯叶,本就没有了苍翠绿意,还要承受无情风寒。 楚弈紧咬着牙根,坚实的下颌收得死紧,死紧。 冷静,是他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他只有冷静,才有可能救出自己和泪西。 可怜的泪西,柯少凌找到她了吗?还是柯少凌也被五峰谷主抓住,正在承受着跟自己一样的磨难? 五峰谷主,又会想出什么花招来对付他们呢? 他,堂堂的北诏之王,如果真要死在这样的地方,死在一个不明来头阴险卑鄙的家伙手中,那真是——他这辈子最羞愧的一件事。 所以,他怎能就这样死去? 哪怕是失去武功,鲜血流尽,他也绝对不能让自己就这样死去! 绝对不能! 血,一滴一滴,沿着手肘,低落到地上。 密室里静得只能听到鲜血滴落的声音。 雾浓,一片白色。 草叶上,树枝上,一片冰冷薄霜。 冬天已经来临,山里的气候比外面的世界寒冷得多。 几天下来,仍是无法适应清晨的严寒,泪西一走出洞口便冻得缩起了颈子,嘴唇也微微白。 乌黑的长,被晨风轻轻掀起,在黄色的衣衫上飞舞。 昨夜,她在少凌哥哥的臂弯中睡了一夜,温暖而安全的感觉让她睡得很熟。 几次在梦中闪过一个俊逸潇洒的身躯,她几乎就要醒来之时,一只温柔的手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是那样轻柔,那样小心,她心一定,又陷入沉沉的熟睡中。 犹带着他体温的外衣,罩上了她的肩头。 泪西侧过头,弯了弯嘴角,眼中盛满感激。 柯少凌理了理她额前的几根丝,柔声道:“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别让少凌哥哥担心。” “恩。”泪西点头,心神又忍不住被一个叫楚弈的男子拉去。 以前,她从来都不会如此为那个男人担忧,这次被神秘谷主抓去关在密室,腕上木镯又莫明断裂之后,她的心竟然比以前任何时刻都担心着他。 柯少凌将她的丝理在耳后,轻抬起她的下巴,看到她毫不掩饰的担忧,轻言道:“别多想,楚兄不会有事的。我们这就想办法去探听一下消息。” “不是要找莫姑娘吗?多了她帮忙,应该会更快些。”泪西被他单手揽在臂中。 柯少凌点头:“是啊,找莫姑娘应该比找楚兄来得简单。不过,你放心,那谷主也不是什么大恶之人,没必要为难楚兄的。” 泪西皱眉:“我担心的是谷主若知道我被人救了出来会导致他和楚大哥的谈判失败。” 柯少凌微微一愣,料不到泪西的心思竟这样细腻,手臂一紧,更加有力地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内。 “少凌哥哥,我们走吧。”泪西看看四周,不知道该往哪走“我们三人一同进谷,我只希望大家再早点一同出谷。” “说了不用担心,不管生什么事,你只要相信少凌哥哥就好。明白吗?”他的话语和低沉,带着某种强调的意味。 泪西抬抬下巴,注视着他英挺的侧脸轮廓:“我一直都很相信少凌哥哥啊!”“走吧!”柯少凌勾唇一笑,揽着怀中人儿往一个方向走。 “柯大哥,泪西。”莫静然依旧一袭红衫,成为林子里最耀眼的光亮。 当泪西看她身影的时候,眼瞳都迅被这抹红照亮了。 “是莫姑娘。”泪西欣喜道,犹如看到了黎明的曙光。 柯少凌微微勾起嘴角,拥着她走了过去。 “莫姑娘,可有楚兄的消息?”他直视着莫静然,眼神里透着只有二人才理会的含义。 莫静然丝被晨风吹得微乱,手指握着的剑紧了紧,答道:“楚大哥跟谷主交换了条件,现在应该没事了。” 泪西咬唇:“什么条件?”是为了自己而跟谷主交换条件吗?还是楚弈跟少凌哥哥里应外合,在那天跟谷主拖延时间? 莫静然道:“其实也没什么,师傅说谷主只是想让楚大哥在谷中多留些日子,帮他一点忙。只是怕楚大哥不答应,所以真是委屈泪西姑娘了。” 柯少凌眸光闪烁,语气跟林子里的风一样寒冷:“仅仅是为了留下楚兄就抓走一个柔弱的姑娘?你们谷主未免太不厚道!” 莫静然一脸愧色:“柯大哥别生气,谷主也是想借此试探一下你和楚大哥的身手。这不,谷主亲自命令我,让我立刻带你们前往山平峰顶,赔礼道歉。” 泪西朝柯少凌看了一眼,她听完此话,模糊有种怪异的感觉,那位谷主实在是位难以应付的人。 柯少凌抿唇沉默了会,握住泪西的肩头:“泪西,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是该好好接受谷主的歉意。” 莫静然看到他们较之以前亲密的动作,微微扬唇:“是啊,何况楚大哥暂时也不会离开,等他帮谷主办完事,你们三人一同出谷也不迟。” 泪西不再犹豫,肯定地点点头。 山平峰,地势很高,越往上走冷风越大。 这次莫静然带他们走的是大路,虽没有穿过岩洞那样快捷,不过一路倒也顺畅,至少看起来是非常安全的。 泪西被少凌单手拥在怀中,一步一步艰难地往上面走。 一到山平峰顶,让人不由地睁大了眸子,大吃一惊。 眼前的景象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本以为山峰之颠该是一片树林,几间简朴的房屋便是,就像掩映在深山里的寺庙那种感觉,没想到山平峰顶竟是一派热闹景象。 峰顶宽而平坦。 处处是四方的瓦房,一座连着一座,连成一片,中间是宽阔的街道。像小镇,自然不若小镇繁荣,像村庄,又比村庄热闹。 白色的雾色,似天然的屏障。 雾影飘动,将一切掩映在朦胧之中,轻纱般地遮掩着树梢,房屋。 街道两旁有几家店铺,隐约可以看到酒旗在风中飘荡。 街上人来人往,神色虽然冷漠了点,但可看出他们是居住在此已久的居民。 其他的房屋看似是民宅,有的宅子还被石块垒筑的围墙圈着,里面有高大的树木长在庭院之中。 一眼看去,白雾缭绕,竟似生活在仙镜一般。 莫静然看泪西诧异的神情,微笑着解释:“五峰谷的人,长年来已有了自己的生活习惯,山平峰是五峰之中最热闹的地方。我和师傅也有房子在这里呢。” 柯少凌微微颌,锐利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街上的行人对他们的到来,只稍稍投来一眼,即又神情冷漠地转过头去,仿佛看到陌生人出现是习已为常的事情。 “这也是难得的世外桃源。”泪西感叹道,心中又不禁暗暗思忖,世外桃源的谷中之人见到外人的到来,为何连丝吃惊的神情都没有呢? 莫静然似乎看出了什么,微笑着解释:“泪西姑娘一定觉得奇怪吧?谷主多年来将五峰谷管理得很好,五座峰顶都有住人。山平峰的子民也习惯了其他峰顶的朋友过来走走。” 泪西再看看那些路人的表情,点头道:“原来如此。莫姑娘,这五峰谷岂止只是一座世外桃源?谷主其实也可以称得上是一方统治者啊!”莫静然俏脸微微一变,不自在地笑了笑:“泪西姑娘说笑了,什么统治不统治,谷主只是带着一帮有功夫的弟子维护这里的安全而已。” 柯少凌眼观八方,终于开口:“不知谷主想如何对待我们?” 莫静然连忙手一指前方:“柯大哥身手了得,让谷主好生佩服。谷主特意安排了那座宅子让你们先住下,等你们休息好后会设宴款待。” 泪西看了前方一眼:“那楚大哥呢?” “楚大哥泪西姑娘跟楚大哥兄妹情深呢!不过泪西姑娘放心,谷主很欣赏楚大哥的,又岂会亏待了楚大哥?我先带你们过去休息吧。”莫静然不再多说,带领二人往宅子走去。 白色的雾气,轻轻飘动。 泪西淡眉微琐,每走过一步,都感觉到一种忐忑不安。明明觉得奇怪,却又说不出所以然。 是因为楚弈吗?担心他跟谷主交换的条件吗? 一个谷主为了请人帮忙就可以抓一个弱女子,还残酷地关在密室,若非亲身经历过,泪西实在难以想象那是个冷酷的谷主。 可是,莫姑娘不是也关心楚弈吗? 她看得出来,莫静然每次看着楚弈时,美丽的眼睛中总隐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情愫。那是一个动情的少女对心爱男人的眼光,含情脉脉,以楚弈这样一个风流倜傥的男人,怎会不知? 如果莫静然都不担心楚弈的安全,自己的担心是否有点多余? 毕竟,有哪个动情的少女能看到自己的心爱之人遭遇危险,还能笑得如此自若? 如楚弈真有事,少凌哥哥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如此一想,泪西觉得心口稍稍安定,心跳也不再那么剧烈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58两心相忧 宅子外面是一个不大的庭院,庭院周围种着矮矮的松柏。 松柏苍翠,挺拔。 莫静然就将柯少凌和泪西带进这样一个宅子里。 穿过庭院,一进屋门,便有两名侍女迎了上来,仿佛等候已久。说是侍女,其实并不年轻也不见谦卑,只是安静地为三人送上茶水,然后其中一人微微欠身:“不知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莫静然道:“马上准备一套干净舒适的衣裳,烧桶热水,侍奉泪西姑娘好好泡个热水澡。” “是。”侍女欠身退去。 泪西小脸微红,被风吹的。 她的确很冷,身上浅黄色的衣裳根本抵挡不了这山中的严寒,见莫静然如此吩咐,也没有拒绝。 莫静然道:“柯大哥和泪西姑娘可能得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了,等二位休息好了,谷主定会亲自接待。” 泪西注视着她:“谢谢莫姑娘。” 泪西泡在温暖的大木桶里,虽木桶远不及王宫的花池来得舒服,但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天气里,无疑是最上等的享受。 轻轻闭上眼睛,轻揉地搓着自己酸的双腿,皮肤细腻而光嫩。柔软的素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细搓着,心不在焉。 回想这几日的境遇,一切有点身不由己。 五峰谷是个神秘深幽的地方,相信少凌哥哥和楚弈都有所察觉,可是为什么还留下来呢?倘若第一天不等莫姑娘来找他们,他们是否已经安然逃出去了? 蒙面的马队,幽冷的密室,神秘的谷主 这里处处布满了迷团,连同空气都随时会让人掀起寒意。 纵然此刻泡在舒适的温水中,浑身也忍不住微微紧绷。 谷主已经知道楚弈的身份了吗?所以才利用他北诏之王的身份,让他办事?去办什么事呢? 出谷还是仍就在谷中? 一个又一个问题,像木桶里不断掀起的水泡,一个灭了,一个又起来了 斜飞入鬓的墨眉,狭长深邃的黑眸,似笑非笑的嘴角。 像楚弈那样的男子,惯有的潇洒之姿,就算被谷主利用,也不会吃什么亏吧! 自己还担心他做什么?他一向可以让自己保持孤高的姿态,根本不需要别人的帮忙。 轻叹一声,她强迫自己收回心思。 或许,自己的担心真是多余的。 宅子的一间屋内,灯光映着两人。 莫静然拱起双手,微微垂:“少主,今夜子时,谷主在暖阁等候。” 柯少凌眼眸一暗,灰暗的神色不甚明朗,沉声道:“谷主将邪君怎么了?” 莫静然美丽的面容怔了怔,将眼底的担忧完全埋藏:“属下不知。适才说邪君答应谷主条件,帮谷主办事的话,只是安慰泪西姑娘的。” 柯少凌沉吟道:“恩,别让她知道了,免得她更担心。谷主对邪君只怕” 莫静然脊背陡然一僵:“少主的意思是谷主会杀了邪君?” 柯少凌摇头:“不会。邪君是北诏国君,可以利用的地方太多了,谷主不会轻易杀了他。只是,谷主恐怕也不会让他好过” 想到叔父曾经告诉自己,谷主与北诏先王之间的恩怨,这次楚弈落在谷主手中,只怕要经受一番苦痛。 自己究竟该不该出手呢? 咬了咬牙根,他为自己的心意而拉扯着。 莫静然闻言却掩饰不住白了白脸,抿唇问:“少主的意思是谷主会伤害楚邪君?” 柯少凌看她一眼,岂能不明白小女儿家的心思,就算身为谷中最得力的女杀手也难逃邪君的魅力,她只怕是已经爱上了邪君,这究竟是好是坏? “莫姑娘真不知道邪君现在的情况?” “属下还没来得及打听。” “恩。莫姑娘对邪君的心意,我很清楚。”见她脸色更加白,柯少凌放和了语气“世间之人,岂能无情?爱上一个人,并没有错。只是有时候我们都该考虑清楚自己的身份与使命。” 这话,仿佛又在说给自己听。 手指一紧,莫静然连忙垂:“少主不要误会。属下对谷主忠心耿耿,断然不会为了儿女私情误了大事。” 柯少凌瞥过她:“莫姑娘何须解释。爱上了不该爱的人若是不能争取,也是极为痛苦的事。” 爱上了不该爱的人? 她爱上了楚弈了吗?不该爱的人! 没错,她根本不能爱他,他是她的仇人,如果没有姓楚的,她现在就会有一个温馨的家,她也父亲也不会惨死,她也不会那么小就被送入谷中,成为一名替拿着剑去杀人的杀手 牙一紧,她的深情立刻恢复冷然:“少主放心,莫静然可以痛苦,却不可以背叛谷主,背叛组织!若是没有其他事,属下先行告退。” 看着红衣离去,门外吹进一室清风,烛火跳跃了几下。 他的面容刚毅而凝重,紧抿的唇角,肃沉的目光。 心,在挣扎。 若是为了大唐使命,他应该协助谷主;若是为了日后能坦然面对泪西,他应该救出楚弈,与之在谷外公平决斗 两个幽灵般的身影,沿着屋檐飞快地走动。 柯少凌耳朵一动,眯了眯深黑的眼眸,身子如翩翩轻燕翻飞了出去。 “参见少主。”庭院的背后,两个幽灵似的身影已经落到地面。 柯少凌背负着双手,声音低沉:“你们也回来了?” “是。少主回谷后不久,我二人也跟随回来了。” “这么多,谷中生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 “回少主,我们昨日听说少主与邪君一同上山后,担心少主。不料一路登上山平峰顶,才知道少主原来走了暗箭林路线。今天见莫姑娘去接应少主,就赶了过来。” 柯少凌注视着他们,这二位是从叔父死后,一直贴身跟随自己的侍卫,非常值得信赖。 “你们可知道邪君的下落?” 二黑衣侍卫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道:“回少主,邪君好象已经被谷主关了起来。” 另一人道:“具体情况,属下也不知道,只听说邪君似乎没怎么反抗,就被侍卫带进地牢了。” 柯少凌沉默了一会:“知道了。你二人留意观察邪君的情况,一有动静立刻回来报告我。” “是!”夜的空气,冰冷刺骨,幽灵般的身影飞快消失不见。 庭院背后,一抹修长的身影,在微弱的光线中,现在萧瑟孤绝。 “少凌哥哥。”轻柔的声音,给夜风增添了一丝暖意。 柯少凌僵直的身子猛然回身,黑眸锁住由远及近的容颜:“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进屋去吧。” “少凌哥哥在想什么?” “想你。”柯少凌低低地吐出两字,见泪西悄然垂下了眼,眼中闪过矛盾复杂的光芒“也在想楚兄。” 泪西倏然抬头:“楚大哥他应该不会有事吧?” 刚刚泡澡之时,她也是翻来覆去地担忧着,后来一想到那样孤傲自负的一个人又怎会让自己陷入危机? 好几次边关战乱,他毅然亲征,带领大军冲锋陷阵;也有好几次,听闻有刺客想在宫外暗杀他,他都毫无伤地避过。 这样的楚弈,他应该不会有事的。 柯少凌温柔地抚过她的秀,秀冰凉,他不觉皱起眉头:“天气寒冷,你穿得如此单薄,只怕要着凉了。走吧!” 他的手臂结实有力,轻拥着她,朝屋内走去。 泪西拢了拢袖口:“不用担心,莫姑娘为我准备的这衣裳,暖和得很。不过少凌哥哥,楚大哥应该不会有事的吧?” 她安慰过自己很多次,都觉得楚弈应该不会有事。 可是,又反复不断地担忧着 直到看到柯少凌沉默了一会,以坚定的神情告诉她:“他不会有事的,即使有事,少凌哥哥也会帮他!” 她的心才渐渐落下,薄薄的嘴角浮现出一抹放松的笑意。 子时。 夜深人静,山平峰顶的人们都已经歇息了。 山顶只有风吹动光秃秃的树枝沙沙作响的声音。 地上是层层厚厚的枯叶,叶子漫天飞舞。 他的脚步踏在枯叶之上,每一步稳而急促,却没有一点声音。 暖阁里,两盏橘红的灯挂在墙壁上。 神秘的黑衣,宽大的袍子,无情的面具,一只干枯若柴的手正拿着一只汤匙,缓缓地舀动着白瓷碗里的粥。 粥,冒着白色的雾气,也冒着淡淡的药味 当门轻扣三声,他的头猛然抬了起来,利若寒剑的眸子从面具下刺了过去。 柯少凌进了屋,将外面的寒气也带入了暖阁。 “少凌见过谷主。”他的动作和声音都显得恭卑有礼。 “呵呵,贤侄这两日辛苦了!”五峰谷主低低笑着,示意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泪西姑娘也受委屈了。” 亏他还敢提泪西!柯少凌神情冷漠,只有当提到泪西之时,才从眼中迸出一丝寒意:“少凌不明白谷主为何要抓走泪西,她根本就是无辜的!” “呵呵,本尊明白贤侄对泪西姑娘的关心,只是你要明白,邪君对她的关心并不亚于你。将泪西姑娘抓过来,不正好一举两得吗?” “什么意思?” “贤侄这么聪明,怎会不明白?”五峰谷主慢慢将白瓷碗推到一旁“现在泪西姑娘在你手里,邪君在本尊手中,这样不是很好吗?” 柯少凌眸光灰暗:“我以为谷主若想要挟邪君,听命于己,大可不必这样做的。我对泪西姑娘是有情,但却不愿用这样的方法与邪君竞争。” 五峰谷主口气陡冷:“贤侄也别忘记了,你可是五峰谷的少主,你身上还担负着皇上亲自下诏的使命。” “少凌一刻也不敢忘记!” “没忘记就好,所以,现在这情况不是最好的么?姓楚的再聪明再有本事,如今也只能乖乖听我的。呵呵”他轻敲着桌子,每一敲都带着奇异的响声,如敲进心里“贤侄啊,你别忘记了,与公与私你跟邪君都是敌人。尤其你叔父死后,四诏之王都该血债血偿!” 提到唯一的叔父,柯少凌的神情染上丝丝沉痛。 “谷主,如今谷外状况如何?” 五峰谷主道:“你以为我为何要这样大费周章困住邪君?告诉你,暴君殇烈掉入山崖不但没死,听说身上的诅咒还被人化解了开来。” 柯少凌吃惊地睁眼,猛然握拳:“我们的组织不是已经重新布局了吗?为何还能让暴君重现于世?” “没错!茶溪镇的确已布下许多我们的人马,本想在那将四诏之王一举歼灭,不料茶溪镇也在一天之内,布满四诏的官兵,且暴君在崖底为人所救,恶君暗中回宫幸好,老天的安排实在巧妙,邪君却被静然带了回来。你说,本尊能不将邪君好好利用一番么?”五峰谷主咬着牙说得阴沉。 “不知谷主又有何计划? 五峰谷主瞥他一眼:“贤侄不用着急,计划本尊正在安排,至于邪君嘛贤侄很快会见到的。呵呵” 人,其实是感觉动物。 没有设身处地站在某个角度的时候,是体会不到别人的感受的。 当楚弈被铁链锁在冰冷的墙壁上,一声一声,只听到自己血液滴在地面声音的时候,他终于清楚地了解到——一个人明明面临着死亡,却又拼命想活着的渴望。 他以为五峰谷主不会轻易杀了自己,没错,他是没有要杀他,只让他失去了武功。 但是,原本疼痛的伤口,逐渐恢复了知觉,鲜血不断往下滴落的时候,那极其细微的声音也变成了风声中的鹤唳。 因为,他其实并不想死。 一个人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想要去做,却还没做,他怎么可能想去死呢? 可是,他真担心就在这样一个阴风阵阵的密室中,自己就要因鲜血流尽而亡。 闭上眼睛,用内功里的心法调节气息,该死的,一点用都没有 他只能静静地,静静地闭着眼睛 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惟恐多耗费了一丝气力。 他只想活着,还想出去再见到那个女人,自己嘲讽了十几年,不屑一顾的女人,在这样的时刻,想念的最多的竟然就是她。 当然,有这样一个单独的,冷静的环境,他一直在好好回顾自己的生命,可是除了思念父母,几个妹妹,他最最挂念的却只是她。 原来,在那个小小的身影摇摆着路过清澈明净的小溪旁,打扰了他的寐袭之时,他们的缘分便已绑定。 原来,那个有着一对淡淡眉毛,眼皮微微浮肿,全身戴丧还叫自己“姐姐”的丑丫头,就是自己的命定国妃。 命定国妃——四个字,从来没有如此耀眼动人过,像金光闪闪的阳光,照耀着他的心,让苍白黯然的俊美容颜上,浮现出一抹充满柔情的微笑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59君落平 风来枯枝动,风过木叶落。 天地间又平添了落叶几许,满地都是枯黄。 叶落,风过,天地无情。 在这个万赖俱寂的清晨,阴暗的密室,沉重的石门突然开了。 在楚弈以为自己就要滴尽最后一滴鲜血时,那道带着黎明曙光的沉重的石门竟然开了。 面无表情的侍卫,踏着大步走了过来。 楚弈的黑眸缓缓张开,仿佛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他只微微半眯着眸子,注视着来人。 “我就说邪君怎么那么容易就死掉。”侍卫上下打量着他,一边走一边对同伴说道。 另一侍卫皱起眉头:“谷主也太看得起这家伙了,明明都没了武功,还要用链子吊起来” 话未完,侍卫的眼睛陡然睁得不能再在,忍不住惊呼起来:“你快看看,这地上湿湿的一片,可都是血吗?” 血,看起来黑乎乎的,几乎就要被寒冷所凝固。 “没错,都是这家伙的血”侍卫慌忙拿出治伤的药膏,语气变得急促“怪不得谷主让我们来看看,他可不能死。” “还罗嗦什么,若是他死了,谷主也不会放过我们!” 不知道是不是失去武功的原因,还是身上的血真要已经留尽,楚弈看了他们几眼,只觉得眼花。 黑黑的,闪闪的,不断地冒着金光,他使劲想看真切,却看不清。 他们说话的声音听在耳朵里,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薄毅的嘴角,突然悄悄地扬起,形成一个绝美又优雅的弧度,不知道是在嘲笑他们,还是自嘲。 阴险的谷主,卑鄙的谷主,狡猾的谷主。 想折磨他又怕他死,想让他死又想利用他真是可笑! 乌黑柔顺的丝,早已凌乱,一丝丝,一缕缕,垂落在鬓角,额前。 邪美俊逸的男子,一眼看过去,有点桀骜,有点落魄。 桀骜也好,落魄也好,竟浑身散出一种惊人的美丽。 两名侍卫惊愣了一会,连忙将他手腕、双腿的链子开了锁,高大挺拔的身躯再也支撑不下。 楚弈咬着牙,想在他们面前保持着最后一份傲然之姿,无奈身体极度虚弱,再无半分气力。 定定的,直直地靠着墙站了一会,眼眸已经完全睁开,带着某种奇异的灼亮,徘徊在他们之间。 那两名侍卫惊骇地注视着他,一时忘记了动作。 然后,软软地,缓缓地倒了下去。 他的嘴角依然带着一抹优雅的弧度,似在嘲笑,又似在自嘲。 “快点。”侍卫将他抬出密室,来到一间相对宽敞的石屋里,他们急急将药瓶打开,拉开他的衣襟。 倒吸一口凉气,侍卫的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 那是箭伤,伤口很深,可以看出当时是被人用力拔出来的,没有好好处理,现在已经血肉模糊了。 药的粉末,倒在他的伤口上,更深的疼痛突如其来,立刻将他惊醒。 浑身冰凉,几乎没有温度,惟有伤口处是火辣辣地疼。 他们竟然如此担心他死,想要救他。 楚弈悄悄打开眼帘,透过乌黑的长睫打量着他们的表情,俊美的脸庞浮现复杂的神色。 他们在救他,他终于可以不用担心血尽而亡了。 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像英雄,可以不在乎生死;有时候觉得自己其实也没那么高贵,因为一样害怕死亡。 不过,现在这样有了活的希望,他便可以活着再见到泪西。 再见到泪西,他该说些什么呢? 经过这一次之后,他现了自己原来如此在乎她,他再也不可能像从前那样待她。 什么三年之约,他以前还真一时之气说对了,只要他愿意,三十年,三百年,她都没想逃离自己身边。 三十年三百年 他又开始微笑,情不自禁的微笑。 仿佛以前那样惧怕与她困在一起一辈子,现在都是可笑的事情。而当想到可以三十年,三百年都可以与她在一起时,心突然比春天的暖阳还要温暖。 和煦的风,吹进了他的心。 血液,一点一滴,重新回到体内,开始缓缓地流动。 气力也一丝一丝回到他的心脏,四肢百骇。 冰冷的指间动了动,丝半覆住他的面容,但是他的微笑却格外迷人。 侍卫瞥了他一眼,又是一怔:“我说这家伙真是个怪人,血都要流尽就要死了,还能笑得出来。” “早就听闻邪君长得比女子还漂亮,若非现在这幅落魄相,我看他这笑容的确可以用最美的花来形容。” 说着,两名侍卫也不管楚弈是否听得到,一个劲地赞叹起人家的容貌来,手头的动作也逐渐悄然变得轻和。 楚弈听得真切,温暖的微笑转成了苦笑。 他向来讨厌别人将自己的容貌与女人相比,不过此刻听两个大男人这样类似真心的感叹,回荡在心中的是种莫名其妙又无法表达的感觉。 “好了,这下他可死不了了。”一个侍卫舒了口气。 “一个男人能长成这样真不简单,若就这样死了,还真可惜。”啧啧了几声,他们一同站起身,楚弈就躺在一张石床上。 侍卫见他已经完全清醒,狭长的深眸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立刻恢复了面无表情,指着他道:“喂,别以为你还是什么邪君,这里可是五峰谷。” 楚弈没有出声,只是轻轻扯了一下唇瓣。 “谷主有令,即日起,你的身份就山平峰的奴隶。一会等你吃了东西,就会有人来专门给你安排事情做的。听到了吗?” 奴隶? 比宫女、侍卫,被任何百姓身份更下等的奴隶? 黑眸陡地闪过一道隐忍的光亮,他的牙也随之咬紧。想不到五峰谷主不想杀了他,竟然想羞辱他? 放眼北诏国内,除非是抓到判国的奸细或者犯了重罪,也有可能被贬为奴隶,没想到他堂堂的北诏之王,就在这小小的五峰谷中,被人当成奴隶! 修长的手指,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握了起来。 所有的力量仿佛都聚集到了一起,从心脏以极慢极慢的度淌开,心火辣辣的。 “喂,你听清楚没有?这里是五峰谷的地盘,你现在又没有武功,如果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地听话。”说话的侍卫对他并没有仇恨,说起话来甚至参杂着一丝同情。 他楚弈,也会有这样一天,竟然让人同情 有几缕丝垂过眉角,半掩住他的眼睛,他微抬着下巴,第一次开口声音极度沙哑:“被谷主抓的那位姑娘现在何处?” 侍卫一挑眉:“姑娘?什么姑娘?我们不知道。我们只负责来看看你有没有死,清理一下伤口再给你饭吃。” 果然,另一侍卫不知何时出去了一趟,提进一个竹篮,篮子里散出淡淡的饭香。 侍卫端出碗,碗里没有菜,只是一碗白色的饭。 这抹白色,突然成为楚弈此生见过最美丽的最动人的白。 是的,残酷的煎熬每一刻都过得很慢,但是这样难以承受的煎熬中,他硬是挺了过来。 没有死,他在幽黑森冷的密室里,被绑在墙上熬过了两天两夜。 外面的情况如何了,只能已一颗纠结的焦灼的心去猜测而已,只着自己活着走出去,才知道泪西到底有没有事?柯少凌到底有没有救出泪西 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漆黑的眼珠子不自觉地被吸引了过去。 牙是咬紧的,手指也是握紧的,曾经意气风,曾经尊贵无匹,曾经潇洒优雅,此刻,只是在一碗饭面前,就要变成像乞丐一样的奴隶吗? “喏,这是给你吃的。吃完了,就要去干活了!”侍卫将篮子里的饭都放在石桌上,然后挥挥手,跟同伴一起走了出去。 沉重的石门,关上的那一刻,半躺在冰冷石床上的男人缓缓地坐起了身。 他很饿,心脏和胃都是紧缩的,浑身体力几乎全失,他极需要那白色的米饭 米饭就在眼前,不过几步之摇,饭香本是极淡,却严重地刺激着他的呼吸。 紧抿着唇,他全身颤。 楚弈啊楚弈,再高贵的人,终究抵不过这小小的一碗饭 他一翻身,无力地差点翻倒在地,抚着自己的肩头,费力地站起身来,目光死死地,定定到瞪着触手可及的桌面。 终于,手指一伸,端起了它 狼吞虎咽 迫不及待地将饭送进了嘴中 洁白的瓷碗,很快见底,仿佛在嘲笑着他,那抹白射进了他幽暗的瞳孔,瞳孔紧缩,无法反驳那抹嘲笑。 颓而无力地坐下,坐在没有一丝温度的石地上 曾经,无论在什么地方,他都只选择最好的酒楼用膳,在最好的客栈休息,对于他而言,钱不重要,日子和生活是一定要舒适的。 曾经,看到沿街乞讨的穷人,看到因偷一个面包被打的穷人,他可以潇洒地洒下一块碎银,同时也抬高着下巴从眼角看他们 他知道,在落京,在这样的天气里,会有很多自诩为身份高贵的人在一片冷香万朵梅花间,优雅地赏梅。 赏梅要冷,越冷越香,越冷越雅。 这种事当然只有拥貂裘、饮醇酒,从来不知饥寒为何物的人才会明白,终年都吃不饱、穿不暖的人当然是不会懂的。 然而,就在刚刚,就在他没有丝毫优雅地扒下那碗饭时,他恍然明白了许多 泪西常说他不知百姓疾苦,他会反唇相讥生长在宫廷里的她就会懂吗?现在才现,原来自己原来真的很傲慢很无知。等他出去,好好地活着出去,再见到泪西 再见到泪西,一定要告诉她 沉重的石门,再次打开。 外面似已天亮,冷气飕飕地窜了进来。 他坐在地上,微微地侧了一下头,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来人二话不说丢过一件衣裳,毫不客气地喊道:“喂,快点换上衣服,一会跟我去山平大厅,谷主要在那招待贵客,你也得去干活!” 山平大厅? 他终于可以出去了吗? 心才一高兴立刻又暗了下来,他现在根本没有武功,就算出去了这密室又如何? 眼眸一闪,能出去总比关在密室好。或许可以见到静然跟她打听消息,或许可以从其他人那里再捕捉到蛛丝马迹,或许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0门庭之辱 山平大厅并不豪华气派,但是很宽敞,威武。 高高的屋顶,顶上雕刻着飞龙,虽是刻在屋顶的石梁之上,但张牙舞爪栩栩如生,颇有一番气势。 楚弈抬眼看了下那威武的建筑,心中闪过一丝惊异。 “看什么看!还不快点!”领路的似是管家模样,说话口气又冷又硬,好象楚弈再不走快点,拳头就要落在他身上一样。 穿过庭院里的长径,长径是由小石块铺制而成,前面就是接待客人的大厅。 大厅的门是敞开的,隐约看到有一颗高大的盆松侧放在厅内,旁边还有绣着精美图案的宽大的屏风。 这厅堂的摆设不似四诏风格,而像 才看一眼,就被人挡住了视线。 “喂,你还看什么!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管家反过身又恶狠狠地瞪眼,指着铺着石块的长径“谷主要接待贵客,山顶没有铺路的地毯。你,就负责把这条路用抹布擦干净。” 用抹布擦庭院里的石板路 楚弈低垂着眼,腰背挺得很直。 管家不满地踏前一步,踢了他一脚:“听到没有?半个时辰内,将石板路先扫净,再擦得一尘不染!否则” 楚弈闭了闭眼,依旧没有出声,他在忍,用尽全部的力量在坚忍。 管家叨念着带他绕过庭院,来到后院的井边,指了一下大木桶以及一团破布,扬了扬眉:“都明白了吧?绝对不能过半个时辰!听到没?” 他自然听到了,只是依旧紧抿着唇,一言不,就算再被这位趾高气昂的管家踢上一脚,他也不会多吐一个字。 因为,即使再落魄,再被人差遣,他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尊严。即使他现在被人看成是奴隶,是个没有武功可以任由欺辱的废人,那种人不配跟他说话! 管家再次恶狠狠地叮嘱一番,便扬长而去。 其实,今天真的是个好天气。 清晨的风不大,朝阳已经透过了层层白雾,向大地洒下万丈金光。 山顶上的树叶,枯草似也接受了金光晨露的润泽,多了分生机。 但是,空气依然很冷,冷得就像是大雪即将来临。 一个灰色的身影,微微弯着腰,他在清扫小路上的落叶和杂草。诺大的庭院中只有他一个人,他的眼神只落在地面,扫得专注而仔细,仿佛清扫是他最重要的事情。 此时的他,不再是高高在上、尊贵无匹的君王,而是一个下等的仆人、奴隶。 潇洒俊逸的绸袍已经褪下,换上灰色的粗布衣裳,上半身扎着一条粗布腰带,下半身是条灰暗旧的裤子。 用金丝线锈着精美图案的靴子,也变成了一双破旧的黑布鞋,布鞋甚至破了个动,任凭冷风飕飕地灌进去。 凌乱的丝,不再光洁整齐,而是随意地披散肩头 谁都想不到,这就是名灌天下俊美无暇的邪君,连他自己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手握紧着竹编的扫把,他没有停止手中动作。 清扫没有停止,脑中思绪也没有停止。 已经两天了,泪西被柯少凌救出来了吗?如果被救出来了,他们有想过来找自己吗? 她自然不知道自己遭受的这一切,而现在这样,他根本不希望她知道! 已经不想去思考为何会演变成现在这样,一切只要她平安就好他继续清扫着,目光专注地落在一块块沾满杂草屑的石板上。 五峰谷主真的那么简单吗?只是从前一名北诏王宫被惩罚的侍卫吗?为何一开始又说是因先人躲避仇家而迁移至此?这二者本已矛盾。 再想谷中蒙面人身手不凡,谷中杂役走路轻快似都有武功根基 抬眼再朝大厅看去,大厅已门扉半掩,可是仅前面不经意一瞥,便可以判出其摆设风格并非四诏之风。 难道 黑眸陡然一闪,一个猜测惊现脑海。 难道他们跟大唐有关?跟那群神秘的黑衣人组织有关? 倘若在茶溪镇崖顶一战时,死的不是他们的领,而真正的领就在此谷中,这个推测能否成立呢? 手指紧握着扫把,他的动作顿了下来,为自己的推断而心跳加。倘若他们真如自己所猜,那么谷中所有的一切就更加合情合理,那泪西和柯少凌岂不是 他们恐怕也难逃劫难 “还在这磨蹭什么?半个时辰后贵客就要到了!” 远远地,听到大厅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侍女的对话,她们手捧着托盘,都在忙碌着准备。 厅内已经升起了火炉,摆上了客桌,侍女门开始进进出出。 楚弈连忙低头,又一个疑问窜上脑海:谷主要接待的贵客又会是什么人呢?这座山谷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落叶、杂草清扫完毕,他提着装满水的大木桶回到庭院。 一丝暖阳,照在他的身上,修长而整洁的双手伸进了冰冷的水中,除了冷,他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破很破,每拧一次,他都要咬咬牙,因为那样会震疼肩头的伤口。 一块一块,一寸一寸,他慢慢地擦拭着。 远处,有双阴沉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面具下扭曲的脸庞正邪恶地狞笑着。 五峰谷主站在大厅之中,透过雕花格子的小窗洞,满意地将一切尽收眼底。 好一个北诏之王,你自命风流潇洒,俊美无关,本尊先不毁你容貌,不欺你讥寒,本尊偏要先让你尝尝天底下最痛心的滋味! 清晨轻风,时有落叶不断飘落。 半个时辰。 楚弈动作僵硬,百般不愿。他蹲着身子,腰脊却有惯有的挺直,每擦一处,眼角就忍不住抽畜一下。 “时间就要到了,还不快点!”毫不客气的一脚,正好踢在他受伤的腰上。 眼前突然一黑,冷汗沿着额际渗了出来。 他回头狠狠地瞪着来人一眼,那个扭曲着嘴眼居高临下蔑视他的管家正笑得恶劣。 心口闷上一股血腥,握住抹布的手指泛白一片。 “还看?”那厮又是一脚,却落了空。 楚弈闪开了身子,缓缓站直,他的身躯依旧挺拔,只因腰间剧痛不得不微鞠着,然而,漆黑的眸光像天底最冷酷的利剑,直刺像对方。 管家仰望着他,被他锋利的眼神看得心中一抖,瞬间被激怒了,正想再次抬腿,只听一声低哑的声音喝道:“住手!” “是,谷主。”管家立刻变成了一只温顺的看家犬。 “你先退下。”五峰谷主挥挥长袖,踏着步子走了过来。 他低睨着眼,看了看擦了一半的石板路,撇唇道:“邪君殿下第一次干这样的活,一定很不习惯吧?呵呵不过就算你擦得不干净,本尊也不会怪你,毕竟有你这样一位出身高贵的好奴隶,是本尊的荣幸,呵呵”楚弈死盯着他。 “呵呵,石板路嘛,要擦干净点,跟王宫大殿上的地板差不多就行了。虽然有点辛苦,不过呢一会等你看到了两位贵客,你会觉得一切辛苦都值得的,哈哈”五峰谷主笑得放肆“如果你想那位姑娘平安无恙,就好好干吧!哈哈”如枯枝的大手突然拍过他的肩头,肩头伤口剧烈一痛,楚弈的脸色默然苍白,再无一丝血色。 如果你想那位姑娘平安无恙,就好好干吧——来自地狱的魔音,摧残着他的耳朵。 他的意思是,泪西还在他的手上,根本还没有脱险是吗? 柯少凌也没有救出泪西,那他人呢? 或许,形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恶劣,自己真不该一时疏忽,陷入如此境地 慢慢地,慢慢地,他重新蹲了下去。 死咬着牙,额头青筋跳跃得厉害。 一寸寸,再一寸寸,从石板路的这一头,擦到了那一头。 薄雾如仙镜般的街道上,走着几个人。 其中,一个挺拔岸然的男子与一个走路时右腿微微颠簸的粉衣女子并肩而行。 朝阳似梦,给他们的眉眼、唇角都拢上一层淡淡的金色。 女子被人精心地装扮过,乌黑的长垂在身后,光滑而闪亮,仿佛是最上等的黑丝缎子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粉色的衣裳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形,虽然每走一步难掩摇晃一下,但丝毫无损于她雍容的气质。 只是,这抹雍容之中,带着一抹轻忧,泄露了她内心的愁思。 那名男子,英武不凡,走起路来沉稳有力。 他们跟随前面的侍卫来到一座宅子前面,仰头看了眼威武的屋顶,知道这就是平山大厅了。 “二位里面请!谷主已稍侯多时了。”管家匆匆从宅子里跑出,满脸堆笑,半鞠着躬说道。 柯少凌温柔地执起泪西的小手,小手冰凉,他的笑容却和朝阳一样温暖。 “少凌哥哥,你说谷主会跟我们说些什么?”临近门口,她的心比任何时刻都要忐忑,仿佛即将生什么一样。 “别担心,有我在。” 轻柔低沉的声音似有安心的作用,稍稍抚平了她的不安。 是啊,有少凌哥哥在,自己还担心什么呢? 无论生什么事,少凌哥哥都会保护自己,再说那谷主不至于特意宴请他们,然后再为难他们吧? 或许,她也可以借机跟谷主打听一下,楚弈的消息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1如此相见 门打开。 两名衣袂飘然的男女并肩走进。 楚弈刚好擦完最后一块石板,正要起身,只见管家阿谀的声音传来,他抬眼看去,整个身子几乎惊住不能动弹。 他不是看花眼了,不是产生幻觉了吧? 刹那间。 风,静止了。 落叶,静止了。 动作,静止了。 呼吸,也静止了。 唯一没有静止的是两个互相牵着手,朝这边走来的人。 他们的表情像一把利刃,毫无预警地刺进了他的心脏。心口疼痛难忍,紧窒地就要停止跳动。 那两个人 何泪西和柯少凌。 该死的,可恶的,天杀的! 他们没事,他们竟然没事,非但没事还活得好好地! 衣着鲜亮,容光焕,正迈着优雅的步子朝他走近 楚弈连忙撇过脸去,闭了闭眼睛,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抓着木桶的手颤抖地厉害。 他们没事,他该开心不是吗?至少可以放下心来细细思考自己的处境,但是 那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像钢针一样扎进了他的眼。 漆黑、深沉的眼似乎就要因此被扎出血来。 他真想冲过去,拉开那只握着她的大手,真想昂挺立在那个男人面前,告诉他——请放开我的妻子! 可是 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甚至不能多看一眼,就怕她看到自己 这样的自己 破旧的灰衣,凌乱的丝,脏污的双手,他悄悄背过身去,面向着那桶脏污而冰冷的水。 柯少凌面带着微笑,眸子深邃坚定,大掌包裹着柔软的小手。 他们走过他的身边,谁也没有注意到庭院的草丛边那抹灰色的身影。 “啊”“小心!” 楚弈闻得一小声惊叫,紧窒的心脏猛然一抽,几乎就要站起身来。 原来迈上台阶之际,泪西突然一脚不稳,踉跄了一下,身边有力的大手飞快地扶住了她的腰肢。 她不好意思地回以一笑。 漆黑暗沉的眼,清楚地看到了她微笑的脸庞,那一笑,竟似茉莉花开,在淡淡朝阳下明媚不已。 沉痛抓住了他的心,他从来没有觉得她如此美丽过 身躯僵硬,黑眸紧盯着她的面容几乎忘记了眨眼。 苦涩,酸痛,沉重,悔恨 多种滋味交织在一起,埋藏在眼里,蔓延在嘴里,流淌在心里。直到此时,他才第一次深刻地现一个事实—— 那个女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 不只是心里,还有血液里,骨髓里。 否则,为什么看到她跟别的男人这样亲密,而自己又无法抗争时,会如此疼痛?心痛,血液停止了流动,骨髓也被冻结 所有所有的感情,最深刻最强烈的感觉,只因那微微的一笑,全部破茧而出,几乎要淹没了他 仿佛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注视,泪西站稳后,微微撇头,看向石板路边的那个灰色人影。 楚弈已飞快地垂下头,看着地面的眼中突然迸射出逼人的亮光,整个人像被烈火燃烧。 她只看到一头乌黑而凌乱的丝,垂住了那个人的额头。脸颊上有着点点污迹,半卷的袖口,手上正紧抓着一块旧抹布 泪西不禁顿住脚步,这个人影为何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眼熟? “哈哈二位终于来了,里边请!”五峰谷主的笑声低沉而怪异,穿着宽大黑色的衣袍站在门口迎接他们,面具下阴沉的双眼有意无意地瞥过草丛边的灰色。 柯少凌朝谷主轻轻颌,扶住泪西的腰,轻柔低语:“小心点。” “恩。”泪西重新回过头,压下心中的怪异,薄薄的嘴角微微弯起,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她刚刚怎么会以为那个蹲在草丛边擦地的人,跟尊贵的楚弈有点像呢? 如果,没有经历漫长而黑暗的等待,永远不知道知道黎明曙光的可贵。 如果,没有饱尝失去或被夺的无奈,永远不知道知道拥有时的幸福。 如果,他早现自己的感情,珍惜自己的拥有,就不用痛苦地看着她对别人微笑,承受害怕失去的煎熬。 如果,他从前不是那么骄傲自负 如果,他从前可以抛开偏见 微抬眼眸,目送他们走近大厅,大厅里有温暖的火炉,炉光映在墙上,地上,他们的身上。 楚弈动了动僵硬的身子,缓缓站了起来。 全身力气仿佛已被抽光,他无力地提着沉重的木桶,小心地避开他们的视线,绕到偏僻的后院。 一身红色的女子,脚步匆匆,刚拐过墙角,便迎面撞上了他。 木桶里的水重重晃荡了一下,泼洒了出来。提桶的人也几乎站立不稳,身子斜晃了一下。 “你!”莫静然正要开口,猛然惊骇地睁大了眼。 她的眼睛很美丽,此时却睁得不能再大,好象看到了此生最不能让人相信的事情。 提桶的人连忙垂下眼去,想绕过她的身边。 “你是?” 灰色的脊背一凛,他没有回头。 “楚大哥”莫静然颤抖着唇,加大了声音,红衣飘动已置身与他的身前。 楚弈看了她一眼,声音淡漠而沙哑:“姑娘认错人了。” “楚大哥天啦,这是怎么回事?”压低了声音,莫静然努力让自己恢复冷静,拉着他一起走到后院中。 后院无人,只有他们俩站在古井旁。 楚弈轻抿着唇,前所未有的耻辱涌上身,他想赶她走,推开她 莫静然仰望着他,美丽的眼中泪光滚动。 心,被一条钢轫的丝线拉扯着。 她明明很恨他,恨得要命,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为全家报仇! 可是,看到潇洒自若,气宇轩昂的他,一下子落魄至此,恨意竟然动摇得厉害,还有说不出的心痛。 他的身躯挺拔,气质依然磊落,只是不过短短两日,却瘦了不少,脸上苍白无一丝血色,光洁的下巴也被浅浅的胡渣所遮盖。 这样的楚大哥,这样的邪君楚弈 莫静然声音轻柔颤抖,看起来情真意切:“楚大哥受苦了” 楚弈站得笔直,浑身都在痛,他的腰却是笔直的。 他静静地注视着这张美丽的脸孔,犹豫着要不要相信她? 这座神秘的五峰谷若跟真黑衣人组织有关,那莫静然也不足以信任,尽管那双清澈闪动晶莹的眼睛,看起来是那么真心。 沉默了一会,他没有再回避,沉声问:“谷主请他们来做什么?” 莫静然怔了一会,才回过神来,她刚刚出现在后院,其实就是在跟平山大厅的兄弟打听消息,才听到楚大哥武功被废的消息,没想到就正好撞上了他。 一问到柯少凌和泪西二人,她不禁想到兄弟透露的信息——谷主似乎要为少主和泪西姑娘做媒 此刻突然见到楚大哥,她可算完全明白谷主的意思了! 咬咬唇,莫静然注视着落魄仍难掩俊美的楚弈:“楚大哥别担心,虽然我不知道谷主为何对楚大哥如此,但是他并没有要伤害泪西和柯大哥的意思,这次设宴,就是特意对他们赔礼道歉的。” 楚弈神情更加严肃,修眉紧蹙,他实在难以想象阴险狡诈的五峰谷主会对他们赔礼道歉?这其中定然有所阴谋。 有人来了。 莫静然飞快地闪身躲入墙后,只听总管凶恶的声音在催促:“小子,地擦完了就躲在这偷懒!快点,立刻将柴火送进去大厅,在炉子旁伺候着。” 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躲进了云层,冷风阵阵,又吹了起来。 总管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指院子角落的木柴:“快点啊!”莫静然咬着牙,心中陡起一股愤恨,真想上去给那总管两巴掌,又立刻被自己的想法而骇住。 这算什么?自己是要背叛谷主吗?谷主可以让楚弈送柴进去,呆在大厅里,不就是为了让他听到少主和泪西的婚事吗? 即便是提提婚事而已,不一定有结果,即便不知道楚弈究竟将泪西看得有都重要,这无疑都是雪上加霜。 为何自己要如此为楚弈担心? 总管扬长而去,楚弈直直站立了许久,终于默不作声地走到墙角。莫静然脱口急问:“楚大哥真要进去?” 楚弈的背立刻僵直。 “你根本不能让泪西姑娘看到你这副模样,是不?”莫静然语意轻叹,带着矛盾“楚大哥。” 她的声音陡然变得严肃,慎重,眼睛直直地落在他苍白憔悴的面容上,抿抿唇似下了很大决心:“我帮你去!你的武功我会尽快帮你找解药!” 说完,她飞快地转开眼睛,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改变心意一般。 抱起一把劈得整齐的木柴,利落地转身:“楚大哥要忍住,我会尽快来救你!” 看着红影离去,楚弈竟然哽语凝咽。 他这辈子,从来都是生死不顾地去救女人,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天,也要等着女人来救。 莫静然,究竟是什么身份? 我该相信你吗? 他缓缓地移动脚步,冷风不断侵袭着他的身躯,粗布衣裳抵抗不住严寒,身子不由自主地缩了缩。 靠在后院的墙边,坐在冰冷的石地上,狭长的眸子轻轻闭上。 咀嚼在嘴里的,是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沉重与苦涩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2君醒 空寂的庭院,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冷风,有点萧瑟。 房间里,有一盏孤灯,灯火昏黄跳跃。 泪西锁眉轻思,心中有好几件事越来越不明白。谷主今日大厅设宴,说是赔罪道歉,可面具下的声音总让人感觉几分诡异。 厅中竟然还提出自己和少凌哥哥看起来很般配,不如他做个媒为二人在平山峰顶办场喜事 这事怎能如此草率而言? 他根本一点也不了解自己跟少凌哥哥。 在看他每句话似乎都是话中有话,无论怎么想,神秘谷主都是个奇怪的人。 再则,当她询问他,楚弈的情况和去处时,他竟左顾言他,不曾直接回答,弄得她更加疑惑楚弈究竟办什么事去了? 柯少凌轻轻敲门,泪西低应了一声,他推门而进。 “看你没睡,就来看看。” 泪西微微点头:“少凌哥哥,今日那谷主的话” 柯少凌俊脸僵了一下,笑道:“谷主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他可能是想热闹一下。不过,少凌哥哥真想知道,若不是在这般情况下,泪西会答应吗?” 他指的是什么?谷主所提的婚事吗? 泪西小脸不禁热,自己是楚弈的妻子,这点她怎能忘记?现在楚弈下落不明,纵然她对少凌哥哥很有好感,也不能在此时想这样的事情啊! 绞了绞手指,泪西抬起水亮的眸子,语带几分羞涩:“少凌哥哥,我们先不谈这个,好么?楚大哥已经不见三天了,谷主今天又神秘不肯说,我担心他” 柯少凌面色沉了下来,因为泪西对楚弈的担忧而心酸,更因为下午两名侍卫已来报告——楚的境况不容乐观,尤其是他那样一个高贵的君主来说,确是前所未有的打击。 可是,这一切,怎能让泪西知道? 男人的尊严何其重要,他当然理解,想必楚弈也不想让泪西看到吧! “少凌哥哥。”泪西咬咬唇“虽然谷主看起来对我们并无恶意,可是我总觉得不塌实。少凌哥哥能想办法去打听出楚大哥的消息吗?” 柯少凌紧盯着她,声音沙哑:“你真的很关心他。” 泪西再咬了一下唇:“我只是心中一直不安,我真不希望他出什么意外。少凌哥哥能明白吗?” 他点点头,动作有点僵硬:“少凌哥哥明白。” “恩。” 他走了过去,温柔地揽着她的肩头,为指下的冰凉而皱起眉:“夜深了,早点歇息。我帮你给炉子添点柴火。” “少凌哥哥”泪西抬头,张着一双水眸,若是这次没有带少凌哥哥一同前来,她一个人恐怕更加焦灼不安。 在她额心落下轻柔一吻,柯少凌将她带到床边,万分怜惜:“不用多想,明日我便去找楚兄。你先歇息,我去取柴。” 屋子的角落,有个不大的火炉,炉子的火时燃时歇。 感觉到少凌哥哥无微不至的呵护,她只觉得心是暖的。 这样的夜,很沉。 夜色漆黑,冰凉,似会将一切掩埋。 落叶飘飞的树下,一个孤单的身影。 风,掀起丝,丝狂乱飞舞。 黑衣飘动,她的声音痛苦而悲跄,被风与黄叶一同卷过。 “爹女儿不孝!女儿现在真的无法看到他那个样子谷中生的一切,因我而起,我只想还他一次!请爹原谅!等我偿还完欠他的一定与他恩断义绝,形同陌路,只为爹爹报仇!” 断断续续,零零落落。 她重重地朝地上磕下三个响头,嘴角抿得死紧,然后重新蒙上黑巾。 插在地里的剑,倏然被人拔出。 空中黄叶四起,漫天狂舞。 那道剑亮,是漆黑寒里唯一的光亮,像极地里的一丝雪光,冰冷而无情。 黑色娇柔的身躯,如轻灵燕子。 看准了一个方向,她迅朝一处黑暗的宅子闪去。 悄无声息,幽若精灵。 黑不见底的密室,阴暗而潮湿。 这便是他夜晚歇息的地方,只是不再用铁链绑住他,而是像奴隶一样将他囚困起来。 白天,他听从那个嘴脸恶劣的总管吩咐,沉默地做着一些极其卑微的劳动。 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一个最下等奴隶,连多说一句话的权力都没有的奴隶。 没有了武功,加上身子极其虚弱,他根本不能与人硬拼。 不过,一天下来,他却有收获,尤其不经意看到步伐轻巧的黑衣人侍卫进出平山大厅之时,他进一步确定自己的猜测。 与世隔绝的五峰谷不是神秘诡异,而是跟大唐有关的黑衣人组织所在之地,而这里应该就是他们的总部。 身为诏王之一的邪君,五峰谷主根本不可能放了自己。 但是,失去武功和奴隶的身份可以让人掉以轻心,不会那么严加防犯,他倒可以趁机暗中探察一些线索。 如此一想,对于自己被人践踏的身份和尊严,不再那么、那么难以承受 心中有丝隐隐的等待,虽然不敢再信任莫静然,但又忍不住期盼。 武功,只有恢复武功,他才可以考虑更多。 想着,想着,思绪又绕了回来 无论他怎么努力排斥,拒绝思考,那个女人的名字和音容笑貌都会盘旋到脑海中。 大厅门口的那一瞥,她对着柯少凌的那一笑,让他瞬间如火中烧,连胸口都疼痛得厉害。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带给他那种感觉。 强烈,深刻。 他后来才从难以呼吸的紧窒中恍然明白,原来那一种几乎要将人顷刻颠覆的情绪叫——嫉妒。 为何之前看到他们在一起,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呢? 从前的他,满怀自信,有着尊贵和骄傲的条件,他可以漫不经心地抬着下巴,顺着鼻梁往下看她。 他不屑,不惧也不懂 直到今天,赫然现自己根本无力去争取她的笑颜时,他才慌了。 体内的感情,仿佛潜伏千百年的岩浆,轰然爆。 滚滚而来,他懂了,明白了。 不敢再不屑,不能不害怕—— 他真的害怕她会被那个待她温柔,比自己更懂得体贴照顾的男人带走 像他这样一个男人,可以失去一切,不可以失去骄傲和尊严,而现在,他更不能失去她。 一个叫泪西的女人。 十二年前闯入他的生命,何泪西三个字刻进他的心底,她的命运与他纠缠。 纠缠,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如何渴望与她的纠缠。 轻抚着手腕上的暗红木镯,另一只已裂,这只,他会永远好好守护。 将来,他会请人再做一对,成为他们命运相连的见证。 他的生命,不能没有她 平凡也好,残跛也罢。 等他楚弈恢复武功,走出这个囚牢,他一定要将自己的女人从那个人手中夺回来。 因为——她是他的。 因为他爱她! 爱! 像漆黑夜里的光芒,像冰天雪地的火炉,像寂寞星空的圆月。 照进了他几近枯竭的心。 照亮了他灰暗迷惘的眼。 密室,幽暗。 不知道外面是否天已亮,只听沉重的石门开关一动,随即灰色的光线透了进来。 宽大黑色的衣袍,带进了来自地狱的阴风。 楚弈刚从石床上翻身而起,便被几名匆匆而进的侍卫绑住了手脚。 “你们要做什么?”他甩开两手,想挣开箍制,立刻看到遮住门口光线的阴影“五峰谷主?” “带回来!”五峰谷主背一转,命令的声音留在身后。 楚弈无从反抗,他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如此狼狈过,被人五花大绑拖到门外。 这算什么? 一会奴隶,一会囚犯! 此仇此辱,他楚弈若有机会,定当加倍奉还。 暗咬着牙,身子气得簌簌抖,只能无奈地被几个人拖着 他,被绑到了柱子上。 这个房间,只剩下他和那个戴面具的人。 柱子对面是一盆燃烧得很旺得炉火,炉火里有一把被烧得通红的铁钳。 铁钳被人抽出,带面具的人拧着冷笑。 他的笑声,虽看不到,但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 漆黑如星的瞳眸,死死地盯着他手中的那把红色铁钳,看他像地狱的罗刹一般,踩着比死亡更可怕的步子,一步步走近。 被绑负在后的双手,开始挣扎。 青筋陡现,手背上尽是道道勒痕。 这个扭曲的疯狂的谷主,当他伸手去取炉火中的铁钳时,楚弈的心脏就忍不住狂跳了几下,预感到了接下来的事情。 额际,淌下一滴汗珠。 是冷的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丝丝,一寸寸被人凌迟而死。五峰谷主还不至于凌迟他,但他会毫不犹豫地毁了这张世间少有的美丽脸孔。 他自己被人害得容貌难以见人,他能容忍自己的仇家如此俊雅无双么? 红色的铁烙,带着炽热的温度,一寸寸,靠近他的肌肤。 “呵呵,邪君!想不到你那位国妃娘娘,对你还真有情有义,竟然跟我问及你的安危”五峰谷主的话,从牙缝里迸出,愤怒中夹杂着一丝嫉妒。 楚弈的黑眸,却因此而陡然闪亮。 泪西竟然还记得问及自己的安危,她在关心自己 狂喜,像透明的金光,照亮了他的脸庞。 五峰谷主一见,将铁烙高高扬起,低笑道;“不知道她下次再看到你时,还会不会这样挂念你呵呵”火热,就要贴上他的脸颊。 脸颊上的汗珠被烧得孳孳作响。 但是,他是楚弈,他是邪君。 他宁死也不会求他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3惊中险 突然,一声娇喝从门外出:“谷主请住手!” 五峰谷主赫然停止动作,愤怒转身:“你做什么?” “禀谷主,少主有急事求见!”莫静然抿起唇,拱手道。 五峰谷主看看手中铁烙,迟疑了一下。只听“铛”地一声,铁烙被扔在地上,弹跳了几下。 “静然,你若想救这小子,最好想清楚点!”他的声音饱含威胁。 莫静然垂着脸,没有做声。 五峰谷主长袍一掀,悍然离去。 “楚大哥我来晚了。”花容满是焦急,她飞扑了过去,看到丝凌乱的楚弈,心痛莫名,眼泪止不住地打转。 楚弈注视着她,看着她眼中的晶莹,轻轻扬了扬唇角:“别哭你来得不正是时候吗?” 这样一个真性情的女子,该是经历了多少矛盾挣扎,才勇敢地来救自己。他突然被那两颗闪耀在明眸里的泪花给感动了,除了笑不知道该以什么回报。 “楚大哥我”一咬牙,莫静然抽剑利落地划开他身上绳索,小心地扶住他。 楚弈抚着胸口轻喘了几声,撂了撂额前的丝,担心道:“你这样骗谷主出去只怕他一会回来,连你也要一起惩罚了。” 莫静然脸色微变,慌忙从腰间掏出一小瓷瓶:“快别说了,楚大哥,这是解药,可以帮你恢复功力。” 灼黑的眼眸一亮,像冲破乌云的一道金光,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小小的药丸,带着奇异的暗香,他一仰头吞了下去。 “怎么样?”莫静然张大着眼睛迫切地想知道结果。 体内窜过一道热流,似鼓着气的气囊在血液里流窜了起来。似乎真的有用,楚弈微笑道:“体内有气流开始翻腾了不过,要想恢复哪有那么快。呵呵,谢谢你了” 莫静然见解药挥了功效,顿时欣喜地松了口气。 “楚大哥还说什么谢谢,若不是送我进谷,你也不会我这就带你出去!”她扶住楚弈还未恢复元气的身子,一手抓住剑柄,准备往外走去。 楚弈却笑着摇摇头:“只怕谷主没见到什么少主,立刻就要回来了” “不,少主急找谷主是真”似乎想到了什么,莫静然倏然住口“楚大哥就听我的吧,门外那几个侍卫我还能搞定。这个机会不出去,就难了!” 原来五峰谷真有“少主”?为何一直没见到“少主”露面? 疑惑地瞥过她的神色,提到“少主”二字时,为何她的眼中闪过急欲掩饰的光芒? 这个“少主”又是什么人? 只在眨眼间,楚弈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连串问题。本想暗地恢复武功,找机会查清五峰谷的秘密再想法逃出,现在静然如此急切,依了她也罢,他还真想早点回去看看泪西了。 柯少凌靠窗而立,目光深远幽长。 窗外的一棵大树,树落下最后一片枯叶,完全变成了光秃。 风过,树枝轻抖,不再听到哗哗之声。 五峰谷主大步迈进,一见他便问:“贤侄急找本尊有何要事?” 柯少凌转身,脸上布了一层肃穆,定然道:“谷主,少凌不想拐弯抹角。请谷主放了邪君!” “什么?”一掌击在木桌之上,桌子上的茶壶抖了抖“你竟然替邪君求情?” “是!请谷主放邪君出谷去。” 五峰谷主厉声喝道:“你可知道,放了他就等于纵虎归山?你可别忘记自己的身份,竟然还要放了他!” 柯少凌挺了挺脊背,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和坚决:“少凌一刻也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但是,如此对待邪君,胜之不武。” 五峰谷主怒气更甚:“哼!什么叫胜之不武?自古强者为王败者蔻。他姓楚的落在本尊手中,就得听从本尊惩治!若是放了他,可对得起你死去的叔父?更有负大唐多年的计划!” 柯少凌闻言,声音逐渐变低变硬:“谷主请三思。叔父之死错不在邪君,即使要报仇,少凌也会选择与之公平决战。但是谷主这样对待邪君,是否有公报私仇之嫌?” “你!”五峰谷主似被人一语点中了命门,硬生生地哽了一下“身为少主,你不是不知道——茶溪镇一战之后,我们组织正在加紧布局,如今四诏各有危乱,要不了几日,我们便可大举出兵,一歼四诏。” 没错,四诏除了蒙舍国外,如今正乱成一团,蒙舍国本就实力强盛,不可硬取,有侯爷慕千寻事先垫好的关系,暂时还不可向蒙舍出兵,但是对于其他三诏,却正是最好的时机。 想到此,柯少凌不禁沉默起来。 想到泪西日夜忧思,眉宇间泛着轻愁,他心中本是酸涩嫉妒,但一想到若是他日泪西了解此等真相,只怕自己再无颜见她。 男子汉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无愧于心。 何况,与邪君相处数日,他也相信邪君并非外面所传言的那般冷酷无道,为了相识不深的静然他让自己陷入危境,为了救泪西,他不惜冒险勇闯暗箭林 如此的磊落与气魄,他柯少凌不觉佩服,又岂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 此番放了楚弈,他才能理直气壮地争取泪西的爱。 收起下颌,带着一抹更深的决意,柯少凌目光炯炯注视五峰谷主:“若是谷主没有参杂私情,又何必让邪君沦落至此?我柯少凌可以对天誓,此番放了邪君,他日再战势不两立,绝不留情!” 五峰谷主眼眸一沉:“贤侄说本尊为了私情,难道贤侄如此决定莫不是为了那位姑娘?” 提到泪西,柯少凌浑然一震,目光如利刀闪了过去:“邪君虽是我们的对手,但他侠肝义胆,让人敬佩。谷主即便要利用他来对付四诏,也不可如此对待他。” “哼,本尊就是要戳戳他的锐气!” “恳请谷主最好不要动那位姑娘的主意!”柯少凌语气里没有惧意“少凌自十四岁开始为皇上溅血沙场,从来忠心耿耿,甚得圣心。如今与邪君对立,少凌只想他日战场相见,光明取胜。” 面具下的面孔一抽,他挥动长袍:“贤侄不必多说,本尊不会就这样放了他!” “前几日不知道情况也罢,昨日一见邪君少凌绝不同意如此对待一位让人敬佩的对手!” 二人态度都很坚决,四目相对,空气中似要激出火花。 柯少凌岸然挺直身躯,手指不觉紧了几分。 他不能与谷主对立,但,对于楚弈的现状,既然已经知道,绝然不会再袖手旁观。 “谷主别忘记了”柯少凌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不可捉摸的诡异“五峰谷真正需要的领导者是谁” 黑色的衣袍猛甩了一下,那双干如枯柴的手几乎要硬生生地折断,黑眸就要被怒火灼烧,化为灰烬。 柯少凌注视着他,可以想象那张丑陋的面容该是怎样的面如死灰。 “对不起了,谷主!”柯少凌留下此话,带着几许不易觉察的复杂走了出去。 他敢威胁他,他敢威胁他! 五峰谷主紧盯着修长伟岸的背景,黑色的宽袍像幽灵,如鬼魅,胸中赫然出一声低喝:“来人,给我押下他!” 立刻,不知从哪,四面八方。 闪亮的刀剑,冒着逼人的煞气。 一群黑衣人蒙着黑巾,挡住了他的脚步。 数把长剑,抵上他的脖子。 交错在空气中的阴冷,比寒风更甚,刮过人的脸颊,刺进人的肌肤。 “对不起了,贤侄!” 莫静然利落地处理了几个看守的侍卫,带着楚弈,一路避过其他哨所,顺利地走出密室。 外面,天气阴沉,似乎要下雪了。 寒风怒号。 楚弈眯了眯眼,再见天日心境已不若从前。 一片白色的,冰凉的东西落上他的脸颊,他闭了闭眼。 真的下雪了。 一间木屋,将风雪隔离在外。 “楚大哥,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衣裳,你先换上,不知道合不合身。”莫静然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套丝绸长衫,正是楚弈平日最喜欢的黑色,虽不是那种让人更显飘逸的半透明绸料,但摸起来软而舒适。 楚弈接过衣裳,为她的心思而感叹。 莫静然从黯然中挤出笑颜:“楚大哥是爱美之人,在静然心中也是天底下最俊美最出色的男子。快换上吧,穿大哥总不希望让泪西姑娘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吧?” “泪西她没事吧?” 楚弈迟疑了一会,多少明白静然的心思,可关心泪西的话语已忍不住溜出口去。 莫静然深呼吸一口,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点头:“泪西姑娘没事,我已经将她安置在一处安全的地方,等你们会合了我送你们出谷。” 她的声音隐含着一丝哽咽,更多了份酸楚。 她跟楚大哥终究有缘无份,此番将他们送走,他日再见就是生死仇家 “恩。柯兄呢?在陪着泪西吗?”楚弈状似不经意问道。 “他恩。柯大哥也是个好人。”莫静然连忙指指那套新衣“我想,这衣裳楚大哥穿上应该会好看的。” 低头看看自己的装扮,羞辱重新涌上心头,他真恨不得立刻脱下这身灰色的,象征着奴隶身份的布衣。 “呵,静然妹妹连我最落魄最丑的样子都见过了” “不,楚大哥一点都不丑”说完,她头一撇,走出木屋外面。 楚弈见她强装出笑容,知道她心中难过,望着她的背影,喃喃道:“楚某只怕多了个此生无法回报的人情” 若是没现泪西的重要,若是没现自己的真心,他或许还可以将静然带回宫中,给她名分。 可惜,像他这样的男人,只要明白了自己的心,只怕再也难以分割给她人。 对于静然少女的心事,他就算十分明了,也只能无奈地说声“对不起”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4此情可待 竟然已经下雪了。 岩洞外面,雪花一片,两片。 片片飞舞。 灰色阴沉的天空,从天而降的白色雪花。 泪西不知道第多少次朝岩洞之外探出身去,除了越来越多,越下越密的雪花,空山之中不见半个人影。 清晨,少凌哥哥正要去找谷主打听楚弈的下落,莫姑娘突然来了。她神色有点灰暗复杂,让他们不要再住在那间宅子,另外换处安全的地方。 宅子不是她带自己和少凌哥哥去住的吗?怎么又变得不安全了? 难道楚弈出事了? 少凌哥哥什么都没问,只朝她点点头,说:就听莫姑娘的安排! 然后,少凌哥哥走了,莫姑娘带自己来了这个较为紧密的岩洞,让她安心等待。 莫姑娘为何突然做此改变?她来时,面色虽已尽量放得轻松,仍可以看出内心的紧绷,究竟生了什么事? 楚弈不见了好几天,半点消息都没有,少凌哥哥此去会不会又生什么意外呢? 焦急的步子,一步拖着一步。 泪西紧蹙着淡眉,在洞内走来走去。 隐约可闻的脚步,低沉熟悉的声音,从洞口传来。 她心中一喜,快步拐过垂落的乳岩,脱口道:“少凌哥哥” 灰白的光线,映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身影修长,略为消瘦,那抹气质 不是少凌哥哥。 “楚大哥?”说不出为什么,一股湿热飞快地冲上眼眶,泪西只觉得鼻头一酸,唤声有点颤抖。 她站在洞中,光暗有些昏暗,神色令人看不真切。 楚弈背对着外面,俊美的面容笼罩在阴影之中。 还未走近,先听她一声“少凌哥哥”心顿时凉了半截,比外面飘落的雪花还要冰冷。 莫静然看看二人,心中五味杂呈。 她一直分不清楚大哥与泪西之间是何感情,加上有少主对泪西的呵护倍至,这三人扑簌迷离的情感她也不想去深究。 只是,亲眼见到泪西一声隐含真切的“楚大哥”她的心蓦然因此抖了抖。 美丽的眼睛一暗,她侧过脸注视着那张无可挑剔的男性容颜:“楚大哥和泪西姑娘好久没见,一定有很多话说。你们先在这歇息,我去找找柯大哥。” 僵立的二人,目光在朦胧的洞中对视。 静然再看了他一眼,容颜闪过一抹凄楚。她没再多说一句,闪身出了岩洞。 雪花,沁凉。 如白色纯净的花瓣,飘到她雪白的面容上。 眼角,一滴温热的泪珠,无意识地滚落下来。 融化了那朵晶莹。 她闭了闭眼,加快了脚底的步子。 泪西姑娘的心思如何?她不清楚,但是刚刚那一眼,她却看得分明,楚大哥对泪西姑娘只怕是满腔深情 光线不甚明亮的岩洞,风不住地从外面吹进来。 洞口几步之遥处是一块从顶往下垂落的乳岩,将她的身影半掩。 修长俊磊的男子紧紧地注视着那张萦绕心头的容颜。 黑亮的眸子,目光灼热。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调侃:“我还以为才过几天,你就不认识我了。” 泪西慌忙垂眼,刚才她以为少凌哥哥打听到他的消息回来了,才脱口而出的。 嘴上挂上浅浅笑意,无论如何,他平安回来了就好。 没多做解释,她缓缓道:“你我认识十几年,怎会那么忘记?” “是么?”楚弈的声音因她不经意的回答而更加沙哑“我只道你心里时刻只念着那位少凌哥哥呢!” 淡淡的酸气,弥散在空气之中。 他依旧是他,总是以嘲讽的语气来推断别人的想法,这么自以为是的男人,她刚刚怎会差点因看到他而差点激动落泪? 刚要转身,一只有力的大手猛然一拽,她撞进了他的胸膛。 淡淡的气息,清新的气息。 跟少凌哥哥不一样,这个男人连气息都透露着一种尊贵高雅 熟悉的感觉,莫名的感觉。 她无法形容,下意识地用手抵着他的胸膛,不愿意与他太靠近。 楚弈加重了几分力道,又不若以前那般,他生怕弄疼了她。 将她牢牢箍制在怀中,柔软娇弱的身躯带着清雅的芬芳,这种芬芳虽不常闻,但每闻一次都是这么令人浑身舒畅,沁入心脾。 “泪西” 薄唇,贴着她的丝,他在她耳边低语。 他的唇,带着带着某种灼热的温度,灼烧着她冰凉的。 泪西因这声近乎低喃的呼唤而僵直了身子,似被魔法定住,忘记了眨眼。 他闻着她的香,有力的双手环抱着她的娇柔。 乌黑细长的睫毛,深邃深情的眼瞳,他不想再掩饰自己的感情。虽然,这的确不是个好时机,也不是个好地点,但,流窜在血液里的爱意几乎就要掩藏不住。 尤其在他将她拥入怀中的那一刻。 她是他的,他的国妃。 命定的、无法逃脱的爱人! 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泪西不禁紧张起来。他怎么了?性子不改,动作倒如此奇怪起来? 她一定是糊涂了。 否则怎会感觉他的手臂分外温柔,他的胸膛分外温暖? “你怎么” 话未出口,他灼热的唇吻上了她清甜的嘴! 惊异,昏然 他抱得她如此紧,她的腰都要折断! 他吻得她如此深,她呼吸困难到险些窒息! 泪西的世界旋转起来,无数的星星在她眼前闪烁,在他热烈的拥抱和亲吻中,她觉得的感觉突然那么不可思议。 无措地闭上了眼睛,睫毛在如玉的肌肤上颤动,像风中旋舞的花。 灰暗的天空。 寒冷的北风。 从天悠悠而降的白色雪花。 雾色一片的岩洞中,楚弈紧紧拥抱住了粉衣飘然的泪西。 四唇相接,有迷茫,有坚定;有酸涩,有甜蜜;有无措也有霸道 霸道地吻着她,执意要挑起她的热情。 邪肆地窜进她的口中,搅和着她的芬芳,甜蜜,连同慌乱没来得及整理的心。 泪西被动地仰着头,丝垂在身后轻轻飘动。 她不能思考,想拒绝又无力 一个吻而已,从前他也吻过她, 一次,两次 前所未有的温柔,从霸道变温柔,最后变成一种无言的宣告,执着地占有。 半晌,她从迷糊中回过神来。 颤抖着的小手试图推开他的胸膛,却被他抱得更紧。 理智一点一滴回到脑海之中,恍然惊觉刚刚突然生了什么?恍然惊觉这副原本精瘦结实的身躯似乎单薄了一些 楚弈却很满意地挑起她的丝,黑幽的眼瞳注视着她的小脸,两团火热的嫣红,在粉嫩的颊边显得格外耀眼。 额心,那颗鲜红的朱砂,正对着他灼亮的眼瞳,美丽得令人眩目。 是什么地方不对了? 她不解地望着他:“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唇角含笑,眼眸晶亮:“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 她抹抹唇,为自己怪异的反应而气恼:“少凌哥哥去打探你的消息了,你竟然还有心在这耍弄我。” 少凌哥哥、耍弄? 胸口猛然窜上一团烈火,燃烧着劈里啪啦的声音。 他抓过她的小手,小手冰冷没有温度。 他凝视着她:“何泪西,你看清楚!我是在耍弄你吗?我有要柯少凌去找我吗?” 她怎能在他欣喜地刚想表达爱意之际,突然提到另一个男人? 她怎能将自己满心思念与爱恋的亲吻说成是耍弄? 过去的几天,他为了她过的是什么日子?沦为阶下囚,不敢反抗,只担心她也被阴险恶毒的谷主抓住,受了什么委屈 当看到她被另一个男人牵着手,温柔含笑的样子,她可知道他愤怒得恨不得挥剑冲上前去。 带着恼怒的低吼,让泪西怔了一下。 前一刻见到他的喜悦立刻荡然无存,前一刻为他的吻差点迷失方向的怦然也立刻烟消云散。 她瞪着他,想到他每次以欺负她为目的的恶吻,怒气也忍不住窜上:“你没有耍弄过我吗?” 黑眸迅暗了一下,划过一道光亮。 没错,他以前是有惩罚戏弄过她。但是现在,他是真的现了自己的心意,因为喜欢她,爱她才吻她的啊她吸了口气,不愿意想到从前与他在一起所经历的羞辱,头一撇转过身:“少凌哥哥去找你了。现在你回来了我去找他。” 楚弈定定地站着,在她经过他身旁时,长臂突然一伸,挡住她的脚步。 他没有侧头,目光只落在地上的某个定点:“你眼中只有柯少凌吗?” 泪西瞥他一眼,有种被问得莫名其妙的感觉。 他几日不见再次回来,怎么感觉变了许多? 昏暗的岩洞,他背对着外面,俊脸上只有一层阴影,她根本看不清他苍白与隐忍的脸色。 提高了声音,她直言道:“你不在的这几天,我们老担心你出什么事。少凌哥哥今天一早就去打听你的消息了。” “是吗?” 柯少凌去打探自己的消息? 轻挑了一下薄唇,他的语气有点冷。 外面雪花飞舞,洞里寒气逼人。 何为担心?打扮得光彩照人,二人执手共赴谷主盛宴就是对他的担心吗? 短短两个字,泪西因他的语气而心颤了一下:“怎么这么问?当然是!虽然谷主说,你是答应他帮他办事去了,但是我们仍然担心啊!”“担心?所以,今天静然救我出来了,你们才想到找我?” 质问的语气,让空气瞬间结冰。 他咬着牙,狭长的眼眸间呈出一种无法说出的沉痛,那种沉痛似要在这天寒地冻的山林荡漾个百转千回。 几天的日子,短暂而漫长,仿佛经历了一百年。 让人愤恨的,无法解脱的羞辱,刻在他楚弈身上难以磨灭的烙印。 一切,他怎会忘记? 柯少凌若要找他,非要等到今日? 有着一双善于现,眸光锐利的双瞳的柯少凌,会在自己失踪后四五天才现不对,才去找他?/ 手指陡然握紧,许多猜测、疑惑夹杂着冷寒的雪花一起滚进心中。 泪西却苍白了脸,薄薄的嘴唇开始颤抖,不知因他的质问还是因为寒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不相信我们?” “何泪西,你自己想想,我不在的这几天,你和柯少凌都做了些什么?你们又住在哪里?你们可知道我” 堆积的数天的愤恨与怒意突然咆哮而出,他差点就说出了自己亲眼看到他们的情景,差点泄露了那段不堪回的耻辱生活。 冷硬如雕。 他直直地站立着,拦在她身前的手臂也忘记了收回。 血色尽失的小脸,充满疑惑的眼睛。 她注视着他,敏感地询问:“你这几天究竟去办什么事了?” 该死! 楚弈垂下手臂,暗骂自己。 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怎么还对她如此无礼? 泪西见他沉默,更加追问:“是不是谷主让你去做什么危险的事了?” 他扯扯唇,声音柔和了一些:“都已经结束了,别问了。” 泪西点点头:“恩。可是,少凌哥哥去找你了。” 楚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多疑,柯少凌或者真是单纯去找自己而已。但是,泪西这样如此念念不忘姓柯的,真让他难以接受。 他抿抿唇:“他若找不到我,应该马上就会回来的。” 泪西本是一时赌气说要去找少凌,这会二人心思逐渐回复冷静,她当然清楚现在的处境。 生了火,二人往岩洞内坐下。 “莫姑娘一早来找我,让我和少凌哥哥不要再呆在那宅子了。我看那谷主本就神秘怪异得很,谷里的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就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莫姑娘带你平安回来,少凌哥哥却去找你了,我怕万一谷主对他有所为难” 楚弈硬是压抑下心中的酸意,轻柔地握着她的小手:“我想,柯兄不会有事的,他很快就会回来。” 洞外,树梢已覆上一片薄薄的白色。 林中不见半个人影。 洞内,两颗复杂各异的心。 楚弈心中叹气,对泪西的这份爱意,还是暂且留在心中。幸好她是他的国妃娘娘,只要他不废她,她永远都是他的女人。 至于柯少凌 他真的没察觉出自己这几日的处境吗? 薄唇轻抿,苍白的俊容上尽是一片凝重。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5心海难静 洞中,很安静。 橘红的火光,将他们的身影映在岩洞的石壁上。 良久,他们谁也没有出声,似乎各有心事,又总在不经意间朝对方看上两眼。 淡淡的睫毛垂下,目光落在燃烧的火堆上。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瘦了。 不过两三日,竟然瘦得如此明显,原本容光焕的面容看起来也有点苍白、憔悴。 深邃的黑眸却比从前更加明亮,蕴藏着她不懂的光芒。 是呵,她从来就不懂他。 就如早晨那突如其来的一吻,让她措手不及。 沙哑低沉的声音,听在耳里让人不觉心颤,似有几分思念的味道 思念,她怎么可能从他身上联想到“思念”二字? 不! 傲慢的他,每次都那样,表现得一意孤行,看她彷徨挣扎无措之后,又没有任何解释。 他怎么可以这样! 纵然他是一国之君又如何? 纤白的手指放在曲起的膝头,她脸色微愠。 再瞥眼看过去,见他闭目养神,一副十分疲累的样子,心又不由地紧了紧。 这样的楚弈实在有点奇怪,这样的楚弈跟往日的楚弈实在有几许不同。 疑问不禁升起。 这几日到底生了什么事?那个谷主究竟让他办什么事?堂堂邪君为何会答应那个谷主呢?他们交换的条件又是什么? 天空更加灰暗,白雪无声飘落。 楚弈闭上眼睛,暗自调息。 他本是旧伤未愈,新伤又失血过多,加上连续两三日的折磨,身子已是虚弱至极,好不容易有处清净安全之地,必须抓紧时间疗伤。 乌黑的眼睫敷主眼睛,虽然看不到她,但仍然敏锐地感觉到她偶尔飘过来的眼光。 嘴唇微微扬起。 她在偷看自己,一边偷看一边想些什么呢? 不知不觉,思绪被她所影响,吞吐的气息不由地混乱了起来。 何泪西 不行,不能再分散心神,武功尚未恢复,呆在任何地方都不安全。 重新稳定气息,双掌悄悄搁在膝上,他挺直着脊背,又重新吐呐起来。 风,从洞外隐隐透进。 火焰时而晃动。 泪西蹙眉,见他不理自己,便站起身朝洞口走去。 天色阴沉灰暗,雪花不断飘零,不过一个时辰,山上竟然已是白茫茫一片。 枯枝敷上薄衣,浅白中透着深色枝桠。 少凌哥哥怎么还不回来? 若是前去询问谷主,也该问出结果了啊。莫姑娘不是已将楚弈送回来了么? 莫姑娘 脑中猛然划过一道闪电,劈醒了她的等待。 莫姑娘说那宅子已经不安全,莫姑娘让她在这呆着别走 一定是事情生了变故,这是五峰谷,若有变故,肯定跟神秘谷主有关 少凌哥哥又一道闪电劈过,她眼睛陡然闪了一下。 少凌哥哥一定也会有危险了。 心中一急,小脸微皱了起来。 耳朵敏感地一动,楚弈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 她刚起身去了洞口,现在又坐了回来,虽然仍然安静不语,但是偷看自己的次数越来越多。 她有话说。 楚弈已经觉她几次欲言又止。但是,他不能分心,正有一股气流在体内窜动,从心脏急地流窜到指尖,再回归到心脏。 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明明按照平日练功的心法进行调息,为何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内力不见半点回复? 额角,逐渐渗出汗珠。 习武之人都知道,修炼心法之时绝对不可操之过急。 心平,气和。 他没有睁开眸子,悄悄地提醒自己。 泪西盯着他的容颜好半晌,再看看外面的天色,终于忍不住出声:“楚大哥,天色不早了。” 他没有作声,径自吐息。 泪西见他面色实在怪异,心儿有点怦怦跳动,她走近他,见他眉头紧蹙,额角还冒着冷汗,关心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眉头轻动,楚弈抿抿薄唇:“你先到一旁休息,我一会就好”气息有些虚弱,乌黑的丝沾在颊边。 泪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见他满头大汗,实在不忍,伸出手去以袖贴上他的额际。 本是无心之举,动作是那么自然,楚弈却突然浑身一颤,只觉一口血腥窜上喉头。 搁在膝头的十指不期然握紧,似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楚大哥,你怎么了?”见他面色苍白,咬牙紧忍的模样,泪西差点慌了神。 几个深呼吸。 慢慢地,缓缓地,一切似回到原点,体内的热流也逐渐平息下来。 片刻的仲怔之后,楚弈伸指反握住她的小手,微笑着注视她:“你在担心我么?” 黑眸灼灼,如六月的阳光。 泪西本能地将小手往回抽,却被他抓得更紧。 他的声音沙哑又奇异地好听:“告诉我,你在担心我,对不对?” 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声音如此充满诱惑力? 为什么他的眼神让她觉得,问题的答案好象很重要? 为什么她的心会忍不住颤抖?还有一种极欲逃避的慌乱? 泪西眨眨眼睛,努力重拾往日的平静:“你是君主,我自然担心。” “只是因为我是君主,你才担心的么?”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修长的手指轻挑起她的下巴,拒绝她的躲避。 真有什么变了! 泪西抿了抿薄唇,扑动的睫毛像风中飞舞的蝴蝶。 以前,他虽然也会常问这样一些无聊的问题,如真似假,但一般以捉弄和羞辱她为目的,从来不若现在这般认真过。 对,认真。 他现在的态度 幽黑的瞳眸,期待的目光,莫名地让人感觉到一种认真。 薄薄的唇角弯了起来,像柔嫩的花瓣。 泪西自嘲地笑,自己想得真多,邪君楚弈,她跟他相处了十二年,别的事情不一定了解,唯度这种自大的浪子心性她却是了解得透彻。 “换成一个陌生人,看他痛苦我也会担心,何况你还是北诏的君主。”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字字句句像冰冷的雨点敲打在他的心上。 看他现在还能笑得潇洒自若,应该没什么事吧! 洞外,雪花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天色更加寒冷。 洞内的空气也降至冰点。 听到她的回答,他的心仿佛被白雪一覆,几乎就要结成冰块,但细细打量,见她掩藏在眼角眉稍的真切忧色,笑容又渐渐浮上唇角。 晶莹的手指托住她优美的下巴,他苍白的笑容像最深沉夜色中一朵柔美的白花。 “呵呵”低笑从他的嘴角溢出,另只手一揽,她便无可避及地跌落他的怀中。 泪西真越来越搞不懂他了,他不是该面色阴沉,满眼冷峻的吗?怎又会像个采花的蝴蝶一样朝自己眨着眼睛? 那么长的睫毛,又黑又翘,睫毛下的黑眸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深潭。 时而清澈见底,时而波澜狂现 好几次靠近他,她的心都不由自主得漏掉了半拍,还有难以言预的恐慌。 “你在害怕,小女人。”他亲昵地低喃,眼瞳亮晶晶地,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心情这么好? 小手习惯性地抵着他的胸,仿佛这样就可以让自己保持安全距离。 箍在腰间的手,挑住下巴的指,他的身子从冰冷到散着让人烫的热力。 这样的他 她该怎么对待? 闭了闭眼,往事闪电般滚过眼前,她心一紧,不知从哪陡生一股力气,一手将他推了开来。 让人惊异地,他竟被轻松地推了开来。 只是,落空的怀抱,让人若有所失,邪峻的黑眸暗了一下,唇边依是飘浮着一朵绝美的笑花。 “你其实是喜欢我的?对不对?”含笑的声音听起来充满自信,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问这句话时几乎屏住了呼吸。 粉色的身影站得笔直,她暗吸一口气,低头睨着他的笑容:“你似乎从来没有听明白我的回答,要不,你就不会总是问相似的问题了。” 洞外吹进的风,掀起她粉色的衣襟。 有点冷。 “咳咳”楚弈突然咳嗽了两声,苍白的面容流转淡淡地光华,他的表情似笑非笑“因为我知道你回答的都不是真心的答案,所以咳咳”“你实在是太自以为是!”泪西真的忍不住了,她没见过这样无赖自大的人。 多少次,在他面前强装平静。 好不容易,终于可以在他面前表现得平静。 为何,他总是固执地一而再,再而三地用一些无聊的问题,挑动她的平静? 看来,她真的不能再对这人表现出一丝一毫关心的样子,否则,他就像个极度缺乏关心的孩子,死缠着她讨要一份关心。 而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可能缺乏关爱,但是他是楚奕—— 邪君楚弈,容貌出众尊贵无匹的一国之君,自小享尽赞美宠爱,只要他动一动手指头,多少人愿意匍匐在他的脚下等着他的恩赐。 他,恐怕是世界上最不缺乏关心和爱的人吧! “泪西,在你眼中,我真的只是这样的一个人呢?”他笑问,却是一副很认真的样子。 泪西撇过头,将目光望向洞外。 灰暗的光线,外面又开始雪色飞舞。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6心门之外 泪西撇过头,将目光望向洞外。 灰暗的光线,外面又开始雪色飞舞。 她的声音轻柔,有点空洞:“你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看法呢?我的答案又有什么意义?” “咳咳是么”仿佛只是前一刻的事情,又仿佛突然受了重大刺激,他突然像患了风寒一样剧烈地咳嗽起来。 悄悄抬手抚抚了胸口,在她眼角看不到的地方,苍白俊美的面容皱了皱眉,然后扯了个苦涩的笑容。 笑容有点无力。 “以后不会了”他说。 “少凌哥哥还没回来”她说。 他们同时开口。 原来,在她心里,记挂的一直只有柯少凌。 无力的笑容飞快地,凝成天空飘落的朵朵雪花。 她只在乎柯少凌,他却一直在排拒着这个答案。 可是 从来没有如此清清楚楚尝到酸涩的滋味;从来没有结结实实尝到失意的心痛 何泪西,这个相貌平凡,天生残跛的女子,每一句为柯少凌担忧的话语,每一个对柯少凌关心的眼神,都蓦然转为这位天之骄子心头最深的疼痛。 内心再痛,此时此刻,除了重新微笑,他不想再多说什么。 他是楚弈,他怎么能轻易被折倒呢? 目光投到她的身上,她的肩头那么细弱,一抹怜惜浮现幽暗的眸底。 一定是从前,他的年少轻狂惊吓了她;一定是从前,他的傲慢偏执伤害了她 怎能怪她,怎能怪她? “少凌哥哥去找你了,现在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泪西是真的着急,也想趁机打破刚才那种暧昧怪异的气氛。 柯少凌去找自己,该死的!眉峰蓦然一沉,楚弈紧了紧手指。 谁需要他多管闲事去找自己! 昨日,他还满面春风地拉着她的手去赴谷主的宴会,以他的判断力难道还看不出谷主的阴险狡诈吗? 柯少凌去找他——这个世界上,他楚弈最不需要的就是柯少凌找他! 咬咬牙根,楚弈再次抚了抚胸口,缓缓起身。 外面,重新洒满白色。 天地苍茫,侧耳可以听到北风的呼声。 他皱起眉,沉默了一会沉声道:“他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有事?”泪西拖着右腿,颠簸着走到洞口“我越来越觉得不安,连莫姑娘都变得奇怪你说,这几日,你究竟替谷主办什么事去了啊?” 他之前闭口答此事,她还是忍不住再问了。 “我说了,过去的几天咳咳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他抚着胸口,压抑下体内异常的感觉,盯着她的小脸“柯少凌也不会有事。他天黑之前定会回来的。” 空中,灰蒙蒙的光亮终于淡去。 天黑了。 柯少凌仍无半点音讯。 火光映着一个来会走动的身影,她每走一步,身子都会不由自主地轻晃一下,可是,她的步子却越来越急切。 静坐在火堆旁的男人表情严肃,严肃中有抹奇异地沉重。 “天已经黑了,少凌哥哥一定是出事了” 男人的下颌因这句话紧紧地收了起来,苍白的俊容忽明忽暗,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然而,柯少凌没来,倒来了另一个人。 莫静然一踏入岩洞,便看到二人的目光同时朝自己看来,她笑得有点不自在:“我担心你们食物不够,特意带着吃的来。” 泪西连忙奔上去,问:“莫姑娘,有没有看到少凌哥哥?” 楚弈没有动,深沉的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也在等待答案。 莫静然微微一怔,扯了个笑容:“泪西姑娘不用着急,柯大哥是被谷主留下做客了,说明日才回来。” “可是,你早上不是说,那住的宅子可能不怎么安全,如此说来,是不是谷主又要对我们做什么,谷主又怎会请少凌哥哥作客呢?”泪西细细观察莫静然的脸色,心中狐疑上升。 莫静然料不到泪西反应这么快,抓紧手中的食物篮子:“泪西姑娘信不过我么?谷主是欣赏柯大哥,所以留他多住一宿。至于让那么搬离那宅子是想早点送你们出谷,又怕谷主现了怪罪,所以” 泪西听到这里,也不愿意自己再往坏处想,就算莫静然真有意要隐瞒什么,自己也问不出来了。 看来,一切只能等明日,但愿少凌哥哥真的无事才好。 眼角瞥过一直沉默的楚弈,他仍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仿佛一点也不担心少凌哥哥,亏少凌哥哥还特意是为了找他而去的,真是没良心的家伙! 楚弈却在思索着泪西的话语,她是真的那么担心柯少凌,还是只为掩饰在自己面前的慌张呢? “楚大哥,可以陪我到外面说说话么?”莫静然轻步走到他面前。 楚弈无声地站起来,嘴角笑容如沐春风:“走吧!” 他也正好有话要跟她说。 泪西望着他们一前一后走出的背影,黑白分明的大眼浮过不甚明了的茫然。 想不到一日未出岩洞,外面竟是雪白一片。 风,夹杂着片片雪花,飘落到稍。 雪中的二人,恍然未觉。 “楚大哥我”满腹话语,真的与他独处了,却不知从何开始。 就像这天地间的雪花,扬扬洒洒。 不可追寻它的起点,也终不见它落在何处,只是一片堆敷着一片,越来越厚,先是冰冻,再化做清水无痕。 楚弈多少明白她想说什么,叹息一声,将她拉过靠洞口的边上,这里风没那么大。 “楚大哥,如果不是因为我,你根本就不可能到五峰谷,也不可能受这么大的委屈” 楚弈微笑摇头,声音淡然:“静然妹妹何必自责?很多事情都是上天早已注定的。我以前不信,现在信了。” 美丽的眼睛,隐隐浮上泪意,有愧疚,也有不舍。 如果,明天就要分离,那么,就在今夜,请让她将心中的愧然说出,从此不需再解这把情锁。 “楚大哥,无论他朝世事如何变迁请你要记得,现在的静然是真的很喜欢楚大哥。” 鼻头酸,语已哽凝,第一次爱上的男子,却是天底下唯一最不能去爱的男子,这难道也是上天早已注定的么? 最不忍见美女落泪,楚弈心生怜惜,安慰道:“楚大哥何德何能” “不,楚大哥,你别说。你只要听就好,你只要记得就好。”她突然背过身,使自己恢复冷静“出谷以后,楚大哥也不必再记得太多只要今夜你记得这些就好。” 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但她从不愿将他当成北诏之王的邪君,或许他朝不得不见之时,就是两人身份无法逃避的时候。 她也不敢奢望他一辈子记住自己,因为他日再见,将是敌人,还记得今日的一切,又有何意义? 耳边只有风呼呼刮过的声音。 他们的黑,衣襟狂乱飞舞。 楚弈沉默了片刻,仿佛特意在等她冷静,良久才点头道:“楚大哥会记得这一切的。” 身子僵硬了一下,莫静然转过身:“楚大哥的内力怎么样了?那解药有没有挥功效?” 薄唇一抿,黑眸闪了闪幽光,他无声地伸出手去,将手腕放在她面前。 莫静然先是不解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手指轻扣,搭上他的脉搏。 美目圆瞪,她大惊;“楚大哥你”楚弈微微苦笑,含而不答。 “楚大哥,你一定要在这等着我,我这就去找师傅!”莫静然面色急促,匆匆转身。 胳膊被人拉住。 楚弈低问:“柯少凌现在究竟如何?” 美丽的面容一愣,她抿唇道:“他明日应该会平安回来。楚大哥一定等我。” 红色的身影,消失在风雨之中。 天地一片昏暗,茫茫白雪映出点点银光。 深沉的双目,望着逐渐远离的身影,若有所思地收起了下颌 雪花,落上他乌黑的丝,丝染上微微的白色。 白色缓缓融化,化成细细的沁凉,融入中。 他伫立着,面朝茫茫雪林,一动不动。 孤直的身影在岩洞口,被风吹着,冰如一座石雕,又仿佛是天地间最美丽傲然的石雕。 良久,良久,直到背后出现一声叹息,他才回过神。 “唉,莫姑娘对你真的很有心。”泪西注视着他的背景,轻轻叹道。 楚弈笑了笑,才现自己黑色的肩头已是一片粉白。 他伸指拂去片片雪沫,动作那般轻柔优雅,丝毫不为她的叹息所动。然后,转身,目中笑意晶莹: “怎么?你的话听起来怎么这么酸?” 淡眉一拢,她飞快地朝他瞥了一眼,绷起了小脸。 可是为什么脸颊会有点烫,会有种被人戳穿的感觉? 噢,真是要疯了! 在宫外碰到这家伙,几乎没有一件事,没有一种感觉再是正常的了。 “如果少凌哥哥明日还没有回来,你一定要去找他!”她脱口而出,不敢多看他一眼,又转身回洞中。 复杂难预的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的身姿,她每走一步,那轻轻颠簸的姿势都成了天下最动人的舞蹈。 人的心境真是奇怪。 他刚想笑,胸口又是一阵闷痛,笑容立刻化成一种痛苦。 痛苦从胸中直逼指间,手指冰冷没有温度,他抚在胸前,抓紧了衣襟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7恨之间 一片雪色,天地寂廖。 孤影萧萧,在雪中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美丽的容颜掩藏在黑巾之下,露出一双灵澈的眸子,眸光闪动,复杂而坚定。 她快地移动,身影闪进屋檐之下。 漆黑的房间,没有人。 一排暗柜,那是师傅收藏百药的地方。她内,火烛突然点燃,昏黄灯光下,正是莫无宗冷凝严肃的脸。 “师傅?”莫静然惊骇出声,无从逃避。即使,蒙着面巾,养育她多年的师傅也能轻易辨认出她的身影。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虽然很多时候,师傅都不会多说,但是她知道有任何风吹草动,根本瞒不过他老人家。 多么精锐的一双眼,带着骇人的愤怒和心痛。 莫无宗负手而立:“我以为你不会傻得再犯第二次,结果你还不知悔改!” “求师傅原谅。”莫静然低着头,黑巾已落,灯光照在她乌黑的丝上,幽暗不明。 “如何原谅?”他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你可知道自己救的是什么人?你可知道这样做代表背叛?” “师傅”莫静然嘴唇一抿,跪着往前走了几步“请师傅理解静然的苦心,静然也是逼不得已” “逼不得已?什么叫逼不得已?谷主早就有令在先,关于邪君之事,你切莫擅自插手,你难道忘了吗?” “可是师傅,谷主对待邪君的方式他怎能废除了邪君的武功再那样折磨他?”一想到那样尊贵潇洒的楚弈被谷主当成奴隶一样使唤,她的心就一阵紧缩。 莫无宗定定看她一眼:“你可知道谷主他反正谷主这样做自有他的理由。你现在抽身还来得及,关于偷盗解药之事,师傅还没有跟谷主提及。但是谷主第一个便会猜到是你救人,只是暂时没来找你而已,你还不快快悔悟?” 垂下眼,莫静然面色沉重,似乎在做困苦的挣扎。 半晌,只听地面“嗑嗑”响起声音,她弯下身子额头直直地磕在地板上,地板冰冷,她的额头沾了少许灰尘。 “静然恳请伯父救他!” 她何尝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她何尝没有挣扎,痛苦过? 她甚至有过痛恨,为什么老天为何要安排她认识他? 伯父一声伯父,呼唤着他。 本就阴沉的面色闻言更加沉怒,莫无宗气愤地转身目光灼灼:“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怎得如此糊涂!你难道忘记姓楚的跟莫家的仇恨了么?” 说到仇恨,莫静然的眼中立刻闪现过冷关,牙齿也咬得死紧。 忘记了呼吸,过了很久,就在莫无宗以为她要放弃的时候,只听清冷而忧伤的声音响在屋中:“静然怎敢忘记深仇大恨?只是请伯父必须理解,若非当日楚弈救了我,我恐怕就不能活着回来;若非楚弈好心送我回谷,谷主也根本不可能抓到他” “不必多说!救他,我是绝对不会救的!而且谷主的‘化功散’根本就没有解药!”莫无宗断然拒绝之后,忍不住说出实情。 莫静然脸色蓦然一白,不可置信地抬眼:“怎么可能?谷主的‘化功散’难道不是从伯父这里配置的吗?” “不是。谷主做事慎密,自己拿回去又重新添加了配置。” 身子一软,莫静然顷刻间失了神。 一个身手了得的人,突然失去了武功,无奈地被困在敌方手中,那种境遇可想而知。 如果楚大哥不能恢复武功怎么办? 如果世界上真没有解药那该怎么办 脸颊苍白,猛然眼前一亮,她一手抓住莫无宗的衣角:“伯父,我求你,静然求你你一定有办法的!” 莫无宗死盯着她,注视着那张脸好久好久:“静然,说实话,你爱上了邪君?” 抓住了他衣角的小手瞬间握得更紧,脸上血色褪尽,声音也低了下来:“伯父请相信静然。静然只是不愿意欠下这份人情,一个不顾自己危险救过自己的人,你让我如何动手去杀他” “啪!”清脆一声,巴掌落在娇容上。 莫静然垂下头,丝微乱。 “伯父我知道我这样做让你很失望,但是我现在真的做不到就算我现在杀了他,我这辈子也不会心安理得地过日子。求伯父救他!”说罢,雪白的额头连连磕在地上,一声比一声重“莫静然对天誓,此次救了楚弈,还报了他的人情之后,便与之一刀两断,从此只有仇恨,再无半点情面!请伯父成全。” 话语一毕,又是一个响头。 布满沧桑的面容,凝重极了,灰色的眼眸充满了痛心。 他的唇紧抿成一条线:“楚弈究竟给你施了什么咒语” “他没有给我施什么咒语,我只是在他身上看到了热血侠义,坦然磊落的胸襟,这样的人,真的会灭我莫门吗即使是仇人静然也做不到用卑劣手段趁人之危。”她的声音低而哀戚,又是那么地坚决。 莫无宗扬在半空中的手抖了抖,全身都要被怒火焚烧。 但,眼中映现的是一张单纯执着的脸蛋,她是他的亲侄女,是莫家唯一的后代,他真的要让她一辈子都不塌实吗? 空气变得肃穆,沉重。 窗外雪花无声飘落。 终于,一声叹息:“唉,我说过了,没有解药。” “伯父” “真的没有!” 手中的剑,划过一道白光,抵在自己雪白优美的脖子上。 美丽的眼眸盛满凄楚,泪珠盈盈:“伯父,静然知道自己不孝,也知道伯父这样做是对的。但就算错,也请伯父允许静然错一次我真的不想欠他。请师傅用红丝天蚕救他。” “什么?”莫无宗连身子都抖了抖,瞪大眼睛“你竟然让我拿红丝天蚕救那小子?你可知道红丝天蚕世间绝无仅有?” 一直以来,他对药理有所研究,十几前前,无意中得到了红丝天蚕,视为珍宝,后精心研制,将其练成了一颗最珍贵的药丸。 眼前闪过楚弈温柔俊逸的微笑,真切关爱的话语,莫静然黯然地点点头:“是。只有红丝天蚕可以救他” “你!” 莫静然盯着地面,语气平静了许多:“等他出了谷,静然若再见他,一定手刃其项上人头,如若食言,誓不为人!” 莫无宗闭上了眼睛,她握剑抵颈的样子留在了脑海中。 手指颤,终于沉重无比地点头:“你定要记住今日的话!” 眼中立刻畜满欣喜的泪水,剑当啷落地,只听磕头之声:“多谢伯父!静然说到做到。” 平山峰顶另一住宅子。 外面白雪覆盖,宅子里升着火炉,很温暖。 但是,火炉旁站着的两个人,面色却冰冷异常。 柯少凌已在这与五峰谷主僵持一天,他本来打探楚弈的消息,希望谷主暂且能放过楚弈,若要宣战,他日战场光明正大地相见。 身为将士,疆场杀敌,即使打败仗也不愿意靠阴谋诡计取胜。遇到真正的对手时,甚至还会惺惺相惜,再公平决战。 无奈五峰谷主坚持自己的方式,执意不肯放过楚弈,还想利用其对付其他三诏 上午他才来不久,便听侍卫向谷主报告楚弈已逃之事,细细思考,谷主应该满有把握,否则哪还会有此宝贵时间陪自己周旋? “古主,少凌还是那句话,若要与四诏再战,少凌可以挂帅亲岭兵士前往。” 五峰谷主戴着面具,不见神色:“你道是在中原举兵吗?四诏之地若那么方便进攻,皇上还用得着派我们留守十数年?” 柯少凌道:“我从未想过四诏好攻,我只是对谷主精心密谋十数年的计划有把握,邪君的出现本就不在计划之中。所以,恳请谷主三思。” 五峰谷主冷笑一声:“贤侄啊,你别以为本尊真那么不中用了,别以为五峰谷一定得依靠你才能出兵。就算本尊没有半点武功,也照样可以抓到邪君,一统四诏!” 柯少凌敛下眉宇:“但是,谷主若有我的帮忙,军队才可真正大显神威!” “哼!说再多都没用,本尊绝对不会忘记,当年是谁毁我容貌,是谁废我武功哼!都是姓楚的!姓楚的!”他以极其难闻的声音低吼出来,目光瞬间如冰刀射出“贤侄啊,你来帮我是对的!” 柯少凌没出声,已感觉到这位谷主比叔父描述的更难应付。 五峰谷主却突然阴笑了一下,变了声音:“贤侄,邪君已逃,你也知道了!现在外面下着大雪,谷内随处都有侍卫把手,估计他也逃不到哪去。明日,就请贤侄亲自去将邪君抓来,如何?” “谷主这么信得过少凌?” “呵呵有泪西姑娘在谷中,本尊还能信不过贤侄吗?” 柯少凌蓦然心口一缩,皱眉问:“你想对泪西怎么样?” “呵呵,泪西姑娘冰雪聪明,贤侄也是英勇睿智,所以该怎样做才是最好的,今夜你一定能思考出结果!” 黑袍一掀,五峰谷主得意地笑着,走出门去。 门,被重重侍卫把守,仿佛他是个要犯。 雪花,晶莹白亮。 如片片飞絮,漫天飞扬,林中尽是白色。 泪西的名字,敲在他的心上。 她应该没事吧?难道也被谷主抓来了?不会莫静然应该是可以信任的。 楚弈逃了,逃到哪去?也该是莫静然在暗中接应吧 年轻的面容,满是紧绷。 他连续深呼吸了好几口,在屋内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最后无奈地坐在木椅之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8两心错 寂静的世界。 雪花停止了飘落,茫茫雪地反着银光。 泪西在洞中熬过了漫长的一夜,最终在极度疲倦中闭上了眼睛。 火堆,一簇簇火焰在跳动。 一件黑色衣裳,轻轻地覆在她的身上。 深沉难解的目光注视着她,苍白的容颜,薄薄的小嘴,紧蹙的眉头,她的一切都令他心疼。 酸涩,哽入喉间。 楚弈不想猜疑,但她的表现越让他觉得酸涩,苦楚。 或许,他欠她太多,十二年来都未曾想过去了解她,珍惜她如今,伊人芳心所念他人,他能怪她吗? 轻叹一声,挺拔的修眉也整夜不展。 将她的头,轻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手轻抚着她柔滑的秀,目光投向远处。 被困谷中,何时才能出去? 外面一片幽静,只怕危机暗伏,根本难以逃出。 静然辛苦为他盗得的解药却是假的,他早该想到,谷主会防备在先,怎可能让自己有复原的机会? 他楚弈这辈子真要就此变成一个废人了吗? 真要永远被困在这与世隔绝的山谷之中吗? 静然久去未还,只怕已经被谷主现,他又连累了她,一次次欠她更多 柯少凌一去不返,思究起来,他行踪诡异,让人有太多疑惑 不知不觉,天已渐亮。 伏在腿上的人儿突然身子一颤,眼睛飞快地睁开。 她做了个噩梦,好可怕!她又看到了爹娘,梦到了小时候见到的那永远难以忘记的悲惨一幕 “你醒了?”楚弈低头对她微笑,见她神色惊慌,笑容立刻僵结“怎么了?做噩梦了?” 泪西怔了一会,连忙坐起身来,肩头的衣裳滑落。 她望着他,大眼里注满了显而可见的哀伤:“我梦见” 晶莹的眸子,楚楚可怜。 他从来不知道,她的眼神会如此动人心魄,似要将他的心脏纠结起来,疼痛不已。 “别怕,梦而已。”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大手轻抚着她的背,给她安慰。 泪西顿了顿呼吸,摇头:“不,不是梦爹娘真的死的很惨” 泫然欲泣的眼,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多少年来,她都没有了流泪的习惯。 此刻,脆弱来得突然,像一个孤独已久的人碰到关切担忧的温柔后,所有的坚强轰然瓦解。 楚弈心中一动,长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 泪西微微挣扎了一下,无声地靠进他的肩窝。 有时候,不需要半句言语,一个眼神,一个拥抱便足以给予温暖和安心。 她无声地抽泣,努力将自己从噩梦的回忆里拉出来。 “你爹娘”楚弈喉头紧缩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问起这令人伤心的往事。 静静地伏在他的肩窝,小脑袋轻轻动了动。 有力的手臂连忙将她抱得更紧,坚实优美的下巴抵在她的顶。 良久,他以为她不愿意再提的时候,听到幽幽而伤楚的声音传出,带着少许鼻音:“那天傍晚,我帮爹爹送药给一个街坊大婶,很晚才回家现药铺里一片漆黑跑进去一看,原来爹娘他们已被歹人杀害” 楚弈合住双手,将她密密环抱。 “都过去了歹人会遭到报应的。”他低声安慰。 泪西吸了口气:“我现爹娘遇害的时候,正好闻大叔带人来找我后来,办完了爹娘的丧事,我便跟闻大叔进了宫。” 后来便认识了他,傲慢无礼的太子。 那实在不是段什么美丽的回忆。 “你爹娘的事查出来了吗?”他沉默着,只用手掌轻柔地拍抚着她的背。 “没有我爹娘根本不可能与人结下仇怨,怎会有人要杀害他们?这么多年来,闻大叔一直在追查,可是每条线索都紧得很,到现在也没有结果” 心中一阵抽痛,为她如此忍着多年的丧亲之痛。在他春风得意,敬受万人仰仗之时,她柔弱的肩头却承受着那么多的伤害 楚弈,你真是混蛋! 他抿起唇,暗骂着自己,下颌收得很紧。 闻天鸣这个人,他绝对信得过。当年奉父王之命四处寻找他的命定太子妃。 可是怎会那么巧,就在他们找到泪西之时,她的爹娘惨遭毒害? 凶手能将线索罪证消灭得如此干净,定非一般凶手。难道 他的身子绷了起来。 难道泪西爹娘的遇害跟她入宫有关?还是纯粹的巧合? “对不起”楚弈低声凝咽。 对不起,没有在你最哀伤痛苦的时候安慰你 对不起,没有现你的孤独无助一味讨厌你 对不起,没有查出你爹娘遇害的幕后元凶 对不起,没有现你的勇敢坚强,没有珍惜你 所有的一切,都对不起。 对不起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我这么爱你 他亲吻着她的丝,在心底默默地说道,苍白的面容上满是悔意,漆黑的眸底一片怜惜。 以后,我会好好守护着你,不让你再受到半点委屈,会疼你,珍惜你 空气里,浮动着丝丝温馨暖意。 泪西刚要闭上眼眸,突然飞快地抬起头,抓紧他的臂膀急道:“少凌哥哥还没回来,他是不是也出了什么意外?” 满腔柔情悔意,立刻被泼上一盆冷水。 楚弈紧了紧手指,声音有点僵硬:“这样的时刻,你还担心他?” 前一刻还在诉说着对爹娘的哀痛,下一刻马上就想到了柯少凌。他楚弈真的无法得到何泪西的心吗? 深黑的眼珠子,紧紧地盯着她。 仿佛要将她看在眼里,看进心里。 泪西呼吸不禁急促起来,看不明白他眼底的意思,在对爹娘的噩梦中,她还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是少凌哥哥,是他 他也被人刺倒在血泊之中 薄唇开始颤抖:“楚弈,你去救他好不好?你去救救少凌哥哥” “你让我去救他?”他的神色开始冷漠,心逐渐转凉。 低沉沙哑的声音,像逐渐凝成冰的水花,又冷又硬。 泪西睁大着眼眸:“你不愿意吗?昨天我就说过若是少凌哥哥再不回来,就请你去找他” 再也忍受不住,他推开她,赫然起身,垂在两侧的拳头已悄然握紧。 她可知道,当她说这些的时候,他的心有多痛? 她怎么能在他面前提另一个男人,提得那么自然,感情流露得那么真切? 好象他楚弈,其实什么也不是。 是他自作多情,是他自作自受,他只是一个一直阻碍她与心爱之人在一起的坏人。 被噩梦缠绕,梦中的景象越来越清晰。 瞳孔紧缩,泪西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小脸血色褪去:“你不愿意是不是?我早该知道高贵的你怎会愿意” 她喃喃地摇头,近乎自言自语。 是啊,她怎会忘记,高贵的邪君好象一直都不喜欢少凌哥哥,他又怎会牺牲自己去冒险救人? 可是,少凌哥哥已经这么久没回来了,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 万一他出了什么事,这个世界上便只剩下她自己。 一个孤独的自己。 恐怕,再也没有人对她真诚温柔地微笑,没有人对她真切爱怜地呵护,没有人对她细心体贴地照顾 少凌哥哥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爹娘惨死的画面不断浮现在眼前,噩梦中的少凌哥哥倒在血泊之中,画面交错。 她越想越乱,越想越害怕,害怕到难以呼吸。 楚弈,她能求的人只有他,只有他才可以去救少凌哥哥 见她神色不对,楚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一定是刚刚被噩梦吓坏了。 试着让声音变得柔和,他注视着她:“听我说,泪西柯少凌不会有事的。” “你总是这么说,可是他已经去了一天一夜,一点消息都没有莫姑娘也神色不对”她的脸上已没有一点血色,拖着凌乱的步子往洞口走去,却被他一手用力拽住。 楚弈的眉头皱得不能再紧:“你冷静点,我认识的何泪西从来不会如此激动。” “不”她回头望着他,一字一字道“你恐怕从来没认识过何泪西!” 手指,蓦然僵硬,心头猛得抽了一下。 她说得对,一同生活十二年,她是他的正妃,但是他恐怕真的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她。 可是,现在他想认识,以后他也会努力认识,难道老天爷不给他机会了吗? “楚弈,我求你,你去救他好不好?就算去探个消息也好你跟谷主不是还有点交情吗?你去问问谷主”泪西摇摇头,不,现在的她自己也有些乱了。 嘴里说着的话语,明明感觉有些不对劲,却又分析不上来。 楚弈紧抿着唇,身躯不动如山。 她一定认为自己是个极度自私的人吧?或者在她眼里,他既不讲义气,又贪生怕死? 如果可以帮她,如果帮她救柯少凌可以换来一个让彼此了解的机会 他一定会去。 可是,他的武功他已经没有武功,跟她一样,连一个小小的侍卫都奈何不了,又怎么去帮她? 见他半晌没有反应,泪西失望地垂下了手。 “请你放开。”她的声音已经冷静“我怎会傻得跟你这种人求情?” 她怎能这样说他? 他僵持着,抓住她手臂的手指一动不动,丝毫没有松开的打算。 她抬起下巴,没有看他,望着外面的皑皑白雪,话语低而清晰:“少凌哥哥对我而言很重要,我不能失去他。” 很重要,十几年的记忆里都有他,忧伤哀怒的时候,他是她的支柱,他送她的小刀也能带给她勇气。 如果有一天,真的没有了少凌哥哥,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该挂在什么地方 漆黑的眼瞳,映着她坚决的面容。 死死地,紧紧地。 轻轻放开她,看着她慢慢转身,拖着微跛的身子一步步走向洞口。 他的手握得白,紧咬着牙,满眼沉痛。 “好,我去!” 沙哑的声音,回响在洞中。 她的脚步顿了顿,若有如无地撇起一抹轻笑:“不敢劳烦大王。” “该死的!”低咒出声,楚弈几个大步跨上去,将她拉在怀中“我去!我去找他还不行么?该死的你就在这老实等着!” 泪西小心地呼吸着,在理智与混乱的边缘挣扎。 心,仿佛处在云端,一片迷茫。 一不小心,就会跌落下来,她突然拒绝往下看,怕飘得越高越胆寒。 明明感觉到自己的要求有点不对,内心的焦急与突起的烦躁使劲交替,摧残着她的意志。 她宁愿什么都不想,只想早点找回少凌哥哥,再等莫姑娘前来带他们三人出谷。 一切,等出了谷,重头开始 “我去!”他在她耳边咬着牙低吼。他去。 他去打听柯少凌的消息,去证实自己的猜测。 而他,唯一能与五峰谷主抗衡的筹码便是——他的身份。 北诏之王的身份,五峰谷主再恨他,应该还不至于立刻就杀了他。当然,这只是在赌,赌一场运气而已 “你”泪西震惊地无法言语。 亲口听到他答应了,她又沉重地几乎要窒息,有种莫名地慌乱,连小手都颤抖起来。 “你只要答应我,在这等着我!听到没?”他低眼,叮嘱着。 泪西被动地点点头。 心口狂跳得厉害。 一个冰凉而坚定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如雪花般,直沁人的心扉,她的心颤抖得更加厉害。 睁开眼,他已大步而去,孤高消瘦的身影,竟然有了种让人心疼的感觉 雪色中,一个红影飞快地奔来。 岩洞的门口,没有半点动静,立在洞口的粉衣女子,似已成冰雕。 她的眼睛只望着某个远去的方向,一动也不动,直到红影急奔进,她才茫然地眨动眼睛。 “泪西,你怎么站在这外面?楚大哥呢?”莫静然怀中揣着一颗珍贵的药丸,以红丝天蚕为药引精致而成,可治百病,提升功力,那是救楚弈的唯一办法。 “他去救少凌哥哥了。”泪西的声音飘散在清冷的空气中。 “什么?”莫静然身子剧烈一颤,几乎站立不稳,血色自脸上飞快地褪尽。 本书由潇湘小说原创网,请勿转载!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9谁明真相 楚大哥去救少主了? 莫静燃无法动弹,以为自己听错了。 突起一阵寒风,灌进她的衣裳,连嘴唇都变得冰凉。 怎么会这样?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已经武功全失了吗?他难道还没有看清谷主的狠心吗?他难道不怕谷主再次将他困住,残酷折磨他吗?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 聪明、冷静的邪君,怎么会去做这么傻的事? 前路危机遍布,以他现在的状况根本就是自投罗网,只怕有去无回 心忧万分,看向泪西的目光不觉锐利起来。 都是何泪西,一定是她,如果不是她,楚大哥说好会留在这里等自己来,又怎会独自冒险去救人? 而他还不知道,自己这样不顾一切要救的人就是五峰谷的少主。 多么讽刺的一件事! 无论成功不成功,都是一件让人觉得讽刺的事,何况成功的几率几乎就没有 不行,她得马上去找楚大哥! 否则再此陷入困境,只怕谁也救不了他了。 冰寒至极的目光刮过泪西苍白的面颊,似要将她的肌肤片片割裂。 “你怎么可以这样做?”莫静然出口,语气跟岩顶的冰花一样寒冷。 泪西见她神色愤然,陡升一股不安。 “莫姑娘” 她才吐出三个字,莫静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激愤,咬牙瞪着她,大声道:“是你让楚大哥去的?是不是?是不是!”泪西被吼得怔了一下,直视着她冷如冰箭的目光,挺直了脊背回答:“是。是我求他去找少凌哥哥的,因为” 因为,她相信只有他才去,才能将少凌哥哥平带安回来。 可是,话才一半,硬生生被人截断。 莫静然握着剑柄的手指紧得不能再紧,呼吸也停止了。 “你怎么可以让楚大哥去?你怎么可以?”两道秀眉紧拧在一起,双眸因着急和愤怒而灼亮不已“你可知道楚大哥没有了武功,若被谷主抓到只会更加生不如死!” 定住,整个身子都被定住。 泪西的脑海中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记了。 北风凛冽,吹落了远处树枝上的积雪,也将她的小手吹得僵硬。 没有了武功 生不如死 多么残酷的字眼,她说的是楚弈吗?还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听错了? “我懒得跟你说!你这个无知又自私的女人!”莫静然瞪她一眼,咬牙调头就走。 泪西连忙一手拖住她,急问:“到底生了什么事?什么叫废去武功?又怎么会生不如死?” 红衫飘动,衣襟狂舞。 她的神色苍凉而痛楚,美丽的眼睛被心疼所替代。 “楚大哥没有了武功,他失去了武功,你知道吗!”莫静然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不怎么会这样?”摇摇头,泪西死死地睁大眼,胸口不住地起伏“难道楚弈前几日的失踪不是为谷主办什么事,而是被谷主困住了?” 看着那张美丽的脸庞,因自己的话刹那间变得凝重而痛楚,泪西摇晃着身子,眼睛睁得更大。 心痛,立刻抓紧了她的心,心脏重重地抽痛。 如果是这样 如果谷主连他的武功都已废掉,那他几天究竟是怎么过的 莫静然盯着她,小嘴紧抿,满眼的怨愤。 “你的心真是冰刀做的吗?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她冷冷道“楚大哥为了你”猛一掉头,突然不愿意再多说一句。 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女人。 一个面容平凡,天生跛足的女人,她究竟有什么魅力,让两个如此出色的男人都可以为了她,奋不顾身。 “楚弈他为了我”语音止不住颤抖,每一次都抖动在心口的最深处。 仿佛有一种潜伏已久的陌生情愫缓缓升起,指间冰凉,互相交织。她咬着唇,抓紧自己的袖口,眼前浮现出一袭黑衣俊美不凡的男人的面容。 他的面容苍白,有着一抹她刻意忽略掉的憔悴 莫静然狠狠地呼吸了一下,长甩在半空中。 “我没有时间再跟你罗嗦,希望还来得及救他!”红色的衣裳,纵身一跃,在半空中翻了个身,眨眼间纵身于白色的雪地之上。 “莫姑娘,等等我” 快地攀过岩石,手指抓在已冰冻的石块上,泪西真的急了,只想快点跟上那抹红影。 “你最好还是不要跟来,否则只会让情况更糟糕!”红影回头看了一眼,冷冷地说道。 她跟来做什么? 虽然两个男人都那么在乎她,她却什么都不明白,还无情地让楚大哥陷入危机。 也正因为两个男人都在乎她 所以,如果她跟来,只会让他们再多一份担忧和牵挂而已! 莫静然飞快地移动身形。 刚刚,差点就将楚大哥被贬为奴隶的事说了出来,那虽是短短两日,却是尊贵邪君生命中最耻辱的日子,他一定不愿意让泪西知道吧? 步子更加快,美丽的嘴角撇起深深的自嘲。 莫静然—— 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在顾及楚大哥的心情还怕他因为泪西知道了而狼狈难堪 你真的陷得太深太深 雪地里,每一步的脚印,也都很深。 这样的你,在救了他离开山谷之后,真的能永远地放开么? 泪西吃力地跟在后面。 乌黑的丝垂在身后,被北风吹得高高飘起。 苍白的脸颊很快被吹得通红,薄薄的嘴唇却是一片青紫。 红衣女子走得飞快,丝毫没有停留下来等她的意思,可是纵然是前路尽是机关,尽是深渊峡谷,她也无法一个人留在洞中等候。 失去了武功 生不如死 满脑满心都是这两句话,几个字眼不停地回荡,几乎要将她的心口撕裂。 那真是楚弈吗?他到底生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情?他到底一个人承受了多少? 他为何一个字都没对她提起?是不屑还是要保留一份自己的骄傲? 说不出的彷徨,担忧,焦急,疼痛 从心口,传至全身的每个角落。 泪西跌倒在地上,又咬咬唇爬了起来。 五峰谷主竟然那样对待他而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这样做? 明明可以告诉她真相,那样她也不会求他去救少凌哥哥 为什么? 她一求他,他就去了,没有了武功,没有了与对手抗衡的力量,他为什么还要点头 “好!我去!”他的声音那样坚决。 “该死的!我去!我去找他还不行么?该死的你就在这老实等着!”他的语气有点暴躁。 天啦,自己在做什么?逼他走上一条危险的道路,亲手将他推到危险的深谷旁 楚弈 你真傻,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的你,如果不是逞一时的英雄气概,那么,只是为了我吗?为了我的请求,我的固执,所以才不顾自己的生命和惯有的傲慢,去救人的吗? 怎么会? 高傲的楚弈,从来无视于自己的楚弈天,到底生了什么事?谁来告诉她? 她一步一步在雪地里走着。 雪光,银白。 照进她的瞳眸,瞳眸漆黑,映着眩目的光亮。 眸子,似两潭深湖,水光荡漾,溢满眼窝。 一滴,两滴。 热泪无声地夺眶而出,直接垂落。 落在洁白的雪地上,雪地蓦然多了一个个极小极小的洞。 楚弈 你是我见过最傻的人,可是,你竟然让我哭了 心,一次又一次地疼痛,掐住了她的呼吸。 泪为他流。 而心——又在为谁而痛? 前方红色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后面,蹒跚的脚步,一步踏过一步,好几次,她又摔倒了,粉嫩的脸颊贴在了雪地上。 她抬眼看向一直延伸到远方的脚印,垂下眼帘。 颊边的热泪,与没有温度的冰雪一同融化。 冷清的街道上。 没有半个人影,到处是银色的世界,冰柱从屋檐垂下,一条又一条。 晶莹剔透,很美丽。 楚弈沿着屋檐,从街道上走过。 两个黑影,神秘诡异,如流星一般穿过,从这座屋檐下奔到另一座屋檐下,停在一条深幽的巷子里。 楚弈心中一疑,来不及不想便举步跟了上去。他没忘记自己失去武功的事情,但刚刚那两个人 看起来,太奇怪。 悄悄的,踮着脚,再落下,生怕雪地里的吱嘎声惊动了那两个黑衣人。 靠着墙,他小心地呼吸,身子紧贴着墙壁,一动也不动。 一个熟悉的声音,低沉,严肃。 那是? 真的是他么? 楚弈握起拳头,小心翼翼地靠往前靠近一步,希望能将他们的对话听个清楚。 声音隐隐约约,模模糊糊。 唯有“少主”二字确实听得分明。 少主?五峰谷的少主似乎从未露过面,声音听起来越来越熟悉。 楚弈收了收下颌,小心地探出头去。 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看起来高大威武,却又那么眼熟,他绝不会错认。 那不正是 这一刻,楚弈真的连一点多余的疑惑都没有了 原来,这就是真相,这就是一直让他隐隐不安,甚觉奇怪又无法理清的真相——柯少凌就是少主,就是五峰谷的少主,那群黑衣人也跟他有关。 茶溪镇的刺客,山崖顶上的决战,镇上的追杀一切的一切,都跟黑衣人有关,跟五峰谷有关,也跟柯少凌有关。 他怎能伪装得那么好? 他怎能如此辜负大家的信任——信任,泪西一双焦急担忧的泪眼浮现眼前,她知道吗? 她知道这一切吗? 不!她一定不知道,她若是知道,还会求自己赶来救柯少凌吗? 呼吸变得紧张,陡然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声音,有人轻拍他的肩头。 楚弈沉下眼眸,豁然转身,瞳孔立刻闪亮了一下。 莫静然连忙做了个“静”的手势,以眼神示意他千万别出声。 交会的目光中,二人不约而同交换了一个心声。 ——你早就知道柯少凌的身份? ——楚大哥 ——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楚大哥请相信我! —— 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她,即使没有武功,他的全身也蕴藏着无法估量的能量,那种能量似乎瞬间可以将人击倒。 莫静然脸色更加白,紧抿着唇。 二人的身子贴得很近,目光却是对立着。 一会,只听那边的人已离去,巷子里只留下几串浅浅的脚印。 楚弈背靠在墙上,闭了闭眼眸,目光定视在白雪的某一点上:“原来竟是这样!” “楚大哥请相信我!”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美丽的眼睛因这一瞥瞬间染上了痛苦,小手一探,急急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红色鲜艳,带着她的体温。 拈在指间,她语意真切:“楚大哥,你不相信我也好,但是这颗真的是解药,你赶快吃了它!” 深深地,定定地注视着面前娇美的容颜,他胸口微微起伏。 真的要再信她吗?欲语还留的眼睛,毫不掩饰的深情 楚弈垂下眼睫,接过药丸,温热立刻染上他冰凉的指间。 头一仰,他吞了下去,然后注视着他。 莫静然小脸一喜,泪光盈盈:“楚大哥你还是相信我的,对么?” 肯定地点点头,没错,他信她! 多看她一眼,便多信她一分,这样的女子,这样的眼神,他无法不信她! “静然,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 “回去帮我照顾好泪西,我去找柯少凌。” “可是你的武功还没那么快恢复,我陪你一起去” “哼,你觉得他会杀了我吗?” “我担心的是” “相信我,我必须去!泪西先拜托你了,我一会就会回来找你们。” 点点头,莫静然不再多言,泪西是他的后顾之忧,她一直知道,在同行的路上,她就多少能看出来。少主应该还不至于伤害楚大哥 楚弈沉默了一会,手指轻拂过她的秀,眼中涌出一股深切的感动。 轻吻印上她洁白的额头。 “谢谢你,静然。”也对不起 她语凝哽咽,眼眶立刻被泪水浸满,望着他毅然离去的背影,小手抚上自己的额头。 双唇颤抖,喃喃道:“我都了解等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该遗忘了” 心一绝,剑一紧,她黯然地掉过头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0致命一剑 修长而消瘦的身影,闪进小巷子之内。 巷子里已空无一人。 地上,几串足迹,分别延伸到不同的方向。楚弈低头仔细打量了一番,终于选准了一个方向,大步追了上去。 红丝天蚕的药丸似乎起了作用。 他一边奔走,一边深深地吸着气。体内有一股热流陡然升起,绵绵不绝,很快蔓延到四肢百骸,指尖不再冰凉,竟觉热力冲了上去。 走在冰雪之中,寒风刮过脸颊。 身躯却越来越火热。 似有一团烈火在胸腔中燃烧,火热的力量,刺激着他的呼吸和心跳,血液也因此流淌地飞快,如奔腾的河流。 他不得不找了处合适的地方,暂时停了下来。 站直身子,将之前使计夺来的剑插在腰间,缓缓闭上双眸。 双掌合并,呼吸,吐呐,调息 袅袅的白烟,又细又长,从他的头顶缓缓升起,窜过乌黑的长,在空气中飘荡,扩散。 过了好一会,呼吸终于渐渐平稳,幽黑的双眸豁然睁开。 他头一晃,只见一件青色的影子闪过。 来不及思考,双腿已自动地跟着上去。脚步轻快了许多,行走起来不但度加快了,连留在雪地上的脚印也轻浅了几分。 前面的身影,好熟悉。 柯少凌! 再仔细看一眼,楚弈已猜出八九分,那个青色身影应该就是柯少凌。只是,他应该也看到自己了吧?为何不肯停步,也不现身? 他在引路,引导自己往前走。 打的是什么主意? 圈套?阴谋?陷害? 楚弈禁不住屏住呼吸,边走边暗暗运功,全身气脉果然通畅了许多,像一口堵在嗓子眼已久的气息终于吐了出来,浑身轻松而有劲。 静然真的为他找来了解药,其间的过程 漂亮的眸子暗沉无比,埋藏着数不尽的歉然,他真的欠她一个天大的人情。 在看到她雪白额头上有着淡淡淤痕的同时,心中滋味难以描述。 武功即将恢复,本该狂喜,他却笑不出来,隐隐的沉重仍然压在心头。 眼下之急,是要追上柯少凌,问明白这谷中的一切阴谋布局。曾经遭受的残酷的羞辱,柯少凌也有份吗?他难道真的一点也不知道吗? 他会问他的,一定。 即使柯少凌不说,他一定要想知道——整个阴谋之中,泪西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 柯少凌,无论你是少主也罢,是泪西挂念的哥哥也罢,倘若你我真无法改变敌对的身份,那么只能刀戈相见 * 柯少凌自然看到了楚弈,其实在巷子里跟两个属下秘密交谈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异样的气息。 打走属下之后,他故意悄悄躲藏起来,果然不久之后便见一个黑衣男子走进巷子,定睛一看,大吃一惊,竟然是楚弈。 心间立刻升起好多疑惑。 他不是被静然救出来了吗?他现在不是应该和泪西在一起吗?为何又一个人危险地跑了出来,那泪西呢? 柯少凌无法压抑住不断冒起的问题,只得故意现身,准备将他引到一个方便而安全的地方再做打算。 楚弈失去了武功,谷主却拿泪西来做要挟,他该怎么做? 真的将楚弈再次擒住,送去遭受谷主阴险的折磨吗?还是想办法救护泪西与他一同逃离? 五峰谷——地势奇特险要,他进五峰谷也不过是月前从大唐赶来四诏,叔父带领他参观过几回而已,本就不怎么熟悉地形,若要协助楚弈出谷,只怕下面的弟子很难有人会听命于自己 该怎么做? 真的听命于谷主亲口抓住邪君,以完成收复大计?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他的确该毫不犹豫地这样去做,可是自己究竟在矛盾什么? 柯少凌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咬牙暗问。 “贤侄,你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别忘记你叔父是为什么死的!” “泪西姑娘真是位不错的姑娘,真不忍心哪” 谷主的话一句比一句阴沉,带着让人心颤的威胁。 他——别无选择! 楚弈,我和你之间,只有一个选择! 一路往上走,前面有一处山坡,山坡就掩隐在密林之中。皑皑白雪,将一切邪恶的,肮脏的东西深深埋藏。 只有一串脚印,踩着未被人踏足过的雪毯,直入密林的山坡之上。 * 孤然挺直的背影。 长被北方吹得凌乱,雪地的男人一动不动,负手而立。 他在等待,等一个该来又不该来的人。 终于,身后响起了踏入雪地的吱嘎之声,声音不重,让等候的人耳朵一动,心猛然顿跳了一下。 楚弈,你终究是跟上来了。 我该说你是愚钝,还是勇敢? 柯少凌转过身,注视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近。 绕过一棵大树,踏上被白雪覆盖的小路,楚弈一抬眼,也看到了他。 两对漆黑的眼眸,眸光锐利,陡然一现。 如冰,如刀。 多少坦城,多少秘密就在这快如雷电般的一个对视之中闪现。 “你来了。”柯少凌问得平淡,听不出半点惊讶。 一丈之外,楚弈顿住脚步,二人的视线再次交会。他微微颌,绷紧的面容之中有种不可侵犯的威严。 “柯少凌。”他冷冷地吐出他的名字,仿佛要将这个名字好好地重新认识一番,而站在数步之遥的那个人,他也该好好地重新认识一次。 “邪君。”微微挑眉,柯少凌敛起眸光,缓缓地呼出他的身份。 如果不是这么寒冷的冬天,狂啸的北风可能会因他们身上散的冰冷气息而僵结。 柯少凌看他神色,断定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倒也不再掩饰:“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 楚弈突然咬牙,目中迸出火焰:“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身份的?” 沉没片刻,柯少凌回视着他:“在茶溪镇遇到你的第二天早上。” 瞳孔倏然紧缩,楚弈脊背僵直:“原来你那么早就知道了!你一直都知道,包括泪西的身份!” “不,泪西的身份我是后来才确定的。此事跟泪西无关,别把她扯进来。”柯少凌开始皱眉,狠狠地皱起。 “不关她的事?你可知道,在她心中最担忧最念念不忘的只有你?你可知道你消失一天不见时,她口口声声求我来救你?你敢说这一切都不关她的事?” 一提到泪西,楚弈恨不得吼了出来。 想到她楚楚可怜的泪眼,只为了面前这个蓄意欺骗的男人,他就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满心怨愤。 若非柯少凌,他怎会受人践踏?若非柯少凌,他又怎会再次冒险前来? 而泪西如果知道了这一切真相,该是怎样的伤心痛苦? 柯少凌一对浓眉拧得不能再紧,他死盯着他,声音里添了丝感情:“你准备告诉她?” “该死的你!”楚弈咬牙出声,翩翩优雅的风度荡然无存,他握紧拳头愤然道“你难道没想过泪西若知道你的欺骗,会有多痛苦吗?” 柯少凌怔住了,满心苦涩。 他当然知道。 所以,进谷之后的时间里,他每日都难以安心,尤其是见到泪西纯然信赖的小脸,他就陷入自我的矛盾无奈之中。 想说出真相,却又怕失去她所有的信任,以后再也见不到她的笑脸。 不说,自己又越来越感觉到愧疚苦楚。 最后,他只能以更加温柔更加呵护的行动来关心她。 “柯少凌,我本道你也是条顶天立地的汉子,虽然进谷之后越来越有所怀疑,但一直不愿意对你猜疑,想不到你这个自私的家伙!” “你说得对,我的确很自私!尤其对于泪西,我很抱歉!”柯少凌眼中浮现无奈的悔意“如果可以重来,我宁愿选择不跟你们一同入谷,但是当我想在谷口就此停住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那群凶狠的蒙面人骑马杀了出来,他们被迫逼进了谷中。 楚弈摇摇头:“不!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一进谷你就跌落峡谷,却完好无伤地回来;泪西被抓,你我一同上平山峰顶,那群黑衣人剑剑阴狠只想夺我性命,对你却手下留情,我早该想到暗箭林过后,你现了通往万岩洞的那块石头路碑,我当时就疑惑不已,原来你竟然是五峰谷主的少主!” 柯少凌逐渐恢复漠然:“没错,你很聪明,我也一直伪装地小心翼翼。但是,我对泪西的确是真心的” “别跟我提泪西,你还敢跟我提泪西?她是我楚弈的妻子,你有什么资格提她,你凭什么对她真心?”楚弈手指一紧,握上了腰间的剑柄。 他不会忘记,在自己被奴役的时间里,是谁牵着泪西的小手一同走过面前,那模样好象他柯少凌才是泪西的夫君! 柯少凌,虚伪的家伙,他有什么资格! “邪君,不管你信不信,在十二年前,当泪西不顾一切跑去为我找药的时候,她的单纯善良就打动了我。我一直记得她的一切,告诉自己如果再见到她一定好好珍惜她” 听到这话,楚弈的眼角剧烈地抽了一下,剑已直直指向正在说话的人。 北风,带不走他的声音,声音冷硬,已经冰冻。 “柯少凌,我慎重告诉你!何泪西——是我楚弈的妻子,是我邪君的命定国妃,这辈子谁也休想夺走!” 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是那么地坚决,他才更加深刻地感觉到,原来“泪西”这两个字,已经成为自己生命里的一部分。 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窥窃和夺走! “哈哈”听到他慎重的言辞,柯少凌突然仰天笑了起来,手指不自觉地摸向剑鞘“邪君,泪西心中喜欢的是你还是我?你我心中应该都有数,我们应该尊重她的选择!” 楚弈眉一拢,苍白俊美的面容如一朵冰雕,薄唇一启:“出剑吧!无论是为了泪西,还是为了彼此的身份,你、我都必须一决胜负!” 柯少凌剑一划,只在空中划过一个凌厉的弧度。 “邪君,你本已负伤在身,如今又内功尽失,岂是我的对手?虽然,我必须抓进囚禁在谷中,但我柯少凌也不想趁人之危!” 楚弈咬牙,剑尖逐渐提起。 “柯少凌,何必多言!你我决战势在必行,今日若不决战,难道你就会放过我?五峰谷主会放过我?”他冷笑着撇了一下唇角“出招吧!” 柯少凌沉稳不动。 一道闪亮的剑光,似要划破灰暗的天空,如蛟龙一条,从半空中直刺过去。 柯少凌慌忙一个旋身,头一侧,躲了开去。 心中暗暗吃惊,那剑气精准而凌厉,丝毫不像没有内功之人所使,难道邪君根本没有被废武功? 看出了他的疑惑,楚弈冷笑一声:“接招吧!” * 风云起,天地变。 柯少凌不知道楚弈什么时候又恢复了武功,只觉那一剑划过,剑气不弱,凌厉而来,如果是没有内力的人断然使不出来。 两条交错的身影,犹如翻腾的蛟龙。 一青一黑,剑光在空中闪过。 清脆的哐铛声,震落了附近树枝上的积雪,纷纷而落。 几个回合过后,柯少凌很快现楚弈虽不知如何恢复了武功,运剑之时却力气不足,根本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但是,二人既是如此对立,又如何再能谦让?只有擒住楚弈,将他交给谷主,他日再带弟子围攻四诏,这才是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情。才想着,楚弈的剑又已刺了过来。 柯少凌震臂一挡,强大的内力爆出去。 黑色的身影,被迫往后疾退,地上的雪花狂舞,一道深刻的痕迹在雪地划过,楚弈连退出丈余远,直到脊背抵到一棵大树上才停了下来。 白雪,簌簌抖下,落在他的上,肩头。 “邪君,何必再战?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还是乖乖就擒吧!”柯少凌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身为一个忠于组织的将领,他绝对不能再犹豫不决,妇人之仁。 楚弈疾退之后稳住身躯,剑尖插在地上,很深。 他抹了抹唇角的血迹,指尖殷红。 血迹滴上地上,像一朵盛开的红梅,冷冽的眼眸半眯,他又重新站了起来。 不,若再被困,只怕阴险毒辣的五峰谷主想出更可怕的办法来折磨自己。 想到被贬为奴的耻辱,想到红色铁烙差点烙上脸颊的残酷,楚弈将剑柄握得更紧。 就在这时,密林唯一的一条小路上,远远地传来细微的声音。 柯少凌耳朵灵敏的一颤,有人来了? 楚弈内力大约只恢复一半,加上本已有伤在身,根本没听到远处的动静,只想着早点与柯少凌解决恩怨,一决高低。 纵身而起。 剑,夹杂着寒气,他将全部的功力全输入剑中,杀气骇人,直刺过去。 柯少凌顺势也提起剑抵挡。 “你们在做什么!” 一声震惊而慌乱的喊声闯了进来。 刹那间,时间静止了。 柯少凌手一抖,回头,看向那声音的主人。 与此同时,锋利的长剑已来不及回收,直直刺向他的胸口。 楚弈在惊骇中抽出剑刃,一切太出乎意料。 血,从他胸口喷出,在空中溅了开来,洒开漫天的红色。 “不少凌哥哥”声音变得凄厉,粉色的身影在极度震惊之后,眼睛忘记了眨动。 突然跌倒,她仰着头,几乎连滚带爬,以最快的度向坡上倒下的那个身影靠近。 * 那一剑,刺得很深。 用尽了楚弈仅有的功力。 他以为他会躲开,他以为他完全可以躲开,却在听到那一声慌乱的呼喊声之后,谁也没有来得及退开。 他来不及收剑,他来不及闪开,这一切,残酷的一幕尽落入几丈之外匆匆赶来的那个女人眼中。 柯少凌漆黑的眼眸,不可置信的睁了睁,缓缓倒下 他倒下去的时候,头已经转了过去,远望着越来越近的粉色身影。 剑,似乎刺中了他的心脏。 血,很快染满了他的胸前。 体力迅地流失,很疼,疼得失去了感觉,只知道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困难。 “泪西”他喃喃道。 “泪西”楚弈僵直的身躯终于动了动,几滴鲜红的血滴沿着手中的长剑无声地滴落。 “少凌哥哥” 她的声音那么凄惨,带着世界上最痛苦最令人心疼的颤抖。 深一步,浅一步,她终于爬到了他的面前。 跟在她身后的红衣女子显然也被这突的一幕惊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大哥竟然杀了少主 鲜血,殷红,源源不断地流出。 从他的胸前扩染到雪地上,银色的雪地没多久红晕一片,触目惊心。 “少主”莫静然眨眨眼睛,急步上前。 探探他的鼻息,已气若游思,她抬头望向静立在雪地中的人,他手上的那把剑还沾满了血。 楚弈面色依然绷得很紧,幽暗的眼睛里浮现前所未有的复杂。 “少凌哥哥少凌哥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泪西伏下脸,几乎不敢碰触他的身子。 “泪西”柯少凌的手指轻轻动了动,想抬起来,却现自己怎么如此无力? 那一剑的威力有多大,在几尺之外感觉到多凌厉的剑气便已知道,只是他以为他会及时收剑 无奈,他输了。 致命的一剑,心口火辣辣的感觉,连嘴唇也麻。 他仍是败给了楚弈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1生死之间 如果,有人可以操纵他们的命运,那么,楚弈真想请求他再将一切改变。 低眼看着伏身痛苦的泪西,一种撕心的扯痛也袭上了他。 柯少凌面上的血色急地褪去,楚弈也脸色白,他自然明白那种身体上的痛苦 刚刚那一剑,是命运的选择。 “少凌哥哥”泪西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纤白的手指不住地捂向他的胸口,试图不要让血流的那么快。 莫静然只呆愣了一会,便飞快蹲下身去,两指一点,封住他的几处重要穴位,希望能帮助止血。 这里,离平山大厅实有一段距离,少主恐怕撑不住到那里了,现在最好不要移动他的身体。 她面色凝重地退到一旁,与静立的楚弈站在一起。 “泪西”柯少凌终于抬起了手。 泪西连忙将小手握住了他,哽咽道:“少凌哥哥你先别说话,保住体力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柯少凌摇摇头:“不我有话跟你说,我怕再不说” “不会的,不会的你别说了楚弈,你还不救他?救他啊!你难道真的恨不得他死吗?”泪西猛然回头,苍白着一张脸,朝僵直站立的楚弈喊道。 老天何其残忍,在她为了楚弈焦急万分,为了他恍然心痛的时候,竟然让她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她才下决心诚心信任的楚弈,竟然将剑刺进了少凌哥哥的胸膛 楚弈,你不是没有武功了吗?为何还能跟少凌哥哥决战? 为什么?为什么在我想要相信你的时候,你又亲手划破了这个梦想? 谁来告诉她到底怎么回事? 莫静然,你说的话值得我信任吗? 为什么!没有武功的人还可以与人决战 泪西仰头注视着那张天底下俊美无双的容颜,那么美丽却又那么漠然。 楚弈,你真的是如此冷酷的人吗?你为什么要杀少凌哥哥? 为什么? 为什么! 少凌哥哥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大眼畜满了泪水,她无声地以眼神询问着他。 那种悲伤与绝望交织在一起,震得楚弈的心都碎了! “救他”她颤抖着,满手都是血,朝着楚弈吼出来“救他啊!”心,痛得难以呼吸 “泪西咳咳”柯少凌见状,心中一急,胸口的疼痛更烈,血腥直接涌上喉头,从口里流了出来。 楚弈僵硬的面容动了动,嘴唇抿得死紧。如果可以,他也想救他,毕竟柯少凌跟自己算不上生死仇家。 可是,看这情况如何能救? 楚弈揪着她的视线,知道她误会了,但是,他的心在痛的时候也好凉好凉 亲眼看到她对另外一个男人如此急切,如此真情流露,他真的无法不觉得心凉。 泪西,难道我真的如此不值得你信任吗? 漆黑的眼睛,直直盯着她的容颜。 “泪西”握着她的手指费力地动了动。 泪西转过头,声音几乎要破碎掉:“少凌哥哥你先别说话了” “不,有的话我一定得告诉你”他的眼睛那么深邃,目光那么真诚。 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滴落在他的脸上。 心疼擢住了他的心,呼吸刹那间更加急促。他想触摸她的脸颊,为她抹去眼眶中的泪水,却因自己指上满是血迹而颓然放下。 “不要哭你一哭我好痛” 柯少凌缓缓地说着,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面前的容颜,深情无限又充满着愧疚。 看到她的,心沉重得难以呼吸,快要无法承受了。 “恩我知道少凌哥哥不喜欢我哭在很小的时候,你就跟我说一定要坚强、勇敢不要轻易哭,从那以后,我真的很少很少哭”泪西断断续续抽咽着,努力抹去泪水。 柯少凌的脸上突然浮上一圈光辉,因她的话而变得喜悦。 唇角飘上一抹虚弱的轻笑:“恩不哭,我不会有事的” 泪西看着他的笑容,轻抚着他的丝,微笑道:“少凌哥哥当然不会有事如果你有事,我该怎么办?还有谁会照顾我如果你有事这个世界上,我还可以相信谁?” 他的眼瞳倏然放大,望向站在对面正注视着自己的楚弈。 千言万语。 两个男人短短一对视,复杂莫名。 * 北风吹得更劲了,将楚弈黑色的衣袍高高掀起。 他的目光也直直地注视着那个垂死的男人,他们是对手,他亲手将剑刺进了他的胸膛。 也许,没有谁对谁错。 但是,输的那个人现在却是幸福的。 因为,那个哀伤的女人正怀抱着他,以世界上最温柔又最痛苦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 “少凌哥哥” 在他们心里,北风似乎停止了。 山坡上,没有一个人再感觉到温度,也感觉不到四周的变化,他们全部的心绪,只沉浸在柯少凌气喘着要说的话语里。 “泪西我一定要告诉你”他声音虚弱“其实我一直瞒着你”血,源源不断从他的嘴角溢出来,泪西几乎肝肠寸断。 “少凌哥哥,求你别说了无论你瞒过我什么,一千件一万件我都不在乎”生怕他再说话就会死去,泪西慌忙摇摇头。 楚弈已经有一种感觉,就算柯少凌说出一切又如何? 泪西从来都没相信过他,从来都没有! 否则,她也不会在看到柯少凌倒下的时候,以憎恨的目光瞪过自己。 她的眼中,只有柯少凌,一直都是。 楚弈 在看到她对另一个男人如此情真意切之时,你无法说出的爱还有任何意义吗? 这颗骄傲君王的心,沉到了最深的冰冷的谷底。 柯少凌轻细的话语随着风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泪西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是来自大唐,是大唐的将军我来四诏咳咳”无法不震惊,泪西的手指僵了僵,屏住呼吸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我大唐一直想统一四诏其实我也算是密探” 被泪水重新畜满的眸子一眨,大颗泪珠又滚落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少凌哥哥,无论你是大唐还是银暝人你都是我最好的少凌哥哥,都是疼爱我呵护我的少凌哥哥!” “不”柯少凌刚想笑,又紧皱起眉“我还没说完我还是这五峰谷的少主” “什么”泪西颤声问。 “我一直知道你们的身份五峰谷其实是大唐秘密组织的总部我就是这里的少主所以楚兄才对我”眼睛几乎就要闭上,好象说这些话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泪西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将他的头抱在怀里:“不少凌哥哥,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你都从来没有想过要害我们我相信你我只相信你”怀中的那个人,脸上露出一朵飘忽的微笑,带着浓浓的歉意和释然。 “少凌哥哥”感觉到他的体温一点流失,泪西的话语全部哽咽在喉间。 “泪西姑娘”莫静然见楚弈神色痛苦,从头知晓这一切的她怎能忍心见到楚大哥如此被人误会?可才一开口,便被泪西大声地吼了回去。 这样的泪西,他们都是第一次看到。 “你走开!”她狠狠瞪着莫静然,原来她的眼神也可以跟利刀一样“你们两个骗子虚伪的骗子!” 莫静然脸色蓦然白,看了默立不语的楚弈,实在不忍,再次上前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激动,但是你怎么不站在楚大哥的立场想一想” “呵”泪西突然嘲笑地哼了一声“我不为他着想?谁为我和少凌哥哥着想了?” 陡然抬起锐利的眼,射想楚弈俊美而苍白的面容:“你——自以为是的你!现在你这样伤了少凌哥哥你满意了吧?就算少凌哥哥是大唐的密探,可是他有害过你吗?他有害过我们吗?他一直都在我们身边难道你们都看不出来他的真诚吗?” 楚弈死死地盯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他们之间的误会太深太深,积累的隔阂太多太多。 “我恨你!”她咬牙,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怀中的人听到这句话,猛然又咳嗽了一声,缓缓然睁开了眼,出极其微弱的声音:“泪西不能这样” “少凌哥哥”她低头,将脸颊印上他的额头,泪水冰冷。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杀了少凌哥哥 为什么 在她的心才感觉到一点点新的光明时,又被他狠心地掐灭,将她推进更深幽的黑暗。 她怎能不恨 心,痛到麻木,麻木到没有感觉。 * 楚弈注视着他们相拥的身影。 痛苦纠结在心,苦涩全哽在喉间。 他无法言语,也无法为自己辩解什么,只能死死地握紧自己的拳头。 死死地。 他能说早在进谷之前柯少凌就在暗中秘密安排了吗? 他能说自己被谷主抓去受过怎样的折磨吗? 他能说自己的武功被废,为了她的恳求依然愿意以身试险吗? 他说了这些事,她就会信了吗? 她就不再痛苦了吗? 不 她不会信了,她从来没信过他。 当她亲眼看到自己将剑从柯少凌胸口拔出来的时候,她的理智已经全部崩溃了 他怎能怪她? 怎么忍心怪她? 从来没有如此深刻了解过她,当一个人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信任和依赖的人,要离开自己之时,任谁都会失去理智 那一剑的确是他刺的,他无法辩解。 可是他怎能放弃她? 爱了,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 她的眼中充满了恨意,她的话语像钢针一样扎进他的心头,心头千苍百孔,处处滴血。 他又能做什么? 他爱她。 这辈子,他都会爱她,守护她! 也许她永远无法了解,也许她永远不会接受,更也许她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原谅他 他都不会放弃她。 深深的眼眸,漆黑幽暗,蕴藏着道不尽的痛苦。 像平静的大海,被风浪所淹没。 容颜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淌满了泪珠,弄湿了她的整张脸庞,她的啜泣消失在风中。 * 这处静谧的山坡。 有人向此处快移动,黑影一个接着一个。 莫静然猛然抓剑,目光清冷:“楚大哥,你们立刻跟我走!否则来不及了!” 泪西一动不动,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只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 柯少凌微闭着眼睛,仅有的余光带着全部的意志注视着楚弈,冰冷的嘴唇动了动:“带她走” 楚弈听不到他说的话,只从那唇型和眼神读懂了他的意思。 泪西轻轻地摇了一下头:“我不会走的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光明和温暖” 这个世界,还会有谁给她光明和温暖?她还能相信楚弈吗?还能若无其事地跟着他吗?他亲手杀了这个世界上最关爱自己的人 不如归去,不如同少凌哥哥一同归去 她小心地,轻轻地放开怀中的人,突然手一动,抓起掉落在柯少凌身旁的那把剑,用力朝自己胸口刺去。 “泪西” 楚弈肝胆俱裂,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长臂一挥,用手中之剑挑开了她的剑尖。她身子一颤,剑被打落在雪地上。 气若游丝的人也闪了闪眼瞳,瞳孔惊骇地扩大了一下。 “泪” 莫静然也吓住了,在她的眼中看到一股求死的决心以及楚弈痛苦深骇的表情,可是眼下情势危急,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们再不赶着离开,恐怕就永远都离开不了了。 “楚大哥,快点,我们没时间了!”她呼道。 楚弈眉一皱,飞快弯身一指点在泪西的肩颈处,泪西来不及半点挣扎,便晕了过去。 他抱起她,动作快而轻柔。 “柯少凌,你放心,我会爱她,照顾她一辈子!”烙下这句坚定不移的话语,他迈开了大步。 如果,这就是命运的安排,他楚弈从现在起,要自己掌握新的命运。 莫静然脊背一凛,无言地抿紧了唇,飞快地在前面带路。 山坡上,白雪被一片鲜血染红。 男人目光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缓缓闭上了眼睛。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2谁明泪心 崎岖的山路。 冰雪皑皑,一直延伸到远处,延伸到茫茫的尽头。 他抱着她离去的身影,消失在被泪水模糊的美丽眼眸中。 莫静然站得很直,一颗泪珠终于控制不住从眼角滚落,她飞快地用手抹去。 听到身后雪地里的脚步声,她连忙凝住一切不舍的哀伤,神情很快恢复淡漠。 回身,拱手:“多谢师傅!” 莫无宗盯着她,声音又沉又冷:“静然,师傅答应你的都已经做到,你可要记住自己的誓言!” “静然不会忘记,说到做到!”她的话语没有一丝感情,所有的感情已经在那个深爱的背影消失之时,一并带走了。 她知道,如果没有师傅,虚弱的楚弈带着昏迷的泪西绝对逃不出山谷,只会再次沦为谷主的奴隶,可能会经受更残酷的磨难。 师傅安排手下弟子分布路线,明里说是搜查邪君的踪迹,其实是故布疑阵,让雪山所有的路上都是脚印,这样即使要追踪他们的真正去向,也是难上加难。 加上楚弈逃走的路线,是特意安排,一路上基本没有弟子看守,自然就顺利多了。 他走了。 一切的爱与恨都将结束了! 在她心里,爱已埋葬,恨无处深,她只将自己归为五峰谷的一份子,以后会听从谷主和师傅的命令,做一名真正冷酷无情的杀手。 “你记住就好!走吧!”莫无宗负着手,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师傅少主真的死了吗?”莫静然没忘记独自倒在雪地里,被鲜血染红的男人,他真的死了吗? 莫无宗深沉地看她一眼,叹息一声,没有回答。 * 三日后。 寒气袭人的北诏王宫里,气氛一片清冷。大王回朝,本应该是热闹一番,但因楚弈受伤,泪西一直昏迷,让整座王宫都笼上了冬的冰寒。 五峰谷中气温极低,一片冰天雪地。 那时,他抱着泪西一路逃到茶溪镇才停下脚步,茶溪镇并没有下雪,只是天气也较之前寒冷了许多。 泪西醒来过几次,情绪极不稳定。 不得已,他只得在茶水中下了安神的药,让她继续安睡,然后暗中联系上北诏臣子,连夜赶回落京。 又是三天过去了,泪西一直没有真正清醒过来,他知道,她在逃避这个世界,她不愿意睁开眼睛。 除了满心疼痛,无奈和压抑得难以呼吸的爱恋,他也无法责怪她半分。 她恨他! 多么强烈的语气,多么强烈的字眼。 在她吸着气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神是那样哀伤,那样沉痛 楚弈静静注视着躺在床上的容颜,痛苦得皱紧眉。 她恨他 这辈子,她还有可能爱上自己吗?不可能了吧! 别说是爱上,或许连让她多看自己一眼,都难了吧!他亲手杀了柯少凌,那种情况之下,无法解释是有意还是误杀,总之结果是柯少凌死了——剑是他刺的! 曾经很多次,她坚定地说——少凌哥哥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你永远都比不上他 现在,柯少凌死了,再强大的人都无法跟一个死人相争。 表面上,他赢了,其实他输了。 输得彻底,输得没有反转的余地 门,被人轻轻推开,以同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大王,您又一天一夜没合眼了,先去歇着吧。我会好好照顾姐姐的。”看到消瘦不少的大王满脸憔悴,她也不禁微微心疼。 姐姐跟大王之间究竟生了什么? 那日姐姐在客栈匆匆话别,说去什么五峰谷,结果一去数日都没有半点消息,而她先在茶溪镇四处寻找颜儿公主的下落,也一无所获。他们就像突然从茶溪镇消失了一般。 无奈之下,她只得找到北诏在茶溪镇的衙门,告知身份请求官兵帮忙打探,仍然没有半点消息。 她这才真的急了,不断地祈求上天,一定要让姐姐几个人平安回来。 如今,颜儿公主还是下落不明,但姐姐和大王终究是回来了。虽然还算平安,可是 “大王,您就是安心去歇着吧!”见楚弈恋恋不舍的目光依然停留在泪西的面容上,以同不禁再次出声催促。 良久,楚弈叹息一声:“恩。好好照顾她。” * 以同缓步走到床边,将罗纱帐轻轻放下。 “姐姐,大王走了。” 不知道大王和姐姐之间生了什么,但肯定是十分严重的事情。以前姐姐从不会如此逃避,而大王更加不可能如此关心姐姐 “姐姐还不愿意醒吗?虽然我不知道不该多嘴,也不知道你们不在的时间里生过什么,但是大王现在这样子,小以同看了都觉得难过” 床上的人悄悄动了动手指。 “姐姐,我从来没见过大王对你如此温柔过,他一定是喜欢上你了。”以同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一个男人用那样深情而痛苦的目光注视着一个女人,一定是爱惨了她。 床上的人儿睫毛轻轻地颤抖了一下。 “姐姐,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不只是大王,还有以同我有担心你,你知道吗?”以同跪了下去,伏在床塌旁抓住泪西的小手“姐姐难道真的打算要逃避一辈子吗?一辈子都不醒来了吗?” 良久,屋子里一片寂静。 温暖的炉子,散着柔和的红光,映在微微飘动的罗纱帐上。 “以同” 一声低弱沙哑的呼声,极声,仿佛从遥远的世界传来。 以同差点喜极而泣,这是她回宫后第一次开口说话,虽然平时也闭着眼睛,以同知道她有醒着的时候,但是她紧抿着嘴,从不出声。 “姐姐你可算愿意开口了呜” “哭什么没什么好哭的”嗓子又干又哑,她说每个字都很费力。 这几天,她一直闭着眼睛,眼前一幕又一幕接连不断闪过眼前。 雪地里。 那一剑 倒下去的人,满身的血 梦着的时候,清醒的时候,她都反复地回放着那些画面,心是颤抖的,到最后有宗接近死亡的绝望。 害怕,恐怕,痛苦,绝望 她都没有睁开眼睛,宁愿死死地缩在自己的角落里。 再醒来,世界上还能看到光明么?还有谁能带给自己温暖和希望么? 再醒来又要重新这一切的残酷。 再醒来,少凌哥哥也不会活过来,她也不会原谅那个欺骗自己的人。 如果可以,她宁愿自己没有求他去救少凌哥哥,宁愿自己永远不曾因为莫静然的话而信任他 所以,她更无法原谅,是自己害死了少凌哥哥。 是自己辜负了少凌哥哥的信任和关爱 以同看了看她怆然的神色,心疼无比。 “姐姐,这是宫女熬了好久的雪莲羹,很清淡的,你快喝了吧。”这些时日,若非太医一直想办法为她维持体力,否则只怕姐姐饿都要饿得不行了。 泪西看了眼雪白瓷碗里的羹,摇了摇头。 “姐姐,你怎能不喝呢?你的身子太虚弱了” 泪西静静地躺着,面容逐渐变得平静,连一丝痛苦的皱眉都不见了,仿佛已经完全从噩梦里解脱出来。 可是,她太过平静了。 目光直直地望着罗纱帐,眼珠子一动也不动,所有的神思像是封闭到一个飘渺的世界里。 那个世界,谁也无法融入进去。 “姐姐你既然醒来了,为何又要将自己的心躲起来呢?”以同硬是将她扶了起来,小心地舀起一勺雪莲羹,凑到她的唇边“姐姐,算是以同求你你不说话没关系,这碗羹是宫女们日夜不歇熬出来的,你一定要喝下。” 泪西终于眨了眨眼,摇摇头:“我不想喝” “姐姐知道么?大王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起来,所以命人时刻不停地熬粥,褒汤,希望你一醒来就能喝上新鲜的热汤。”以同都羡慕不已,原来大王对姐姐关心起来是如此无微不至。 可惜,他们之间的事,好象太复杂了。 泪西再才无力地摇摇头,她真的吃不下。她之所以醒来,是因为以同已经连续几天在耳边叹息哭泣,还一会向老天爷祈祷,一会向观音菩萨许愿 她刻意忽视掉落在自己身上的两道目光,长久而深沉的目光。从来没睁来过眼睛,不知道那双眼里到底蕴涵着什么样的情绪,但是她真的无法面对他。 恨他,也恨自己! 每次以同催促他离开的话语,都让她的心莫名疼痛。 心死了,为什么还会痛? “求姐姐喝了它姐姐一定要好起来”以同生怕泪西再次封闭自己,急急恳求,眼眶里已经畜满了泪水“我认识的姐姐一直坚强勇敢,即使遇到了再大的困难,也会平静坦然的面对虽然我不知道在宫外生了什么大事,但是以同相信姐姐一定可以克服这一切” 坚强,勇敢? 唇角轻轻地动了动,她突然有点想笑。 曾经她也以为自己很坚强很勇敢,以为自己可以平静淡然地面对一切变故,可是,在失去长久以来心灵最重要的依靠时,她也只是一件脆弱的陶瓷。 骤然间,碎了 所有的强装的坚强,所有好不容易累筑起来的勇敢,在遭到狂暴袭击的时候,轰然瓦解。 再也没有人带给她少凌哥哥那样的支撑了 “姐姐,你真那么残忍吗?你真忍心看到身边的人为你担忧痛苦吗?以同从跟姐姐入宫以来,就将你当成亲姐姐一般,我真的很担心姐姐,若是颜儿公主回来看到姐姐这个样子,一定也会伤心难过而且,就算你与大王之间有什么误会,都不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来做赌注啊!”以同恨不得将心将肺掏出来,让她早点恢复。 “颜儿她”泪西缓缓开口,想到了颜儿。 以同连连点头:“颜儿公主也失踪了,大王担心不已。你若看到大王现在的样子,一定不会这么狠心的” “以同”她低低地唤道。 “恩。”以同被叫得鼻头酸,几乎要哭出声来。 “这雪莲羹闻起来好香” 以同眨眨眼,闪过眼中的泪水,欣喜无比地凑上勺子。 她并没有注意到,床上苍白脆弱的人儿,脸上依然挂着一抹绝然的痛楚,她僵硬地张开唇,将清羹咽了下去。 * “姐姐,外面风太大了,你还是在屋子里呆着吧!”以同担心地叹口气,匆匆拿起一件风衣,在后面跟着。 她就知道,姐姐不会听自己的。 这两日,泪西已经会自觉地吃下东西,只是话语也变得异常得少,常常对着某一处呆,久久都不见动静。 有时候,她会独自走到后花园,静静地坐在凉亭中,任风吹过她单薄的身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姐姐” “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又是这句话,她常常将以同打开,然后自己孤独地坐在园子里。 醒来就得面对,代表着不但张开眼睛,也要张开尘封的心,她真的可以做到吗? 眼角,瞥到花园那头一抹萧然孤绝的身影,以同无奈地将风衣披上她的肩头,叹息道:“姐姐心结太重,折磨自己又折磨他人。即便姐姐跟大王误会再深,看在大王对姐姐一往情深的份上,你们应该好好地谈一谈,给彼此一个机会。” 说完,她默默地退下。 再看一眼远处消瘦挺拔的身躯,以同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天底下只有深陷情网中的男子,才可能像大王那样表现。 她暗暗祈祷——老天爷,请你让姐姐打开自己的心,好好地与大王坦然相对吧。 * 她醒了。 那日听到宫女来报之时,激动得难以自持,差点忍不住立刻冲过去探望她,却硬生生地止住脚步。 他也有害怕。 怕她看到自己再受到刺激,怕她再对着自己说——我恨你,更怕她再次退回到自己的世界,封闭起自己 她醒了,他轻了一口气。 她肯吃东西了,他欣喜激狂。 可是,他却不敢走进她的寝房,每次只能远远地,悄悄地看一眼那日思夜念的容颜。 从来未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为会这个平凡残跛的女子牵肠挂肚,为她的决绝心神俱碎,这难道就是他一直未能好好对待她的报应么? 如果可以,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重新换回一次挽留她的机会 然而,在他的剑刺出去的那一瞬间,他似乎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 远远地,注视着她。 心疼得让人抖,她看起来那么孤独,那么柔弱,那么无世无争,又安静地似乎要与冰冷的空气融为一体。 恐惧时刻擢住他的心,他却突然成了天底下最懦弱的人,无法上前半步。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站起身,从寒风直吹的凉亭里走了下来,她转身面对的方向,真是他所住的北诏宫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3情到深处 看到她往北诏宫走去,楚弈心口蓦然抽紧,那完美得无懈可击的五官,冷然清俊的面容上,优雅又透着一种无法言预的紧张。 双眸黑沉剔透,此刻正哀伤地盯着那抹颠簸的身影。 沉静了数日的她,想做什么?她要去找自己了吗? 头顶阴云笼着整个天空,矜持了良久,终于落下了一片一片又一片的洁白雪花。 落在他的眉尖,唇边,点点冰入心口。 落雪纷漠漠,玉衣兀自香几滴雨水随风飘到楚弈完美而忧伤的唇边,雨滴湿润带着冬日的寒气,冰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乌黑垂直的长,随风飘起,雪花夹杂着雨滴垂落在上面,泛起几许萧瑟的水气。 园子中,他的背影,萧瑟、孤独。 * 泪西轻轻地往前走着,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痛楚的不仅是冰冷僵硬的身躯,还有生命中万念俱灰的心灵。 她要去找楚弈,找他 多少天来,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痛楚一次强过一次,像无数针一齐扎在胸口,那种疼痛让人倒吸着气几乎难以忍受。 他为什么要杀少凌哥哥?为什么是他? 这个问题问了自己一千遍,一万遍她曾经差点以为他们可以做朋友的,即使不能做朋友,又怎能如此残杀?也残忍地带走了她生命中最亮的火光。 可是,无论她怎么想,都无法想明白,她只能去问他。 多少天没见他了?不知道! 尽管同在一座宫殿之中,尽管两人的寝宫不过隔着一条回廊,但却若相隔了千山万水,她根本不想跨越。 今天,最后一次想到这个问题时,她蓦然下了个决定,如果不能现在死去,那就去面对他,问清楚 还没踏出园子,只见一个穿着官服的熟悉身影从面前走过。 那人本是行色匆匆,不经意看到园子门口的泪西之后,立刻倒退数步,声音激动地唤道:“娘娘” 泪西惊诧地抬眼看去:“闻大叔?” 来人正是闻天鸣,他已久不出现在宫中,此番特意前来一是听说泪西与大王之间的僵局,二是十几年来没有线索的悬案突然有了新的展。 泪西暂时收回去找楚弈的心思,请闻天鸣来到某一偏厅。 “臣才多久没回宫,娘娘和大王竟然都如此消瘦究竟生了什么事?”闻天鸣一坐定便开口问道。 泪西心中一酸,眼角浮起泪光。 “闻大叔不必客气,这里没有外人”她悄悄吸了口气,努力展开笑颜,不想看闻天鸣看出自己异常的悲伤。 在她心里,闻大叔也是对自己真切关心的人之一,她不想让她担心。 闻天鸣见状,知她心中有沉重心事不愿透露,叹息一声:“娃娃,当年闻大叔带你入宫,因为你是大王命定的妃子,可以带来平安吉祥。先王和许国妃希望你能守护大王一生,让王室祥和安宁。但是闻大叔也一直希望娃娃你进宫之后能得到幸福和快乐” “闻大叔”泪西仍然想保持着微笑,可泪水已在眼中打转。 “大叔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好娃娃,宫中的生活比常人想象的更要艰难,大王常年对你冷落,后宫又那么多嫔妃,你所经受的委屈大叔都知道那个高僧之言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如今,你如此伤痛,大叔也不知道将你带进宫究竟是错是对。” 闻天鸣着实疼爱泪西,只是有时候很多事天不顺人意。 纵然知道宫中关系微妙复杂,他也无能为力。 大王不宠信的人就算是国妃,下面恐怕也没几个人会尊重,何况又是一个外貌平庸天生残跛的女子,真不知道十二年来她默默承受过多少。 可怜的孩子 泪西咬咬唇,眨去眼中泪花:“闻大叔千万不要自责,进宫之后父王和母妃都待我极好,我还跟公主成为了好朋友一点也不委屈。像我这样平凡无能的女子,若真能为大王消灾解难,也是我的造化,只怕一切都是虚无的闹剧而已” 十二年来,楚弈一直对泪西不冷不热,闻天鸣也早已看开。或许,大王真的鸿福齐天,不需要泪西娘娘的守护。 “娃娃不必妄自菲薄,如果大王能看到你内心的真诚和善良,一定会后悔的。”他尚不知大王对泪西用情已深,话顿了一下“不过,娃娃如果真不愿意留在宫中,大叔还是可以帮你。” 泪西的眼眸飞快地闪了一下,又迅暗了下去。 离开王宫? 以前的她多么渴望离开这里,那时候有着一个愿望,希望能出宫寻找少凌哥哥,寻找年幼时美丽的梦想 可是现在,她就算出宫又能做什么? 世界很大,在她的眼里,早已没有意义。 如果可以,她会早点去陪伴少凌哥哥,早点解脱这一切压在身上的痛苦、哀伤、迷茫和悔恨 凝结着微笑,她摇了摇头,笑容里有丝苦楚。 “谢谢闻大叔,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找闻大叔帮忙的。” 她想,真到需要离开时,她会选择一种永远解脱的方式,而不是离宫 闻天鸣心疼地点点头:“娃娃若能安心留在宫中自然最好。大王虽然有些傲性,倒不失为英明出色的君主,我想大王很快也会现你的好。” 楚弈现自己的好? 想到以同一次次在自己耳边劝慰的话语,每天都说着大王为了自己有多么深情 可是她怎能信?她信了又如何? 苦笑了一下,对男人的希望已经心如止水。 “闻大叔,我从来没想过大王有一天会为了我如何做就拿那美艳无双的咏唱公主来说,她都有了大王的孩子,大王却” 话未说完,闻天鸣打断了她:“娃娃是不是误会了?咏唱公主的孩子是蒙舍阁王的,跟我们大王并无关系。” 泪西吃惊地声音都颤了一下:“什么?” “你可能还不知道,阁王就在前几天将咏唱公主正式册封为国妃了,并诏告天下,他们已有了王室血脉。” 泪西僵了僵手指,陷入对这个突来消息的震惊中,原来咏唱公主真的嫁给了阁王 闻天鸣继续说道:“娃娃,其实我今日先来找你,还有一件重要的事。” 听他语气里多了丝激动,泪西的心蓦然抖了一下。 “什么事?” “杀害你爹娘的凶手有消息了!” “真的”晶莹的水花刹那间染上了她的眼。 闻天鸣肯定地点头:“茶溪镇上的山顶一战,大王也有参与。后来四诏便齐心出兵搜查黑衣人组织的下落,衙门抓到一些要犯,在审讯的过程中,该组织的秘密没有查问到,倒问出了十二年前在你家乡生的命案” 他沉重地将自己查出的所有线索串联起来,细细分析给泪西听。 血色自她的脸上完全褪尽,她虚弱地晃了晃,差点晕了过去。 声音颤抖:“大叔说的都是真的?” “的确如此,不会有错!那要犯交代,当年正是因为你爹救了他们组织的少将军,又担心你们看出倪端,泄露秘密,所以” 泪西使劲摇摇头,眼前一黑,手指抓得死紧死紧。 不 怎么会这样? 爹娘这太残忍了 如果少凌哥哥就是黑衣组织的少主,如果当年因为救他而害死了爹娘,那自己不就是间接害死爹娘的凶手吗? 认识少凌哥哥就是她人生最大的错误吗? 如果没有那一天的相识,爹娘还可以活得好好的 谁说她是吉祥之人?谁说她可以守护一个人的平安?她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反而因自己害死他们 先是害了爹娘,再害了少凌哥哥,原来她才是那个最残忍的人! 拼命地摇着头,摇着头。 仿佛这样可以摇去一切的悲哀、伤痛和记忆,她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 “娃娃?娃娃?”闻天鸣看她摇摇晃晃,就要倒下,担忧不已,未曾想到在她的心里,那个少主是那样地重要。 “闻大叔”她努力睁开眼睛,从一片黑暗中寻找他的身影,气血极虚“闻大叔对不起我想先休息一下” 闻天鸣了然地点点头,将她扶到软座上:“娃娃,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年了,你不要太悲痛那幕后的主使,闻大叔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泪西闭上眼睛,心脏被狠狠地揪着,混乱地完全无法思考。 天啦,谁来告诉她,她这辈子到底做错过什么?为什么全都要报应在她身边的人身上啊!她又缩回去了。 这一次,缩得更加紧退,缩到一个让人完全无法触及的世界。 她不再说话,不再进食,甚至也不睁开眼睛。 从偏厅回来后,她就静静躺在床上,将自己完全封闭了起来,连呼吸都仿佛来自幽暗遥远的空间。 以同慌了,她原本以为泪西在睡觉,心疼得没有打扰她。直到第二天早上仍然没见任何反应之后,她才感觉到不对劲。 无论她怎么呼唤,怎么推开,泪西就是一动不动,像已经失去生命的雕塑,手指也冰冷地没有温度。 以同吓坏了,她好怕她就这样死了 若非伏在胸口还能听到她残弱的心跳声,以同真以为她已经 * 楚弈在御书房呆坐了一夜,未曾合眼,看她从园子里朝北诏宫方向走去时,他便从另一处闪电般地赶回来,只为了等她。 惊恐又期待的心情,他等了一整晚。 她没来。 他觉得自己像个傻瓜,又像个疯子,尊贵高雅完全不见,他只是一只陷入泥沼的鹰。 纵使从前能天高海阔飞得自由,现在已完全被束缚住,越是挣扎,就陷得越深,无力自拔。 以同急匆匆奔进,来不及喘息一声,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王快去看看姐姐姐姐她” 他脸色陡变,豁然起身,声音紧绷得像一根被拉紧的弦:“她怎么了?” “姐姐她”以同有些慌乱,不知道怎么表达。 修长的身躯已大步越过书桌,不作半点停顿,直奔向回廊那头。 等以同回过神,大王的身影早已不见,想到大王脸上飞闪的惊恐,她心疼地再次确定——大王真的爱上姐姐,而且很爱很爱 * 太医来过,又走了。 “救她!无论你们用什么办法,都给本王救好她!”痛苦的咆哮声响彻大殿,容姿焕的楚弈满面憔悴。 跪了一地的太医战战兢兢,连连磕头。 有宫女报告,娘娘回来之前好象见过闻大人,所以闻天鸣被诏来,沉痛得道述一番,也走了。 “原来一切的一切竟是这样”傲然笔挺的君王也无力地坐在软塌上,他完全明白她的痛苦。 属于大王的寝房里,羸弱的躯体躺在上面。 安静地像没有生命一般。 白雪飘絮,寂静无声,整个王宫都笼罩在极度低沉的气氛中。 他没有部署军队去围剿五峰谷,他也没有心思去联合四诏商量计划,所有的精神和心力都只为着一个人。 她在放弃自己的生命 在逃避这个世界,逃避每一个人。 当她如此平静地面对死亡时,他为何如此恐惧? 他的心也一点点、一寸寸地变得脆弱,连每一次心跳都小心翼翼,生怕下一刻便感觉不到她的呼吸 每个夜里,楚弈都轻轻地拥着她。 有力的手臂拥得那样紧,又生怕弄疼了她。可是,又宁愿弄疼她,哪怕她皱一下眉,轻哼一声,他都会欣喜若狂。 但——什么动静都没有,她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过。 她的生命都是用了宫廷内最好的药丸为她延续,太医为她针灸、施诊,只为了让她活着。 人,若是自己都想放弃了自己,谁还能挽救? 他抱着她,冰冷而柔软的身躯,吻着她的没有血色的双唇,声音痛苦几乎要绝望: “泪西你为什么不醒来?从前的楚弈是混蛋,从来不懂得珍惜你,没有好好地爱护你可是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连机会都不给他?” 她完全听不到,一动也不动。 他凑近她的耳边,亲吻着她的丝,声音更加痛苦: “不泪西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可是,如果你还痛恨着我,你就醒来啊你醒来哪怕是一剑杀了我,我都愿意” 没有反应的女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被冰雪封住了,好象永远都无法打开。 俊美的面容上长着浅浅胡渣,他的声音几乎哑不成声: “我知道你的伤,你的痛我忏悔我过错,只要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尽我此生所能,给你幸福快乐你给我醒来啊!”柔软的身躯,抱在怀里,却像外面的雪花一样冰凉。 他的心慌了,乱了,也好凉好凉。 搂着她的腰,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想用自己的心去敲醒她,他是这么这么地爱她啊! 抵着她的唇,他的气息吐在她的脸上。 “泪西要怎么样你才肯醒来?你知不知道没有你,我才现自己的生命如此空虚,没有你我的心都空了,你是我命定的国妃,你这辈子都是我的你怎能离开我?” 极其爱恋地,倾注全部温柔地落下一吻。 “我爱你!” 奇异地,她的心猛地有力地跳动了一下。 仅仅一下,他感觉到了,感觉到了! 眼睛突然湿润,眼窝热,她不是没有感觉的,她其实都有听到,都有听到 “我爱你!你听到没?我从来没有如此现一个人的重要你知道么?你知道么?你那么善良又怎么忍心对我的爱视而不见?你睁开眼睛看看啊”呼吸,好弱。 仿佛刚刚她胸腔里那一下有力的心跳,只是他的幻觉。 他不相信,他明明感觉到的! 手心,抚上了她的胸。 柔软的胸脯,胸脯之间的胸口,那是心脏所在的位置,每一次心跳都代表着一次希望。 一颗泪水,从狭长深幽的眼睛里缓缓淌下。 他将脸埋进她的颈窝,低喃:“可恶的你真的要这样报复我么真的连给我一次爱的机会都不可能么?你怎能这样残忍你怎能” 男人的眼泪,很热。 带着灼人的温度,沿着她柔嫩的颈子,缓缓滑下。 浅浅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轻闪了一下。 他没有现,兀自沉浸在自己哀伤的低喃之中:“是谁答应要一辈子守护我?是谁跟我打赌让我做一个明君如果你都不在了,我还做什么明君?一个连自己爱都无法争取的男人我还做什么一国之君?” 泪西在一片黑暗中挣扎,意识好朦胧,好迷茫。 茫茫的白雾,清冷冰寒,每当她感觉冷彻心骨的时候,有一个温暖的怀抱紧拥着她 是谁在耳边不停地说话?声音陌生又熟悉 是谁的声音那样温柔又痛苦? 她还有什么资格和理由再继续活下去,不要了,一切都不要了 可是,为什么那声音还是不放过她? “求你睁开眼睛醒过来,我不再让你守护我,如果你醒来我会守护你一辈子,让你幸福和快乐!”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4脉脉温情 冰封的心灵里闪耀着一丝浅浅的火花,隐藏得极深极深,任何人都没有现,连同她自己。 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只是不经意地小小地、缓缓地动了一下。 谁的声音一直不停?谁的声音听起来这么痛苦?痛苦连到她感觉也觉得痛了 可是,她好害怕?那么多痛好多好多的痛,她能承受得了吗? 爹、娘、少凌哥哥 还有那个有着一头飘逸长,狭长深邃眼眸的男人,如玉般的面容似笑非笑地睨视着自己。 她怯怯地回视着他,突然他眼神一暗,眸子里充满了忧伤和伤痛,让人看起来好心疼。他那样一个人怎会有这样的眼神呢 楚弈——是他在说话吗?说些什么,怎么她一句也听不懂?可是又好象有一种强大的不可思议的力量在拉着她。 浅浅的睫毛动了动,意识渐渐复苏,刚想睁开眼睛,她只感觉到唇上传来一股软软的温热,浸染着自己的冰凉。 是什么东西抵在自己的唇上? 她微微地动了动,努力寻找黑暗中的光亮。仅仅就是这一个极其微小的举动,让她的全身立刻融入到一个更温暖的怀抱之中。 清新的男性气息拂在她的面容上,他的声音像优美的歌声悠悠切切,又无法掩藏一种激动的惊喜:“泪西你醒了?你醒了是不是?你听到了我的话” 心,猛地紧抽了一下,微微疼痛。她蹙起眉头再挣扎一下,终于冲破了黑暗,缓缓睁开了眼睛。 梦中反转出现过的清俊容颜就在眼前,她来不及吃惊,微张的双唇便被他密密地吻住。 “老天你终于醒了” 他吻着她,小心地探进她的唇瓣内,勾动着那芬芳的舌尖。请原谅他的情不自禁,他只是担心了太久,一颗心久锁在害怕失去的恐惧之中,突然见那浅浅眸光一闪,只想借用差点绝望的亲吻来抚平内心的惶恐。 泪西怔住了,无法反应,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连扭动一下身躯的力气都没有了。意识一片浑厄,被动地张开苍白的如清晨花瓣般柔嫩的唇,感受他一次又一次的探索。 温柔探索,轻柔无比,又隐含着深沉的渴望。 渴望的是亲密,更是心与心的交会与碰撞。 良久良久,直到她以为自己就要失去呼吸,即将再度陷入黑暗的时候,他突然放开了她 腰间停留的依然是他温柔有力的手,那是一种拥有与确认。 漆黑的眼睛闪如夜星,亮晶晶的,仿佛滚动着一颗薄雾之中的露珠,美丽而清澈。 这是楚弈么? 他刚刚对自己 红云比意识更早地爬上了脸颊,为苍白透明的皮肤增添了润色,看在他的眼中格外诱人。 到底生了什么事?她记得她只想沉睡,沉睡,然后永远都不要醒来了,可是萦绕耳边的断断续续、飘渺如纱的话语是真的吗?想起来有点模糊,又好象确实是这个男人的声音。 只是,怎么一醒来,事情就变成这样了呢? 金色的床幔,宽大柔软的金丝被,这不是自己的寝房。自己会在这?还和楚弈一起躺在床上? 无力的小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悄然移动到他的胸前,像防御似的抵住了那具温热的躯体。 “你”她动了动唇,其实什么声音都没有出。 知道自己的唐突吓倒了她,他一个微力将她环入臂中,密密圈住她,吻着她的秀也隐藏起自己激动的泪花:“你醒来了就好,我差点以为” 差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睁开眼睛的模样,差点以为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在她清醒的时候,表达满腔迟觉的爱意。 泪西注视着他,脑海中不可自抑地逐渐浮现起一幕幕画面。 即便无论如何想逃避,那些画面和话语都像有魔力一般穿透脑海,她惊恐地重新闭上眼睛。 “不,泪西张开眼睛看看,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没有过去永远不会过去”泪西低声呜咽,轻如小猫的声音瞬间将他的心拧疼。 楚弈小心地摩挲着她的丝:“过去了。你只要看看现在,看看未来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她紧紧地闭着眼睛,不知道该以什么姿态来面对这样一个突然转变的男人,微微动了动小脑袋,无声地逃避。 他声音低哑:“不要再逃避了,睁开眼睛看看。以后无论有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保护着你。” 泪西静静地听着,感觉在一点一滴复苏之中。楚弈的话让她心口连同眼睛都酸了起来,一股想哭的冲动。 而刚刚睁开眼睛看到他时,消瘦的俊脸也深印到脑海中。他的面容好憔悴,眼睛好幽暗。 为什么? 楚弈为什么变了?真的如以同所说那般吗?他的声音那么低沉,那么饱含感情可是,她怎能忘记过去?她要怎么面对他? 她压根都没想过这是真的啊! “你有听到吗?”她明明已经醒了,难道还要继续逃避吗?楚弈一急,大掌揽着她的腰轻摇了几下“你有听到吗?” 她还是没有反应。 几天来的担忧差点又席卷了他,他咬咬牙,语气添了分急噪:“可恶的你,如果再敢睡过去,我就” 他就他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此话一出,怀中的人儿顿时紧绷了起来,悄悄地打开一条眼缝打量着他,诧然的同时连心儿都忍不住怦怦地加快了起来。 她不是想再逃避啊,而是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世界,面对世界上的人。只要一清醒过来,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残酷的往事,这叫人如何自已。 不由分说,他一个翻身,将她抱在了自己身上,那具馨香绷紧的身子不再如之前那般冰凉,反而增添了不少热力,轻压在他的身上。 两人的身子密密相贴,他紧箍着她的腰肢,不容她躲避。 “你不睁眼也罢,但是你一定要听好——”楚弈悄然深吸了一口气,带着烈火般的决心“何泪西,你是邪君的国妃,是我命定的妻子。从前,我不知道珍惜你,是我的错,但是以后,我再也不会欺负你,也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她的身子逐渐绷得更紧,又仿佛在强忍着什么,轻颤起来。 他不管,继续说道:“我不会让你再受一点伤,只会尽我所能保护你一辈子。所以,对于从前的一切你能抛却它,忘记它吗?我们重新开始!” 泪西紧抿着唇,拼命忍住想哭的冲动,只是身子却颤抖地更加厉害。 良久,她仍不睁开眼睛,他低低地,无奈地叹息一声。 万分轻柔地将身子反转,重新将她搂在怀中。男性布满痛楚的俊脸埋进她的颈窝:“是因为柯少凌吗?你爱他所以不愿意再接受我吗?” 泪西的悄悄握紧了手指,少凌哥哥是她内心最深的疼痛。全然的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恋,却换来那么多欺骗,而亲手结束他生命的又正是抱着自己的男子。 她要如何释怀? “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才能忘记这一切,重新开始?”低沉的声音苦苦压抑着,其实他更想怒吼出声,也想狠狠地晃醒她。 眼角,一颗闪耀璀璨晶芒的泪珠无声地滚出,她喉头哽咽:“我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真能忘记吗?会是多久?或许是一年,或许是一辈子 楚弈注视着他,眉宇间不再是傲然的洒脱,深藏了无法言预的疼痛和后悔。 这就是报应吗?这就是对自己曾经所做的报应吗? 让他丢了心,碎了心,现在想捧又无论如何都捧不起来了吗? 头一低,男性的薄唇深深地吻住了她,带着一股霸道毫不客气地掬取着她的甜蜜。 何泪西,你是本王的,你可以冷静,但绝对不可以再封闭起来,因为——本王不允许! * 时间流过。 即使楚弈多不愿意,多不允许,对泪西也无济于事。 她清醒了,不再逃避现实,也不会消极绝食一心求死,但现在的她变得沉默寡言。偶尔露出一抹微笑,那微笑却脆弱得要让人心疼得掉泪。 楚弈待她特别温柔,温柔中又透露出不容拒绝的霸道。 白天,他会陪她一同用膳,只希望她的身子一天天健康起来。所以,他会盯着她将一碗碗滋补的汤药喝下去,每次当她端起碗皱起眉头时,他深邃又锐利的目光便盯了过来。 泪西常常会心动一颤,听话地慢慢喝下。 夜晚,他会早早地从御书房回到寝宫,抱着她一起躺在大床上。他的体温温暖着她,她羞涩、慌张、尴尬,他不以为意,只静静地抱着她。 有时候,他也会在深深注视她的容颜之后,来一个温柔霸气的长吻,然后低低说一句:“你是我的妻子,必须得习惯。” 她会别开视线或干脆闭上眼睛,他又会惩罚式地加上一吻,时间更加长久,有点坏心眼地威胁道:“如果你再敢逃避,看我怎么罚你!” 天知道,除了吻她,爱她,他哪忍心再苛责她半句? 他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做了,才日夜守护着她。 好在从五峰谷回宫以来的日子里,一切都风平浪静,好象那个神秘的山谷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跟他们已经毫无关系。 但是,五峰谷和黑衣人组织的事情,楚弈已早早修书告知其他三诏之王,待一切筹备周密之后,准备一举围剿五峰谷。 渐渐地,泪西不再表现出多大的反抗,而是平静地接受着他所表现的一切。 不知道是否冬天来临,天气特别寒冷的缘故,夜里窝在他的臂弯中觉得特别暖和。 有时候,她还不由自主地将身子往他怀中蹭近了几分。虽然是无意识的动作,却让这位本让自己静心享受软香温玉的邪君倒抽了一口凉气。 真不知道她是真单纯还是假天真,难道她不知道男人是不能如此诱惑的吗? 漫长的夜晚,逐渐变得越来越难熬。 很多次凝视着她平静甜美的睡容,他都彻夜难眠,交错在渴望与甜蜜的矛盾之中。 她已经在习惯自己,接受自己的温柔爱意,可是,还没有真正打开心扉,如果自己太冲动,只怕惊吓了她 * 楚弈的转变,泪西岂能没有感觉? 但是,她真的迈不出那一步,心中仍然有一个深刻的痕迹无法磨灭,又好象是缺少了什么无法弥补。 很多次她想开口询问五峰谷的事,少凌哥哥死后,身为黑衣人组织领的谷主,难道没有一点行动吗? 她也很想知道,楚弈是怎么突然对自己好了?是因为知道了一切,才有着愧疚和同情吗? 泪西什么都没有问,任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楚弈反而会主动告诉她很多事情。 冬日阳光温和的下午,他给她添上一件珍贵的雪裘衣,微笑着告诉她:“阁王和殇王真是四诏中最幸福的君王。咏唱公主怀的孩子再过几个月就要出生,所以过不久就可以去喝满月酒了。” 泪西眼眸一亮,忆起那个绝美的红衣女子,可以想象她现在的幸福,一个最美丽的母亲。 嘴角微微上扬,她轻叹道:“她真是个幸福的女人。听说刖夙的国妃娘娘也要临产了?” 楚弈笑颜如花,黑眸闪亮:“是啊,倪儿也做母亲了。” “倪儿?” “泪西,我还从来没告诉过你吗?刖夙的国妃蓝倪就是我的亲妹妹倪儿公主啊。小时候跟你一起玩的,你不记得了吗?” “啊她?倪儿?她不是已经”泪西吃惊地睁圆了眼,当楚弈亲口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惊喜得令人不敢置信。 他肯定地点点头:“倪儿没死。小时候只是因为一个诅咒,父王将她秘密送出了宫可惜,我一直没有时间好好跟她相认,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带你一同去看她。” 泪西抿抿唇,眼角突然湿润。 楚弈将她揽入怀中:“我最担心的却是你和颜儿。颜儿太任性了,茶溪镇上只给以同留个信,便一去没有了消息。此去大唐,山高路远,她一个女孩子唉!” 泪西见他眉宇含忧,忍不住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动作僵硬了一下。 颜儿,她也担忧,连同远在银暝的瓦儿,也好久好久不曾写信来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5空成追忆 * 这一年冬天,下了一场好大好大的雪。 整个王宫都成了粉雕玉砌的世界,化做一座银城。 泪西基本上都呆在寝宫里很少出门,白天有以同陪着她,逗她开心聊天解闷。渐渐地,倒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有时候回想往事,仍然感觉心口疼痛,但是,她在努力让自己学会忘记。 无聊的时候,她就静坐在软塌上,拿起一支绣花针密密地逢着衣裳。以同本就不是文静之人,这段时日以来也变得斯文了不少,常坐在她旁边送茶倒水,递递剪刀。 “姐姐有没有想过给大王做一件衣裳呢?”以同问。 泪西针尖一颤,差点刺到手指,她抬起眼:“大王的衣裳都有宫廷专人负责,还用得**心么?” 以同不赞同道:“姐姐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这两个月大王对你的真情切意你难道还不明白么?若是姐姐亲手为大王缝件袍子,大王一定天天穿着舍不得换下来。” “你又胡说了。大王那么讲究,怎么可能天天穿同一件袍子不换?”此话也当是敷衍,她本就没打算为他缝制什么。 泪西低下头,看着手中的小褂子,这是她为蓝倪的孩子所备,准备将来去刖夙时作为礼物送给她。 以同嘟了一下嘴:“天下之事都有例外呢,说不定大王真的那样做。要不姐姐就试验一下吧?” 泪西继续手中的活,微微叹息:“我现在哪有心思弄那个” “是啊,我知道姐姐很多伤心事还没有忘记。我们就不说这个了。”以同托起下巴“颜儿公主在的话,一定会有办法让姐姐开心的,不过她去了大唐,想稍个信也不容易哪!” “如果她真跟慕先生在一起,倒也不必担心。” 提到颜儿,泪西好生佩服。茶溪镇一别后,颜儿竟然就跟随着慕千寻去了大唐,这么长的时间,只稍人传回来一封信,大约说年后就会回来,也不知道她跟慕千寻展得如何了? 这样不顾一切去追求一份爱,真的好有勇气! “颜儿公主真是执着之人,若是那慕先生还不理会公主的真心,那老天爷也太不开眼了。话又说回来姐姐你啥时候才能接受大王的心意啊?”以同每日见到大王对泪西嘘寒问暖,已感动得不得了。 泪西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答。 楚弈的好,她看得真切,也越来越明白他的那份真心并不是一时兴起。但是,她就是无法解开心结。 现在的以同只要提到大王,就忍不住为他说话:“姐姐不要再固执了。你看大王为了你,连后宫都不要了,你可没见到那日大王清理后宫时,那些女子哭得淅沥哗啦的样子。啧啧” “他清理后宫是他的事。”话虽这么说,泪西心里还是挺震动的。 “若不是为了姐姐,大王怎会连那么多的美人都不要?想想看,谁都料不到优雅体贴的邪君竟然也会伤女人的心啊!这次大王做得够坚决,如果是因为我这样做”以同两眼一亮,忍不住要自我陶醉一番。 “唉!瓦儿好久都没消息了,以前她几乎隔三五日就有信传来的。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泪西故意岔开话题。 以同收回美梦般的遐想:“可能是冰天雪地,天气太寒,信使来回不方便吧。” “恩。”泪西沉默地点点头。过了大年,冬去春来,冰雪尚未完全融化,处处都已感觉到春的气息。 这一天,一别数月的颜儿竟然回来了。 不只是颜儿,连已为人母的苓儿也回到了北诏,据说是太想念家乡,连夜将孩子往夫君怀中一丢,便自己独自上路。 颜儿一见到楚弈和泪西,自然忍不住泪眼汪汪了一番,她实在太思念大家了。 苓儿自做了母亲之后,性格沉稳了不少,不过与颜儿在一起,那股藏在骨子中的开朗自然流露了出来。 楚弈自然非常高兴,从小到大,他们三兄妹感情最是融洽。 对于颜儿,虽然自小疼爱这个妹妹,而且任她任性到年过二十还未出嫁,但此次她独自前去大唐之后,他已决定尽快为她找个夫家。 目标已经确立,就是上次在茶溪镇见过的银翟——来自银暝国的优秀男子,身份也极其尊贵,正是冷君的弟弟。 无论是外貌还是身份,都不会委屈了颜儿,楚弈相信自己的眼光。至于那个慕千寻,即便再是人中之龙,但他终究是大唐之人,来四诏多年欲所何为?他不想探究,只是,自五峰谷之后,他绝对不愿意自己的妹妹跟一个大唐男子在一起。 再看这次颜儿回来,抑郁寡欢,强颜展笑的样子,可想而知那个可恶的慕千寻根本没有珍惜过他的妹妹。 苓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阵感慨。 哥哥瘦了,颜儿瘦了,泪西也瘦了,大家好象都瘦了。 但颜儿终究是颜儿,冲动却坚韧的颜儿,回宫没几日,像是忘却了慕千寻一般,又顾自潇洒起来。 这天。 以同和泪西坐在火炉旁,苓儿轻声地教导泪西缝制娃娃的衣裳。她们一边缝一边听颜儿讲着此去大唐的见闻。 很多新奇的事情她们从没在四诏听闻过,还有些东西只是在书中看到过而已。兴奋之时,颜儿会讲得眉飞色舞,可一提到伤心的事,她美丽的小脸立刻又黯淡无光。 苓儿问:“那位慕先生难道是姓‘木头’的‘木’么?怎么那么铁石心肠啊?” 泪西也忍不住感叹,世界上怎会有如此不为所动之人?颜儿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是女子中的佼佼者,又钟情于他多年,怎能做到无动于衷? 颜儿脸色一变,撇撇唇:“哼!以后别跟我提那个男人了,他不只是外表冷,他的心也冻结着比外面屋檐下更厚的冰块!” 泪西抬眼:“你终于要放弃了吗?” 沉默了一下,颜儿再次撇撇唇:“好几年了,从我第一次见到他,这几年为他耗费了多少宝贵的青春年华,他却未曾多年我一眼。真是混蛋!”一个激动,她豁然起身,睁圆眼睛骂了起来。 以同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怒火中的颜儿看起来也是美得不可思议。 “公主别激动,别激动啊!那混蛋以后不理他便罢” 话没说完,就被颜儿狠狠地瞪了一眼,吓得以同连忙吐吐舌头。是喔,公主可以骂他“混蛋”不代表自己也可以这样说的。 颜儿握握小拳头,大声而严肃地说道:“泪西,苓儿,我决定了——本公主花容月貌,何必为了他再耽误下去?以后就算他求我,我也不理他了!哼!”泪西露出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就凭她之前提到慕千寻的语气,谁都能看出她根本放不下那个男人。 以同赶紧拍拍小手:“小以同完全支持公主,公主英明!不过,小以同真的很好奇,那慕先生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公主您突然决定放弃了?” 颜儿甩甩长,瞟了她一眼:“你想知道?” 何只是以同,泪西和苓儿也很想知道,以前慕千寻也从来未理会过颜儿,她都没有放弃,这回怎么 昨晚,楚弈还在跟她打听颜儿的心思呢,也问及了慕先生的事情。 颜儿见以同快如捣蒜般的点头,绷绷小脸:“好吧,那我就跟你们说吧!” 于是,颜儿重新坐了下来,一边回忆自己的所做一边不时地咒骂出声。 以同微张着小嘴,老忍不住插嘴。 “什么?公主去偷看慕先生洗澡?哎哟” 颜儿不客气地敲了她的额头一记:“没偷看到好不好?那家伙精明得很,竟然知道我躲在屏风后面”说罢,自己的小脸也忍不住微红了起来。 混蛋慕千寻,以为自己身材好看么?她楚颜自小看着俊挺非凡的哥哥泡温泉,完美型的体格都见过了,难道还能非礼他不成?不就是看一下洗澡吗,有必要将她丢进澡池再轰出去么? 苓儿已经开始掩嘴偷笑,颜儿果然一点都没变,当年对哥哥偷看几眼倒也罢了,还对人家慕公子也如此做,不吓着了人家才怪! 薄薄的唇角荡起了笑意,泪西望着她:“就这样你就放弃了?” 楚颜睨她们三人一眼,抿唇道:“哪有那么容易放过他?见他对我已没有了君子风度,我也不怕再做一次小人。哼!”以同已经两眼亮:“公主还做了什么?” 气愤中又带着点神秘,楚颜为自己的失败而恼火:“我给他下药了!” “啊?下药?”在听的三个女人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 楚颜慎重地点点头:“没错!跟小以同学的——下药。” 以同皱起眉头,有点不好的预感,问道:“公主下的是什么药?” “媚药。”两个字,将泪西和苓儿的眼珠子几乎都要瞪了出来,连以同也突然惊吓了一下,她虽然偶尔使使药,不过这类药她还真没用过。 楚颜见她们的反应,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你们想笑便笑吧!反正本公主已经决定抛弃他了,哼!”“公主还没说呢,那媚药下成了没?慕先生有什么反应啊?”以同好奇追问着。 苓儿笑道:“那还用问吗?当然是失败了,否则颜儿今天舍得回来么?” 泪西却有点笑不出来,情路上的艰辛有多少?又有几人能顺坦走过? 相较而言,苓儿算是比较幸福的女人了,那阿萨族酋长掳走她是为了娶她,不像颜儿 颜儿突然咬唇,声音低了一点:“其实也不是因为下药,而是后来他实在伤了我的心,尤其伤了我最宝贵的尊严。” 泪西问:“难道还生什么更惊天动地的事情么?实在想不出慕先生那般儒雅之人,虽然淡漠了点,但应该不至于再伤害你什么吧?” 颜儿用力坐下,盯着火炉里橘红色的焰苗,忿忿道:“大唐民风开放,你们都知道吧?” 泪西答道:“曾看过记载和图画,大唐的女子穿着暴露,天热之时还会坦胸露背,不知是否言过其实?不过,这跟慕先生又何关系?” “说跟他没关系又有点关系。”楚颜压低了声音“我跟你们说啊,你们可千万别告诉哥哥。慕千寻的真正身份其实是大唐皇帝赐封的侯爷,那皇帝不但赐他富丽堂皇的府邸,还赐给他各色美女侍妾,我一见就来气。若非顾及到瞳瞳身子极度虚弱,不愿让她受到影响,我早就要赶人了。” 苓儿瞥过她粉嫩的红颜:“你拿什么身份去赶别人的侍妾?他一定是因为这样讨厌你了吧?” “不,我就是将她们全赶走了,一个不剩,他倒什么都没说。”楚颜摇摇头:“要知道多冷的天气啊,那些女人真不要脸,一个穿得比一个少。后来我气不过也特意换了套好看的红衣到他房中,他竟然生气地骂了我一顿,我跟他表白心迹,他想都不想断然拒绝我楚颜难道就这么低贱么?倘若不是瞳瞳真心相劝,我早就回来了。” 泪西安慰地抚抚她的手背,被情所伤的人都是痛苦着的。颜儿为慕千寻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还是一场空。要是颜儿这次真能完全看开就好了,做个洒脱之人总是会活得轻松很多。 唉,怕只怕颜儿内心难以摆脱 说着说着,颜儿脸上逐渐涌上一抹悲切,想到在冬雪里永远离去的瞳瞳,那么善良可爱的一个女孩子,上天竟然如此残忍地夺走了她的生命 那天,雪花纷纷落下,漫天飞舞。 在慕千寻温暖的怀中,他唯一的最亲的妹妹悄悄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含着一丝脆弱的微笑。 而一旁屋檐下的她已经泪流满面。 “瞳瞳走了他竟然决定出家。” “出家?”泪西的心突然被震了一下,该是怎样的伤痛与绝望才能让他看破红尘?颜儿啊颜儿,你这条路怎走得如此坎坷? 楚颜泪光一闪,咬牙道:“他上了一个什么山,进了寺庙。我那时候就算再气愤也接受不了,不顾一切地追了去,告诉他若是他做了和尚,我就将此庙一把火给烧了!” 苓儿惊骇地注视着她:“颜儿,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这一次,慕千寻必然也没听你的吧?唉!” “可恶的混蛋!做和尚就和和尚吧!我楚颜这辈子欠了他的么?他把我的感情当什么?当他冷漠无情地赶我下山时,我就誓,再也不理他不想他忘记他!慕千寻这个人,从此在我楚颜的生命里消失!” 从此在一个人的生命里消失这是多么严重的话啊! 泪西久久无法言语,仿佛也感受到了颜儿的心痛与挣扎。 接受一个人,真的那么难吗? 楚弈对自己好,自己却一直封闭着心门,害怕打开。 慕千寻也是为了谁而封闭了自己的心门吗?还是真的看破了一切,浮名利禄全然视为粪土,只愿空淡一生?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楚弈可能会选择在年少之时,就学会现泪西的善良与美好。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楚弈可能会付出更多的关爱和呵护来珍惜自己的国妃。 她为他抵挡了神秘的诅咒,让他健康安然地成为一国之君,在他蓦然回现爱的时候,她的心门却锁上了。 寝宫中,楚弈独自负手而立。 时间不早,泪西还在跟颜儿、苓儿她们聊天,几个女人围着火炉谈心的情景浮现在他的脑海,完美的薄唇微微扬了起来。 一个他今生最爱的女人,两个他一直最疼的妹妹,她们三个坐在一起,该是多么美丽的一副画面。 他不想去打扰她们,适才从那门边经过之时,已经从隐约透出的声音之中感觉到了她们的融洽。 相信,泪西跟那两个活泼的妹妹在一起,多少会感染到快乐吧! 白衣轻扬,轩昂的眉宇间露出淡淡的优雅的光华。 他从来都是个俊逸出尘的男子,最近几月,感悟到真正的情爱以来,深邃的黑瞳里更多了股醉人的流彩。 突然,台案上一个小小的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 缓步走近,目光刹时闪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执起那样小东西——一片断裂碎开的木镯块。 曾经套在她的腕上,代表着他们之间不可分割的缘分的镯子,如今只剩下这一片。 细细抚了几下,用力捏在手心,木镯片的冰冷和坚硬刺痛了他。 难道,跟这镯子有关吗?是因为它断裂了,所以他们的缘分也无法弥补了吗? 眼眸一暗,似想到了什么,他急急摘下自己腕上从不摘下的木镯,下了一个决定。 他一定要尽快找人重新制作一对新木镯,一对代表他们缘分新生的镯子,他要将自己和泪西的缘分、命运紧紧地绑在一起。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接受自己,可是,她已经不排斥自己。 他也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他可以令她完全打开心结,接受自己的爱,也爱上自己。 他会耐心等到那一天,会陪她度过未来的每一个日日夜夜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6喜聚蒙舍 时光在指间流逝。 清澈的泉水重新出清脆的丁冬之声,树头桃花红了又随风飘落。莺歌燕舞,喜鹊啼鸣,处处阳光明媚。 男子修长挺拔的身躯独立于小溪之旁,忆起当年就在这里遇见了她,当时她还实在是个难看的娃娃,偏偏就是这个娃娃牢牢地抓住了他高傲的天子之心。 仿佛已经习惯,这几个月夜夜相拥而眠,流淌在心间的不再是浮躁,而添了越来越多的宁静。 虽然时常渴望她的身心能早日属于自己,但每当凝视她单纯恬静的睡颜,他便什么都不再多求,只求她能这样一辈子安心地躺在自己怀中。 可是如今已值四月,青光无限美好之时,楚弈的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命人重新精制了一对镯子,依旧是暗木颜色,跟从前那对极为相似。当他打开锦盒拿取出一只想亲手给她戴上时,她却迟疑了很久未曾伸出手来。 “还记得我们的三年之约吗?这个春天就是第三年了。”泪西轻声道。 他听得清楚,喉间一阵苦楚,只淡而坚定地说了一句:“这对镯子便是延续我们三年之约的信物。我说了,不是三年,也不是三十年我不知道人生是否真有轮回,但这对镯子我想跟你相约这一辈子!” 如果十二年的冷漠与伤害,需要他用一辈子来弥补和守侯,他也愿意,只是他更需要的是机会和希望。 突然捉过她洁白的皓腕,慎重而坚决地将木镯套了上去:“记住我的话,你是我的妻子,永远都是!我也会永远珍爱我的妻子!” 他吻过她的额头,吻过额心那颗闪亮的朱砂痣。 泪西缓缓闭上了眼睛,浅浅的睫毛不住地轻颤,连同心也一同轻颤了起来。习惯了他亲吻的味道,习惯了他的霸道与温柔,习惯可以改变,也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想到这里,紧闭着的暗淡的眸子里突然涌起一抹忧伤。这天,一阵春风将梢来了一封来自蒙舍国阁王的邀请函,原来月前蒙舍国妃曲咏唱生了一位王子,特邀请三诏君王同去喝满月酒。 颜儿惊喜道:“这么快,咏唱公主才被封为国妃没多久就喜上加喜了?” 泪西蹙眉:“听说小王子早产,才八个月就出生了。” “他一定是看这个世界太美好,所以迫不及待地想出来了。”苓儿的脸上浮起思念,想起了自己稚嫩的孩子“我也许久没见到我家宝贝,真想念他啊。” 颜儿拍拍她:“你那位酋长大人不是正准备带小宝贝来北诏吗?说实话,我正好奇得很,迫不及待想见见你那家那位和小外甥呢!” 泪西看看她二人,不觉微笑起来:“阁王邀请了大王和我,你们要不要也一同前去蒙舍?” 以同已经飞快地插话进来:“姐姐一定要带上我去,这已经好久没有出宫啦。” 颜儿拉住苓儿,点点头:“我当然要去啊,说不定可以碰到一段新的缘分。苓儿,你那位酋长大人过来估计还要几日,你就跟我们一起呗。” 以同雀跃道:“颜儿公主说得对,喝喜酒要人多热闹点好啊!”苓儿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你们替我带上祝福就好。我现在只想快点见到我家宝贝,盼望他们早早到来。” 颜儿眨眨眼睛:“我看你是想念酋长大人吧?嫁为人妻就是不一样啊!”泪西安静地看了她们几眼,目光落在自己手腕的镯子上。 她也是楚弈的妻子,十二年前便是了,永远都是其实,在楚弈眼中,最近的局势并不如想象的那么平和宁静。 数月来的安生养息,在楚弈心中积攒了很多的不安,尤其是对于让自己受尽耻辱与折磨的五峰谷,他一日都未曾忘记。 那股神秘而强大的黑暗势力,可以说是四诏最大的隐患。自去年茶溪镇山崖大战以来,四诏之间原本明争暗斗的局面明显改善,一致对抗大唐势力的阴谋入侵才是他们的共同目标。 楚弈心想,暴君殇烈也定会前去蒙舍,银暝冷君应该也不会缺席,不妨趁此次机会,大家商议出尽快围剿五峰谷的对策,一举解除这后顾之忧。蒙舍国,大和城。 这里是都城,一派繁华的景象。他们英明的君主喜获王子,举国百姓喜庆洋洋都在庆贺,街头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还自举办了各种庆祝仪式,热闹非凡。 楚弈一行数人到达时,没有乘着豪华的马车招摇过市,他们并不想引人注目,只是化成普通百姓的样子来到王宫门前。 宫门外十丈之内都被隔离,百姓在隔离线外欢歌载舞。 朝阳斜照在威武的宫殿顶上,洒下柔和的金芒。 阁昱一听侍卫报告,便亲自到宫门口迎接,这群男女尤其是楚弈,即便多么想隐藏自己的光华,也不大可能,他天生就是属于会光的星星,莫怪乎从前每次出门都要易容乔装一番。 “楚兄可算来了,呵呵。”阁昱长着一张刚毅英挺的脸庞,平时并不爱笑,只是自从有了咏唱这位国妃之后,他脸上的线条变得越来越柔和。 “恭喜阁兄。”楚弈拱拱手,满脸笑意。 好象从茶溪镇后,这几位君王也开始称兄道弟起来。泪西与颜儿、以同在一旁微笑着注视着他们。 楚弈简单地介绍了一番,还将泪西亲昵地拥在身前,看向阁昱的目光好象在说:我也有了自己心爱的女人! 阁昱对上他的眼睛,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开怀地笑了起来。 是的,一个人的眼睛不会说谎。 尽管这位叫泪西的北诏国妃看起来并不出众,但他相信邪君一定跟自己一样,爱惨了自己的妻子。 宫内更是张灯结彩,处处散浓郁的喜庆。 艳阳高照,微风轻拂,每个人的心情美丽如醉,就连泪西都感觉自己萦绕多日的抑郁一扫而空。 在宫女的带引下,泪西跟颜儿来到咏唱公主所居的诏和宫。 一进门便见另一位大腹便便的白衣女子坐在塌前,美丽绝伦的曲咏唱则半躺在塌上,柔软的丝枕正垫着她的背。她们正轻声地交谈着,明亮的眸子都透露出属于母性的光辉。 隐隐猜出白衣女子的身份,泪西心中一阵激荡,这是多年来她们第一次见面,那真的是倪儿吗?小时候跟自己十分友好的倪儿,她还记得自己么? 颜儿也怔了一会,目光落在白衣女子的身上。 咏唱一见泪西的到来,开心地坐直了身子,喜笑颜开:“泪西你也来了,我真开心。” 白衣女子顺势转了个身,也看向门口,看她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可以预测过不了几天,恐怕也要生了。 泪西挪动右腿,微跛着身子往前走了几步,笑道:“恭喜咏唱公主,想不到数月不见,你不但成为了蒙舍国妃还做了母亲,呵呵。” 颜儿早已忍不住好奇,眼睛在塌前两位女子身上转来转去,道:“楚颜也恭喜咏唱娘娘了,不知道这位是?” 亲眼看到曲咏唱,她才知道慕千寻为什么一直无法对自己动心,因为她还没见过比曲咏唱更美丽的女子,即便是这样素妆淡容,也美得惊人,更重要的是那美丽的笑容让人觉得开朗明媚,怎么都无法让人讨厌。 将视线从情敌身上转移,颜儿对这位白衣女子更加感兴趣,她的心就跟泪西一样激动。 咏唱娘娘这称呼怎么听怎么奇怪,咏唱掩嘴笑道:“你就是北诏的颜儿公主吧?我以前听慕大哥提起过你呢。这位是刖夙的国妃蓝倪,她跟殇王几日前就出了,真让我感动。” 慕千寻在咏唱面前提过自己?颜儿听到这句话,表情顿时僵了一下,随即挥开自己的思绪,不愿意让苦涩和痛楚占据自己的心。 蓝倪点点头,她有着白皙的脸庞五官小巧而精致,笑容淡淡的,给人一种很宁静的感觉。 “你们叫我倪儿就好了。” “倪儿” “倪儿?” 泪西和颜儿对看一眼,异口同声地呼道。 蓝倪静静看着她们,心中突然涌出一丝亲切:“我们从前见过吗?” 咏唱见她们神色奇怪,不由地紧紧注视着她们。 “泪西,哥哥说得是真的,对不?倪儿真的就是小时候的倪儿?”颜儿快步上前,仔细打量着蓝倪,满脸欣喜“倪儿真的是你。我还道哥哥逗我们开心呢,可是我一看到你这双眼睛,就相信了!” 泪西不觉微笑了起来,虽然那时候她也小,不过六岁,倪儿五岁,但是她对倪儿印象很深刻,这精致的五官应该是没错的了。 倒是蓝倪清澈如水的眼睛顿时湿润了起来,激动中又有丝窘迫:“颜儿对不起,小时候的事情我不大记得了。后来还是跟哥哥说起” 去年,刚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真不敢相信也难以接受。后来,是楚弈——她最好的哥哥,以耐心的关怀与她相认,并告诉她不少关于北诏王宫的事情。不过,因为当初离宫时年纪还小,加上被父王刻意洗去了记忆,如今十几年已过,自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呵呵,没关系,以后你就永远不要忘记,我是泪西,小时候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泪西真诚地说着,眼睛看向她的肚子“恭喜倪儿。” “泪西。”蓝倪细念了一番她的名字,微笑着“你现在是哥哥的国妃,也早点为北诏生个王子吧!” 咏唱也附和道:“是啊,泪西那么早就嫁给了邪君,早该生个宝宝了。你看我跟倪儿都准备做亲家了,呵呵。” 瞧着她们幸福的笑魇,泪西微笑着抿抿唇,不为人知的苦涩悄悄流淌在心间。 为楚弈生个宝宝 多么遥远却温馨的事情。温馨,她竟然感觉到温馨,尤其看到这两位国妃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如此幸福的笑容,羡慕之心油然而生。 可是,自己跟楚弈真有那一天吗?她知道不是楚弈的问题,每天晚上当他温柔抱着自己的时候,当她悄悄睁开眼睛,看到他疲惫而修眉微蹙的俊容时,除了酸涩还有说不出的无奈和心疼。 咏唱和阁王的感情刻骨铭心,倪儿和殇王是至死不渝,而自己跟楚弈是相爱的吗? 如果不是相爱的人,怎么能在一起亲密,还会生出宝宝? 亲密——他每天晚上都会亲吻她,有时候她装睡,有时候她也忍不住被勾起了热情情不自禁地回应了一下,等现自己做什么时,又硬生生地冷静了下来。然后,他就会将她抱得更紧,却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只靠在她的颈窝隐忍着痛苦喘气。 她是矛盾而充满愧疚的。 但,不能怪她,她是泪西,她只是想今生只为自己所爱的男人献出自己,只为所爱的男人生下结晶。 她对楚弈的感情,尚在一片白色迷雾之中,究竟是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颜儿多少明白泪西的心思,她也经常为哥哥叹息。历经了千辛万苦去追寻姓慕的,连她自己对爱情都迷茫起来。难道他们楚氏兄妹都注定要在情感的道路上,曲折坎坷吗? 颜儿的目光看向蓝倪平淡幸福的小脸,不禁安慰,至少,倪儿和苓儿是幸福的。 泪西的心,应该也是在哥哥身上吧!虽然连泪西自己都不知道,谁也没有问,但是颜儿仍然愿意去坚信这一点。 屋子里顿时一片安静。 咏唱看看突然沉默的泪西,以为她跟自己曾经遭受到了一样的冷落,便特意岔开话题道:“今天有两位国妃娘娘为我道贺,真是好开心呢,去年还听闻银暝也要册立国妃,不知道后来怎地没了消息。不管了,一会我就陪你们到园子里走走,这王宫没啥特别的地方,园子里景致倒是很美。” 蓝倪转过脸:“我看你还是好好歇着吧。阁王刚才还跟我叹气说,若非你一天到晚太好动,一刻也静不下来,这孩子也不会提前出世了,他可担心着呢。” “哎呀,宝宝都出生一个月了,还有嬷嬷细心照看着”咏唱不以为意地挥挥手“不怕告诉你们,只要阁昱不在,我便偷偷出去透透气,呵呵,否则天天躺着还不闷死啊!”几个女人互相交谈着,气氛很快轻松热闹起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7危机暗生 夜幕降临,王宫中的喜宴场面很盛大,满朝文武都来道贺了。 暴君、恶君、邪君三王齐聚,冷君却没有来。宴会刚要开始,侍卫匆匆来报,银暝的贵客已到门外。 阁昱勾唇一笑,冷君终究还是来了。 门外走进挺拔身影,正中间的男子一袭银衣,俊雅的面容清瘦不已,正是卧病已久的冷君。 紧跟在他身后的也是一张熟悉脸庞,曾出现在茶溪镇的银翟,他白衣飘逸,风姿绰约,修长的眉宇间隐含着一抹凝重。 站在冷君右侧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子,穿着浅黄色衣裳,看起来娇俏可人,她的目光却只落在冷君那清俊的面容上。 “银兄身子不适,还特意前来,阁某真是感动。”阁昱起身迎道,楚弈与殇烈在一旁也拱手算是招呼。银冀轻咳了几声:“四诏乃兄弟之邦,阁兄喜获王子,银暝同喜啊。银某怎能不来?咳咳”没说几句话,他的唇色微微白,身边的黄衣女子连忙担忧地扶住他。 银翟无声地与三位诏王交会了一个眼神,正巧见到兄长与黄衣女子这一幕,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几人还未坐下,宫女已领着几位女子入殿,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三位诏王已着急地迎了上去。 走在中间的正是今日的主角——咏唱,她怀中抱着一个红色的襁褓,粉嫩的娃娃闭着眼睛甜睡着。阁昱满面幸福地上前轻拥着她。 殇烈的眼中只有蓝倪,天地间,他只为她而笑。那抹温柔而怜爱的微笑,让他看起来格外迷人。他微弓着腰身,大手扶着蓝倪的身子,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蓝倪笑得恬静,目光看向上席的白影时,笑得更甜,那是银翟——视她为妹妹的男人,他们的友谊与祝福在淡然对视的瞳眸里交流。 最俊美迷人的仍然是楚弈,当他踏着笔直的步子上前执起泪西小手的时候,在场看到他们的人都悄悄吃了一惊,然后莫不为他脸上的真诚而感动。 泪西缓缓露出了笑容,这一刻,她真的感觉到了一种幸福。 悄眼打量了一下楚弈,他的手心那么温暖,带领自己的步子那么坚定,这样的男人,她怎能不觉得感动?除了感动,还有更多更多的幸福 幸福,就在这刹那间,像绚丽的火花一样点亮了她的心。 乌黑的眼眸染上了某种光亮,让她平静的五官顿时显得生动美丽起来。 目光所及,突然看到前面桌旁冷君身边的那个浅黄身影,对方正朝自己可爱地招手,笑容就这样浮上泪西的嘴角。 原来,多日未联系的瓦儿也来了。 颜儿陪在哥哥和泪西身边,看到二人相执的双手,羡慕,酸楚,好多感慨一齐堵在心口。自己倾心所恋的男子竟然去做了和尚,此生连一抱的回忆都不曾拥有,而以后只怕永远都不会再见了,她真的能忘记他吗? 美丽的眼睛抬起,巡过众宾客之中,一抹潇洒又冷然的白色身影映入她的眼帘。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位就是冷君的弟弟——哥哥要给自己许配的男子? 为什么他的气质跟那个男人有一分相似?泪水不期然就注进了眼睛,她才现,原来只要有一分相似,都可以让她忆起全部的伤痛,而自己真的从来没有忘记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喜宴,尚在襁褓里的小王子接受着人们真心而热烈的祝福。 四王加上银翟共同畅饮,他们身边的几名女子俨然也是全场注目的焦点。 初生的孩子取名为阁洛尔,简单而隆重的仪式过后就被嬷嬷带下去休息,而大殿上依然喧哗热闹,气氛轻松愉悦。 清风柔和,树叶微摇,回廊上高悬着盏盏红灯。 这样的夜,本该祥和宁静,然而夜色之中却暗伏着不易觉察的诡异。 几条黑影形如鬼魅,利落地翻身,从丈余高的红墙上翻落,悄无声息,仿佛非常熟悉地形一般,轻巧而迅地避开一队队巡逻的侍卫,慢慢向宫殿的一屋闪去。 空气里突然响起嬷嬷和几个宫女的惊呼,可惜没有一个人的呼声真正出口,就被人硬生生阻断,然后一阵惨痛的闷哼,就没有动静。 正经过旁边走廊的巡逻侍卫敏锐地顿住脚步,屏息静听了一下,听不到任何声响,于是又重新踏步前行。 红色的襁褓,被为的黑衣人抱在手中,黑色蒙巾下是一双锐利深幽的眼眸,他低头看了一眼熟睡的婴儿,向同伴做了个手势,几条身影又闪电般地跃出窗外。 阴谋的味道,飘浮在空气之中,很快又销声匿迹。 直到一个宫女从寂静的屋子里出惊慌的尖叫,才彻底将巡视的侍卫引来。 侍卫一见倒在地上的嬷嬷和宫女们,立刻吓白了脸。再一看空荡荡的小床,颤抖着拔腿就奔去宴会大殿。 “大王不好啦大王!”侍卫惊慌失措,从门外窜进。 “砰!”酒杯落地的声音,咏唱心口猛抽了一下,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 众人的目光齐转向簌簌抖的侍卫,阁昱皱起眉头沉声问:“何事惊慌?” “大大王,小王子被人劫走啦!” “啊”“什么?” 前一刻还喜庆洋洋的殿堂顿时鸦雀无声,几条修长的身影同时起身,他们不做片刻停留,飞快地向外面奔去。 “咏唱” “娘娘” 阁昱焦灼地回头,只见咏唱正一手抚着额头,差点晕厥在泪西身边。他看了楚弈与银翟追随侍卫前去的身影,一咬牙回身抱起咏唱,也飞快朝寝宫走去。 “昱洛尔”咏唱紧抓住他胸前的衣襟,低唤着他,声音颤抖。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他轻声安慰着,琥珀色的瞳眸中却闪出冷戾的杀气。 满月喜宴就这样散了,满朝群臣面面相觑,忧色满面。 泪西小心地搀扶着蓝倪,殇烈更快一步扶住她,柔声道:“蓝儿别激动,注意身子。” 瓦儿本也想起身跟去看看,却被站在一旁的银冀一手拖住,他面色阴沉:“你别急着去,翟会帮忙处理的。” “我只是”想去看看,瓦儿终究没有任性,乖乖地陪在银冀身边,跟泪西几人一同朝外面走去。刚满月的蒙舍国小王子失踪了!失踪的地方竟然还是蒙舍王宫,并且在四诏之王同在场的情况下,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失踪了! 从不爱哭的咏唱整个晚上都泪流满面,看得蓝倪也极度难过。泪西和颜儿好生劝慰,以同则负责来回跑腿传递外头的消息。 阁昱的愤怒是可想而知的,几个男人勘察了现场情况,又详细询问了嬷嬷和那几名宫女之后,就聚集在御书房,气氛肃穆。 楚弈先言:“劫走王子之事,定是大唐黑衣人组织所为。我等不必再犹豫,立刻出兵围剿五峰谷。” 阁昱已经不若平日那般冷静,想到失踪的儿子,伤心的咏唱,他就焦灼不已,语气也更为暴躁:“那还等什么!兵马月前就已备足,若非小王子的诞生,那五峰谷早已被我们夷为平地了!” 殇烈沉吟道:“阁兄万万不可冲动!试想,对方都能进入守卫森严的王宫劫人,自然是精心计划的。我们若不冷静绸缪,只怕中了他人圈套。” 银冀咳嗽了几声,站起身来:“殇兄分析有理。他们在我们四诏齐会之时抓去小王子,目标只是我们。我想定会再出现的,不妨暗中部署静观其变,再做处理!” 银翟单手托住下颌,锐利的黑眸闪烁冷光:“你们说得没错!这个组织该早歼灭了!” 正说着,侍卫总领匆匆进门,苍惶急报道:“禀王属下现宫中少了几名侍卫” 阁昱浓眉一抬,怒声道:“侍卫?这个时候还跟我报告什么侍卫之事!” “大王请息怒。” 楚弈摆摆手:“阁兄应该冷静点,如果没判断错的话,这失踪的几名侍卫绝对跟小王子有关。” 阁昱眸子一亮,转头问:“你的意思是——失踪的侍卫就是内奸?” 楚弈肯定地说:“还有谁能如此熟悉王宫地形,能顺利抱走小王子,还恰好失踪?” 银冀与银翟兄弟赞同地点点头。仿佛在考验这位有“恶君”之称的君主耐心,小王子失踪整整一天一夜后,仍未有半点消息。阁昱几乎把持不住,就要直接带兵攻打五峰谷,又被楚弈等人强硬拦住。 “阁兄切勿冲动,此五峰谷主阴险毒辣,最善于打心理战。我们必须先沉住气!”楚弈冷静道。 殇烈浑身散暴戾之气,他性子本就阴冷严酷,自己的爱妻倪儿也是身怀六甲就要生产,完全能够体会到阁昱的心情。他坚定道:“阁兄放心,我刖夙绝对不会放过那群该死的家伙!” 银氏兄弟也肯定地点点头。 咏唱美丽的面容显得有些憔悴,虽然在阁昱面前装得镇定勇敢,但在房中泪水涟涟,泪西几人不住的陪伴她,安慰她。 “小洛尔” 泪西抓着她的手,柔声道:“别担心了,你这样不是让阁王更加担心么?相信我们的君王,他们不但可以救出小王子,还定能剿平那群坏人!” 颜儿连声附和:“是啊,我也跟泪西一样相信哥哥!何况还有其他好几个英明的男人在呢!” 听颜儿如此一说,泪西不觉怔了怔,微微吃惊,连她自己却没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对楚弈已是全然的信任,每次想到他尊雅自信的表情,她就觉得心安。 这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8两两相别 日子终于熬到了第二天。 鸟语花香在众人眼里不再美妙,阳光也显得暗淡了几分。 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被寒光闪闪的利刀钉在树杆上,侍卫现后匆匆来报。阁昱面色阴沉地拆开信封,白色纸上写着几行黑色的字——若要救人,明晨,松明山顶。 松明山顶,那不是蒙舍王宫的后山吗?后山有一片林子,林子深处有一条瀑布,沿着瀑布而上,便是松明山顶。为什么要等到明天?他们已经迫不及待,几个男人互相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咬了咬牙,眼中闪露凌厉的杀气。 “他们竟然选择松明山顶?那不是蒙舍的地盘吗?”银翟不解。 “松明山地势奇特,山顶往下只有一面山林通往王宫。此处山林长年驻守重兵,布满机关,就惟恐有人利用松明山顶的地形施以诡计。但,多少年来,除了防守,终是难以将山林四面归入蒙舍的版图。”阁昱解释道。 “为何?” “因为山顶背面均是悬崖,障气丛生。终年云雾缭绕,人不可居住,即使归入也不便管理。”楚弈答道。 阁昱点点头;“的确如此。去年瞳瞳被黑衣绑架到松明山顶,我已命人重新安排防署,但现在看来,那黑衣人组织对这片山崖倒是极为熟悉。看来,这次决战” 后面的话,大家都明白,一个个面色更加坚定。 蓝倪挺着大肚子,白皙的面容上布满忧色。当初她怀孕的时间跟咏唱差不多,如今也有八个多月,咏唱是她的好姐妹,像一道灿烂的阳光照耀过她曾经灰暗的生命,两人又约定过将来结儿女亲家,所以,纵使在殇烈极度不愿的情况下,她仍坚持乘车来到蒙舍。 如今不到蒙舍几日,小王子阁洛尔就遭遇横祸,即将做母亲的她受到的影响很不小。 殇烈推门而进,一眼见到白衣素静的蓝倪,目光立刻变得柔和爱怜。 “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救回小洛尔的!”他上前将她拥进怀里,亲吻着她的丝。自与她历经一场生死的考验之后,他们的心已经合二为一,再也没有隔阂。 她的担忧,他能不明白么?年前的茶溪谷决战记忆犹新,终生难忘。 蓝倪倚在他胸前,皱起眉头:“大唐的黑衣人组织有多可怕,你又不是不知道此去松明山顶,我真不放心。想来那五峰谷主可能比柯中原更可怕。” 殇烈凝视着她的容颜,低头看看她隆起的肚子,柔声道:“你应该少站着多休息才是。至于大唐组织于公于私深仇必报!你安心等着我回来。” 蓝倪无声地勾起他的脖子,凑上一吻:“我相信你!我和宝宝都等着你!” 一同走过生生死死,她岂能不了解他?岂能不支持他? “恩。”他静静地拥着她,英俊的脸庞严肃中透着温柔。橘红的灯光映在屋子里,气氛有点凝重。 瓦儿绞织着小手,脸色忽暗忽明。她再次看看银冀消瘦的面容一派淡漠,着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终于,她咬咬唇实在忍不住,几步冲到银冀面前,死死地抱着他:“冀哥哥非要去吗?冀哥哥可以不去吗” 银冀淡漠的神色变了变,深黑的眼中浮出一抹灰暗,他笔直地站着,想抱她的双手握得死紧,生怕这一抱就软弱了自己的意志,变得自私懦弱。 “不要去你久病未愈,身子本就虚弱,能去帮什么忙?”瓦儿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可以想象这个淡漠的男人现在是什么表情,可是,她真的很担心他,不同意他去。 一旁的银翟白衣而立,站在窗前,俊美如玉的面容也是紧绷着。瓦儿对哥哥一往情深,可是 银冀僵硬的身子动了动,见趴在自己身前微微颤抖的女人,皱眉叹息一声:“别任性了” 话才出口,瓦儿不依地摇头,双手紧抱着他的腰,声音异常清晰:“我不是任性,我只是不能忍受你有任何危险,你不能有任何闪失!” 站在窗边的男人挺拔的身躯陡然变得僵硬,如被冬天的寒霜冰住一般成了冰雕。他漂亮的眼睛闪过一抹沉重的悲哀,紧抿的唇仿佛在隐忍着什么。 银冀回头看了他一眼,深黑的眼睛暗了下去。 “冀哥哥不要去了好么?我去跟他们说,冀哥哥都病了”瓦儿开始转为抽泣,满脸泪痕。 心口一紧,在没意识到自己做什么之前,银冀的手指已经抚上了她粉嫩的脸颊。 “又任性又爱哭唉!”他叹息着,满眼无奈“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说我自私也罢,反正宫中也需要人留守”虽然有点自私,但是她真的害怕冀哥哥有任何意外,那她会伤心死的。 门突然被人拉开,修长俊白的身影走了出去。瓦儿和银冀同时回头,只看到银翟孤岸萧然的背影。 泪眼张大忘记了哭泣,瓦儿讶然地注视着那个身影,直到空气中只余一抹清风,才缓缓回神。 “银翟怎么了?” 银冀皱起眉头,突然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另一间屋子里,气氛同样不轻松。 泪西心一点不若表面那样平静,明晨要对决的是五峰谷,而这个地名足以勾起她所有伤痛的回忆。 少凌哥哥藏在心灵深处的名字狠狠地刺痛着她,呼吸也变得痛楚起来。 她悄悄地打量着楚弈,见他俊美的面容神情复杂交错,漆黑如夜的眸子闪出愤恨的光芒。 他为什么会如此恨呢?五峰谷的事情吗?可是,那抹恨意太明显,太深刻,让她疼痛的思绪添加了迷茫。 自得到小王子阁洛尔的消息以来,蒙舍王宫便加急部署,大内高手也秘密安排上山。黑衣组织既然会选择在松明山顶会见,自是做足了充分的准备,此番无论谁人前去,恶战必不可免。 一想到这,泪西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去。 她刚好开口,楚弈正好转回身先说了话:“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吧。” “你呢?你现在就要走吗?”泪西急着上前一步。 他注视着她,目光很深幽:“舍不得我吗?呵呵,我得去跟他们一起商议。” “你难道就没有别的要跟我说吗?”她知道他前去的决心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腔她不明白的复仇之心,只是看他这样义无返顾地前去,心里觉得紧张不安又空荡荡的。 薄唇轻扬,他笑容美丽动人:“每天晚上在你耳边说的还不够吗?还是你永远听不够?” 看着她担心不舍的样子,楚弈的心中闪烁着阳光般的暖意,只是黑衣人组织势力有多强大,上次在五峰谷多少已经探得虚实。 此番前去,向来自信的他多了份内敛与稳重,以他对五峰谷主阴毒手段的了解,他不敢轻言自己能全身而退。 见他还有兴致油嘴滑舌,不知为何,泪西陡升暗恼,怨道:“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那五峰谷的人定是有备而来,你一定要小心点。” 修眉挑了挑,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这可是爱妃第一次如此关心本王呢,真让人感动。来,本王抱一个。”说罢,他张开双臂,以俊朗迷人的笑容魅惑着她。 看他笑容灿烂,泪西莫名鼻头一酸,眼中已闪现水光。 刹那间,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他真的抱住了她,并且将温热的气息吐在她的颈窝,声音沙哑好听:“笨女人,舍不得就直接说嘛。让本王高兴一下又如何,万一此番有去无回,你岂不要后悔” 他的唇被一只小手及时捂住,他的话说得她心惊肉跳。什么叫有去无回,这是潇洒自信的邪君该说的话吗?这个坏男人,是故意要让自己更担心吗? 喉头哽住,泪西猛然现自己的心因此紧紧纠结着,几乎就要难以呼吸。 对上她水光弥漫的眸子,楚弈头一低,薄唇虏获了她的芬芳。 他吻着她,像在诉说着千言万语,万般不舍,又似在传达着坚定的爱意。 她闭上眼睛,无措地回应着他,却让那双大手抱得更紧,好象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之中。 呼吸交缠,闻着属于她甘甜的味道,那动人的亲吻,他差点沉迷其中无法自拔。第一次感觉到她主动的回应,尽管有些生涩与不安,但他欣喜若狂。若非在这特殊的时间,他真会忍不住要了她 “听好,女人乖乖地等我回来!”再次在那粉唇上落下一吻,狭长的眸子幽暗无比“对你,我还有一件最重要却延迟多年没做的大事,等我回来一定不能再拖欠了。” 泪西羞涩地半闭着眼睛,有点不明白他的所指。 他深吸一口气,宠溺地点点她的唇,笑道:“不明白么?呵呵。”抓过她的手指,分别贴在她和自己的胸口,补充道:“你这里什么时候才能装下我?但是我整颗心,整个人都是你的,回来后就全全送给你了。” 小脸蓦然红了起来,如火中烧。 “呵呵,我走啦!让颜儿陪你。”挂着俊美无比的笑容,再看了眼兀自怔愣的女人,楚弈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重新合上的门扉,泪西动了动唇:“我的心里一直装有你啊!”不久,便听到颜儿的声音从门外响起:“泪西,你和哥哥说完了吗?有没有叮嘱哥哥千万要小心点” 松明山顶,清晨薄雾飘荡。 本是鸟语花香的林子,这个清晨似乎也感觉到了空气中弥漫的危机,连半声鸟鸣都听不到。 诡异的身影,一个接着一个,他们利落地自崖壁上攀上,身形灵巧。 崖顶早有黑衣人迎风而立,朝阳洒在他的面具之上,黑色宽大的外袍看不出真正身形。惟独阴骘灰暗的黑眸透出狠辣的精光。 “禀谷主,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报告的是一女子,声音虽然压低了依然显得清脆。 五峰谷主沉沉地撇了一下嘴角,挥袖道:“静然,今日一战,只可胜不可败,你可明白!” “是,属下明白!”女子正是莫静然,身为五峰谷杀手的精英,她自然要跟随而来。 “你师傅呢?”五峰谷主眸子闪了闪。 “师傅正上崖顶。”莫静然面无表情地回答。 “哈哈好!这次,我们就要在这松明山顶,将这几个王一网打尽!”五峰谷主大笑了起来,风掀起他的袍子,那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莫静然垂下眼,退到一旁。山下一片葱郁,只看到树木在春天抽出的嫩绿的枝条。山的那头,太阳还没出现,天边已被彤云染红。这样一副生机盎然的美景,瞧在眼里却无一丝喜悦。 她的眼,是沉静的。 握着剑柄的手,也是沉静而有力的。 蒙舍小王子的满月酒,四诏王齐聚,邪君自然也会到来。只是,自他踏出五峰谷的那一刻,她与他再无半点情分,剩下的只有仇恨! 很快,又两个身手轻捷的身影上了松明山顶,站到五峰谷主面前。 “师傅。”莫静然一见来人,拱手道。 “一切都顺利吧?”谷主问。 “是,非常顺利!四诏王都不再宫中,王宫空虚,正是我等一举攻破的绝好机会!”莫无宗答道。 “不过,这几个君王都不可小觑,既然能潇洒地出宫,也说明他们对王宫实力的放心。只怕我们的人马没那么容易攻破。”说话的人很年轻,声音有几分低沉。 五峰谷主重重冷哼一声:“怕什么!哪个王宫没有我们的内应?此番我们的精英全部出动,还怕攻陷不了几个虚城么?再说,最重要的战场是在这里,那几个小子只要上山,保管一个都跑不了!” 五峰谷主做事与死去的柯中原不同,他向来无所不用其极,所谓君子最怕碰到小人。跟随着谷主多年,对于他取胜的手段,还能不了解么? 要为英雄,虽不能赞同一些不够光明的做法,但男子汉若要成就事业,自要能屈能伸。莫无宗点头:“谷主说得对,擒贼先擒王。只要这四诏王落入我们手中,这四诏天下还不是我们的么?” “哈哈”五峰谷主得意地笑了起来。 黑衣的年轻人道:“谷主别忘记了,我们这样做是为了大唐皇帝,收拢四诏也是大唐的江山!” 五峰谷主收住笑,面具下的脸阴沉无比:“本尊当然知道!” “报告谷主——四诏的人正朝松明山顶而来!”黑衣侍卫不知从哪冒出,报告道。 几个人神色紧绷地对上一眼,掏出黑色蒙巾,将原本的面容遮了过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9生死一战 崎岖的山路,越往上越狭窄。 林子里充斥着料峭的春寒,薄雾遮掩着翠绿的枝叶,让人一眼望不到山顶。小路上只听到微微的脚步声,细看之下,这几个面容英俊的男人个个眉宇沉稳内敛,隐含着坚定的决心。 步上崖顶,想到那群人曾经劫持了瞳瞳,现在竟还劫持自己刚满月的儿子,阁昱本就寒冷的表情更加阴戾。 楚弈薄唇紧抿,五峰谷中失去武功被贬为奴,差点毁容的耻辱,他今天一定要连本讨回来。手,将剑握得死紧,幽暗如夜的眸子浸满了杀气。 殇烈也是浑身紧绷,黑衣人曾经蓄意挑拨刖夙与其他三诏的关系,想让他们自相残杀,还挟持蓝儿害她坠崖,此仇此恨,岂能善罢甘休? 银氏兄弟走在最后,清净的林子里时而听到几声咳嗽。银翟担忧地看了大哥几眼,神情严肃。他早就劝慰银冀不要亲自前来,有他这个弟弟在场就好,可是身为银暝国君,银冀执意前来。 一想到瓦儿泪眼涟涟的样子,他的心口都变得紧窒起来。此次上山,不仅要破除黑衣人组织,更要保护好大哥的安全。 * “谷主,他们来了。”一黑衣弟子道。 五峰谷主旁边的黑衣男子立刻将目光调了过去。他的眼珠子很黑,寒光闪烁。 莫静然闻声,也抬眼望去,蒙巾下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她看到了他——邪君楚弈。英姿挺拔,气宇轩昂,绝伦的五官只透着冷酷,找不到一丝从前淡然爱笑的感觉。 不易捕捉的失望就那样冒了出来,连她自己都来不及压下。 也对,在五峰谷受过那样的屈辱,历经折磨才险逃出来,谁在见到仇人的时候还能温和? 已经四五个月了,他的伤应该痊愈了吧?看那容颜似乎恢复了初见时的俊朗,该是没事了。 莫静然悄悄地吸了口气,抓紧了手中的剑。 她曾立下誓言,若是再见,他对她而言只是仇人!可是,四五个月的冷静却抵不过这相见的一眼 但,她绝对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 一行站定在崖顶,风从下往上吹过,大家衣带飘扬。 敏锐地感觉到不同寻常的注视,楚弈疑惑地将视线瞥过五峰谷主旁边,正巧碰上一双极欲逃脱的眼睛。 静然? 他心头一震,立刻认出了那双眼睛的主人。可是,眨眼功夫,那双眼睛又回了过来,定定地与他对视,冰寒幽冷,里面只有如利刃一样的恨意。 楚弈并不明白她的恨意,但当初若非静然的协助,他和泪西怎么可能逃离五峰谷?他欠她的恩情实在太多,今日就要兵刃相见,他不能忘恩负义。 决定一下,楚弈朝那双眼睛的主人微微点了下头。 莫静然僵住。 他认出了自己 风,吹过微微掀动她的面巾,自脊背窜上一股寒意。 阁昱与五峰谷主已经对话,楚弈这才看向那个丑陋阴险的面具人。压抑住冰冷的怒火,他与殇烈并排在阁昱旁边。 骤然间,又感觉到两道非同寻常的注视,楚弈眼角一跳,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对面的一群黑衣人。 他们个个身着黑色锦衣,体型差不多高大,每个人都蒙着脸握着剑。 可是,是谁的目光如此奇特?如寒光,又如坚冰。他自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刚刚看自己的那个人绝对有问题! 昨晚商议之时,他就跟阁昱提出自己的见解,五峰谷主行事卑鄙毒辣,千万不能心软,也要谨防其出使阴招。难道,刚才感受到的目光就是阴谋的标志? 他的手指握得更紧,浑身戒备,畜势待。 火光电石,两双漆黑的眸子对视。他们的表情同时僵住,一个有黑巾掩饰,一个瞬间收起了下颌。 楚弈不明白,在巡过那个黑衣人时,对方的眼睛竟然也有种似曾相似之感,可是,他却辨别不出他是谁?是五峰谷曾经见过的人么? 阁昱冷酷的话刹时惊醒了他,神色一凛,抽出剑。 顿时,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抽出剑来。 “小洛尔最好毫无伤,否则我让你死无全尸!”当蒙舍国的这位君王说此话时,再没有人会质疑他“恶君”的身份。 “哈哈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了!”五峰谷主阴沉地笑开,黑色袍子一挥,只见一排排黑影蓦然从山崖那头的峭壁上跃出,很快便站满山顶。 仿佛早有预料,阁昱将剑朝天空一划,只听一声“怦”响,似有爆竹在天空爆炸,硝烟在薄雾中扩散起来。 眨眼间,四王的身后也涌出了数十王宫侍卫。 而通往王宫这一面的山林中,出现了无数的弓箭手,他们藏在林子之中,箭已上弦,绷了起来。 不过,薄雾笼罩,山顶对峙的人群里又有他们的君王,弓箭手只能时刻做好准备。 剑,相对。 两队人马站在峰顶,几乎要将方圆不过十丈的山峰站满。 他们的目光坚定而敏锐,剑尖直指向对方。空气染上了一触即的紧绷,大家屏住了呼吸,谁都没有动作。 突然,风云陡起。 数十身影翻过天空,清脆而尖锐的兵器声响彻山头。楚弈和殇烈相隔最近,他们的目标直击五峰谷主。 莫无宗紧伴谷主身边,他是高手又有着深厚的内力,武功出神入化,将楚弈的剑招一一化解。楚弈皱眉,跃身直击过去,连连出剑,一招比一招剑气逼人。 五峰谷主躲闪地很快,每一次剑尖就要落在他身上时,不是被他急闪开就是被莫无宗挡住。 楚弈眼神幽暗,紧紧盯着他们的身影。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今日就是死战,谁都有着不遗余力视死如归的决心。 一旁,殇烈身手极为灵巧敏捷,每出一剑,都毫不客气地直戳莫无宗的要害,但高手对决岂是那么容易被击伤?莫无宗一边抵挡一边保护五峰谷主,直到数十个回合之后,才开始有点喘息。 “他没有武功!”像殇烈现了什么,朝楚弈喊了一声。 “哈哈即便本尊没有武功,你们又能耐我何?” 楚弈牙一咬,手中动作更加迅捷。五峰谷主没有武功,为何还要出现在此峰顶?他真不怕死吗?难道 “小心中计!”楚弈压低声音回道,阴险毒辣的五峰谷主既然如此做,肯定有所阴谋,千万不能上当。 几条身影,打得难分难解,每一剑都冰冷无情。 楚弈与殇烈飞快地对看一眼,交会了眼神,两把剑一齐朝莫无宗杀去。他们看出来了,无论五峰谷主有何诡计,先解决莫无宗才有办法。 “铛!”就在剑尖即将刺进莫无宗身体的那瞬间,另外两把长剑同时挡了过来,挑开了他们。 “师傅”莫静然反手一挥,挡开楚弈的剑,靠近莫无宗的身边。 而另一个身形高瘦的黑衣人也适时站到了五峰谷主的身边。五峰谷主阴阴地笑了起来。 楚弈对上那双美丽的眼睛,此刻冰冷地像两潭冬日的湖水。 蒙巾飘落,她的唇抿得很紧,看他的眼光很无情,像是从来不曾认识却又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 “静然妹妹,你让开!”他皱起眉头,对于莫静然,他绝对不愿意伤害她。 “不必多言。楚弈,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那真是静然妹妹吗?她说话的语气,她的眼神楚弈暗下眸光,似了解又极其不解地注视着她。 “静然妹妹” “不要叫我!”她厉吼一声,剑气流动。 殇烈出声:“楚兄不可动摇,她现在是敌人!” 敌人,对,就是敌人! “没错!再见就是敌人!”五峰谷主身旁的黑衣人也开了口,那熟识的声音让楚弈顿时眯起了眼,不可置信地朝对方望去。 “你没死?”他紧盯着那双眼睛,恨不得立刻揭开他的面巾证实自己的判断。 “死了!”那人冷冷道“死了又重生了!所以,我和你只是敌人!” 敌人! 在山坡的雪地里,那锋利无比的一剑无情地刺进他的胸膛。鲜血弥漫白色的雪地,他几乎血流而尽。 他并不怪这位身不由己的邪君,亲眼看到邪君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离去,他知道,自己那一刻真的已经死了。 心脏就要停止跳动,呼吸就要静止,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只记得泪西神伤欲绝的样子,永远留在脑海之中。 然后,五峰谷主带人赶来,给他最珍贵的药丸护住他的仅存的体力。莫无宗悉心救治,几个月后的今天,终于痊愈。 他活了,只是,更加坚定自己的立场。 柯少凌——大唐前来收复四诏的少将军,五峰谷的少主,黑衣人组织的领。这就是他的身份! 楚弈僵住了身躯,他万万没想到柯少凌不但没死,还以如此坚决的对立身份出现。往日的情分全然不见,如果泪西知道 风一吹,他打了个冷颤。朝阳已经升起,照在他漆黑如墨的长上,整个人显得格外沉静,像一座坚硬的木雕。 柯少凌竟然没死他该高兴还是该愤怒?好不容易与泪西的心慢慢贴近,柯少凌却没有死。如果泪西知道他还活着,不知道会如何? 楚弈感觉自己连心脏都抽紧了。 他没死,可是,自己还能再杀他一次吗? 再杀他一次,又如何面对泪西? 短短几句对话,似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所有复杂的情绪全被他们的肃杀之气掩盖,连同那张俊美如玉的面容,也只剩下难以释然的敌对! “静然,杀了他!为你爹报仇!”莫无宗沉沉地出口。 莫静然咬起了牙,那双眼睛被仇恨所填满。没人,看到她满心的复杂,没人看到她嘴里的苦涩。 为什么?她和他要这样相见? 楚弈听得清楚,为爹报仇?静然的爹跟自己有什么仇恨吗?突然想起她曾经跟自己聊过的心事,说她全家遭人所害 难道跟自己有关系吗? 楚弈握住剑柄的手指重新紧了紧,沉声道:“静然妹妹,我了解你的立场,我不会杀你的!” “不需要!”莫静然话未落声,娇躯腾空一翻,飞身过来。 与此同时,柯少凌也纵身过来。 五峰谷主笑得邪恶,趁这个时刻返退到崖边:“无宗,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谷主放心!”莫无宗见谷主被两名侍卫护住,翻身下崖,便冷笑着转过身来,做了个手势。 本在身后打斗的黑衣人们见状,急跃了过来。 柯少凌与莫静然对看一眼,眼中有着与莫无宗相似的诡异。 此时的山顶,清新的晨雾中已有血腥的气味,楚弈见黑衣人积聚一排,立刻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危险。殇烈、阁昱和银氏兄弟也闻到了阴谋的味道,难道这些卑鄙的家伙布下了什么诡计? “柯少凌,你想做什么?“楚弈沉声问。他所认识的柯少凌至少是条真汉子,不该是耍阴谋诡计的卑鄙小人。所以,他不相信。 柯少凌收回剑冷笑着:“收复四诏之地是圣上多年的夙愿。你说我们想做什么!” “所以呢?” “所以,今日你们四诏之王,谁也别想逃脱。而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们任何一个!”柯少凌扯下蒙巾,面无表情地说道。 阁昱撇起唇嘲讽道:“四诏之地从来都不是大唐所辖,大唐皇帝多年来千方百计想要侵占,我等岂可拱手让人?我阁昱绝对不会愧对历代蒙舍先王!” “没错!本王也是!”殇烈几欲动手,剑气逼人。 银冀眸子幽暗,语气坚决不已:“若想得到银暝之地,也要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柯少凌冷眼一一扫过他们,讥唇出言:“呵呵,诸位可能还不知道。此刻的大和城、落京、殇都以及银城的王宫正在大唐军队的攻陷之中。即便今日你们活着离开这里,历史上再也不可能有四诏了!” “这就是你们的阴谋!调虎离山?“楚弈咬牙道。 “哈哈,这还要感谢阁王和小王子啊,是他们将四王齐聚” 阁昱闻言,已经无法忍耐,额头青筋剧烈跳动,都是极怒的征兆。 “少主还跟他们罗嗦什么!杀!”莫无宗眼睛凌厉无比,双掌往前一推,劲风疾起。 刹那间,没人看清楚生了什么事。 无数隐藏在丛林中的蒙舍弓箭手一齐涌上,黑压压的箭像暴雨一样朝他们射去。 与此同时,那排黑衣人每人掏出一枚拳头大的弹药往楚弈等人用力扔去,而他们自己则早做好准备,往后翻离。 “小心!” 天地间轰隆几声,如滚雷,炸得山头连连震动。 硝烟四起,数条身影朝崖下坠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80国妃堪忧 朝阳穿透薄雾,从枝桠中筛下道道金光。 屋里的空气有点冷,外面鸟啼听起来有点寂寥的感觉。 泪西皱着眉头轻抚着腕上的木镯,那是楚弈命人精制的新镯子。猛然间心头一震,她自椅子上站起身来。 刚刚为何心跳得厉害?难道楚弈他们生什么事了? “颜儿,以同”泪西撂起裙摆,朝门外走去。 以同闻声飞快地跑了过来,手中还端着一盆热水,一见泪西惊慌的样子忙问:“姐姐怎么了?生什么事了?” “楚弈他出事了!” “大王?”以同手一抖,盆子哐铛一声掉在地上,热水洒了一地直冒水气“姐姐别吓我,是不是侍卫传消息回来了?” 泪西抓住她的手,摇摇头:“不是,是我感觉到了!” “感觉?”以同这才回过神来,连声安慰“姐姐一定是昨夜没睡好,想得太多了。大王和其他诏王们都是智勇双全,阁王又早就在山头埋在神射手,他们一定没事的啦。姐姐别担心了。” 或许以同说得没错,昨夜楚弈跟阁昱几人商量对抗大唐组织,三更天就出步上松明山顶。而她,这么多个夜晚里习惯了在他的怀中安眠,突然失去他温暖的拥抱,若有所失,彻夜难寐。 泪西松开了手,再次低眼看了一下镯子,心跳仍是剧烈莫名。 正沉默着,走廊上传来一串脚步声。 咏唱跟一个宫女正朝这边走来,咏唱一见泪西站在门口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泪西我坐立难安,担心得很!” 一双美丽的眼眸,盛满了担忧。 泪西咬咬唇,明白咏唱的心思,小王子才刚满月就被抓走,阁王就身临险境去救人,能不担心么? “咏唱不必紧张,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平安把小洛尔救出来的。”自己虽然心跳不安,但一看咏唱如此模样,她反而冷静了不少。 “是啊,咏唱娘娘,你和姐姐一样,好想点,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以同捡起地上水盆,让她们先进屋去。 阳光逐渐驱散了薄雾,斜映到门扉上,地上是她们淡淡的身影。 “泪西今儿个一早我眼皮就跳得厉害,心也无法安定下来。倪儿大着肚子,怕她见了我更加紧张,只好来找你了。”咏唱在厅内来回走着,连步子也显得焦急不安“泪西我真想去松明山顶去看看。” “万万不可。”泪西皱皱眉头阻止道。她又何尝不是心忧难安?五峰谷的人有多凶狠她又不是没体会过。但是,男人们身在战场,女人们不懂武功,若是贸然前去,只是徒正麻烦而已。 咏唱不断地往门外看去,急切地希望能看到他们回来的身影。 “泪西,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真的一刻也等不下去了。” “等不下去也得等!我们若是慌了,倪儿也会受到影响。我们现在该做的可以去照顾倪儿。”泪西掩去眼底的忧虑,努力让自己变得冷静。 “泪西,难道你一点也不担心楚大哥吗?”咏唱真不确定泪西究竟是不是爱楚弈,如果爱他,怎会表现出如此镇定?她却不知道泪西有多努力才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平静。 泪西苦笑一下:“我怎能不担心他?” 从未如此担心过一个人,那种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又手足无措的感觉。可是,即使上松明山,她们又能帮上什么? 她也看得出来,咏唱是真的急了! 急噪,往往坏事,她们要做的绝对不是慌张也不是成为麻烦。 想到这里,泪西觉得自己的心又奇异地安定了不少。 颜儿一直陪着倪儿,两姐妹好不容易相认,倪儿又怀有身孕没个贴身丫头照顾,颜儿便一直守在床边陪她,让她心情轻松点。 “看到倪儿,我就觉得幸福。呵呵。”颜儿笑着打量蓝倪的肚子,想要把大家忧心的气氛冲淡。从大唐回来,她突然成熟了许多,虽然说话还是活泼俏皮,但眉宇间多了抹淡淡的情愁。 倪儿展开一抹笑颜:“颜儿真打算一辈子在宫中陪着哥哥么?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幸福。” 她不相信像颜儿这样大方可爱的女子,会嫁不出去。 “唉!”颜儿叹息,想起大唐的雪地里,那白衣男子孤绝的身影,心忍不住又抽痛起来。她握起手指,手指冰凉僵硬,抿抿唇:“除了哥哥,我只喜欢过一个男人。不过无论我怎么努力,他都不屑看我一眼。” 纤白的小手握住了她的,蓝倪轻拍她:“不要难过。总有一天,他会现原来你是如此值得他去珍惜。” 颜儿撇撇唇:“真的会有那一天么?可惜,他有多固执我都见识过了,我已经不再抱一丝希望了。” “这样的男人,总是要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惜。当他后悔的时候,他一定会回头找你。当他找你的时候,你要相信——他真的可以给你一生的幸福。”蓝倪缓缓扬起唇,想到自己和殇烈曾经经历了那么多,如今留在心间的只有对彼此坚定不移的信任。 颜儿眸光一闪,话里多了抹犹疑:“倪儿这样一说,我真忍不住要再次动摇了。不行!颜儿不能让自己再受伤,在他决定放弃一切的那一刻,我也决定抛弃他,彻底地抛弃!” 说完,她的手指已经抓得不能再紧。 泪西与咏唱刚拐过回廊,往蓝倪住的院落走来,只见几名受伤的侍卫匆匆进入拱门,直奔而来。 他们的刀上还有隐隐的血迹,面色更是惊慌不已,而为的侍卫一张脸庞沉痛无比。 咏唱一见,心惊肉跳。 “小部落你怎么回来了?大王呢?”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回娘娘,大王他们在山顶”小部落是阁昱的贴身侍卫,此次负责指挥弓箭手以备接应,可他话没说完,便跪了下去。 咏唱身子猛烈一晃:“在山顶怎么了?” “遇害了”小部落已经哭着匍匐了下去。 “邪君呢?邪君怎么样了?”泪西激动地抓过他的肩头,急问。 “邪君他们全都被击落山崖” 血色瞬间自泪西脸上褪尽,脑子里无法再思考分毫。全部被击落山崖?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另一个声音窜了出来,红瓦儿几个大步飞冲了过来,嘴里不停地嚷着:“怎么能?他们个个武功高强,怎么可能有事?冀哥哥和银翟怎么可能也出了事?怎么可能” 没说几句,她抬高了声音,然后抽泣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沿着腮帮垂落下来。 不知道是否受了瓦儿的感染,泪西看她哭的样子,呼吸也紧窒得厉害,很快便泪盈满眶。 以同连忙在一旁扶住她:“姐姐,不会的!大王他们不会有事的” 红色的身影冲了出去,等泪西逼回泪水看清楚时,咏唱的身姿已经消失在拱门之外。 “我去追她。”泪西拖起沉重的右腿往前跑恶劣几步,立刻回头“以同,此事千万不要告诉倪儿和颜儿两位公主我去将咏唱追回来。” 以同用力点点头:“我知道了姐姐。” “小部落关于大王的消息我们没有亲眼看到,是不会相信的你刚刚说的话,不能再透露半个字。接下来守护王宫的重任就交给你了。”泪西深吸了一口气,拔腿朝咏唱离开的方向追去。 瓦儿见状,一抹泪水:“我也要去找他们!” 再说松明山顶,金色的阳光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暖意。 薄雾已散,山顶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很多人,有黑衣杀手,更多的却是穿王宫锦衣的弓箭手,而活着的人,不见半个踪影。 原来,黑衣人早就设下圈套,对四诏王的目的并非硬碰硬的决战,而是采用他们密制的有毒弹丸进行攻击。当弹丸炸开硝烟弥漫之时,他们则可以跳下山崖,下面有精心准备的大网,可以顺利逃离现场。 那么,楚弈几人,真的死了吗? 当然没那么容易。 昨夜商议对抗之策时,楚弈详细地将自己在五峰谷忍辱负重观察到的情况说出,与其他人进行了精密分析。 他记得当时被关押于密室之中时,一名负责看守的黑衣人落下一小包东西,他小心地捡了起来。后来回宫研究之后,才现那东西竟是可以引火的硝药,并且带有奇特的气味。 命令官员再去分析了一番,证实这不但是可以制作弹丸的硝药,且威力巨大,中间还参和了可以使人四肢软的毒药。 毒药,这不正是阴险的五峰谷主最擅长的事么? 所以,在登上松明山顶之前,楚弈等人事先做好了防范,他们各服下了蒙舍王宫珍藏的抗毒药丸,也做好了随时撤杀的准备。 泪西与瓦儿不熟路,好不容易追到了咏唱,却怎么也劝不住她。 “泪西,如果你真的爱楚弈,你就不会来劝我了!”咏唱坚定地说。 泪西无言地注视着她,纤细的身影变得僵直。 真的爱楚弈真的爱他吗?如果不爱,为什么在知道他出了意外之时,几乎承受不住要晕厥过去?为什么连每一次呼吸都觉得痛苦?为什么连血液都仿佛要停止了流动? 自己真的爱楚弈吗? 一个曾经熟悉而深刻的名字蓦然划过心头,却模糊而飞快地消失。她的眼前只出现一个俊美含笑的面容,优雅自信的眸子似笑非笑,他的眼睛像闪烁的星星一样柔和美丽 那个人,就是楚弈。 什么时候起,楚弈的名字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心底?闭上眼睛可以轻易地想起他的容颜,甚至可以忆起他的气息。 当他对她笑时,她总是在慌张害怕,不敢信任;在他握着她的手时,她总是忍不住轻轻颤抖,害怕被嘲弄;当他用温暖的怀抱拥住她时,她闭上眼睛好怕自己产生眷恋;当他柔软的双唇亲吻她时,她更不敢奢望什么,生怕就此沉沦 那样一个骄傲出色的男人,每天极尽温柔地讨好她,而她一味地退缩防备。 即使看到那双深邃美丽的眼眸闪过受伤的光芒,她也不曾打开过心门。 拒绝仿佛是一种习惯,平静是习惯下的面具。 可是直到现在才知道,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一切,已如血液一般融入了自己的体内。 俊容上的一笑一颦,骨子里的温柔霸道,都在她生命中留下了不可抹去的烙印。 他现在怎么能有事? 她才明白自己的心意,才懂得坦然面对自己的心房,他一定不能有事! 咏唱看她这表情一眼,了解地眨去眸中泪光:“走吧!你和瓦儿怎么可能放下他们?我们一起去!” 瓦儿再度抹去不知何时又淌下的泪水,肯定地点点头:“无论有多危险,我都要陪在他的身边。” 泪西抬起眼眸,薄薄的唇不停地颤抖,好象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恩,我们走!”她终于点点头,第一个迈出步去。 遍野血腥残籍,有的人身上插着锋利的长剑,有的人被炸药炸得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小心翼翼地跨过每一具冰冷的身躯,三个女子神色复杂,惊惧与欣喜交错。 每翻转一具尸体,她们就悄悄地松了口气,抹去额头的冷汗。 终于,瓦儿惊喜地流出了眼泪:“泪西,咏唱他们没事对不对?他们一定还活着对不对?” 咏唱肯定地点头,语气也激动不已:“是!没有他们,他们一定不会有事!昱答应我要救回洛尔,他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绝对不会失信!” 说完,重重地吐了口气。 泪西缓缓起身,心情还在惧怕中没有平复。脑海里只有一个值得喜悦的念头——楚弈没死! 他没死,她还有好多话要跟他说 突然,悬崖边上的某一处,一样东西在阳光下显得暗沉,却奇异地照亮了她的眼。 泪西拖起麻的右腿,几个大步走了过去。蹲下身,小心地将那东西放再手中,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可是,这明明就是!这东西她怎么可能认错?她亲手送给他的礼物,他说他一直带在身边,哪怕清香散去他也会好好保存。 它怎么会出现在这? 泪西死死地盯着它,眼珠子忘记了眨动。 “泪西,你怎么了?你手中拿的是什么?”瓦儿现她的不对劲,关心地蹲下身去。 阳光下,那样东西看得清楚——一个做工粗糙布料陈旧的荷包。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81恩怨情仇 荷包已经褪色,但可以看出被人珍藏多年。 雾气立刻冲上眼眶,泪西紧握着它,止不住地颤抖起来。这个荷包出现在此,正好又是五峰谷的人与四君对峙,也就是说少凌哥哥他不但没死,还来到了这里。 他们真要生死对立吗? 楚弈和少凌哥哥无法言语,泪西紧抿着唇,分不清该为少凌还活着欣喜还是为他们的敌对而惊心。 曾经,楚弈一剑无情地刺进了少凌哥哥的胸膛,现在这等情况下再遇,他们究竟会如何? 眼睛睁得死大,好长的时间都忘记了眨动,连瓦儿对她的问话都置若罔闻。 咏唱也来到她旁边,见她手中的东西,联想到了什么惊恐地问:“这不是你送给楚大哥的荷包吧?那他们不是”身子晃了一下,眼睛不觉朝深不见底的崖下看去。 瓦儿往崖边走过一步,下面一片白雾,阳光照射不进,看起来神秘深幽有些吓人。 银翟和冀哥哥他们真的掉下去了吗?如果不是,为何战争已经平息,却不见他们踪影,如果是 她硬生生打了个寒颤,吸吸鼻子,又忍不住要哭了出来。 泪西怔怔地回过神,对咏唱摇摇头:“不是楚弈的,而是另外一个人。” 咏唱凝视了她半晌,实在瞧不懂她复杂而悲哀的神色,只能握住她的手,定定道:“泪西,我知道你身上一定生了很多故事,但是,我们目前最要担心的是我们的君王。” 泪西眸光闪闪,微微扬唇:“恩,我知道的。咏唱你也千万要冷静。” 瓦儿听到她们的话,飞快抹去已凝在颊边的泪水,不好意思道:“真惭愧,好象就我最爱哭。我要向你们一样,坚强点。” “恩。再多的危险,我们都不能倒下,我们要坚强到底!”三个女子,将柔嫩的小手紧紧握在一块。 泪西悄悄攥紧荷包,仿佛要将复杂苦涩的心神一并收藏。 山崖之下,空气清冷。 春日万物初生的气息弥漫在林间,当楚弈皱着修眉站直身后,才确定自己真的没有死。 记得当时弹药一炸,他们几人一同纵身下跳。原因很简单,既然之前一个没有武功的五峰谷主可以跳,黑衣人杀手也可以跳,悬崖之下定有玄机,他们也只能往爆炸力最小的崖下跳。 果然,估算对了。 一张结实的大网将他们的身体及时挡住,略一弹跳之后,落在网上的人纷纷翻身落地,稳稳地站于地面。 那些衣人的蒙巾已经掉落,一脸冷骇的柯少凌就站在他们正前面。莫无宗和静然则落到了丈余之外。 楚弈脚一勾,地上长剑弹上半空,他一出手稳稳抓住,浑身重新进入戒备状态。 如今,柯少凌已成强大的对手,莫静然也并非他所认识的静然妹妹,虽然他还不明白静然何以恨自己,但是,看她的眼神,只让他觉得很可能没有机会再化解了。 林子里响起了一串轻微的咳嗽,楚弈眼眸一亮,知道银冀也平安无事了。 “柯少凌,今日你我真要斗个你死我活么?”楚弈紧了紧牙根,沉声问。 柯少凌也站得笔直,昂长的身躯畜满了冷然,他的眸子深不见底,语气听来坚定不已:“我是大唐的将军,奉圣旨前来收并四诏,你告诉我,如果是你你会如何做?” 楚弈缓缓垂下握剑的手,身为男人,从他知道柯少凌的身份就一直理解他。可是,理解并不等于化解,看来,他们之间真是无法和平解决恩怨了。 可是,为了泪西——他一点也不愿意跟柯少凌动手,尽管他有很多足以毫不留情的理由。 柯少凌冷冷的声音又响起:“何况,当日邪君还送了我致命的一剑,此等深仇,让我如何忘记?” 说罢,他深幽的眸子瞥过站在自己身旁的莫无宗。 莫无宗垂下嘴角:“四诏王果然有点本事,竟然懂得死而后生。不过,纵使你们没被炸死,也难逃我们的天罗地网。少主,我们杀!”柯少凌却飞快地抬腕阻止道:“慢!莫师傅可知道谷主现在身在何处?” 莫无宗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有此一问,脱口答道:“谷主部署完成已做安全转移,想必现在正是各诏王宫被我军进攻的时刻,再等不久谷主就可以收到捷报了!” 楚弈等人脸色陡沉,互相交换一个眼色,努力保持镇定。 不可否认,五峰谷主此次布置的确阴险周密,如若属实,四诏之地恐怕真会全部丢失,国已堪忧,他们心中同时还挂念着在宫中守侯的女人们。 没有四诏,丧失自己的领地,何处才是她们的家园? 阁昱将全身内劲提升到剑尖之上,他跟大家一样心急如焚,冷薄的双唇成了一条直线:“就算真要攻我王朝,也得问问我手中之剑!” 莫无宗也在同一时间起身,出剑抵挡。 “恶君,你就等着去跟你儿子早点团圆吧!” 闻言,剑锋陡然闪现世界上最无情最冰冷的寒光,阁昱红了双眼,狠狠地杀了过去。 楚弈与柯少凌定定了注视着对方,两人下颌都抿得死紧。 突然,同时举剑,同时出招。 更狠的剑,含恨的招。 树稍,地上,他们翻身追击,腾空交战。数十条打斗的身影相缠,个个杀红了眼,锋刃一落,快、准、狠! 一根根树杆被激斗的人拦腰划断,一声声悲绝的惨叫响彻树林。 天地变色,林子里血气弥漫,一滴滴殷红的鲜血溅到了新芽的嫩叶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数次起落回身,楚弈与柯少凌逐渐打离了原来的地方,打到了林子的边缘。 林子边有一条小溪,清澈的溪水哗哗地流着。 他们再度停了下来,抓着剑紧紧盯迫着对方的眼。而他们身上,都有了战痕,红色的血正从他们的手臂、肩头渗出。 “柯少凌,我并不想杀你!”楚弈一对修眉拧得死紧。 柯少凌抿紧唇,没有出声。 空气瞬间凝结,耳边只有溪水流过的声音。 “虽然我们的立场让彼此的恩怨无法化解,但是为了泪西,我不会再杀你!”楚弈见他不语,再次表明自己的立场。 柯少凌震动了一下,黑眸一片灰暗。 良久,在楚弈以为他又要出招的时候,他突然收回了剑,声音里多了丝不易觉察的情感:“你真以为自己能杀得了我么?” 楚弈也收回剑,顿时轻松了不少,他扬唇笑了笑:“这的确是个未知答案的问题,而我根本不想去追寻结果。” “恩。”柯少凌只沉沉地应了一声。 “看到柯兄重新出现,楚某莫名松了口气。但是,楚某这次要表明清楚——就算柯兄平安健在,泪西我也绝对不会让给你!”深邃狭长的眼眸,在提到泪西时氲上温柔与坚定。 柯少凌浓黑的眉头瞬间打上了死结,抓紧剑的手指用力地有些白。 “泪西的事该由她自己的心决定!我不接受你的威胁,我只尊重泪西的选择!” 楚弈手指动了动,眼角紧抽了一下,突升一种恐惧。 自小到大,在任何事情上,他楚弈都充满自信,从未恐惧过,惟独一个叫泪西的女人让他彷徨不安。 长久以来,泪西心中的依靠是柯少凌,她眼中最好最值得信赖的人也是柯少凌。柯少凌死了,她痛不欲生,柯少凌活了,她还会留在自己身边吗? 即使每夜抱她入怀,看她在自己臂弯中安睡,他都未曾心安过。此刻见到柯少凌坚定不愿退让的眼神,他充分感觉到了迫力。 “好,我也尊重她!”楚弈咬牙道,他当然会尊重她,但是他无法放开她! “你走吧!”柯少凌将目光转移,注视着哗哗流动的小溪。 溪水在阳光照耀下,清澈耀眼,波光粼粼,那无数晶亮却照不进他的眼。 楚弈上前一步,面色极为沉重:“告诉我实话,五峰谷主真有部署军队攻打四诏王宫吗?” 柯少凌没有撇头,目光依然在晶芒跳跃的溪水上。 “是。大唐的军队早已在数日前秘密进入五峰谷,五峰谷这些年来制造了大量兵器正为此用,不过” 他话没说完,只听楚弈激动地低吼一声:“该死!只想侵占掠夺他人领地的家伙真是该死!” 修长的身影急地冲出林子。柯少凌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嘴角僵硬了好一会,突然眉头一皱晃了晃身子。 大口的鲜血自他的口中涌了出来。 原来,当日那一剑刺入心脏侧边,几乎丧命,五峰谷主与莫无宗竭尽全力救回他。 五峰谷主早年被楚政怀废去武功,一直怀恨在心却无法报仇。多年来,他主要负责幕后布局,管理山谷禁地,但黑衣杀手组织外出探密依靠的是柯中原。 柯中原死后,英勇善战、手握大唐援军兵权的柯少凌便成了最好的替代人选。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将柯少凌救活。 无奈,柯少凌受伤太重,修复数月仍无法恢复全部内力,且只要一动真气,激烈打斗,他的心脏就会不负重荷 柯少凌缓缓走过几步,靠在一棵大树上喘息。口中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不断地滴落下巴,衣襟。 他闭上眼睛,知道自己在激战中心脏再次受到了重创,这次恐怕真的熬不了多久了。 慢慢睁开眼睛,注视着楚弈焦灼离去的方向,他抹去嘴角血滴,面容竟有些轻松。 楚弈——我相信你一定会好好爱护泪西,也相信你定是北诏英明的好君主! 楚弈不顾自己伤口,一路狂奔回崖下的林子。 人已散去,葱翠的树林间只有倒下去的尸骸,而阁王他们的身影却已不见。顾不上多喘息一口气,他又急急奔向林子另一头,努力寻找他们的身影。 露珠与衣襟垂落的血滴融在一起,落在草尖上。 林中鸟儿惊起。 陡然,一个苗条的身影挡住了楚弈的去路,他定睛一看,却是莫静然。 她眼神幽怨,暗藏杀气。 “静然” “今日我要为我爹和全家报仇!” 楚弈直盯着她的眼睛:“我一直感觉奇怪,你爹究竟是谁?” “莫无平!”她咬牙吐出三个字。 楚弈皱眉,从记忆里搜索这个名字,突然眸光一闪:“你是莫头领的女儿?” “你倒还记得!”见他承认,莫静然的眼中涌起悲愤,也有着更多难以掩饰的痛楚。 “静然,你听我说” 莫静然举起剑对准他,生怕他再多说一句话,厉声道:“不必多说,我只问你!当日下诏抄我全家,是不是你亲自下的旨?” 楚弈无奈的目光落在那张美丽的娇颜上。 莫无平这个名字虽已过去很久,不过他的确记得。此人并非北诏军队的大头领,而是驻派在茶溪镇的一位衙门侍卫头领。职位虽不高,却关系重大,需要日夜巡守茶溪镇,维护交界之地的安全。 但有一天,早朝之时有官员提出了一件令人惊骇的事情。茶溪镇衙门侍卫头领最近行踪诡异,怀疑被人收买,或可能是某诏派来的密探,常暗中打探情报传递出去。 于是,楚弈命人暗中观察莫无平,一段时间后果然找出了此人就是奸细的证据。一怒之下,他亲拟诏旨,将莫门抄家,莫无平则收押入狱进行审讯,让其交代幕后主使。 莫无平嘴硬得很,无论官差如何逼问,严刑拷打都无济于事,他只字不肯交代。 楚弈最先怀疑蒙舍与刖夙国,可惜毫无半点证据。后来莫无平在狱中怎样,遥在落京王宫中的他就不清楚了。 “说!是不是你下命抄我家门,害死了我爹?” “他死了?”吃惊而沉重地点了点头,是他下的旨意。他注视着那双眼睛,他觉得自己此时的任何一个动作,都是残忍的利刃向她刺去。 “死了!在茶溪镇遇见你的前两天,死了!” “他没想到他竟然是大唐的奸细。”楚弈这才完全明白,可是面对曾经救过自己的莫静然,他该怎么做? “奸细?”莫静然似乎有点不能接受这个词,她曾经有幸福的一家,小时候爹忙完公务回家总会陪她玩会。就是眼前这个昏君,道听他人诬陷,不明查事实真相变让一个完整美满的家庭一夜破灭 “静然妹妹” “别叫我!既然你已经承认了,就血债血偿吧!”说完,那把闪着冷光的剑直刺了过来。 他清楚地看到那双痛苦的眼睛,昂长的身躯一时僵硬,站立得异常挺。 剑气凌厉直逼过来,他才微微一动,那剑的一头眨眼间深深地刺进他的肩头。 他睁大了眼睛,低头看了一眼被鲜血染红的剑身,然后紧盯着她煞白如雪的面容。 “你”她蓦然有点慌了,忘记了动作“你为什么不躲开?” 楚弈手指动了动,苦笑轻扬在唇边:“我也想躲”却因为内心的迟疑而躲避不及。 说完,他牙一咬单手将剑拔了出来,血立刻溅出一道弧度。 “你”莫静然一手将剑挥在地上,震惊于他的反应。 为什么?他刚刚明明可以躲开的,为什么还让她刺中? 为什么自己明明一颗誓死为爹爹报仇的心,却见到利剑没入他身体的时候,瞬间颤抖不已? 楚弈捂了捂自己的伤,疼痛飞快地传达到四肢百骸。好象每一次见她,他都满身是伤 再次苦笑了一下,他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你爹是大唐派来潜藏在北诏的奸细,我只命他入狱,至于他的死原因可能很多种!” 莫静然静睁着眼睛,一对眼珠子落到他俊容上的某一点,心疯狂抽痛,却又不得不思考他的话。想到自己在五峰谷的所见所闻,联想到伯父对自己所说的种种,那么爹的死因,可能真有很多可能。 “静然妹妹,你其实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只是世事无奈。无论你有多恨我,我现在是北诏君主,不能死!”说完,他拍拍她的肩头“现在告诉我,阁王他们现在在哪?” 莫静然久久注视着他,嘴唇颤抖得厉害。 多年来誓死报仇的心愿,在见到这个男人后,再三动摇,要此刻竟然似要崩塌瓦解,她好害怕,心都要缩得无法跳动了。 “阁王他们在哪?”楚弈的眼中多了焦灼。 “师傅将他们引到谷主那了” “该死的!”楚弈咒骂一声,抓起她的胳膊“马上带我去找他们!” “可是你的伤” “你必须相信我!四诏归入大唐,对百姓对你又有何好处?至于你对我的恩怨等一切平息了再解决,好么?” 有一把火,在他胸中剧烈的燃烧。 王宫真被人攻陷了么?泪西现在在蒙舍,蒙舍是否也已经被围攻了?他必须争分夺秒赶去。 莫静然被他一抓,顿时清醒了不少,苍白的脸色已成半透明,没有一丝血色。 “谷主早已布局好一切,就算现在你插翅赶回北诏,也已经来不及了。” “快点!”楚弈最后一丝耐心消失怠尽。 听他急怒催促的语气,莫静然无法不去相信,他真的是个有魄力的好君主。可是,谷主千方百计布下的攻占计划已经开动,他们真能挽回吗? 或许四诏的王宫此时已经插上了大唐的战旗,或许四诏的百姓已经被唐君驱逐,一切还可能来得及挽回吗? 不大可能了吧! 莫静然感觉不到一丝胜利方的喜悦,在瞧见楚弈疾奔中飘溅的鲜血,心一次又一次地抽痛着。 阳光,照进了树林。 春暖花开,一年中最美丽最祥和的季节,林子中的杜鹃花染上了斑斑血迹,妖冶无比。残酷的气息在空气中逐渐凝结。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82计中有计 明媚的阳光照映在他俊逸非凡的面容上,他的表情是全然的紧绷。 担心王宫被毁,担心四诏沦陷,担心泪西的安危楚弈半步都不停留,本是莫静然引路,倒变成了她在后面疾追。 “楚大哥”莫静然忍不住脱口而出,朝前面飞奔的身影喊道。 楚弈稍微顿了一下脚步,眼角跳了一下,闪过一抹亮光。因为她这声“楚大哥”他顿时觉得心境开阔了几分。 沿着山路,跨过淙淙的小溪,二人一路直往山下去。 蒙舍的王宫就在眼底,金碧辉煌的宫殿,黄褐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闪亮。依然是那样巍峨,壮美,只是不知道它是否正在经历着残酷的掠杀? 楚弈眼一沉:“谷主在宫中?”如果是这样,泪西也在宫中,那她是否已陷入危险之中? 淡定的五官,纤柔的身影,她是否正因为担心自己而焦灼不安?是否正充满着惊惧?是否因为黑衣人的入侵而性命堪忧? 捂了捂手臂上的伤口,那里正隐隐作痛,可是再痛也比不上心头的焦急。 “谷主不在宫中。他跟师傅约了在后山等消息。”莫静然答道。 “后山?” “恩。谷主为人谨慎计划周密,一旦蒙舍王宫被攻陷,立刻会有人传报,然后他再进入宫殿之中。” “还有多远?” “就在前面了。” 拐过几处弯,再进入一片葱郁的林子。金光透到绿叶上,前面逐渐开阔,树木不再茂密,一大块平地出现在眼前。 莫静然一见,皱起眉头冲了过去,疑惑地打量四周:“怎么一个人都不见?谷主说好了在此处等候的” 楚弈停下脚步,按住伤口喘息了一下,凝眉问:“确定是这里?没找错地方吗?” 莫静然道:“不会错的,我还记得那棵最高的大树就长在那块的岩石旁边师傅?谷主?” 她微张着小嘴停住了声音,只见岩石后面走出几个熟悉的身影,水眸立即睁得不能再大。 楚弈转过身,漆黑的眼眸也飞快地注满惊异与欣喜。 * 岩石很高大,足以让几个人隐身其中,而银翟正一手抓着剑,剑锋却抵在莫无宗的脖子上。银翟的身后挺立着一抹白影,修长俊逸,即使在这样的境况下让人瞧见,仍感觉有着一股无法比拟的清雅脱尘。 他是 他面如冠玉,面容平静无波,看起来雍容淡然,浑身上下不见半丝杀气。但他身后的黑袍男人却扭曲着脸,痛苦与愤恨交错,复杂无比。 “师傅,谷主?”莫静然呼喊着奔了过去。 “不要过来。”银翟的声音煞是好听,如清泉流水温润心田。但此刻,谁也没心情去理会这优美的声音,而被他声音里的寒冷杀气所震住。 他朝楚弈点点头,幽暗的眼神在空中交会。 莫静然止住了脚步,站在丈余之外定定地注视着银翟等人。师傅和五峰谷主怎么回事?其他的兄弟呢? 楚弈从见到他们就未一言,他深幽敏锐的目光只落在银翟后面的白衣男子身上。 白衣男子的身份,他当然知道,不但知道还很清楚——慕千寻,大唐皇帝亲自封赐的王爷,学富五斗身手一流,来到四诏多年,曾是蒙舍国阁王奉为上宾的“先生” 他们有过数面之缘,而今对慕千寻多了一层新的认识便是因为颜儿。颜儿千娇百媚还主动追求他,他却可以做到不屑一顾,作为最疼爱颜儿的亲哥哥,楚弈不知道该敬佩他,还是该怨怒于他? 眼下,所有的问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千寻为何突然又出现了?听泪西透露,他不是回去大唐出家了么? 五峰谷主与莫无宗很显然是被挟制住了,而这个能这样挟制住他们的人,应该不是银翟,而是慕千寻。 这其间,有何蹊跷? 林间,一群飞鸟路过,洒下一阵清脆的啼鸣。 慕千寻优雅地拂拂衣袖,拱手道:“邪君来得正好。” “慕先生。”楚弈站直身子,抿抿唇角“这都是慕先生的功劳?” “楚兄你来得正好,幸好有慕先生帮忙。这两老家伙如今落在我们手中,楚兄想如何处置他们都可以。”银翟将莫无宗推到林子中央的空地上,五峰谷主没有武功不足为惧,尤其是在慕千寻面前,他看起来全然不见往日的威风。黑色的外袍将他丑陋的身躯完全遮掩,却像一棵即将枯萎的老树,生气不足。 慕千寻微微收了收下颌,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楚弈心生纳闷,慕千寻与五峰谷主同是大唐之人,都奉命收并四诏,为何突然反目?莫非慕千寻此次回去,那皇帝对四诏改变了主意? 无论是什么原因,照现在这情形看来,四诏之危应该是得以解决了。 如寒刃一样锋利的目光陡然射向五峰谷主,想到自己曾经所受的耻辱,他就怒火焚烧。 “嗖!”地一声,剑在半空中闪着白光,直刺过去。 五峰谷主黑色的眼瞳立即扩大了一下,惊慌地急急后退。可是,他退得再快,也比不过楚弈划出去的剑快。 白光闪过,快如疾电。 那张冰冷而丑陋的面具,刹那间变成了数十块碎片,纷纷自脸上掉落下来。 一张布满疤痕其丑无比的面容出现在大家眼底。莫静然倒吸了一口气,连忙转开视线,不愿意再多看一眼。 五峰谷主低叫了一声,愤恨地抬眼。从来没见过那样嗜血一般的眸子,似被人活生生撕开的凄惨绝恶,他死死盯着楚弈完美的俊容,几欲将楚弈吞入腹中。 剑,抖了抖,楚弈的手指握得不能再紧,手背紧绷地可以看清楚青筋里血液的流淌。 他应该一剑直接杀了这个可恶的老头子才对! “姓楚的,你爹当年毁我一身,此仇我定要你偿还!”五峰谷主的声音似深谷里的饿狼吼叫。 说罢,掀起黑色的大袍扑了过来。 一旁的慕千寻更是眼疾手快,一掌劈在他后颈,拦住了他的疯狂。 想到自五峰谷出来回宫之后调查的真相,楚弈的黑眸杀气再聚:“当年你潜入北诏做密探,却喜欢上后宫的妃子,被我父王察觉后欲谋害于他,结果却害死了那个女人。你对我父王和北诏所做的一切,只毁你面容和武功,已是仁慈至极!” “仁慈?仁慈!”五峰谷主怒吼,却被慕千寻紧紧扣住。 剑,再次举起,正要落下之时,一旁的莫无宗猛然睁大了眼,朝楚弈吼道:“住手!不要杀他” “不杀他?他的所为足够他死一百次!”楚弈冷酷道。 银翟手一紧,对莫无宗低喝:“败战之下的俘虏,何以多言!” “师傅” 莫无宗垂眼看到自己脖子下的寒光,抿了一下唇,瞥见五峰谷主一张如鬼魅般扭曲的丑陋面容,不再做声。 楚弈抓剑的动作持续了片刻,终于缓缓放下。 这个可恶的老家伙,或许应该与其他诏王共同处置。目光重新调向慕千寻,沉声道:“关于慕先生的做法,在下不懂!” 慕千寻轻勾了一下唇,白衣飘扬。 “邪君很快就会全部懂的。四诏之危已经解决,邪君大可不必担心了。”他说话不紧不慢,字字清晰,清澈的眸子与楚弈对视。 楚弈点头回应:“当我看到你和银翟兄一起出现,就已经猜到了。” “呵呵,邪君果然是聪明人。”慕千寻眉峰一挑,转身看过面色阴沉的五峰谷主“不过霍丘不能交给邪君,得送回大唐交给圣上处置。” 原来五峰谷主的名字叫霍丘,他正以一双死灰般的眼珠子直直瞪视着慕千寻,咬牙转移了愤恨:“慕千寻,你擅自违反军令,阻碍圣上即将告成的大计,你以为回到大唐圣上会放过你吗?” 慕千寻眼神冷了下来:“何必再拿圣上挂在嘴上。你跟莫无宗两人早就不配提及圣上,若非我及时现你们的阴谋,恐怕四诏之地已经沦在你们手中了。” 霍丘惊骇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慕千寻冷冷道:“在我第一次随柯中原进入五峰谷中,便察觉到了你们的私心。” “原来你果然是圣上宠信的慕千寻啊,嗅觉真够敏锐的。”莫无宗撇过头“但是,你别以为这样就困住了我们,前去进攻四诏王宫的军队是不会就此停止的。” 楚弈、银翟沉默地听着他们对话。 莫静然则是一副不甚明了,然后越不可置信的表情。 慕王爷的话是说师傅和谷主是大唐的叛徒,其实占领四诏之后想自己封地为王吗? 慕千寻不再冷声,反而扬起微笑:“莫师傅还在自我安慰吗?你觉得这援军有谁可以调得动?” 莫无宗与霍丘陡然睁大眼睛,同时吐出一个字:“柯少凌!” 慕千寻笑了,阳光洒在他如玉的面容上,他的气度格外从容优雅。 是,当然是带领大军而来的柯少凌,他是将军拿有皇帝亲自颁于的军令,只有他才能调动军队如何作战。 楚弈也震住了,是柯少凌解除了这场侵占行动,还是他根本没有让军队参与计划?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83生死存亡 说曹操,曹操到。 柯少凌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林间响起:“是我!原本守侯在谷外的军队,我已经将他们调遣撤回了!在大家以为他们进入四诏都城的时候,其实他们正在退出这片诏地。” 霍丘怎么都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了,半个时辰前他还壮志凌云地等待战捷的消息,哪知情况竟然如此陡变。他与莫无宗来到林地时,却不知道这里正埋伏着要抓获自己的侍卫。 原来,设下埋伏的人,正是慕千寻与柯少凌。 阁昱、殇烈等人在遇到慕千寻后,明了了情况顺利回到了王宫,其他黑衣人弟子也被围剿,只剩下银翟与慕千寻在此守株待兔,准备一举擒获剩余的黑衣死士。 霍丘狠咬着牙:“柯少凌,你竟然背叛了我们!” 柯少凌来到慕千寻身边,与他并肩站立一起。 是的,霍丘的密探势力渗入在各诏之内,本是准备接应大军入侵,而各诏王又不在宫内,小洛尔还在他们手中,若要悄然改变这些,每一步都得异常谨慎小心。 为了不让霍丘早生疑惑,狗急跳墙,他一直刻意留在霍丘身边,一起面对阁昱等人。这会柯少凌见慕千寻现身,便知外面一切情况都已在控制之内,不觉放下心来。 此刻,他的气息已很虚弱,但语气低沉有力:“不是我背叛你们,而是你们背叛了圣上!前日我的确诚心与你们商量一并四诏的计划,但布局中我已隐隐察觉到你们的用心。昨日我出谷调遣援军,正巧碰到了慕先生” 他耐心地将自己与慕千寻相遇讨论的结果说出来,并告诉他们临时改变计划的经过,霍丘与莫无宗听完,死拧着眉头,整张脸都异常扭曲,看起来真是骇人。 柯少凌说到最后,不忍心地瞥了呆立的莫静然一眼,沉重叹息:“莫姑娘,其实你爹的死也是他们所为。” “什么?”猛然抬眼出声,那双美丽的眼眸忘记了眨动。 “你胡说些什么!静然,别听他胡说!”莫无宗辩驳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是怕你爹被迫招供,供出五峰谷的秘密才下的杀手。因为大计在即,他们不容许多年的计划有任何闪失!”柯少凌当日也在茶溪镇,对此事略有所知。 “不怎么可能?伯父?”莫静然脸色煞白,血色尽失,死死地盯着莫无宗,期求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然而,事实很残忍,莫无宗却不再反驳,只是沉着脸撇开了眼。 身子大大地摇晃了一下,美丽的眼睛全部被痛苦而折满。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她闭了闭眼睛,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原来师傅一直在欺骗自己,他平时教导严厉,让她处处为大唐出力,原来那义正严词的表象之下是一颗贪婪而自私的心。 原来,他不但自私,还如此残忍,不顾兄弟情分谋害了自己的爹爹。 “你怎么能害死我爹再每天面对我,让我去替他报仇!”莫静然突然凄厉地吼了出来,一个回身,长在半空中甩过一个弧度,便冲了上去。 “静然”莫无宗的声音全哽在喉间。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她痛苦地喊着,泪水弥漫了眼眶。 楚弈见她动作激狂,也几个箭步飞身上前,想及时拉住她。 莫静然撕吼着,像要把内心的痛苦泄出来,在楚弈的手指要抓上她衣袖的瞬间大力挥了出去,楚弈手指落空。 “我爹是你亲兄弟啊你怎么能够害了他?还骗我找楚大哥去报仇”她站定在莫无宗面前,以凄厉的语言控诉着他的残酷。 楚弈漆黑的眸子也暗沉无比,他快出手牢牢抓住她的手臂:“静然,冷静点!” “要我如何冷静?从前,我天天在仇恨中生活,后来他让我去杀你,让我又天天在矛盾中痛苦挣扎你不知道,不知道我是怎么过的”莫静然有点狂乱,想起自己曾经为爹的死立下誓言报仇,又对楚弈的爱恨交织,痛彻心扉,这样的生活都是她最信赖的伯父一手造成。 让她如何冷静? 主角一下子换成了莫静然,慕千寻、柯少凌和银翟都沉静地注视着她。 “静然是伯父对不起你。”莫无宗的眼中涌现出愧疚。 莫静然死咬着唇,咬着唇角几乎要滴血。 此等情形下,突然出现这样一段残酷的插曲,楚弈也不知道能多说什么,只安抚地拍拍她的肩头。 空气凝结着,被她的愤怒哀伤所感染。 这时,一道快如闪电的剑光在眼角闪过,莫静然幽黑清亮的瞳孔猛然一缩,在她意识到要生什么时,那剑已朝她身后的人刺去。 “楚大哥!”她回身一抱,扑倒在楚弈的怀中。 而剑的那头,正是一直站在柯少凌身侧、因为没有武功被人忽略的五峰谷主霍丘。 他的手,如枯枝一样黑瘦可怕,紧握的剑在下一瞬间被慕千寻一掌打开。 可是,那剑是自柯少凌的腰间抽出,此时正插在一个纤柔的背上。那一剑似乎从背后直接贯穿胸膛,可见霍丘是将全部的愤恨都泄在这一剑之上。 血红飞溅,汩汩地流出,迅染红了她的衣裳。 “静然!”楚弈紧抱着她,大声喊道。 林间,几只鸟被惊起,扑翅全部飞走。 “静然”莫无宗没料到眨眼间竟生如此变故,也惊喊道。 “楚大哥”莫静然气息不足,深深地注视着面前一副急切担忧的面容,缓缓吐着气努力喊着喊着他的名字“楚大哥” 她轻轻地喊着,每一声都饱含着无法形容的深情。 那语气,像一根即将断裂的绳丝,听得人心都揪起了起来。 风,无声地拂过她柔软的稍,呼吸变得脆弱透明。 她的眼神那样专注,眼瞳依然晶亮倒映着他俊美的五官,然后渐渐地,渐渐地蒙上灰暗。 “你别说话了,忍着点”看着她痛楚坚忍的神情,眼眸里的深情让楚弈胸腔热气腾升。他一激动,身上的伤口立刻鲜血直流。 殷红,染上了他的手背。 她胸前的剑也透出殷红,一滴一滴地垂下。 “你不会有事的”楚弈一咬牙,抱起她温热而失去气力的身子,飞快地朝林子的小路走去。 “楚大哥我不行了”血不断地涌出,她觉得自己连摇头的气力都没有了,可是她还有好多话要说。 好有好多话想跟这个抱着自己一脸真切关心的男子说。 他修长英挺的眉毛蹙起,眼睛深幽暗沉,他的担心是真的吧? 她模糊地想着,染血的手指费力地抓着他胸前的衣襟。 那里也是濡湿一片,都是自己一剑刺伤了他 幸好那一剑没有杀死他 否则,她就算下到黄泉也会后悔的 * 柯少凌靠在一棵树旁,气息也越来越微弱,他半睁着黑眸,注视着楚弈摇晃却步子匆忙的身影。 这一场战争,受伤的人不少。 如果真要出兵围攻四诏,这片土地恐怕也早已被鲜血染红。无论如何,他总算在最后的时刻现真相,做对了,不是么? 柯少凌手扶着胸口,微微地勾起唇角,一抹会心的笑容展现在苍白的脸上。 莫静然可能不行了,而自己更是不行了! 五峰谷主被慕千寻击晕过去,此时的莫无宗在银翟的剑下也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或许,他们这些大唐之人不该侵占他人和平的领地,做了坏事,老天爷就惩罚他们吧? 再说泪西与咏唱、瓦儿本欲到山崖下寻找他们,却不料正好遇见阁昱他们脱险回宫的身影。 “冀哥哥。”瓦儿双眼一亮,第一个跑过去扑进银冀的怀中。 银冀因强大的冲力差点站立不稳,一手及时揽住她的腰身,才咳嗽了几声。 “冀哥哥没事真是太好了!啊你受伤了?”瞧见银冀长袍上的血迹,瓦儿紧张地张大了眼。 “咳咳没有。”银冀注视着她娇俏的容颜,长指不自觉地抬起,抚过她垂在颊边的丝。 “哎呀,银翟那家伙呢?怎么他没回来吗?不会是”突生一种恐惧,瓦儿的脸蛋顿时吓住了,焦急地盯着银冀“银翟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 “你很担心他?”银冀皱起眉头,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在此时问出这样一句奇怪的话,但是他就是没忍住。 瓦儿明亮的眸子睁了睁,又眯了眯,突然捶一下他的胸口:“他是你弟弟,他答应我会保护你难道他死了吗?” 她就是爱哭,才说到死字,大颗大颗的泪水就止不住地滚落下来。看着他面前的男人心口纠。 “哭什么,银翟没事!” 泪西看看他们,又见咏唱看到阁昱时一副激动的模样,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口。 三王都出现了,只独独少了一人 陡然间,心口似被什么紧紧掐住了一般难以呼吸。他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她不断地祈祷,柔弱的身影看起来异常脆弱,又那么坚强。 笔直挺立同样旁观着这一幕幕画面的还有殇烈,泪西拖着步子走上前去,声音已有点飘忽:“殇王,楚弈他怎么没回来?” “楚兄跟柯少凌打斗”殇烈皱眉地答了半句,他现在心中只挂念着身怀六甲的蓝倪,只想早点回宫。 一见泪西惊恐的表情,他的口吻不觉温和下来:“你别担心,楚兄不会有事的。你跟我们先回宫去。” “不” “泪西,你忘记了我们之前说的吗?你和瓦儿先回去。”咏唱美丽的容颜坚定与哀伤交错,她拖住阁昱的手走了过来“我跟你去找洛尔。” 阁昱摇头:“你也随他们先回宫,慕先生已经派人救出洛尔了,我去接他就好。” “不,洛尔也是我的宝贝,我们一起去。” 阁昱拗不过她,皱着眉头答应了。 风,吹在泪西单薄的身子上,这样春暖花开阳光明媚的时间里,她觉得好冷。 思绪逐渐混乱,被两个不断交错的名字纠缠。 她摇摇头,想晃去曾经见到那两个男人雪地里相斗的画面。薄薄的嘴唇苍白如雪。正与银冀说话的瓦儿莫名心口抽紧,仿佛感受到了泪西的痛苦和恐惧,忙上前挽着她的手:“走,我们回宫!冀哥哥也说没事,就一定没事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84一片痴心 微风吹拂的长廊之中,红色灯笼高高悬挂,阳光照射在灯笼上,映出红色的光晕,正好照在泪西苍白的小脸上。 想到殇烈说的话,薄薄的唇不见半丝血色。 原来少凌哥哥真的没有死,他还在跟楚弈打斗手指轻颤着自袖口掏出那个已褪色的荷包,沉甸甸的冰块压上了心间。 她好想再去问问情况,可是今日的宫殿太嘈杂,来回急报的侍卫换了一批又一批,而蒙舍王宫的正主儿不在,只能由冷君主持大局。 脚步很沉重,一步拖着一步,她站在百花盛开的园子中央,茫然着不知道该去找谁问问情况。 突然,以同慌张的身影跨进园子,一边抹着额头的薄汗一边惊嚷:“姐姐原来在这,我找你好半天了” “以同” 以同冲到泪西身边,一把抓起她的手:“姐姐快跟我去快点!” “去哪?” “听说大王已经回来了”她不顾泪西的震惊,拖着她的手快步朝诏华宫外走去。 * 两扇半开的大门,门上雕刻着格子印花,阳光透过格子洒落在地上。地面的青色石砖却显得异常清冷。 一个浑身染血、气息虚弱的男人半坐在地上,他的怀中抱着一名黑衣女子。女子的长柔亮却散乱,稍粘上了不少血迹,贴在雪白的脸颊上。 她气息已经极其微弱,仿佛是凭着此生最大的意志力在支撑着。乌黑却黯淡的眼睛注视着抱着她的男人,血迹斑斑的小手几次想抬上去,最终没能成功,只是手指轻轻动了几下而已。 “静然”楚弈的声音沙哑无比。 莫静然直直的视线对上他的眼睛,缓缓地扬起嘴角:“我喜欢你这样叫我” “恩,静然。”楚弈抓起她的手,不由想起了她的单纯与善良。 嘴角的弧度再上扬了半丝,她灰暗的眸子亮了亮:“我也很喜欢你但我知道你喜欢的只有泪西姑娘”她说得很费力,每说几个字都要喘息一声,她努力睁着眼睛,好象有好多好多话要说。 楚弈颤抖地拂过她嘴角的血丝,微笑着:“能被你喜欢我真开心” 莫静然眨了眨眼睛,似乎因这句话瞬间多了股力量,声音大了一点:“从你救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忍不住喜欢你了。可是师傅告诉我你就是害死我爹的邪君我好痛苦我不能再喜欢你了” 楚弈握着她的手指,静静地点点头,黑瞳晶莹闪耀,他没有打断她。 “你对泪西姑娘的感情我都看得出来,也很嫉妒尤其你为了救她不惜让自己被谷主废去武功百般折磨” “别说了,都过去了你一定要坚强地撑住,太医马上就到了。”楚弈皱眉注视着她的眼睛,担心她一口气提不上来。 莫静然紧了紧手指,浅笑依旧,像一朵苍白无力的小花,看得人直心疼。 “不让我说完知道你失去了武功被谷主折磨那样尊贵的你竟然成为擦地的奴隶我真的好心痛”她喘息着,声音又逐渐微弱下去,眼眸却奇异地闪亮“我知道你很爱泪西姑娘但是也就是那时候那样坚定保护泪西姑娘的你让我完全无法自拔爱上了” 悲哀与歉疚在他漆黑的眼睛里闪现,静然的深情他何尝不知? 只是当他现泪西已经开始存在于自己心间的时候,他便已经无法回报任何其他女人的爱了。 这辈子,他注定要辜负静然的情义。 “静然,你真的是位很好很好的姑娘”他的嘴唇也血色渐失,只觉得喉头一阵紧缩,话语哽咽。 “不我一点也不好还差点杀了你”她的眼皮慢慢下垂,视线仿佛落在他肩头的伤口上。 敞开的门外,站立着两抹纤细身影,他们的对话,她们听得一清二楚。以同吃惊地睁大眼,泪西已经紧咬着自己的手背,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莫静然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团团火焰燃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心口纠结。往事历历在目,许多不曾现和面对的真相在这样的时刻,就这样毫无准备地展现于面前。 楚弈因为救自己曾经失去过武功? 怪不得来救自己出密室的人是少凌哥哥,而他失踪了好几天。 原来,少凌哥哥是五峰谷少主,而楚弈才是那个身陷险境最最危险的人 原来,他并不是去为谷主帮忙办事,而是被谷主百般折磨,贬为奴隶。自小优雅出尘,尊贵无匹的邪君竟然被人贬为奴隶任由欺辱 天!她真的不敢相信,从来不愿意跟任何人低头的他竟然会为了自己牺牲至此 犹记得事后自己还拼命求他去救少凌哥哥,看他不愿意前去,还怨恨他是冷血自私的男人。 原来静然并没有骗自己,原来他真的失去了武功 可是,他怎么那么傻,明明知道前面是危险的,还要去救少凌哥哥?真的为了自己吗? 真的如莫静然所说,他真的自己爱自己吗? 泪西紧咬着自己的手背,直到手背咬出两排齿印,疼痛直达心间,她才泪眼汪汪地看向身边的以同。 似乎看懂了她的迷惑,以同朝她肯定地点点头。 刹时,如万马奔腾,她的心轰隆隆地被狠狠震动。阳光落在她挺直而僵硬的脊背上,带着丝丝暖意,传递着最温柔的爱。 她一眨眼睛,晶莹如露的水滴滚落下来。薄薄地唇角轻颤着,她几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狂喜淹没。 洁白美丽的浪花,闪着上天赐予的金光,一道道,一次次扑打着岸上的礁石。 她觉得自己就是那块一直屹立在海边的礁石,楚弈就是那卷起的美丽的浪花。灰暗的礁石经常受到浪花的拍打与冲击,她总是把那当成欺负与不屑,只有这一次,她才真正地、完全地感受到了浪花温柔无悔的洗刷 她相信了,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 数月来,每日在耳边说的温柔的低语都是真的,他体贴爱护的举动也是真心的。 原来,早在她还不知道的时候,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默默地为她付出了那么多 楚弈,你这个傻瓜。 泪水一颗接着一颗,止不住地从泪西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 “静然!静然”屋内突然传来男人沙哑痛楚的低吼,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了无生气的苍白容颜。 奇异地,那双曾经美丽明亮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死在你怀里真好如果有来世我还要喜欢你”她的意识涣散,哆嗦着嘴唇,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语言,每一个字几近耳语。 他听懂了,看懂了。 深邃的黑瞳一片朦胧,视线也开始模糊。 “静然”干涩的双唇颤抖,他的声音里包含着浓烈的疼痛、不舍与愧疚。 她突然睁开了眼眸,瞳孔飞快地放大了一下,一大口鲜血从嘴角涌出。 小手,抓着他的衣襟。 缓缓,轻轻,无力地落下 “静然”屋里传来最后一声哽咽般的低吼,他摇晃着她的身躯,然后慢慢将她揽近“如果有来生你一定不要就这样死去” 泪西和以同注视着这一幕,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纷纷而落。 “楚王,太医来了,太医来了!”一侍卫领着两位年迈的太医急急赶到,他们看了眼怔仲伤心在门口的泪西和以同,直接踏进屋内。 楚弈抬起眼,轻声道:“晚了,她已经死了。” 太医连忙上前,将他怀中的女人扶了出来。 看两位太医同时叹息着摇了摇着,他垂下眸子,悲伤地注视着地面。突然感觉有道异样的眼光投来,他慢慢撇过头,看向门口。 门外,明亮的阳光照在一个女子的身上,纤细的身影落在屋内的地上。她静静地站着,眼睛濡湿一片却红得亮,在哀伤的空气中与他对视。 她来了多久?他不知道。 她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他不知道。 “泪西” 只见她小心地撂起裙摆,轻轻地跨进门内。他们的视线始终交缠,漆黑的眼眸深深地凝视着她,看着她一步步微晃着身子走近。 不知道是否自己因静然的刺激而产生了幻觉? 他恍然觉得泪西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一样了,那平淡的面容也透露出与往常不同的激动,还有着更深更浓的让他不敢相信的微妙情愫 似乎有很久没有见到他似的,泪西的目光静静地在他脸上流连。直到视线一触及那正在滴血的伤口,她的眉头才陡然紧蹙了起来,步子也加快站到他一步之外。 “太医,马上给楚王疗伤!”薄薄的双唇一动,吐出的是急切的命令。 “好!”两名老太医早就做好准备,不由分说将楚弈拉到椅子上。 直到被太医细心地处理完伤口,这个刚经历过生死悲哀的男人还在忍不主思索,面前正温柔为自己包扎的女人到底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楚王,您的伤势不轻,已经支撑太久了,请移驾到别苑休息。”太医诚恳地建议。 “恩。”深看一眼静躺在另一边软垫上的女子,她已冰冷地躺着,已经没有了一丝气息。 俊美的容颜被哀伤笼下,满眼都是深刻的沉痛。泪西无声地握住他冷的手指,柔软的小手包裹着他,温暖着他 * 别苑。 屋子里只有他们俩,清净的空间属于两个需要敞开心扉互相面对的人。 他躺在软塌上,大掌不愿意放开她的小手。她低垂着头,坐在他的旁边。 “你怎么不说话?”楚弈挣扎着坐起身,深深地望进她的晶瞳里,见她以那样的眼神紧瞅着自己,他莫名地心跳如雷。 泪西轻咬了一下唇,鼻头酸,满心依然为静然所说的话震撼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是整个身心像漂浮到了天际,看着飘荡在身边的悠悠白云,感觉太不真实。他如此在乎自己,自己怎能那么傻? 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泥真能相融吗?或许,当带着真情的雨滴自云彩里落下,融入泥地里的时候,云和泥已经无法分开了吧! 雨过天晴时,彩虹的光芒让心的世界绚丽多姿,原来,找到这种塌实的感觉是如此幸福 “你这副模样是因为担心我么?”他的唇有些白,撇起淡笑,伸出未受伤的右手揉揉她的丝,想让彼此不再那么心情沉重“我这不是一点事都没有么?” “你这还叫没事?我”泪西刚想张嘴,只听远远地一声惊喊传来。 “哥哥,哥哥”是颜儿的声音,门被人力推开,转眼间淡影已至塌前,一见楚弈立刻扑了上去“哥哥,听说你受了重伤,在哪?怎么样?让我看看” “咳”被一股冲过来的大力硬生生撞了一下,楚弈闷哼了一声皱起了眉头,半晌没有松开。 惊觉自己冒失过头的楚颜刚想起身,已被一双手用力拖开,泪西小脸前所未有的严肃:“颜儿你太卤莽了!” “呃我是关心哥哥。”今天的泪西怎么有点奇怪?颜儿闪过一丝怪异的感觉,立刻又将头调向楚弈“哥哥,你可算平安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楚弈若有所思地盯着泪西。 这个小女人,对颜儿板着脸是因为关心自己么?甜蜜的溪流缓缓滋润过心田。 “哥哥,哥哥!”颜儿连唤了两声“好哥哥你别吓我啊!不会是撞到了头吧?泪西” “咳咳”楚弈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这次是被气得暗痛,颜儿这傻丫头真会联想,她难道没现自己乌黑飘逸的长上没有任何包扎吗? “哥哥,哥哥?”颜儿又连声喊着,眼睛瞬间充满了莹光,似有露珠要垂落。 “你哥哥没事。”泪西重新坐下来,冷静道。 “真的?”担心的泪水已经滑过,她的眼睛直盯着还未一言的哥哥。 楚弈皱眉苦笑:“你就对哥哥那么没有信心吗?哥哥没事。” 泪西看他隐忍的痛楚,知道那伤口定是疼痛不已,嘴角一抿:“如果再被颜儿多撞几下,你还敢说你没事?” 适才清理伤口时,现他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尤其以手臂,肩头的伤最为严重,幸好没有性命之忧,否则 一想到这,她的心口抽得紧紧地,像一根勒直的弦,生怕下一刻就会绷断。 闻得此话,颜儿连忙紧张地放开手:“是我太害怕了,对不起哥哥” “傻丫头。”他点点颜儿白皙的额头,眼睛却是看着语气反常的泪西。 颜儿将泪水抹尽,忽略掉泪西的奇怪,睁着眼睛追问:“哥哥,你们是怎么脱险的?听说那五峰谷主阴险狡诈卑鄙无耻,若是让我碰到他,非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楚弈抿唇沉默了一会,想起了白衣飘然、风姿脱俗的慕千寻。慕千寻又出现了,颜儿很快就会见到他,这丫头会不会再一次任性地做傻事呢? 虽然慕千寻的人品、学识、才华、武功都属上乘,爱上这样的男人当然很容易,但要得到他的垂爱却实在困难。 听闻,慕千寻一直对咏唱公主情真意切,,咏唱公主纵然已是蒙舍国妃,只怕他也终生难以忘怀。所以,傻颜儿怎么努力都没用的 “哥哥怎么不回答?”颜儿再次疑惑,哥哥是不是被人伤到了脑子而不自知。 幽黑的眼眸一暗,楚弈浅笑:“有人帮了我们,所以顺利解围了。” “谁啊?谁在帮我们?”楚颜问。 泪西猛然睁了睁眼,手指不自觉地握起。看他的神情,帮助他的人难道是少凌哥哥吗?还是少凌哥哥跟他决斗,他被人救了? 她不敢问,从见到他受伤忘记了问,到他躺下休息她不敢问,心头暗中矛盾翻滚了数次,终是没有问出口。 静然死了,少凌哥哥呢? 楚弈瞥见泪西挣扎的神色,眸光更加深幽,装做不经意地跟颜儿转开话题:“颜儿,你见到了银翟,感觉此人如何?” 泪西不禁看过去,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提到银翟? “银翟?”颜儿眼前浮现银翟优雅的白衣模样,他的长相也属于俊逸类型,跟哥哥和那个他有几分类似的气质。不过,哥哥散的是俊邪,那个他透露的是淡雅,而银翟浑身隐含着一股冷峻的味道。 “他还不错啦!”颜儿眨了眨眼睛“应该说非常不错!” 她和瓦儿聊天时,瓦儿总会讲到银翟的一些趣事,让她也多了几分了解。 楚弈狭长的黑眸轻眯:“看来你对他印象还不错。如此这般,哥哥就挑个时间跟他正式提亲了。” “正式提亲?”颜儿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嗓子。 楚弈肯定地点点头。他相信自己知道怎样做对这个妹妹才是最好的! “呃哥哥,能不能不要那么急啊?” 泪西看看他们兄妹,轻叹一声。颜儿的心思,楚弈真不明白么?她若能放弃慕千寻,早就放弃了。如今慕千寻出家十足伤了颜儿的心,但是要忘记一个人再接受另一个男人,哪能那么快? 她拉起颜儿:“如果银翟不错的话,你就好好考虑考虑。想清楚了再告诉你哥也不错。好了好了,你快回去考虑去吧,你哥伤得重,需要休息了!” 颜儿这才正视奇怪的泪西,从一进屋子就觉得她不对劲。好象对自己格外冷漠,又好象都是在维护哥哥 维护哥哥? 难道她看哥哥受伤了,就知道什么叫心疼了吗?看来,哥哥这几个月对泪西的悉心照顾,温柔以待真的效果良好。 颜儿暧昧地朝哥哥眨眨眼睛:“哥哥好好休息啊,有泪西照顾你,我可以放一千个心了。关于银翟嘛,我会考虑的。” 目送着颜儿翩然离去的身影,漆黑如夜的眸子定定地锁住那抹关门转身的倩影。 有什么在她身上悄然改变了呢? *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85打开心扉 屋内安静祥和的气氛保持不到片刻,门外又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泪西朝楚弈温柔地笑笑,起身去开门。 殇烈扶着蓝倪站在外面。 “哥哥伤得重吗?”蓝倪止不住地皱眉,一听到哥哥回来了的消息,她便要求立刻过来探望,无奈殇烈怕她激动,非拖上了一时半会才带她来,其实是不想让她看到楚弈未经处理的伤口而受到惊吓。 “他没事的,快进来吧。”泪西请他们入内。 蓝倪的肚子已经隆得很高,每走一步都有点吃力,殇烈浓眉不展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目光扫过去,对靠坐在软塌上,勾着唇似笑非笑的楚弈狠瞪了一下,仿佛在斥责他怎能受伤让自己的蓝儿担心。 相见的兄妹俩互相问候了一番,楚弈挑起眉角朝站立一旁殇烈道:“倪儿身子如此不便,你怎么也带她来蒙舍?” 这算是质问自己没有好好照顾蓝儿呢?殇烈眉头打着死结,满心郁闷。想当初他为了阻止蓝儿前来,费了好大的功夫还是抵不过她的哀求 蓝倪轻柔淡笑,眉宇间一片宁静:“烈根本不愿意带我来,是我想看看咏唱和洛尔,非请求他带我来的。” “你这丫头,太不懂得照顾自己了。”楚弈伸手就要揉过妹妹的顶,却接到两道杀人似的目光,他扬着唇执意将修长的手指探了过去,宠溺道“如果这个暴君也不懂得照顾你,你就回来北诏,让哥哥疼你”“蓝儿,你不能太劳累,我陪你回去歇息。”殇烈不满地瞥过塌上对自己妻子亲昵的男人,尤其见他似要跟他夺走蓝儿一样,薄唇禁不住紧抿。 泪西羡慕地看着倪儿,殇烈对她的爱随时呈露在幽黑的眸底,充满一种自然的霸气和宠爱,即便倪儿之前吃过了多少苦,至少她以后得到的都是幸福。 楚弈也会对自己如此吗?他好象也有对自己温柔地说过爱语,只是自己一直未曾相信,封闭了心窗。 突涌一阵渴望,她好希望再次听到他在耳边的叮咛,充满磁性的嗓音伴着深情的呼喊,无法抗拒地敲入她的梦中。 小脸绯红,如天边云霞,她悄悄凑过眼去,正好对上楚弈专注看自己的眼神。 如被什么点燃一样,从心脏到手指立刻温热了起来,连同颈子都染上红晕。 泪西羞涩地瞥过眼,才惊觉殇烈不知什么时候已扶着蓝倪走到门口,蓝倪正对自己说话呢。 “泪西,好好照顾我哥哥。”蓝倪叮嘱道,然后在殇烈的轻拥下离去。 * “你刚刚想什么去了?那么出神?”塌上的男人也咬着牙从塌上起身。 “我”白皙的脸蛋更加嫣红,瞧见他的动作立刻上前扶住“你怎么起来了?伤得那么重应该躺着才是。” “又没伤到腿,当然可以不必躺着。”他轻笑着一把抱住她馨软的身子,低下头故意在她耳边吐气“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格外关心我?” 躺在床上哪能这样抱着她?他早就想下床了。 “我哪有?”泪西嗫嚅着否认,脸颊已如火烧。 “没有吗?唉,难道是我会错意了?”他将头埋得更低,温热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朵,声音听起来很是失望。 泪西听到这沉重的语气,心口皱成一团,又不知道说什么来表达。小手因他的拥抱只能垂在两侧,悄悄地轻攥着。 楚弈见她紧张地没有动静,黑眸中渗出顽劣的笑意,这小女人今天实在太奇怪了,不过他真的好想就这样抱着她。 “我”泪西抿抿唇不知如何打破突然怪异的气氛,犹豫了一会终于想起一个问题“少凌哥哥没有死?” “你的身子真香。”他好象没有听到,朝她的秀深吸了一口气。 “他竟然没有死你又跟少凌哥哥决斗了?”她屏住呼吸问。 “让我猜猜你最喜欢用什么花瓣泡澡?”他的下颌已经绷起,黑眸严肃地没有一丝笑意。 “我”泪西见他故意逃避话题,再也问不下去。 “该罚!我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笨女人”突然,他咬了一下她白皙的耳垂,那抹气息让她耳朵敏感地一颤,一阵酥麻无可抵挡地迅自耳后蔓延到全身。 她立刻想起,好多个夜晚,他抱着她这样低语的时候,她也曾轻颤过,却从未一次像现在这样连心都酥软了起来。 “那个你不要胡说。”明明已经习惯了他的怀抱,习惯了他清爽的体味,今天却格外敏感而紧张。温雅如玉的声音响在耳畔,她不由自主地会轻颤。 好奇怪的感觉,她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不让他看到自己的慌张,任由这熟悉的男性气味将自己完全包围。 其实,心在“咚咚”狂跳,甚至一声比一声激烈,她的耳朵异常灼热,红似火。只要一忆起曾经夜晚的耳语,她就觉得羞涩喜悦;只要一想到他对自己默默付出的所有,她就震动地无法言语。 “难不成你以前每次都当我是胡说?”楚弈微愠,皱起眉头注视着她,漆黑的眼珠子深不见底“噢,看来你对你的夫君需要重新加强了解。” 他抓过她的肩头,不甚温柔,像要宣告自己的所有权,充满炙热的甜蜜吻上了她。 她怔住,樱唇粉嫩,闪动着露珠般晶莹的光泽,紧闭的双眼只剩下睫毛不住地颤动。 他的唇很热很软,带着不可思议的甜蜜侵占着她的粉嫩,又像一个霸道的君王肆意巡览着自己的领地,惟恐错过每一处,一直将这种甜蜜延伸到她内心的最深处。 像春日阳光下解冻的河水,泛着粼粼的波纹,他的拥抱,他的低语,他的亲吻真的很让人——心动。 小巧的薄唇,意识模糊地张开,让他进一步侵吞。 头一次,她心里没有抗拒与躲避,反而顺着一股本能迎上前去,以接近无措的表现,笨拙却认真地回应着他。 纤柔的双手不自觉地攀上宽阔的肩膀,勾下他的脖子,羞涩地汲取他的温暖。 红唇轻启,柔软的丁香小舌被他勾起,与之纠缠 黑眸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幽暗无比,怀中玲珑有致的身躯瞬间挑起了他的渴望,越来越炙热的唇舌中深藏一种急欲填充的渴求。 本是温柔的诱哄,现在突然变成了一个缺乏耐心的人,大掌带着一股陌生的电流,似有魔力般轻轻地抚上她柔嫩的娇躯。 那双手仿佛自动有意识地由下到上,悄悄抚上了她软绵的酥胸。丝滑的衣料,她不可抑制地轻颤,他几乎立刻感受到了掌下急剧的心跳。 陌生的甜蜜,颤抖的喜悦,不可思议地美好窜过四肢,扩散扩散 无力反抗 泪西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只能软弱地承受着他的爱,习惯了下意识地抵挡他的温柔,如此敞开心扉的体会才现——这真是一场美得让人不敢相信的梦。 让人呵护怜爱的情愫溢满心间,刹那间似有一种幻觉,自己变成了世上最珍贵的瑰宝,被他极尽温柔地守护 前所未有的安全包围了她。 暖暖地,像细雨般温柔,像暖日般柔和 他微微气喘,几乎要低咒出声。该死的!她实在太甜美了!让人欲罢不能,这样生涩而热情的她真想让人一口吞下腹去。 无数个深夜里执着隐忍的渴望,如大火燎原般燃烧起来。 薄唇离开了她的芬芳花瓣,细细地吻上那敏感的耳朵,细嫩的颈子,又一路膜拜着往下 “恩”她嘤咛一声,立刻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意识也逐渐回到脑海中。 “楚弈”一开口,声音奇异地沙哑,还带着陌生的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 楚弈叹息一声:唉,她竟然还能清醒过来 俊美的容颜抬了起来,黑色的瞳眸里仍有两团跳跃的火焰。 她只看了一眼,视线不敢落在他令人无法抗拒的容颜上。他无奈地扬扬唇:“笨女人,现在你懂了?” 她盯着他宽阔的肩头,半晌没有出声,兀自沉浸在刚才的激荡中难以言语。而之前想要开口问的少凌哥哥的事,带着不易觉察的失落与愧疚,掩埋在心口。 “我爱你。”他抬起她的下巴,认真地注视着她,也逼着她看到自己眼睛里的坚定。 “楚弈”心头重重地撞了一下,她低念着他的名字。 “告诉我,你爱我吗?”他声音低沉不了少,希望在瞳眸里闪耀。 我好象也泪西咬了咬唇,眼神朦胧,羞涩地看进他的眼中却无法开口出说来。 “说话!你不爱我?”他凝视着她眉心的朱砂痣上,皱眉反问。 “那个”那个,她现在的感觉就是爱吗?那个,她该如何说出口?为什么每一次这样强烈的感觉总是来得太突然?大伤大痛?大喜大悲? “你只要说一句就行。爱还是不爱?”见她垂下眼,他的眸子顿时黯淡了不少,嘴里漫出一丝苦涩,难道是自己会错了意,她心中最在乎的还是柯少凌吗? 泪西低垂着脸,小手交握在一起有些僵硬。她恐怕真是爱上这个男人了,为他担忧为他心痛,为他欢喜为他震撼可是,他这样直直地问她,让她如何表达? “你心中还是只有柯少凌?”憋了很久,楚弈还是忍不住吐出声,话一出口,整个面色都阴沉了下来。 泪西猛然抬头,有些气恼地瞪着他,这个男人的心怎么如此敏感? “少凌哥哥是对我最好的人,他现在怎么样了我都不知道”说不挂念柯少凌是假的,可是她已经尽量没有在他面前提及,这难道还不算维护他吗? 闻言,楚弈的俊脸乌云密布,成了一片黑色。这个没心没肺感觉迟钝的女人,他难道永远比不过柯少凌吗? “柯少凌”他忿忿地一咬牙,狠瞪着她“这次死定了!” “你?”泪西瞬间脸色白,好不容易听到少凌哥哥没死,她一直疼痛的心总算松了开来,又听他如此恶劣一说,心顿时又掉入了谷底。 “何泪西,你去找他吧!我要歇息了,别打扰我!”说罢,楚弈拉着她走到门边,拉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泪西不可置信地张大眼注视他,眼前这男人怎么看怎么像个吃不到糖耍别扭的孩子!难道他因为受了伤就变得任性不已?可是,他怎么样也不能那样恶劣地说少凌哥哥死了啊“别打扰我休息!柯少凌的事去问他们吧!”楚弈气闷地不想再看她一眼,生怕她又提起“少凌哥哥”四个字来,那会让他气愤地要吐血。 泪西被他不客气地推了出来。 站在走廊上,她怔怔地望着重新闭上的门扉,半晌没理清楚事情怎么突然转变成这样?前一刻还在甜蜜地热吻,诉说着动人的爱语,怎么下一刻变脸比翻少凌哥哥对自己的意义吗? 屋内的楚弈连喝了两杯水,才郁闷地坐在椅子上呆。看了一眼门外,他有些担心又自嘲地撇起唇。 楚弈啊楚弈,原来你碰到何泪西,就会变成一个喜怒无常,欠缺冷静,小气又莫名其妙的疯子!以她那内向又缺乏信心的性子,即使真的爱你,又怎么可能亲口说出“我爱你”三个字, 柯少凌她不会真的去找柯少凌了吧? 该死! 猛一拍桌,疼痛震麻了手臂,他飞快起身,朝门口走去。 今天是个明媚的晴天。 阳光洒在蒙舍王宫的琉璃瓦上,闪闪亮。空气中有着花瓣与泥土的芬芳,阳光将一切的光辉洒向大地万物,树叶在嫩绿中展现出一种新的生机。 红柱,石阶,八角亭。春天的风,轻轻柔柔。 瓦解了五峰谷的大唐黑衣组织,每个人的心情都轻松了许多,只是阁昱与咏唱刚刚回宫,面色仍然担忧不已。他们的小王子洛尔已顺利救回,只是孩子似乎受了不少惊吓,一直昏睡在襁褓之中。 庭院里头,几棵茂盛的桃树,桃花开得正旺,从碧叶之中探出粉色身影。 颜儿和瓦儿正从诏和宫走出,准备去探望小洛尔。泪西也正蹙着眉心从别苑处走来,大家在园子里相遇。 “你们看那。”瓦儿瞥到拱门外经过数个人影,还有侍卫押着几个黑衣人,她好奇地奔去门边一探究竟。 颜儿也拉过泪西的手,一同跟过去。 拱门外一条铺着青色石砖的通道,那群人脚步匆匆,侍卫还不时地对配刀下的黑衣人吼道:“老实点,快走!” “是五峰谷的人。”泪西再定睛一看,吃了一惊“是五峰谷主和静然的师傅。” “就是那个卑鄙恶劣阴险毒辣的家伙?想吞我北诏,害我哥哥的王八蛋!看我楚颜怎么对付你!”颜儿银牙一咬,冲了出去。 “颜儿,等等我们” 霍丘与莫无宗被大内侍卫紧押着,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逃脱的机会,他们垂着头,目光落在青石地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等颜儿和瓦儿、泪西追上时,他们已经停留在宫殿前的石阶之下。 高高的石阶,一级一级,一路延伸到气势雄伟的正殿。 殿前,阳光下,几个面如冠玉气宇不凡的男人并立。 阁昱站在正中央,一想到太医对洛尔的诊断——小王子似乎中了毒他就牙齿咬得格格作响,恨不得一剑取下霍丘项上人头。 殇烈、银冀、银翟,连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他们会合在一起的楚弈也挺立在殿前。 泪西眯起眼望了过去,远远地,她的视线与楚弈对上,那男人淡淡地挑了一下眉,目光便转了开来。 “禀王,霍丘、莫无宗带到!”小部落禀告完毕,一脚将他们踹下,那二人双膝一屈,跪了下去。 “哼!罪该万死之辈!”阁昱冷哼一声抽出腰中之剑,一步步迈下台阶。其他几名挺拔男子也并肩走下。 霍丘灰暗着眼眸,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他看到他们的眼神,似要将自己碎尸万断一样,又想到年轻时所经受的一切,双膝也开始软。 死灰色的眼珠子睁得老大,紧紧地不能转动地盯着那几个走近的人,一种求生的本能扼住了他的脖子。 “慕千寻,你还不出来!你不是要带本尊回大唐么?”他朝天大声嘶吼,一心只想回到大唐,至少还能留下一条命。如果死了,什么不甘和怨恨都无法继续了! 这一声带着困兽般最后的挣扎,让在场的人莫不为之一怔。 粉衣轻摆的女子,面色立刻僵硬起来。她小嘴微张,美丽的水眸怔愣了半晌,才一把冲过去:“你刚刚在叫谁?” 那双死灰一般的眼睛瞬间闪过希望,他直直地望向台阶之上,那几个诏王的背后,出现了一个白颜如玉的男人。 颜儿顺着他的视线,缓缓回头,几乎停止了呼吸。 金碧辉煌的宫殿前,一抹俊拔修长的身影。他的面容如蕴有日月灵气的美玉,淡雅而润泽,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 慕千寻他竟然也来了? 这不是自己幻觉么?颜儿张着大眼,水眸被映上了五彩的阳光,格外闪耀。这到底怎么回事?谁来告诉她? 那人不是出家了么?誓死要做和尚了么? 往事历历在目,一一浮过眼前。微笑,冷漠,甜蜜,心痛无数交错的情感瞬间涌上。她喉头干涩,忘记了动作。 他为什么而来?她紧紧注视着他,他的视线却落在一旁的霍丘身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86此恨可解 暖阳高照的天空突然暗沉下来,一片乌云遮住了明媚的阳光。 霍丘一看到台阶顶端的慕千寻,像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嘶吼出声:“慕千寻!我要回大唐带我回去” 被这嘶哑难听的吼声震得耳朵直难受,颜儿硬是从那张脱俗的容颜上转移目光,她狠狠地调回头,厌恶地扫了霍丘丑陋的面容一样,毫不客气地骂道:“丑八怪!你给我闭嘴!” 霍丘挣扎着被捆在身手的双手,仍想嘶吼,像一头快要疯的野兽,而莫无宗则静静地跪在一旁,眼睛只垂着注视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颜儿无法再忍受,一想到以同告诉自己的话,说哥哥在五峰谷被这个老怪物折磨的事情,她就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不,杀了他太便宜他。 这老怪物竟然那样对她最可爱可敬的哥哥,此仇一定要报!何况,他还黑心地想侵占四诏,罪大恶极,真足够他死十次八次了! “慕千”霍丘的话被颜儿从侍卫手中抽出的剑给截断。 “你再喊一句试试!”颜儿美丽的脸蛋充满厌恶和愤恨,这怪物的罪名又多了一条——他竟然将“慕千寻”三个字叫得那么难听! 阁昱握着剑来到霍丘身前,缓缓举剑对上他的眉心,冷冷道:“慕先生,此人必须交给本王!” 慕千寻顺着台阶一级一级走下,不慌不忙地态度看得霍丘心里毛,难道他不打算带自己回大唐了?那这群人真会杀了自己 楚弈俊眉紧蹙,幽黑的眸子被往日的恨意所注满,他的话语也字字如刀:“霍丘,你别做梦了!真以为自己还能活着走出这里么?” “慕王爷”霍丘见慕千寻还不开口,声音明显虚弱颤。 慕千寻终于走到宽敞的广场站定,轻缓的声音淡雅又带了抹叹息:“霍丘,你造孽太重,即便带你回去面圣也难逃一死” “不!慕” “闭嘴!老怪物!”颜儿将剑一扬,在霍丘身上划过一道,他的衣袖立刻裂开流出血来。 “颜儿,你一个女孩家退下!”楚弈见颜儿神色不对,应该是见了慕千寻受了刺激,他飞快地上前拉开她。 “哥哥,这老怪物那样侮辱过你,我要替哥哥报仇!”颜儿不依地挣脱手,故意朝一旁的慕千寻瞥过一眼,急欲泄的怒气更甚。 泪西注视着楚弈,其实也很想上前为他讨个公道,却只能掐紧手指定立在一边。 阁昱朝慕千寻看过一眼,交会了一个眼神,重新转向霍丘:“把洛尔的解药交出来!” 霍丘慢慢扫过大家,每个人都一副要将他碎尸万断的表情,他突然仰头大声地笑起来:“哈哈我偏不交,你们杀了我,我要让那小娃娃一起陪葬!哈哈”剑,再次划过他的身上,颜儿大声喝道:“我让你笑!我让你还笑!恶毒的老家伙!你想死,还没那么容易!” 楚弈见颜儿激动,想再上前阻止,有一个人比他更快,已经握住了她提剑的小手。 “颜儿。” 颜儿的动作怔住,如中了定身术一般连呼吸都停止了片刻。他刚刚叫自己什么? 颜儿?——他第一次叫她颜儿 突起的微风,吹上她粉嫩的脸颊,太阳晶亮的光辉似乎只笼罩在她一人身上。 半透明的丝绸外裳风起醉舞,怔愣中的人儿看起来格外动人。 慕千寻注视着她的容颜,隐含着前所未有的感情。 颜儿没有看他,那声“颜儿”回荡在耳边。 他竟然叫自己“颜儿”她舍弃一切骄傲尊严,一路跟他去了大唐,她竭尽全力去讨好他,帮助他照顾瞳瞳,可是她得到的是什么?冷眼相待,出家做和尚,赶她回北诏 她气他,怨他,死心了,不想理他,再也不理他! 尽管在之前刚听到他的名字时忍不住心跳加,尽管在看到他的身影真的出现在大殿之前时,忍不住忘记呼吸,尽管她还是无法否认自己被他气宇不凡的出尘气质所吸引,但是——她楚颜绝不要再回到从前。 慕千寻抓着她的手腕,眼睛深幽无比,似蕴含了千言万语。 颜儿用力撇过小脸,一手甩开他,径自走到霍丘面前,大声道:“今天你们这些男人们都让开,就让我楚颜来让这老怪物见识一下什么叫‘最毒妇人心’!” 慕千寻怔住,俊容上闪过一抹失落。 阁昱本欲再上前一步,却被殇烈伸手一拦,他英挺的脸庞也阴沉地很:“我们就看看楚颜公主的!” 银氏兄弟也没多大意见。毕竟“最毒妇人心”五个字的确有一定的震撼力。 “颜儿公主,我来帮你!”以同的声音插了进来,她手掌一打开,只见几个白色药包呈现在大家眼前,她朝面如死灰的霍丘冷冷一笑“你这恶心的丑八怪,让以同姑奶奶也插手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份!” 那药包里的粉末,不知道是什么,但可以想象足以令这家伙生不如死了。 没过一会,凄厉刺耳的痛苦哀号声响起。 一阵冷风吹过,带着春寒,似乎要变天了。 楚弈一手提起沉默的莫无宗,咬牙问:“交出小洛尔的解药!” 莫无宗对上他的眼睛,仿佛失去了生气:“静然怎么样了” 楚弈手指一紧,太阳穴急地跳动了几下:“你还敢问静燃?她是你的亲侄女,她从小跟你长大,你却给了她什么!” “她死了吗?” “你还敢问!”楚弈的声音里多了丝痛苦“都是你害死了她!” 闻言,莫无宗顿时睁大了眼,然后无力地垂下了头,似乎在懊悔。 “莫无宗,我再问你一次,如何才能解小洛尔的毒?”楚弈见阁昱也走了过来,更加急切。 莫无宗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有解药” “你说什么?”阁昱的剑闪电般逼上他的脖子“你刚刚说什么!” 莫无宗抬起无神的眼:“对不起,那毒世上没有解药”说完,他脖子用力一横,血花飞溅而出。 旁边的人一见,纷纷变了脸色,泪西面色一白,立即惊吓地撇过头去。 “你”楚弈竟然地揪起手中的人,已经晚了,他已经断气。 阁昱眯起眸子,看着自己染血的剑锋,突然后悔暴躁地想怒吼,刚刚他为什么要将剑逼了过去! 小洛尔洛尔 “阁兄,冷静点!”楚弈放下莫无宗,担忧地说道。 琥珀色的瞳孔瞬间红,似乎注满了悲伤的鲜血,他缓缓转头朝那边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的霍丘冲去。 被捆负双手的霍丘正如万蚁钻心般痛苦难受,在地上不住打滚,嘴里嘶吼哀号,甚至不惜用额头使劲撞着地面以解除痛苦。 阁昱狠踢了他几脚,一手提起他狂吼:“解药?解药在哪!” “解药给我解药”他已经生不如死。 阁昱暴喝:“把洛尔的解药交出来!” “看来小王子的毒他真没有解药。”慕千寻沉重地开口。 “慕先生?”楚弈皱眉。 慕千寻道:“你还不明白吗?像霍丘这等怕死的人,若有解药早就拿出来交换条件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 “啊啊”宽敞的阶前广场上,霍丘痛苦地扭曲着脸,出刺耳的嘶吼。一把剑,没有丝毫迟疑,锋利地贯穿他的胸膛。 这个丑陋罪恶的人,睁大着眼睛,砰地一声倒下。 殇烈面无表情地收回剑:“虽不想让他死得如此轻松,但更不想我们折磨自己!” “阿弥陀佛。”慕千寻闭了闭眼眸,念出佛语。 楚弈瞥了他一眼,担忧地朝脸色一旁的泪西看去,果然,她脸色白,心疼蓦然腾升。 他快步走过去拥住她的纤弱的身姿。 这血腥的场面一定吓住她了。楚弈抱住她,一手压住她的小脑袋,低声而温柔:“别看,忘记现在。” 本是微微颤抖的身子奇异地因这一句话得到抚平,她静静地伏在他的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觉到了世界上最温暖最安全的地方。 之前的不愉快因这一抱,无声地化解开来。 天空乌云不知何时悄悄散去,柔柔地风吹在他们身上,乌黑的丝轻轻摆动,他温柔抚着她的背,满心怜惜。 颜儿见哥哥对泪西的真切呵护,眼眶莫名一红,她吸吸酸的鼻子丢下手中的剑。 “颜儿,你没事吧?”慕千寻温润的声音像小溪的流动,流进她的心里。 她抬头,眨眨眼睛:“我没事,谢谢。”然后,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一般,淡淡看了那张俊美如玉的面庞一眼,带着丝丝不易觉察的僵硬,走出他的视线。 以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在她背后呼道:“颜儿公主,等等小以同。” 广场上,人渐渐散去。 狂躁、血腥、杀气逐渐被和风吹散,不留一点气息。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87必看结局 夜晚,轻风从敞开的门外吹了进来,大厅中,一袭淡淡黄衣的人儿静坐在椅子上。 昏黄的灯光照映,泪西将小手交织搁在膝头,显得有点局促。 她在等人,她要向他打听一些消息。 修长的身影自门外踏入,她立刻受惊似的站了起来,微颤的薄唇有点心虚:“你怎么来这?” 楚弈挑起狭长的眼角,似笑非笑:“我的爱妃在这,我来这找她。” 泪西的脸上立刻染上嫣红,交织白的手指却泄露了内心的紧张,小声嗫嚅着:“你不是才刚躺下歇息吗?” “没有爱妃在身边,我怎么睡得着?”他故意凑近她,闻着她身上淡淡的馨香。 泪西慌忙垂下眼,不自在地躲了开来,她特意约了人在此见面,没想到楚弈竟然也来了,这一会该怎么办? 深黑的眼瞳紧盯着她,唇角笑意不减,长指暧昧地轻挑起她的一缕青丝,缓缓道:“你看起来很紧张,莫不是在这里等待情郎吧?” “情郎?”她差点惊跳起来,结结巴巴地解释道:“不是,没有” “哦?我想也是,天下哪还有男子能比得过本王?”他顺势用手臂圈住她的身子,冷薄好看的双唇就要凑了过来。 泪西张大着眼睛,淡淡的睫毛不停地眨动。这男人究竟怎么回事? 自从昨天在广场上给她安心一抱之后,突然变了个人,跟前几个月的深情用心很不一样。 一天下来,他不时对她动手动脚,显得十足地轻佻,却又让人忍不住沉醉。 昨夜,他一直吻得她透不过气来,才喘息着抱她入眠。 白天,锐利的眼眸中有一种清浅剔透的色泽,时刻将她笼罩在视线范围之内,害她好不容易等到晚上才找了个机会独自出来结果还是被盯上。 他是在害怕吗?害怕自己去找少凌哥哥? 这样一想,她的心又变得柔软,还夹杂着淡淡地心疼。 眸光一闪,他的唇就落了下来。吻,从她额心的朱砂痣开始,沿着眼皮、鼻间一路往下,然后迅雷一般极捕获她的芬芳双唇。 心跳一声又一声,像要蹦出心口。 泪西差点就此丧失理智,可眼角的余光一瞥到敞开的门扉,意识又清醒过来,只能伸出小手用力推着他的胸膛。 “笨女人,专心点!”他的口气有点恶劣,霸道地捧起她的小脸,唇上的动作多了点力道。 “喔”她的声音被他吸走,理智飞快地被抽离。 等她再次回过神时,只听楚弈冷然的声音划过夜间清冷的空气:“非礼勿视!慕先生不懂得回避么?” 慕千寻来了?泪西只觉一股火热迅从脖子蔓延到脸上,在灯光的辉映下更是彤红一片。 慕千寻修长的身躯挺立在门外,夜风掀起他白色的衣角,灯光照过去,他整个人就像一个尘脱俗的仙子。 “在下是来见泪西姑娘的。”他淡淡开口。 “恩?”楚弈不理会怀中女人的挣扎,修眉微蹙“这三更半夜,你要见本王的爱妃做什么?” “是我约他的!”泪西终于咬牙一推,推开了那道坚硬的胸膛,她满脸尴尬“让慕先生见笑了。” 慕千寻不以为意地微笑:“泪西姑娘深夜找我,想必是有重要事情。”而他,也正好有事情要请教她。 泪西紧张地看了看俊脸紧绷的男人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出口:“慕先生,我想知道柯少凌的情况,他在哪?现在怎么样了?” 楚弈悄悄握起了指,指间升起寒意。她果然是来问柯少凌的情况,这该死的小女人,她难道还不明白么?自己已经这么爱她,是无论如何不可能放开她的! 关于柯少凌,即使她要问情况,也可以选择相信他,跟他一起来问的。 慕千寻眸光暗了一下,低沉道:“柯兄他没事,只是军务紧急,昨天这边一结束,他就立刻带军上路回大唐了。” 听到柯少凌没事,泪西悄悄松了口气,眼睛变得明亮,欣喜洋溢在眼底:“少凌哥哥真的没事?” 慕千寻看了修眉蹙拢的楚弈一眼,点点头。 “少凌哥哥没事就好了。”她转身抓过楚弈的手,浮起笑容“我只是想知道少凌哥哥是否平安而已,现在我放心了。” 楚弈紧了紧下颌,轻轻地抚过她的长,柔声道:“你放心了就好。” 他拥过泪西的肩头,朝门口走去。 “多谢慕先生。”他的话隐藏着一种难以言预的复杂。 “楚王。”在他们经过身边时,慕千寻出声唤住他“关于颜儿” 楚弈抿起薄唇,他是很欣赏慕千寻这样的人才,但这样的人才并不适合做颜儿的依靠。 “多谢先生对舍妹的关心,本王正欲将颜儿许配给银翟兄,所以若是无事,请先生离颜儿远点,免得让人误会。”说完,楚弈拥着泪西踏出门去。 “你怎么这样说?颜儿她答应了跟银暝联姻了吗?” 泪西的声音随风传入慕千寻的耳朵。他怔怔地站着,眉宇间浮起更深的失落,挺直的背影格外孤寂。 他承认自己在大唐对颜儿是冷漠了些,那时候他刚从失去咏唱的情怀中走出,又一心担忧着病重的瞳瞳,也根本无心去应付一个只会瞎热心的公主 楚弈定是要维护自己的妹妹,才对自己如此疏离的吧?他们曾经惺惺相惜的情分只怕也已变得脆弱。 只是颜儿,她真的答应要嫁给别的男人了么? 三日后。 各君带着自己的眷属回诏,咏唱这几天因为小洛尔日夜未眠,眼皮浮肿,阁昱拥着她的肩头来到宫门之外。 泪西给咏唱一个拥抱:“好好保重自己,有须乌子大师在,小洛尔很快就会好起来,不会有事的。” 瓦儿也握握她的手:“是啊,下次来的时候,小洛尔一定长很高了。” 咏唱明眸立刻蒙上阴影,面色沉忧:“大师说只怕是先王当年下咒之心报应到小洛尔身上了” “别担心了,小洛尔一定会没事的!”泪西肯定道。 蓝倪行动不便,早就被殇烈抱上了马车,颜儿依依不舍:“倪儿,等你生下小王子,我跟哥哥、泪西还有苓儿都来看你。” 泪西也缓步走了过来,眼中闪动泪光:“倪儿,路上小心,等你的好消息。” 瓦儿抹抹眼泪,抽泣起来:“好舍不得大家哦找个时间,大家一定要到银暝来玩“ 男人们默立一旁,对于分别,他们已经历多次本无多大感慨,见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个生离死别一般,心里倒添了几分沉重。 殇烈先伸出手:“但愿此番之后,我们四诏能和平共处,再无战争。” 阁昱慎重地点点头:“阁昱以祖先名义启誓,此后无论生什么,我蒙舍都会先维护四诏和平安定!” 银冀咳嗽了几声:“我终于可以放心了,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咳咳”楚弈挑唇笑道:“我们若再起战端,只怕光那几个女人难以应付了。”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找到自己倾慕的身影,轻笑了起来。 阁昱面向慕千寻:“不知先生有何打算?” 咏唱暂时抛却忧伤,微笑着注视他:“慕大哥若是愿意,仍然可以留在蒙舍。” 话刚出口,揽住她胳膊的大手瞬间紧了一下。 慕千寻瞥了阁昱一眼,笑笑:“我还有事要去处理。后会有期。” 另一边,马车旁,银翟带着温柔的笑:“倪儿一路保重,若是殇王再欺负你,随时找我。” 一旁的殇烈立刻黑了脸,这几天已经有两个男人说这样的话了,难道他们都看不出来,自己对蓝儿像珍宝一样呵护吗? 马车前只听到银翟如古琴般动人的低笑声。 颜儿目不斜视地越过慕千寻身边,径自来到那个低笑的男人面前,青光下展开一抹灿烂地笑花:“银哥哥,有空我一定会去银暝,记得好好招待我哦。” 银翟回头笑着,俊美的容颜闪耀着如玉的光芒,看得数步之外的白衣男人直皱眉。 瓦儿一把扯过颜儿,嘟嘟嘴:“你来银暝我会陪你啦,还不够么?” “呵呵”一群人,在笑声与分别的忧伤中分散离去。 北诏王宫。 春日暖阳高照,园子里的杏花早已开了枝头。白色的花瓣随风轻飘落下,花儿继续随风飘落,似雪一般,但却有着怡人的气息。 一片纷扬落花之中,鹅黄色的身影是那般淡雅,却又明亮地让人无法忽视。 漆黑的双瞳锁住园中亭子里的那抹淡颜,散温玉光华的俊脸浮现一抹微笑。 从蒙舍回来之后的日子,是他此生中最宁静幸福的日子。每天可以看到她的身影,那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十二年,他浪费了太多的机会和时间,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珍贵,感谢上苍,一切还来得及。 尽管当他说“他爱她”的时候,她从来没有直接回应过,但是,仅是每个夜晚抱着她,注视着她的恬静容颜入睡,一颗心就被涨得满满地。 她的眼睛对他而言,是天空中最美丽的星星,他很喜欢看她笑,浅浅地,淡淡地,柔柔地,似三月的飞絮,又似这晶莹的杏花,瞳孔都是笑晶晶的。 以前,他怎么会认为她平凡难看呢?世界上最难看的应该不是人的外貌,而让人感觉最美的却应该是人的心灵。 泪西——他看进了她多年来脆弱又坚韧的心,深深地感觉到了她的美,如同这漫天轻扬的花瓣一样,带着甘甜的芬芳,美得醉人。 楚弈微笑着,步入园子,走近那个独立亭中的人儿。 闻到了脚步声,她转头,青丝轻舞,恍若一株淡雅素妆的杏树,看在他的眼中美不胜收。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小以同呢?”他扬声轻问,黑瞳中一片宠溺。 仿佛适应了他随时展现的浓情,泪西淡笑:“以同被颜儿叫走了,好象在商量什么事吧!” “颜儿?她又要耍什么名堂?”楚弈皱眉。 泪西抿唇瞥他一眼,有些担忧:“颜儿回宫以来有些奇怪,你说她怎么可能就真放下慕千寻了呢?可是,她又什么都不说,还拼命在我面前提起银翟,我都有点不确定颜儿的心思了。” 楚弈优雅地拈起她肩头的一片落花,淡淡道:“颜儿为什么不可能放下慕千寻?银翟玉树临风,出类拔萃,并不比慕千寻差。” 泪西摇头:“你太不了解女孩家的心思了。银翟确是人中之龙,但以颜儿对慕千寻之前的痴情,是决然不会这么快放开他的。何况,慕千寻又出现在她面前,她的表现太反常了。” 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他的表情很认真:“女孩家的心思?那你呢?你是否也还放不下柯少凌?” 和风之中,杏花飘香,掺杂着几不可闻的酸意。 泪西咬住了下唇,纤腰不自觉挺直了起来。 少凌哥哥她曾经认为全世界只有少凌哥哥才能给自己温暖呵护,只有少凌哥哥才明白自己的脆弱从不嫌弃她的缺陷,她曾经一度那样依恋他。 在分别的十二年里,她藏着他送的小刀,给予自己克服困难的勇气和力量,在他再次出现带着满腔真情照顾自己的时候,她的心真的毫不犹豫地陷了进去。 这样深长的一段感情,怎么可能说抛却就抛却呢? 楚奕纠结起修长的墨眉,语气低了几分:“我就知道你是不是永远都不可能忘记他?” 泪西为他话语里的酸涩怔了一下,她没有逃避,反而直视着他深不可测的瞳底,轻声而冷静地说道:“楚弈,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值得珍藏的记忆,不能因为你爱我,就要让我抹掉这一切。很长的时间里,少凌哥哥在我的心目中占据重要位置,但是现在我能给他的只有祈祷和祝福。” 楚弈放开手指,扯扯唇:“如果他再次回来站在你面前,告诉你——泪西,跟我走,你会跟他走吗?” 这个男人,明明就是有一种极欲掩饰的恐惧,害怕柯少凌回来带走她,他的言辞和举动都已经表现得那么明显,可是,他还是一边表达自己的爱一边极力维护自己高贵的尊严。 见他这副模样,泪西的心湖像在青光下泛起了涟漪轻波,她眼一闪肯定地回答:“不会!” “真的?”楚弈紧盯着她,仍不敢确定,他是真的害怕。即使晚上她柔顺地窝在自己怀里,温柔地对他笑,他还是害怕。 泪西再次肯定地点头:“真的!因为现在有个更好的男人守在我身边,这个男人不再像从前那样嘲弄我,蔑视我,他现在也学会了对我呵护宠爱” “这个男人是在说我吗?”他的手指有点颤抖。 “难道我身边还有另一个男人吗?”泪西反问,眸子晶莹。 “没有!本王也不允许有!”他的话充满霸道,不过很快又变得小心翼翼“不过你只是因为我对你好才这样不抗拒我吗?” 那如果又一个男人对你好呢?你是不是也会接受别人?你的心也爱着我吗? 这句话在嘴里徘徊了无数次,但自上次因此闹得不愉快后,他一直不敢再问。 他是如此战战兢兢,惟恐有一点点做得不好,引起她从前的伤心记忆而不接受自己。他告诉自己,要有耐心,对她的付出终会得到回报的。 可是,他明明很渴望得到回报,又一次次安慰自己,没回报也无防,只要这辈子她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忧心,想不到从前高贵不凡睨眼看天下的邪君也会有今天 泪西心中没有一丝得意,反而漫出淡淡心疼。难道自己表达地还不够明白吗?难道非要将那句“我爱你”说出口吗? “泪西。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也有其他男人对你很好,你会抛弃我吗?” “这真是傲慢自负,自命不凡的邪君问的话吗?怎么听起来如此没有自信?”泪西眨眨眼睛,想逗他轻松一点。 楚弈嘴角僵了一下:“你说得对,以前的楚弈的确很混蛋,傲慢自负,自命不凡,总是混蛋似的欺负你。但是,他已经过誓,以后再也不会那样,并且愿意用他剩下的所有的生命来疼爱你,呵护你这样做,你能一辈子只陪伴他吗?” 对望着他深情的眼睛,泪西凝视了好半晌,直到雾气上升他的容颜变的模糊,她才轻轻地捶了一下他的胸膛。 这样的话语,她最近听过好多次,可是每听一次,仍是止不住感动。 有时候真怀疑自己在做梦,或是产生了幻觉 “噢,你怎么哭了?”楚弈有点慌张,这么多年来,他极少见她哭的样子,可是最近,常看她不自觉浮起泪花,引得他的心口一抽一抽的。 “楚弈你真是个坏蛋吗?每次都故意说这样的话”让她感动地一塌糊涂,晶莹的眼中闪烁着光亮,她皱起小脸“你忘记我当初为什么会成为你的妃子?这辈子,我都要守护你啊!”因为他对她好,所以她接受他。 因为她载着守护他的使命,所以她会一辈子陪着他。 这就是原因吗?尽管,那句爱语还没有出口,可是,楚弈已经不想去追究,他深深地凝视着她,漆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 “噢!泪西。”只听深情地低呼一声,沙哑的嗓音蕴涵道不尽的真情,他将她抱进怀里,双唇也在同一时间吻了过去。 泪西陀红着小脸,越来越现这个男人的患得患失,有时候一个激动就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亲密之举,真是羞人。 良久,他放开她,怜爱地抵住她的唇,眼神非常真挚:“泪西,我不管了,有你陪着我就好!”泪西悄悄扬唇,粉嫩的唇瓣经过刚才的洗礼变得格外红润透亮。她抬起小脸,坦诚地开口:“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少凌哥哥无论在哪,我都不会忘记他。” 楚弈没有回答,立刻俯头,又是一顿让她晕头转向的热吻。 良久,他悄悄吸了口气,黑眸幽暗。 不忘记就不忘记吧!以后只要这个笨女人再敢提一次柯少凌,他就要以甜蜜的惩罚让她臣服,总有一天,她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叫楚弈的男人! 假山之后是百花盛开的别苑,流水清溪从回廊之下徐徐经过,一大片桃花笑绽枝头,争妍斗艳,绯色明烟。 回廊的玉栏之畔斜偎一个宫装丽人,纤腰楚楚,黛眉如月,正是楚颜。 这几日,她不时神幻虚游,主要原因自是为了突然出现在蒙舍的慕千寻。 再次相见,说不惊喜心动未免太矫情,但她已不会如从前那般凭一股脑热情往前直冲,到最后得到的只是失望与伤痛。他回来的目的应该是为了黑衣组织的事吧,跟自己又有何关系? 楚颜啊楚颜,你的心若再为那个人动,你就是天底下最蠢最笨的女人。好不容易下定决定忘却他,一定要守护好自己的心,不能再轻易交出去让人家撇弃了。 泪西走到她身边,她都置若罔闻,兀自沉思在自己思绪中。 “颜儿有心事不防跟我说说。”泪西开口道。 颜儿眨眨眼睛,收回心思笑道:“有哥哥时刻伴在你身边,我这妹妹都被丢到一旁了。我只要一去找你,哥哥都要吃干醋的。” 泪西扑哧一笑:“哪有那么夸张?” “怎么没有?哥哥把你当星星月亮一样,你是反应迟钝,全天下人都看得出来,就你自个儿感觉不到。”颜儿的大眼中闪烁着羡慕的光芒“你说我怎么就没这么好命呢?若是他不是我哥哥,嘿,我一定跟你竞争到底。” 泪西掩掩嘴:“你敢说以前的他也算得上是好男人么?” 颜儿瞪瞪眼,连忙为哥哥说好话:“怎么不算?哥哥对天下女子都好得不得了,虽然以前很不理智地老针对你,让你受了不少委屈,但是那正表明你在哥哥心目中的位置一直都与众不同呢。” “好啦好啦,不用说就知道你哥在你眼中是完美无缺的。”泪西扬起唇角,显得轻松愉悦。 “泪西,你比以前开朗多了。不过哥哥好象有点惨哪,我看他最近好象精神不大好。”颜儿盯着她的笑餍,想起以前时常面容带着忧伤的她。 “他哪惨了?再说晚上都休息得很好啊。”泪西狐疑地瞥了她一眼。 颜儿突然像想到了什么,暧昧地挑挑眼角:“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你们俩每天晚上都忙着恩爱,没有睡觉啊?” 半晌,泪西才反应过来她话语里的意思,羞红立刻席卷了整个脸蛋,声音变得轻细:“你一个姑娘家胡说些什么啊!”“嘿,被我说中了?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你和哥哥成亲都十几年了,以哥哥的性子是不是晚上都让你很幸福啊。呵呵,你看人家咏唱和倪儿都做妈妈了,你还在这像个小姑娘一样害臊。”颜儿轻笑着拍拍她。 这一拍,泪西的小脸几乎要低到胸前了,她好不容易抬起头:“你别胡说,那个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怎样?快点生个小家伙让我做姑姑,我可是迫不及待了。”颜儿笑得灿烂。 泪西却看到了她眼底一闪而逝的落寞,她抛开自己的羞怯,拉着颜儿道:“你真对慕千寻死心了?” “我”谁人问她,她都笑得若无其事,泪西是从头到尾了解最清楚的人,她这一问,颜儿立刻撇过眼。 “唉,你不说我也知道。曾经投入那么深的感情,怎么可能忘记?”泪西幽幽叹道,握着她的手指紧了紧,传递着安慰。 颜儿盯着随风飘落的花瓣失神了一会,侧过头坚定道:“泪西,你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不喜欢他了。” “啊?” “我觉得银翟真的很不错啊!”颜儿大声地说着,然后如一只翩翩蝴蝶,衣袂飘飘地离去,只留下泪西一人怔愣在玉栏旁边。 当夕阳斜映,橘红色的光辉柔柔落在窗台上的时候,以同踩着急切的步子穿过园子,奔进泪西的房中。 “姐姐” “何事如此惊慌?”泪西正拿着一册书卷在读,她见楚弈每次回宫后都为国事操劳不已,她也想更多了解一些国家之事,希望能帮他分担一点。 以同绕到桌前,夺下她手中的:“姐姐,那个慕先生来了。” “慕千寻?”泪西站起身。 “是啊,现在正在偏殿,跟大王谈话呢!” “他来找颜儿的?”泪西喜忧参半。 以同点点头,又飞快地摇摇头:“不是,好象是来找姐姐你的。” “我?”泪西皱眉,撂起裙摆走了出来“走,过去看看。” 夕阳下,两抹瘦长的身影并落在地上,楚弈与慕千寻迎面站着,他们的神情有点严肃,不知道在交谈些什么。 泪西赶到时,只看到慕千寻柔和淡雅的笑脸,这个男人怪不得颜儿会迷上他,就气质而言都是不可多得的极品。与楚弈这样几近完美的男人并立,他也不见逊色。 “泪西姑娘。”他的眸子注视着她微微颠簸的身影,能将邪君这颗高傲的心彻底收服,这样的女人定非寻常。 “慕先生。”泪西盈盈施礼,目光看过一旁薄唇轻抿的楚弈一眼。 “你怎么来了?”楚弈皱眉,揽过她的身子。 “听说慕先生特来找我,不知道有何事?”泪西狐疑着,心口微颤,隐隐浮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楚弈收起下颌注视着慕千寻。若是以前,身为北诏之王,他非常欢迎名满天下的慕先生前来,但自颜儿受尽委屈回来之后,他这个做哥哥的宁愿此人永远别来北诏。 没想到,慕千寻对自己的冷淡根本不以为意,还找借口要见自己的泪西,一想到此,他的手指忍不住收紧了。 慕千寻淡然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泪西:“这是柯兄离去之前交给侍卫的,慕某特来转交泪西姑娘。” 泪西才伸出手去,却被楚弈更快地接过:“柯少凌留的?” 他锐利的黑眸带着询问与疑惑瞥向慕千寻,墓千寻脸色不变,微笑着点点头:“是,柯兄离去之前一心挂念着泪西姑娘,可是时间已经来不及再见一面,特意留下书信。” 楚弈一脸怀疑,他记得柯少凌自己决斗之时,已经伤势颇重,怎么可能当日就能带军回去大唐?难道他真的没死?转而一想,曾经自己一剑刺入他的胸口,几乎当场毙命,他都神奇地活了过来。看来,柯少凌真是命不该绝之人。 慕千寻瞥过他的神色,补充道:“柯兄还说,此番回大唐只怕很难有机会再来四诏,但是请泪西姑娘不必挂心,他一有机会就会派人稍信过来,请楚王好好照顾泪西姑娘。” 楚弈抓信的手指松了松,目光坚定:“当然,请慕先生回大唐后,记得转告柯兄,泪西的事他不用操心,楚弈这辈子都会好好爱护泪西的。” 泪西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友善,悄悄地蹭了蹭他,笑道:“慕先生从蒙舍过来,一路辛苦了,我让人为先生安排雅宛去。” “慕先生是忙人,恐怕还有急事要去办,你安排雅苑做什么!”冷硬的话语,明白的逐客令。 慕千寻岂能听不出来,只是他已经打定主意,在没有见到那抹悄然映上心底的娇俏容颜之前,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呵呵,如此有劳泪西姑娘了。在下了然一身,没有什么要事,正想多留几日,好好参观一下北诏宫殿呢。”他的俊雅笑容看不出任何破绽。 泪西拉拉肌肉瞬间绷直的楚弈,笑道:“好好,回头我就让颜儿陪你好好走走,到时候还有很多地方要请教先生呢。” 慕千寻笑着与目光冰冷的男子对视,他的双目中也透出坚定不移的信念。 时间已过去三日。 泪西竭尽全力安抚着对自己也生闷气的楚弈,有时候感觉他真像个顽固的孩子,若喜欢什么人或事就喜欢得无以复加,若不喜欢的话半眼都不愿意多看。 “我英明的大王,你的气还没消啊?”泪西绞尽脑汁,硬巴巴地说着连自己都头皮麻的话。 楚弈轻挑了一下眉,仍然不动如山。 泪西怎么使劲也想不出第二句讨好的语言,急得一跺脚:“我知道你是疼爱颜儿,可是,你怎么就知道颜儿不想与慕千寻和好呢?” 楚弈看看她,口气不佳:“你让颜儿陪他到处参观,我都没有反对。但是这三天,你看到颜儿开心了吗?用膳时,你没见她皱眉的样子吗?我从来没见过这个样子的颜儿如若慕千寻回来不是为了颜儿,你这样做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泪西见他突然对自己大声说话,睁大了眼睛,薄唇一抖:“相信我,颜儿肯定还是爱着慕千寻的。我也是为了颜儿好啊!”“我可看不出来!”为颜儿担忧着急的同时,他其实也恼怒面前这个女人不该擅自做主,不顾自己的感觉去热情招待慕千寻。 泪西抿起唇:“你看不出来什么?” 楚弈拢起眉宇,俊脸一片懊恼:“你告诉我,女人是不是真的不可能忘记以前的感情?” “我早就说过”泪西倏然住口,眨动着水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你其实是在质问我么?你还在怀疑我跟少凌哥哥么?” 狭长的眼角猛然抽畜,太阳穴跳动得厉害。 她说得没错,他就是该死地介意!而且介意了很久。他最最在意的只有她——她心里要什么时候才能忘记姓柯的?还是永远都忘不了? 小脸渐渐变得苍白,缓缓地摇着头,她以为自己做得够多,以为他早该全然相信了自己,就如她忘记了从前的一切不愉快,完全相信了他一样。 可是,他的神色,他的目光,他的语言都透露着一种信息,他除了她所以为的担心害怕,还有一直不肯跨越的信任。 “原来,你心底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她轻声道。 “不是对你,而是对我自己没有信心,行不?何泪西,我一直告诉自己,要相信你,你总有一天会忘记柯少凌然后爱上我。可是,每次对你说肺腑之言的时候,你不是不回应就是言顾其他。每次看你开心微笑的时候,我就恨不得永远珍藏你的笑容。每次抱你入眠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要学会满足”他的声音很沙哑,眼神有她从来没见过的疲惫。 “你”她怔怔地开口。 “我其实一点也不满足!你知道么?但我也不是个贪心的人啊,你说你看完柯少凌的信后,表现多么欣喜?而我呢?多少个夜晚,我全身心都渴望着你,忍受着煎傲,你又知道么?” 他突然上前一步,擢住她的肩头,气息喷在柔嫩的脸颊上:“你总是死守着自己的阵地,不肯让我多碰一下我愿意忍着,愿意尊重你可是该死的!我只要一想到你可能是为了柯少凌而守身,我就恨不得” 用力的指突然掐紧了她的肌肤,好似是隐忍许久的火山,一旦爆就不可收拾。那双漆黑的眼瞳燃烧着两团怒火,刺激得他的面庞邪魅不已。 泪西张着小嘴,柔弱的肩头被他掐得疼。她深吸一口气,虚弱地解释:“不是那样的” “可恶!我不要听了!”炙热的双唇,以不可抵挡的度捕捉了她。 他辗转地吻着她,带着怒火,充满渴求,又似惩罚 她被动地闭上眼睛,内心大声地辩解——不是的!不是那样的 我只是看到少凌哥哥平安无事,放了心而已 少凌哥哥还在信中真诚地告诉我,你才是那个最适合我,为我付出很多可以让我放心依靠的人,可你偏偏负气地连信都不肯看一眼。 而夜里,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应对你的热情,有点害怕第一次的到来而已,但是我真的爱你 在泪西以为自己就要在狂风暴雨的炙吻中迷失的时候,他突然放开了她,头一撇,大步踏出了大门。 屋内,温度骤然转为清冷,夜风掀起的她的长,她注视着门外,全身凉,突涌极度的空虚与失落。 自己真的还没有跨出那个囚笼,也伤害了他么? 夜色中,明月高悬。微风轻拂,掀起柳枝轻摇。 院中,慕千寻负手而立,月色下白衣胜雪,一声轻叹悄然而出。楚弈立在他的身后,俊美的五官同样浮过不可化解的忧愁。 “我们喝几杯吧。”慕千寻眉宇间的从容淡然已不复见。 “好。”楚弈没有迟疑,应声道。 独对窗外明月,泪西愁眉紧锁。寝房里寂然无声,只听到她不时吐出的叹息。 时而有宫女进来掌灯,她都惊喜地转头,然后,满眼失望。 平日此时,他已回房伴她左右,然后温柔拥她而眠。下午那一突如其来的矛盾之后,她就没见到他的身影,连同晚膳时也只知他在御书房中。 现在,他还在御书房么? 她该去找他了! “姐姐,姐姐”以同慌张的声音响起。 泪西站起身来:“最近怎么回事?你总是这样慌里慌张的。难道颜儿出什么事了?” 以同急切中又带着闯祸后的尴尬:“不是颜儿,是大王” “大王怎么了?”心口陡然狂跳,血色蓦然褪下不少,泪西冲过去抓住以同的手臂。 以同却低下头去:“姐姐听我说啦。” 原来,这几日以同在泪西的吩咐下,常过去陪着颜儿公主。公主与慕千寻的展看得人直着急。也不知道公主在犹豫什么,她明明还死心塌地爱着慕千寻,偏偏固执地对他不冷不热,与从前判若两人。 看着俊美英姿的慕千寻烦恼,以同实在与心不忍,却只能在一旁干着急,她生怕公主一冲动,真跑去银暝国找那个银翟王子,思前想后终于想出一个主意。 泪西惊骇得睁大眼:“你你竟然给慕先生的酒里下了媚药?” 以同撇着唇瓣苦笑一个:“哪知道我才将酒送上桌,大王就一把夺过那酒坛,还吩咐我另开一坛给慕先生。我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大王已经掀开坛盖直往嘴里灌酒了” “你下了很多药?”泪西走出口门。 以同急急跟了上去:“我是想早点撮合公主和慕先生,想万无一失才姐姐” 泪西的身形从来没如此快过,以同盯着那抹淡影,嘴角露出狡猾的笑意。 他好重! 他的气息好醉人! 好不容易请慕千寻将他扶到房间,门才关上,他就骨碌从金塌上爬了起来。她急急上前一扶,他长臂一伸,将她紧紧抱住。 翻身,压下,他的胸膛将她困在怀抱里。 清爽的味道配合着烈酒的醇香,还有若有若无的奇异幽香撩鼻,泪西小脸晕红一片,小手被困已无法挣扎。 “泪西泪西”他低声呢喃着她的名字,醉人的呼吸吐在她的额头。 适才慕千寻纳闷,邪君怎会醉得如此之快?以同只得满脸赔笑解释:我家大王酒量差,一喝就醉 泪西模糊地想着,以同这药大约还有催醉的效果吧。 身子越来越热,似有大火蔓延,额头很快渗出汗珠。 “楚弈,楚弈”泪西好不容易空出手来,拍打着他的脸蛋,想让他意识清醒些。 楚弈睁开沉重的眼皮,费力地注视着身下的人儿,漆黑而迷醉的眼珠子对了好久好久,又低喃一声:“泪西我要怎么做你才会爱我?” 奇怪,他究竟喝的是什么酒?怎么才喝几口就浑身着火了一般?连意识都朦胧得迅不过,他还是看得清楚,怀中呼喊自己的人,正是自己最爱的女人——泪西。 “弈你没事吧?”泪西被他重重压着,淡淡的眉头紧皱在一起。他真的好重,她都快不能呼吸了。 仿佛觉察到身下人儿的痛苦,他猛然一翻身,将她置身于自己身上。 火热的身躯,抱着柔软馨香的她却如在冰窖中一样舒服,他微笑了起来。 泪西一个使劲,挣脱虚软中的他,站了起来。心怦怦跳得厉害,她注视着他的容颜,真的屏住了呼吸,只为他绝美的一笑。 姐姐,我刚刚下的药分量有点重没想到大王会一口气喝那么多的。所以姐姐,你一定要抓紧时间救他啊,否则大王体内就会滋生出一种毒气,剧毒 以同的话回荡在耳边。 泪西低头注视着他紧蹙的眉心,额头的汗珠滚落地越来越多,神色十分痛苦,似在忍受最困难的煎熬。 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对不起姐姐,我一心想撮合公主嘛,当然没有其他办法了不过姐姐怎么这么问啊,你是大王的国妃娘娘,每天晚上都跟大王一起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记住啊,早点救醒大王,否则 “泪西”楚奕紧抓着她的身子,大手开始不规则地游移起来。 “我在这”细密的汗珠在额心渗出,她咬了咬唇,嫣红的脸蛋像熟透的桃子。缓缓地,颤抖的手指带着毅然的决心,解开胸前的衣襟,然后是亵衣 烛火摇曳,映着她玲珑而美丽的身躯。 他醉眼半睁,喉头一阵干涩。这不是在做梦吧?昏黄的光线中,她带着坚定的羞涩,慢慢向他俯下身,手指也缠上了他早已被扯开的襟口。 一个大力,他再次将她拖住怀中,反压在身下,火热的唇直接吮上那柔嫩细腻的肌肤 门外,走廊上。 宫灯两排,整齐而明亮,夜色中分外美丽。 两个娇俏的身影,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她们正捂嘴偷笑,悄悄地谈着话,还不住往灯光朦胧的大王寝宫投去视线。 “公主,我这招灵吧?嘿嘿。”小以同得意地笑道。 颜儿敲了一下她的额头,笑得有点奸诈:“我猜这会泪西一定已经被哥哥吃了。” “没那么快吧?大王是那么心急的人么?再说我那药劲也没那么强啊”“我哥哥对女人的耐心当然是好得没话多,问题是他已经忍几个月了。”颜儿一想到可怜的哥哥,就忍不住掬了把同情的汗。 以同支起下巴:“不过大王现在应该已经清醒了,嘿嘿。” “对了,你到底下的是什么药?” “这个啊”以同掰着手指头,认真地数道“蒙*汗*药,媚药,迷*幻*药” “死丫头,你竟然下这么多拿我哥哥做实验!”颜儿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要追着以同打。 以同慌忙跑开,嘴里不住地嚷道:“不是啦,我保重大王现在清醒得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啦!” 风,静静地吹过,一串串宫灯摇曳生姿,将夜色趁得格外迷人。 次日中午。 艳阳高照,春光无限。 泪西从寝房里走出,粉颊灿若桃花,晶莹夺目。俊雅无匹的男子从身后拥住她,旁若无人地凑近她的耳旁:“我想再听你说一次。” “说什么?”她垂下眼。 他将她身子反过:“昨天晚上说的那句话。” 她的目光只敢落在他坚实完美的下颌上,低声道:“不知道什么话” 他挑起她的下巴,极有耐心:“我教你,你跟我学便好。” 她立刻满脸通红。 他爱煞了她这副模样,吻上她额心殷红闪耀的朱砂,慎重道:“我爱你!” 她抬起晶眸,学着他也慎重道:“我爱你!” 然后,他俯头,以行动烙上彼此坚定的誓言。 半个月多后。刖夙送来邀请函——蓝倪诞下一女,请他们前去喝满月酒。 楚颜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催促楚弈与泪西快点出。 慕千寻深幽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无论她对自己多么冷淡,他都心甘情愿地承受,当是自己弥补曾经的过错。只是,他最不愿意再听到那双美丽的小嘴吐出这句话:银翟哥哥真好,我真想快点再见到他 两个月后,柯少凌再次来信,信中让泪西好好照顾自己,如果觉得幸福了一定要记得朝着大唐的方向送上祈祷,他一定会听到。 半年后,柯少凌第三次来信,说自己在大唐一切安好,皇帝为他赐得一段美满姻缘,他与新婚的妻子过得很幸福。 北诏宫殿不远处的一座山上,默立着两个挺拔的身影。 几棵大树旁的空地上,有一座孤零零的土丘。 楚弈黑眸暗沉:“你打算代他写信到什么时候?” 慕千寻往坟前洒上一杯酒,轻言道:“直到他可以放心的时候。不过我想,他早就已经放心了。” 楚弈的眼中多了许感动,他也洒上一杯酒,慎重地鞠了三个躬:“你放心!这辈子,我会连你的那份一同去爱她,守护她!” 慕千寻微笑了起来:“柯兄放心,我们会常来看你。而这个秘密,我们也会为你守一辈子!” 鸟儿在林间啼鸣,仿佛在陪伴这抹孤独的灵魂。清澈的阳光透过枝桠,斜照在新培的土丘上,林子里吹过夏的凉风。 清爽,无声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番外——慕千寻与楚颜公主一 (一) 我,名叫楚颜,有着北诏高贵的公主身份,有着宠爱自己的哥哥,有着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 自从我对他的惊鸿一瞥之后,从来不知道忧愁为何物的我,也被如丝丝细雨的烦恼所缠绕,眉宇间总是若有似无的笼罩着淡淡的愁思,平静快乐的生活仿佛瞬间被打碎,再也回不到从前的无忧无虑了。 尤记得那是个令人心醉的夜晚,已时值深秋,御花园里到处洋洋洒洒的飘满了落花,地上、湖水里水里飘着的一层层落花,没有残破,却觉得绚丽。我喜欢独自一人坐在湖边,把手指放在水中有一搭没一搭的画着圈。 眼睛却盯着皎洁明亮的月亮,沐浴在晶莹无华的月光下天马行空的胡乱想象着,不知被那族长掳去的苓儿过的好吗?有想我和哥哥吗?有多长时间我们兄妹没聚在一起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总是很忙,而我居然觉得自己孤单。这时,突听到一句下人朗声说道:“慕先生请稍后,小人马上去禀报!” 心头浮起怪异的感觉,这个时候还有人进宫,是见谁?有什么事?于是,无意识的转头看去,却看见一身白衣似雪的他衣带飘飘的站在那儿。 如玉的脸庞带着纤尘不染的飘然气息,银色的月光下,淡淡的光华流转在他英俊的脸上,亦在他挺拔的身姿周围围镀上一层银白的光泽,更加衬托出他那份飘逸出尘的仙家之气 我瞬间就为他着迷了 自小我就无限崇拜哥哥,他的高贵,英俊,温柔,聪慧他的一切,我都喜欢极了。 我曾对自己说,如果这辈子找不到哥哥这样优秀的男子,我情愿不嫁,情愿一辈子留在哥哥身边。但,他的出现,打乱了我原本高傲的心。 就在回眸的那一刹那,不知道是月色迷了我的眼,还是他的绝世风采醉了我的心,我心里深深的惊叹,现自己居然已经不可救药的爱上了他,那是一种我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的强烈的感觉,那种感觉不可思议的震撼着我 于是,我在那个令人心醉的夜晚,下定决心去追随他,希望能够伴随他,温暖他,不论多么艰难,只要能寻找到我心中的幸福。 因为爱不顾一切去追寻,我楚颜就此展开了人生中艰辛而漫长的征途 * 我对他的了解并不多,可以说少的可怜。 开始仅限于从别人叫他“慕先生”而知道他姓慕,泪西说这样寻人犹如大海捞针,茫茫人海中仅凭一个姓氏如何能寻到他?不过,只要下定决心我就会尽最大的努力,之后利用各种机会多次悄悄溜出宫千辛万苦才打探到,他,叫慕千寻,是蒙舍阁王的贵客。 那日后,我总利用各种机会多次悄悄溜出宫,历尽千辛万苦才打探到,他——慕千寻,足智多谋,学富五车,精于六艺,是四诏君王都愿奉为贵宾的奇才。近年,他为蒙舍阁王治理国家、出兵打战多次献计,屡屡奏效,更是被阁王奉为座上客。 时光总是容易把人抛,绿了芭蕉,红了樱桃。 又是一年初冬。虽然天气变的有些冷,但空气清新,泌人肺腑,酷似花香。深深的吸一口,甜丝丝,冷冰冰,爽快心底。还有几朵不怕冷的小花零星地开着,向刚刚来临的冬季释放出最后的美丽。 上次出宫时,打探到慕大哥不时会出现在茶溪镇,于是我就鼓动泪西及以同故技重演,悄悄的出宫日夜兼程来到茶溪镇,就是为了早日见到我日思夜想的慕大哥。 早晨的茶溪镇被一层缥缈的轻纱笼罩者,那淡淡的烟云在浓雾里飞舞、弥漫着,浓雾下,一切都变的蒙蒙胧胧。把泪西她们安置在客栈后,我迫不及待地出门寻找,希望老天爷能再安排一次美丽的偶遇。 走在这个古朴的小镇上,看着两旁多是木头建造而成的房子,看着逐渐繁华热闹的街道和过往的人们,不由想起和慕大哥之间的种种,几年来,不论我如何付出,他都始终对我爱理不理,礼遇有加,热情不足,冷漠有余。 但在我心里,坚信付出终会有回报,坚信再厚的冰也会有融化之时,坚信再冷的人,也会被感动,只要我是用真心去付出的。 于是我始终锲而不舍的坚持着。我想,终有一天他会接受我的。 * 几经曲折,我终于在茶溪镇找到了他,看到的却是他和他病重的妹妹。 她叫瞳瞳,是他的妹妹,她苍白赢弱的犹如一朵在风雨中飘零的小花,让人心疼。看着慕大哥眉宇间的忧伤,我的心蓦然一紧,甚至都来不及回去给泪西和以同带个口信,就义无反顾的追随他一起去实现瞳瞳最后的心愿——回他们的家乡:大唐。 瞳瞳身体很虚弱,一路上我们走的很慢。 我竭尽全力的照顾着瞳瞳,从她的口中,我逐渐了解到她和阁王、慕大哥和咏唱公主之间的故事。 每每看到慕大哥孤独落寞的身影,想到瞳瞳的善良美好而生命所剩不过寥寥几月时,心头就酸,我对自己说一定要尽所能让他们快乐起来。 凡是与瞳瞳有关的事情我都尽量亲力亲为。我无法想象,这样美丽的生命香消玉陨时,会带给慕大哥怎样的伤痛 我开始学着给瞳瞳煎药,但,作为公主,从没动手做过这些琐事的我显然像个笨蛋。第一次煎药,在我娇嫩的双手成功的被烫的不成样的时候,终于把药煎好了,当我花着一张脸把药端到瞳瞳面前的时候,站在一旁的慕大哥淡淡的看了我一眼,接过我手中的药,便说瞳瞳需要休息了,就和我一起退出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我送热水到瞳瞳房里给她梳洗,梳洗完,正要拉门出去的时候,眼角似乎撇见门后的墙角有一个瓷碗?心下诧异,走近一看,那么眼熟?呃好像是昨天下午我煎的药! 难道 一定是慕大哥觉得我煎的药不好,所以自己重新去煎了药?心中顿时涌上委屈,我一个公主才开始学习做这些事,自然难免笨手笨脚,也许我做的不好,但可以跟我说啊,我会改的不是吗? 我主动要求和瞳瞳同住一屋,由于瞳瞳身体差,又在不停的路途奔波,每晚都难以入睡而且容易惊醒,于是我就会守在她床前,给她讲我从小的见闻、趣事或者从母妃那里听来的故事很奇怪的,就这样,瞳瞳每晚也就能安然入睡了。只是每晚我休息的时间就极少,白天仍然赶路,我疲惫不堪,但却毫无怨言,因为我看到了赢弱苍白瞳瞳越来越多的笑容。 瞳瞳对我的照顾感激万分,只是慕大哥一路上都沉默寡言,只有和瞳瞳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勉强的扯起温柔的笑,我却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苦涩。我知道,他只是不想让瞳瞳担心。 * 我逐渐从瞳瞳那里知道了慕大哥的很多事情,也知道了他和咏唱公主之间的种种,开始慢慢了解为什么慕大哥眉宇间总有浓的化不开的忧伤和孤寂,能够感觉到他的心,正在逐渐死去,意志消沉异常。我竭尽所能想法设法的想让他从过去的失落和忧伤中走出来,不再消沉,能够快乐,但却总是失败。 从我几年前开始溜出宫找他,到现在从茶溪镇一路走来,他对我的称呼始终是:公主;我们在一起,永远都是我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他对我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每当我说完话的时候,说一句:“公主辛苦了,时候已经不早,去休息吧。”他似乎已经把自己封闭在自己黑暗的世界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也拒绝外界的光亮洒向他黑暗的世界,任由自己沉沦,再沉沦 我不断鼓励自己不气馁,要体谅他受了那么大的打击,现在还要面对自己最疼爱的妹妹那脆弱的不堪一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一点一滴的流失却无能无力的残酷事实。 每每想到这里,心中就突然有种叫伤感的情绪在滋长,眼窝湿润,心中酸,这么多沉重的事情,他该如何承受啊!唉不知从来快乐如精灵的我从什么时候开始也愁思缠绕,长吁短叹了? 于是我总想着要努力的为他们制造快乐,想打破这种僵局。 * 一日,我在客栈的房间舒服的洗了个花瓣澡,突然想起瞳瞳曾经无意中向我说起过,慕大哥可是最在意他自己的身体呢,据说他很小的时候洗澡时,就连他娘都不让看。 我脑袋里一个想法一闪,贼贼的在心里闷笑了几声,不知道我要是悄悄的偷看了他洗澡,他会不会要我负责?眨眨眼,想到他的身子,我脸颊两边立刻飞上了两朵红霞。 他住的那间房,透着昏黄的灯光。我左顾右盼,终于选定了目标。若非有从小的“刻苦锻炼”或许我还爬不上那棵大树。心中一喜,这距离不偏不倚,刚好挨着他的窗户。美丽的眸子一弯,我差点偷笑出声。 小心地用指头戳了戳窗纸,刚凑上一只眼睛还没来得及看清屋里的人影,哪料窗子突然打开,一阵掌风扫过。 天!一声惊呼,勇敢而可怜的我就从这样丝毫不见优雅地树上直直掉落了,眼冒金星,屁股火辣辣地疼。 我抬头怒目瞪向罪魁祸,嘀咕:“不给看就不给看,用得着这么对待我么?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哼,臭石头,我看你刚脆改名叫木石头好了!” 不知道是否练武之人听力都非同一般,那被我咒骂的石头眼眸异常暗沉,语气如同以往的平淡:“公主该回去好好歇息了。” 我抿抿唇,白他一眼:“本公主睡不着,偏喜欢在树上数星星!”说完,皱着眉头奋力再往树上爬去,背后,只感觉到两道视线停顿了一会,然后是窗户重新关上的声音。 我顿时停止了动作,浑身如抽尽了力气一般,怨恼他的同时更怨恼着自己 尽管如此,但本公主倔强的性子总是促使我坚持不懈,想看他洗澡的念头一在心中产生,我就无论如何我想去实现它! * 又找到了一次机会,某日晚膳后,我找了个借口第一次没有和他陪瞳瞳散步。 看着他们出门的身影,我的脑子飞运转起来,然后迅行动。 轻轻的走到了客房的走廊上,左右看看没人便快进入了慕大哥的房间,把门关上,朝房间里打量了一下,房间大小和布局与我们的房间大同小异,一扇画着牡丹图案的屏风放在房间的一头,屏风后就是浴桶,旁边立着一个一人多高的红木衣柜,等等,衣柜!就是它了,我一闪身,躲进了衣柜里。 衣柜里黑漆漆一片,我小心的把衣柜门留出一条窄窄的缝,想到即将看到的画面,不禁有些羞赫,开始有点紧张了,转念又想:从小偷看哥哥洗澡也很多次了,看哥哥都没什么好怕的,这个算什么?天下还有比哥哥更俊更完美的男子吗?不怕不怕! 随着房门打开的响声,把我拉回了现实,紧接着,小二的热水就送到了。一时间房里热气腾腾,朦胧迷蒙,增添了一丝莫名的暧昧气氛。我的心在那一刻再也难以平静了,就像小鹿乱撞,砰、砰、砰跳个不停。但见他不紧不慢的座到桌前优哉的喝起了茶,丝毫没有准备沐浴的意思。我不禁着急 终于看他站起来走到屏风前,脱了外袍,正准备脱中衣,嘿嘿,我暗自高兴,似乎已经看到他要我负责呢!得意中然,正在我闪神之际,还没明白生了什么事,人就从衣柜中跌了出来,并且很不雅的呈“大”字状面朝下趴着。 而下一刻,在我还没来得及瞪他一眼时,就被某人毫不留情的象抓小鸡一样把我凌空抓起,然后毫不留情的下楼来到客栈的后院,扔到了一个小池塘里,这这是什么情况? 虽然我的身体一向很好,但这毕竟已是初冬时节,我的衣服被冰冷的水全数浸透,紧贴在身上,我马上就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浑身一颤“阿阿嚏”心中不禁万分气恼,无限委屈,自己只不过想给他的生活有点起伏,多些色彩,至于这样惩罚我吗? 浑身湿漉漉的爬起来,怒目瞪向那个罪魁祸,立刻对上他阴沉无比的脸色和冰冷的眼神,可心中喷涌而至委屈已让我顿失理智,我不顾一切的大声嚷道:“你个臭石头,烂石头,你顽固不化,你又臭又硬,你怎么不直接改名字叫“木板”?不给看就不给看嘛,用的着这么对待我么,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你很好看么?我哥哥那般俊美天下无人能敌的男子我都看过了,还希罕你?哼,我告诉你,你完了,敢把我扔池塘里?我我非把你的生活弄的鸡飞狗跳不可” 我气呼呼的话还没说完,脚底一滑,我又摔了下去“哎哟!”我龇牙咧嘴的站起来,继续瞪他,说道:“哼,看什么看,我告诉你,我楚颜跟你誓不两立!” 再看向他时,脸上依然是阴沉的表情,只是眼中似乎闪过一瞬的心疼,只听他淡淡的说道:“天气寒冷,公主请回房换套衣服吧!”说完,就转身离去。 我木然的站着,任身上冰冷的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滴,心中酸楚不已,即使我知道他不会轻易接受我,但我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情形。我努力使自己平静,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压抑下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阿阿嚏”又打了一个喷嚏,我揉了揉酸的鼻子,抬起脚,拖着一路的水迹,慢慢走回客栈 * 此后几天,我的情绪一直很低落,除了照顾瞳瞳,我都不想开口说话,看着瞳瞳担心的眼神我又感到内疚,我遇到的这点打击和瞳瞳的生命相比,是多么的微不足道,瞳瞳都能那么乐观的面对未来,我为什么不呢? 这晚,瞳瞳已经睡下,我一个人坐在窗前胡思乱想。 我想我要赶紧想别的办法来缓和我和慕大哥之间的关系,要是再这样下去,我会郁闷死的,成天听他说着那一成不变“冰冰”有礼的话,我已经快抓狂了。也不会换点新鲜的。郁闷! 现在想来,那时候真是幼稚。我见偷看不成,我就来点别的,突然想起曾经听以同说过,好像有种药是叫什么“媚药”的,男子吃了会犯迷糊?要是他一迷糊把我怎么了,那我不就有理由缠着他了吗?想到这,我的脸就像火烧一般的烫,估计这会儿我就是一个红脸关公了,还好瞳瞳已经睡下,只有我一个人,不会被谁看到我一脸的窘迫。 想到做到,第二天到了落脚的小镇,我说想感受一下这里的民族风情,想上街逛逛,就顺利的获得了单独行动的机会。出了客栈我直奔药店,直接问掌柜的要了这个药,掌柜是一老头,他似乎对我很不放心,摇头晃脑眯着眼打量了我半响,迟疑着问:“姑娘要这药有何用呢?”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放心吧,掌柜的,你看我象坏人么?我肯定不是拿去害人的,我只是好奇,拿去研究一下。”“哦!”掌柜勉强的答道。没再多说,我喜滋滋的拿着药就迅回客栈。 回到房间里,看瞳瞳不在,就小心翼翼的把药拿出来细细打量。感叹这药的做工就是精细,估计就是为了让你容易得手,做的就那么丁大一点。我思索:直接在饭菜食物中下药恐怕不太可行,因为食物都是我们三人一起用,而且都是客栈的小二直接送上来。那嘿嘿,想到了 那晚,我便找了个借口说要和他说说瞳瞳这几日的情况,就钻进了他的房间,坐下聊了一下,在我快没话题的时候,终于等到他的茶杯见底了,我赶紧起身为他倒茶,顺便把藏在手里的药扔进去,晃两下,凑近了看看好像没什么异常,才把茶端过来,一脸笑的说:“慕大哥喝茶!”他用奇怪的眼神瞟了我一眼,然后垂下眼帘,接过茶杯,抬起来就押了一口。 我的心砰砰砰砰的狂跳,吞了吞口水,便进入紧张的等待中 我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的焦急等待着这个什么药的反应,结果等的我头晕眼花,瞌睡虫直冒也没见什么动静,我暗想:不会是这药店掌柜看我年轻就讹我吧,难道是假药不成?正在百思不得其解中,听到他一声轻叹,而后低沉的声音传来:“公主请自重!天色已晚,请公主回房休息吧!”我看向他,他只瞥了我一眼,眼神很淡并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 “呃”我不确定他是怎样知道的,我只确定,很丢人,非常丢人,郁闷的奔回房中。 * 后来几天我都不敢看他,尽量不和他碰面,就是碰到了我也极快的找各种借口逃似的走开。 这次的事情令我很丧气,我都对他下药了,那么严重的事情,他居然还可以波澜不惊,丝毫不受影响,连生气都不屑!我恐怕是没希望让他打开自己的心门了,我是时候放弃了吧!唉能做的我都做了。这时候的我,只凭一时意气做事,并不知道爱情并不能这样争取。 就这样在瞳瞳的感激,我的不甘和偶尔丧气以及慕大哥始终的消沉中,我们终于到达了大唐,他的府邸。 让我吃惊的是——他居然是大唐皇帝亲封的候爷,有着显贵的身份,豪华的府第。 府门口的两蹲大石狮正威严的张大了嘴巴,骄傲的扫视着眼前的路口,门上两只巨大的灯笼,好似刚挂了上去,鲜红欲滴。进入府中,出现在眼前的,是各具匠心的奇石,错落有致的庭院,假山清水,青竹红瓦 这里,丝毫不亚于北诏皇宫。 我早在回大唐的路上,就向瞳瞳仔细了解了慕大哥所有的生活细节,他喜欢吃什么穿什么,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起床,平常喜欢练剑、下棋、琴艺一流 而我,为了使慕大哥早日振作起来,也详细列出了自己的计划 瞳瞳早就知道我对慕大哥的心思,她也非常支持我,她说她一直担心她去了之后慕大哥会承受不了。所以,她会帮我。 一天晚饭,我对慕大哥说:“听瞳瞳说慕大哥下棋很是厉害,不知慕大哥能否教颜儿一二,颜儿在北诏老被哥哥打败,慕大哥也教颜儿几招回去把哥哥杀个落花流水,好不好?”说完,赶紧朝瞳瞳挤挤眼睛。 瞳瞳轻笑一声,接口道:“是啊,哥哥,每天总让颜儿公主陪着我这个病人,我是很开心,但时间久了难免颜儿公主会无聊的,再者,瞳瞳每日在府中养病无事可做,哥哥教颜儿,瞳瞳还可以在一旁观战呢!” 慕大哥飞快的扫了我一眼,而后看向瞳瞳,点了点头。? 我心里翻个白眼,明白他要教的对象是我,其实完全是为了瞳瞳。我撇撇嘴,说:“如此太好了!” 于是,那日后的每日下午,有时在王府花园里暖洋洋的太阳下,有时在他简洁明亮的书房中都可以看到我们三人相伴的身影,有时还会有浅笑声飘出,其乐融融! * 一日午后,瞳瞳午休,我则在王府中信步而行,曲径通幽,忽见一湾活水,一时兴致大,追溯着流水逆行而上寻觅源头,不多时已行至一片梅花林中,远远便闻得一阵清香,萦萦绕绕,若有似无,只淡淡地引着人靠近,越近越是沁人肺腑。怔怔的看着这美景,这里竟是那样的清雅别致,就犹如慕大哥给人感觉,只是现如今美景仍在,但却早已物是人非。慕大哥 不知不觉,我到大唐也已经一月有余。 在我初到王府时,就找到了在王府干了很长时间的王婶,从她那里一点一点的学会了做一些慕大哥喜欢吃的菜肴和点心,虽然吃了很多苦,我的手也已不如从前白嫩细滑,但我只要看着他们快乐,就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 那日,为了展示一下我这段时间来的所学,一大早就和王婶一起去采购,准备亲手做顿大餐给他们尝尝,我一定要一雪煎药之辱。回府后,我正忙的不亦乐乎,突然听见前厅一阵嘈杂,我以为瞳瞳生了什么意外,也顾不上换衣服穿着围裙就直奔前厅。 典雅的前厅淡淡的散着熏香的味道,前厅的正前方正直挺挺齐刷刷的站着十位姿色不一但都国色天香的美女,真可谓花团锦簇,笑语盈盈,我不禁立即倒吸一口气。 抬眼望去,这个,一张笑中带涩的小脸,水灵灵的一双大眼,正娇羞的看着慕大哥,樱桃般小口欲张又止,头被绾成常娥奔月式,配上淡红色纱衣,越显的轻盈,好一个倾城倾国的女子。 那个,一袭柳叶飘飞淡绿锦纱裙,头上只有简单的玉石饰品,虽朴素但显得婀娜,却也是一个难得的俏佳人。 再一个,穿一件淡粉色的纱裙,没有戴过多的饰,只是一只步摇,几枚簪花,却也清丽可人,弱柳扶风。 另一个,却不同,长得分外明媚,着一件桃红的宫锦纱裙,上有金丝银线绣成的团团牡丹,再加上繁复的髻和华丽的饰,整个人很是富丽,就如盛开的牡丹一般耀眼,她确实长得很美,明媚中带着娇柔,算是天姿国色了 我闭上眼,想象着这里日后的盛景,一定是衣香云鬓环绕,歌舞升平的景象, 心中微痛。抬眼再看去,不禁打了个寒颤,这大冬天的,她们一个个都是轻纱罩身,更显的婀娜多姿。看看我身上的围裙,心中不由郁闷不已。 我一脸阴沉的站到慕大哥面前,往他身上一靠,用我自己都腻的受不了的声音说:“慕大哥,她们是你送给人家的丫鬟吗?你是不是看着人家太无聊了才想着把她们送给我玩玩的?那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我正缺人呢,我想从后院那五十只鸡的尾巴上分别拔一根鸡毛做成鸡毛键踢,可是都没人帮我;噢,对了,我还想捉足五十条鱼,从每条鱼身上取一片鱼鳞,然后一个成鱼鳞挂帘,应该很美哦,我还想” 我满意的看着众美女的脸色瞬间苍白,她们楚楚可怜的看向慕大哥,但他却如没看见一般,只淡淡扫了一眼,便转身进去了。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笑吟吟的说:“几位姑娘既然都是皇上对我家王爷的赏赐,府上理应以礼相待,在王爷尚未决定娶妻纳妾之前,我自然会尽全力妥善安排各位的,现在就先委屈各位跟我进去吧,当然了,如果你们其中有人愿意自己离开,我家王爷一定不会多加为难!” 只见众美女惊讶的看向我,沉默片刻后,纷纷说她们都愿意离开。于是我不得不找到他,垂头丧气的告诉了他事情的始末,以为他会训斥我任性,毕竟那可是他们皇帝的赏赐。 不想他居然只是睨了我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便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我有些吃惊,愣愣的看着他,跨出门口,他回身深深的看了我一眼,那一眼,霎时仿若阳光铺天盖地洒在我身上,想想我的嘴角边就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心却是温暖的。 直到我故意使计将她们都打走了,他也未曾多一言,只是瞳瞳转告我,其实他也一点也不想要那些女人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番外——慕千寻与楚颜公主二 大雪已落了两日,寒意越浓。 那日,我穿着广袖窄腰,裙摆上满是粉色荷花的白色丝裙,笼着暖手炉站在窗子底下,看着漫天的鹅毛大雪簌簌飘落,一天一天的银装素裹。 想起那日无意中现的那片梅林,如今雪夜明月,映着这红梅簇簇,暗香浮动,该是何等美景。我心中向往,站起身披一件银白的轻裘,兜上风帽边走边对瞳瞳说:“我想出去走走。” 尚未走近梅林,小羊羔皮的绣花暖靴踩在雪地上出轻微的咯吱咯吱的响声。林中一片静寂,只听得我踏雪而行的声音。 满眼的红梅,开得盛意恣肆,在水银样点点流泻下来的清朗星光下如云蒸霞蔚一般,红得似要燃烧起来。 花瓣上尚有点点白雪,晶莹剔透,映着黄玉般的蕊,殷红宝石样的花朵,相得益彰,更添清丽傲骨,也不知是雪衬了梅,还是梅托了雪。 我的心情不禁雀跃,情不自禁走近两步,四周万籁俱静,只闻得风吹落枝上积雪的簌簌轻声,清冽的梅香似乎要把人的骨髓都要化到一片冰清玉洁,我深吸一口气,将轻裘轻轻一扯,脚下翩然的转了一个圈,没有人。 脚下继续旋转起来,挥洒开广袖,翩然起舞,我裙上的荷花随着急的旋转铺洒开去,我轻轻的蹲下,仿佛人在荷花中一般 接着一式风摆柳,一招探海卧鱼,或云步或飞脚,轻轻的跳跃,长长的水袖在周身萦绕,我灿烂的笑着,心里也感到快乐,最后慢慢蹲下,白色的长袖从空中缓缓落下 玉白的袍角出现在眼前。 我抬头看他,一袭白衣胜雪,皎洁的月色洒在他身上,被白锦缎的衣服反射着柔和清冷的光,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他,也是第一次什么都没有在我们之间阻隔,我看了看他明亮的眼睛,里面有一个白衣的女子,在夜风吹拂下衣诀翩翩,宛若天仙。 我在他眼中看见惊艳、怜惜、悲伤种种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不过转瞬,他的眼眸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除了一双漠然的眼眸,我看不到其他情绪。于我,他似乎总是遥遥相隔的,一双冰冷的眼眸从来没带过任何情感,高大的身躯不曾有过任何停留 下一刻,他转身,背对着我,我站在一步外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形,手执长萧,银色月光下,男子竟仿若神仙一般,随之而来的是一段凄婉幽雅的萧声,我不禁痴痴的看呆了。 萧声停止了,慕大哥拾起飘落地上的轻裘递给我,轻轻的说:“回去吧!”便转身向前走去,我披上轻裘,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风吹起了我鬓间的长,我不禁裹紧了身上的轻裘,虽然一路无语,但我还是觉得幸福满满的。 瞳瞳的身体日渐衰弱,我很心疼很焦急却又无能为力。于是大家终日都在沉闷的气氛中度日。 * 一天,瞳瞳说想到园子里看看雪景,我让下人准备妥当便扶着她慢慢走到长廊中座在软椅上,身上给她盖了厚厚的毯子,为了打破沉重的气氛,我转身跑到白茫茫的雪中,从地上握起一个雪球就扔向一个丫鬟,接着再扔向另一个,丫鬟们被我砸的哇哇大叫,纷纷跑到园子里和我开战,我亦大笑着和她们打闹,一时间我仿佛回到了儿时,快乐无比、无忧无虑的日子。 哦哟,走神的我不知被哪个坏丫头打中了一下,迅回神,听见瞳瞳咯咯的笑,我挑眉看向她,用眼神告诉她:敢幸灾乐祸? 她马上用手捂住嘴,却仍然掩饰不了眼里的笑意。我黯然,不知瞳瞳还能陪伴我们多久。我回过身,准备反击,瞳瞳就在一边不时的说:“颜儿,小心左边”“颜儿,你的右边”正玩的不亦乐乎,突见几个丫鬟战战兢兢的拜下,心中奇怪,就听见瞳瞳略带惊慌的声音:“哥哥” 我转身一看,现不知谁的一颗雪球不偏不倚的打中了他,暗笑,抬眼看他,现他看我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然后迅撇开眼神,低下头对瞳瞳说:“天气寒冷,小心冻坏了,进屋去吧!”瞳瞳亦柔顺的说:“好!”站在刚刚打闹的雪地中,我突然灵光一现,决定给他们兄妹二人一个大大的惊喜 就在那日夜里,我趁所有的人都熟睡的时候,连夜站在寒风中堆起了两个大雪人,尽管寒冬的夜晚格外的冷,风刮在脸上、身上格外的刺骨。 尽管不一会儿我娇嫩的脸颊已经被刺骨的寒风刮的红红的,尽管我的双手已经被冻的通红失去知觉,但,只要想象着他们第二天一早拉开房门,看见一个栩栩如生的大雪人的开心模样,我就什么都不在乎了,还忍不住小小的兴奋一下,要知道这可是我小时候的最爱。 哥哥每次惹我生气了,如果是在冬天的话,就一定是要为我堆个雪人来哄我的哥哥,哥哥颜儿好想你哦,不知道你过的好不好,开不开心,哥哥一定要开心,等颜儿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一定马上用飞的回去看你,呵呵。 一边想着哥哥,一边努力的制造我的雪人。一个堆在了瞳瞳的门口,为了瞳瞳能喜欢,我还给她门口的雪人戴上了红色的小帽子,穿上了红色的小棉袄,嘿嘿,眼睛用了两个煤球,鼻子上倒插了个胡萝卜,尖尖的朝外,手上拿了一枝专门为她摘的红梅,完工! 另一个则堆在了幕大哥的门口,没有给它戴帽子,不过在它脖子上围了一条我亲手为慕大哥缝制的淡蓝色上面绣着朵朵祥云的围巾,我一直觉得只有这样淡雅的颜色才配的上他俊雅非凡的气质,虽然针脚粗糙,但却是我花了好长时间,手都被针戳的不成样才完成的,可一直没勇气送出去,这下好了,就让雪人给我代劳吧,嗯装上眼睛,装上鼻子,大功告成! 终于全部完工后,我胡乱的用手抹了一把脸,回头才觉天已经快亮了,原来我一整夜都没有睡,捶捶酸疼的腰,握紧已经冻的毫无知觉,早已不像是自己的双手,才现早就已通红。而我浑身上下早就被冻的冰凉, 我飞快的闪回自己的屋子,就站在屋内的门口,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心里喜滋滋的想象着他们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慕大哥会笑吗?会喜欢我的雪人吗?会把我做的围巾围在脖子上吗?唉,那么长时间了,除了他会对瞳瞳怜爱微笑以外,我从未见他对我笑过,真不知道何时会有那么一天? 正在胡思乱想,开门声传来,紧接着是瞳瞳的惊叫声,我吓了一跳,不知道出什么状况了,没有细想就拉门而出,看见慕大哥已以更快的度站在瞳瞳身边一脸阴沉的看着我。我莫明其妙的回视着他,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 这时,却瞳瞳惊喜的声音传来:“颜儿,颜儿,是你堆的吗?是吗?好漂亮的雪人哦,颜儿你知道吗?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收到那么好的礼物了哦,谢谢你,颜儿,真的谢谢你!谢谢可爱的雪人,呵呵,谢谢雪人送我的花,可是更谢谢你,呵呵!” 瞳瞳激动的已经有点语无伦次的边说边走到我身边,拉起我的双手,惊呼:“天啊,颜儿,你的手怎么那么冰,你为了给我们堆雪人一整晚没睡吗?” 我没有回答瞳瞳的话,而是下意识的向慕大哥的房间方向瞟去,想着不知道他现了没有?瞳瞳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又开始大叫:“哇,哥哥也有雪人哦,还有围巾哦” 然后,她居然不顾自己的病体,飞奔过去,解下雪人脖子上的围巾,歪头思索着说:“咦,这好像是颜儿跟柳妈学了好长时间,手指都戳的不成样了做的东西嘛,那时问这是什么,还神神秘秘的,原来是给哥哥的哦!”见她撇了撇嘴,继续说:“颜儿好偏心哦!”我无力的翻了翻白眼,我这还叫偏心?实在不习惯一个温柔娇弱,从来说话都是细声细气的大家闺秀怎么也能这样大呼小叫,大惊小怪的。 瞳瞳拿着围巾回到慕大哥身边,围在他脖子上时,我还是不好意思的垂下了头,听瞳瞳直嚷嚷:“嗯,哥哥,很不错哦,颜色和你很相称的,呵呵,既然是颜儿的一番心意,你就直接围着了,不要取下来了。” 我满眼期待的看向他,他只停顿了三秒,就一把把围巾从脖子上拿到手上,脸色似乎比没有刚才阴沉,顿了一下,然后带着一丝怒气的对我说道:“公主这样吓得瞳瞳差点摔倒了,还请公主以后能够多为他人着想!”然后,拂袖转身优雅而去。 我一整晚的热情犹如被冰冻的雪水无情的浇灭,泪水不听使唤的涌上眼眶,心中无限委屈伴随着莫大的屈辱,呵呵,我这样的委曲求全,这样的全心付出,如今换来的居然是那样的训斥! 再也无法忍受,我反身冲进自己的房间死死的关上门,把自己摔到床上,拥着被子,任泪水狂流。瞳瞳在门外焦急的喊声似乎离我很遥远,我这才觉自己其实很累,其实很冷 哥哥哥哥,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出现了哥哥,哥哥给我堆了雪人,我好开心;我生病了哥哥亲自照顾我,哄我吃药;尤记得母妃去世的时候,我伤痛欲绝,是哥哥,紧紧的抱着我说:颜儿,想哭就在我怀里哭,虽然你没有了母妃,但你还有哥哥,哥哥会守护你,会保护你是那温暖的怀抱给了我力量,那种温暖仍然记忆犹新,哥哥,我喃喃的叫到,颜儿好想你,哥哥、、、、、、 那一刻,我无比的想念哥哥,想念他温暖的怀抱,也在那一刻,我清楚而强烈的感受到,那份亲情不会因距离而变的淡薄,生分,只会因为思念而更加的浓烈 *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知道自己很累很冷。是了,在那严冬的晚上,寒风萧萧,而我就那样不知疲倦的用自己的小手给他们堆雪人,为了能把雪人堆出更好的造型,我甚至就这样直接用手一点一点的堆出来。 之前,我是在兴奋中,自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而现在我紧绷的神经放松了,顿时觉得置身于冰窖中,寒气逼人,而且头痛欲裂。我使劲缩缩脖子,把整个身子卷缩起来,心里想着,没什么大不了的,等我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我就要回北诏 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总是浑浑沌沌,恍惚中感觉好像有人把苦涩难咽的药汁灌到我的嘴里,我努力想看看是谁居然敢对本公主使坏,却怎么也睁不开那沉重的眼皮,只有在恍惚中又睡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天大亮,我使劲睁开眼睛,眨眨眼,再眨眨眼,怎么感觉脑袋里迷迷糊糊,我这是怎么了?我还没缓过神来,只见一丫鬟端着热水进来,看见我睁着眼睛,欣喜的说:“公主,你终于醒啦!”我迷糊的想,什么叫“终于醒了” 下一刻,我想起了那天的委屈和屈辱,我堂堂北诏公主,为了他不顾一切抛下了自己的亲人,摒弃了自己的身份,千里迢迢跟着他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大唐,做了以前从没做过的事情,百般讨好,万般顺从,什么都从头学起,不管有多苦,从没有抱怨过一句,而自己彻夜未眠,在寒风中冻了一整夜,只为给他们制造的一个惊喜,却那样的得不到理解和认可,真是失败透了。罢了,天意如此吧,等我好了就回去找哥哥吧。 小丫鬟见我沉默不语,以为我还有哪里不舒服,喊着就出门了,我无奈,接着杂乱的脚步声响起,转眼瞳瞳和他便进房来,瞳瞳踉跄的奔到我床前,焦急的说:“颜儿,好些了吗?还又哪儿不舒服吗?你别吓我!” 我感激的看看瞳瞳,对她笑笑,说:“嗯,放心吧,我的身体可是好的很呢,没事了,对了,我睡了很长时间吗?” 瞳瞳说:“是啊,那天你回房就再没出来过,第二天一早,你没有到我房里来,我们才知道你一整天都没出来过,赶快把你的门撞开,看到你高烧不退,烧的迷迷糊糊,可把我们急坏了,没想到你病的那么严重,你已经睡了三天了呢!” 听完,我瞟向那个冷漠的男人,他也正在看我,只是依然是冰冷的眼神带着一丝复杂,不过,那时的我已没有力气去分辨他眼神里的含义,心里自嘲:呵呵,还奢望吗?奢望他的眼神会有哪怕一丝的温暖,算了,放手吧,你已经努力的够多了! 定了定心神,我淡然的开口到:“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我没事了,等下让我饱餐一顿呀,保证就能生龙活虎的了,呵呵。”瞳瞳轻笑出声,说:“和颜儿在一起就是开心,连生病了都能让人开心呢” * 吃过了早饭,我便又睡了一下,下午起来精神就好多了,我觉得既然自己已经有了决定还是应该尽快和他们说清楚,尽快动身比较好。 吃晚饭的时候,我一反常态的沉默不语,等大家都吃的差不多了,我淡然的开口:“慕大哥,瞳瞳,颜儿来到大唐时日已久,心中实在挂念哥哥、泪西他们,现瞳瞳已经安然到达大唐了,自有家人照顾,不需我再照应了,我想跟你们辞行,明日我就想启程回北诏找哥哥,谢谢二位这段日子对颜儿的照顾,颜儿感激不尽!” 沉默,再沉默,窒息的沉默。然后瞳瞳带着一丝哽咽的声音响起,:“颜儿真的要走了吗?你都不知道有你在的日子我们兄妹有多开心,颜儿能晚些日子再走吗?” 我也伤心,想:开心?有吗?不论我如何努力,所见到的都是他千年不变的寒冰脸。但是,瞳瞳这样,还真让我于心不忍。但是,那人狠下心,咬咬牙,说:“对不起,瞳瞳,我离开已有些时日,大唐距离四诏又路途遥远,我那么长时间都没有半点消息带回去给哥哥,怕他们早已担心,我我是时候回去了” 这时,冷漠的声音响起:“既然公主去意已决,我们便不再挽留,我会吩咐下人为公主准备好回去的事,此去路途遥远,请公主多多保重!” 我垂下眼说:“谢谢慕大哥!” 瞳瞳说:“颜儿,跟我来我房间一下好吗?我有东西要给你” 我说:“好啊,走吧!” 来到房间,瞳瞳忧伤的看着我,沉默了一下,说:“颜儿,我知道你的心,也知道你付出了很多,更知道你为了我哥哥受尽了委屈,我真心谢谢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谢谢你在这几个月里带给我们的快乐和欢笑,你其实你也许没现,哥哥真的变了,变的怎么说呢,变的没有从前沉重,没有从前消沉,那是一种从心底散出来的轻松。你不知道,知道你生病了,他也很担心着急,他在你床前守了你二夜,直到你第三天醒来。我唉” 瞳瞳的话震撼了我,是吗?他那么在乎我吗?为什么在我决定离开的时候要跟我说这些?我应该留下来吗?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一个人信步走到那片梅林,看着淡淡的月光,闻着淡淡的花香,回忆起我们一路上的点点滴滴,突然又很不甘心,不是吗? 我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再多一点又何妨?是啊,既然瞳瞳说他已经在改变,说不定明天就会对我笑对我温柔!但是已经那么长世间了,而且他没有说一句挽留的话,我这样不是很傻吗? 可,要是我走了,瞳瞳怎么办,她会很伤心的,她的时日已经不多,我又不忍心很矛盾,到底该怎样做? 最终,还是决定留下了,只为了脆弱的瞳瞳! * 日子就这样缓缓流过,瞳瞳的身体并没有因为我们的爱和努力而好起来,我们的万般不舍并没有留住她,在一个雪花纷飞的日子,她幸福的依偎在慕大哥的怀里,永远离开了我们 我很悲伤,瞳瞳,善良的总是考虑别人的感受,总是为别人着想的那么一个美好的人儿,怎会就离开我们了呢?我的眼泪象断了线了珍珠不断的往下掉,心里真的好疼好疼 春意渐渐浓起来,花园里的花全都开了,清晨在我去梅林的路上,香气混合着微凉的空气,很能让人神清气爽。也常常有细小的花瓣粘在锦缎的鞋底上,走动时会有轻微的带淡淡香气的风,感觉整个心情也日渐好起来。 我坐在傲梅下的石凳上,双脚极其不安分的斜放在面前的石桌上,虽说是石桌石凳的,却早已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棉垫,手中捧着一杯热茶,独自享受着这暖阳下难得的清净,想着瞳瞳临终前对我说的话:颜儿,希望在我去了之后你能陪伴哥哥一段时间,我始终怕他难以承受 所以,在瞳瞳安葬后,我并没有马上回北诏,而是留在了慕大哥身边。 而他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瞳瞳去了之后,他便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哪怕是对我,我很担心他,却也无能为力,因为他封闭了他自己,我无法触碰 就在这时,老管家气喘吁吁的的跑到我面前,说:“公主,求您劝劝我们候爷去吧!”我心下暗惊:劝?他出什么事了吗?问道:“老管家有话慢慢说,如颜儿能帮上忙,定当尽力” 老管家叹了一口气,说:“候爷上山去了,准备准备出家!唉,小姐临终前找老奴说过,若是候爷做了什么决定,这世上恐怕只有公主一人能劝住他啊!老奴老奴也是没办法啊”我心痛难当,我了解他从小相依为命的妹妹没有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心亦有所属的那种痛,但是也不能消极如此啊,不能为此而放弃整个世界啊! * 我狂奔出门,一路飞驰而去,没去理会脚底已经摩擦的异常疼痛;没有理会上山的路上树枝不断划破的手臂;奔跑的路上感觉只是一瞬间,却又仿佛一世纪之久。 终于到达了山上的寺庙,山顶云雾缭绕,恍如仙境。但是此时,我没有心情去欣赏这美景。 我心急火燎的正准备冲进寺庙,却被一位小沙弥挡住了去路,说:“女施主请留步,此地乃佛门圣地,寺内正在做法事,外人概不能入内打扰。”我不由气恼,心中着急不已,开口:“喂,小和尚,连你也要为难于我吗?我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捣乱的好不好,我真的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麻烦你通融一下?” “对不起,女施主请回!” “告诉你,今天无论如何我一定要进去!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对不起,女施主请回!” “不成!关乎人命的事情,我非进不可” “对不起,女施主请回!” #¥%x 无奈小和尚宁死也不放我进去,我实在没办法,只有站在寺庙门口大声嚷嚷:“慕千寻,你给我出来,人家大师不是说出家都要看透红尘的吗?你真的看透了?难道你真的忘了咏唱公主了吗?” “喂,人家大师说啦,出家必须了无牵挂,你真的无牵无挂啦?你们皇帝你不要啦?老管家你不管啦?你的王府不要啦?喂,不准出家!听见没有?” “喂,你还是不是男人啊,你这是看破红尘吗?我看你就是逃避现实,哼,缩头乌龟!你给我出来!否则看我一把吼怎么烧了这庙!” “喂,你个臭石头,烂石头,你个臭木板,你你还有我这个包袱这个麻烦没解决,你要出家也必须把我送回去,你出来给我说清楚,还没解决我呢” 话没说完,就见一身白衣胜雪的慕千寻徐徐走来,他的棱角在阳光下能很好的看出来,五官深邃,俊美的脸庞在清晨明媚的阳光下有些不真实的光辉。 还好,他的头还在,我稍微松了口气。 他定定的看着我,我亦看着他,心中似有千言万语这时却都无法说出口,泪水,就这样溢满了眼眶,我泪眼婆娑的哽咽着叫出声:“慕大哥” 他的眼神迷离深远,抬头看向远方,轻而坚决的声音就这样飘进了我的耳中:“公主请回吧,公主的心意我心领了,但我们之间终究是有缘无份!”声音缥缈不定,却清晰如斯! 我感觉我的脸色瞬间苍白,我不由自主的倒退两步,咬紧牙,紧握拳头,指甲刺进手掌而不自觉,我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苦涩的说道:“呵呵,我以为我能象小小的太阳,不期望能够照亮你全部的世界,但求能够温暖你灰色的心,因为哥哥从小就说我象太阳一样能给周围的人无限的温暖,没想到却始终无法温暖你;我以为我能用自己的力量让你和瞳瞳的生活开心起来,充满欢乐,因为母妃和父皇还有哥哥都说过我是大家的开心果,有我在的地方就不会有烦恼,没想到却始终无法让快乐回到你身边。” 我顿了一下,接着说:“但是,慕千寻,你记住,不要以为我喜欢你,你就有什么了不起,你可以不接受我的爱,但是你不能这样放弃你自己。我知道你不是神人,你也会脆弱,也会彷徨,我理解你的痛你的伤,我一直愿做你生命中的一缕阳光,期望能慢慢照亮你的世界。可是,你太令我失望了。” 我咬咬牙,一字一句的说:“如果你选择放弃了整个世界,那么,从这一刻开始,你将从我的生命中消失,我们从此便形同陌路。” 说完,我犹如万箭穿心,多年的努力和付出居然是这样一个结果,自己真的很傻很傻,泪水自转身那一刻便不受控制的往下掉,我很坚强的不是吗,我很乐观的不是吗,怎么会那么没出息,居然哭的那么伤心,走出数步,我转身,看到慕千寻仍然注视着我,我吸吸鼻子,带着哭腔,说:“最后说一句,不论你做怎样的选择,都希望你能够保重!” 而后,飞奔而下,心里不断的对自己说:都过去了,就让他消失吧,这样的人实在不值得啊,从此我还是,北诏楚颜!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番外——慕千寻与楚颜公主三 我悲痛欲绝的从山上下来,心中又气又恨,泪水似已流尽,眼睛只感觉无限的酸涩。 我在那破庙门口不眠不休的守了三天三夜,却始终没有得到他的一字片语,就从那天告诉我我们之间没有缘份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出来看过我一眼 我失魂落魄的回到王府,看到一脸期盼和焦急的老管家翘在王府门口不安的等待着,心中一紧,不想让他察觉到我的悲伤和绝望,只想这些悲伤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好,我深吸一口气,努力的扬起一抹笑容,故做轻松的走到他面前,用轻快的语气说道:“老管家不用太过担心,慕大哥与瞳瞳姑娘从小相依为命,感情自然很深厚,所以曈曈姑娘过世对慕大哥的打击” 抬眼就看见老管家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那样哀伤的直直看向我,我心一虚,慌乱的别开眼,故意注视着满园的春色,顿了一下,整理好情绪,继续说道:“老管家不用担心的,这几日我终究是见到慕大哥了,他只是想暂时在庙里清静一段日子,相信不久,他就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我苦涩的说着,似是宽慰老管家,更象是在安慰自己。 之后,默默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准备第二日便动身回北诏。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当初我来的时候是那样的匆忙,几乎是上了路才现自己居然什么都没带就这样跟着他走了,而那时的心情却是无比雀跃的,因为那一去,我就可以留在他身边,不论是再冷的冬天,再冻的寒风,当有他在我身旁时,我依然会感到百花齐放,鸟唱蝉鸣。 只要有他在身边,一切,都是那样美好。 可现在,我带着满满几包几乎都是他给我置办的东西回去,心情却是大不相同,苦涩、悲伤总之,浓浓的哀愁笼罩着我。 并不是在乎那点东西,只是心中始终不能放下,总想着把有他记忆的东西带在身边,哪怕日后真不再相见,也让自己有可以怀念的东西。 我就这样带着一颗仿佛已不属于自己的心踏上回到北诏的路途。 心,似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般疲惫、颓废、不堪然而最多的,还是心痛,那样令人窒息般的痛,每一下呼吸都会痛彻五脏六腑。 随着温暖的春风潜入楹檐,一股温润的气息已悄悄临近,轩窗静倚,空气沁凉却已不带一丝寒意,轻盈地掠过青草地,掠过杨柳梢,掠过城边潺潺的小河,掠过路旁摇曳的花朵。 我僵直的坐在马车上,目光茫然而空洞的看着帘外,那一片片洒落了漫山遍野的明媚青光,那一抹无限灿烂美好的阳光,竟无法温暖我的心。冬日的沉郁正从那个阴冷的角落缓缓退去,而挥之不去的,是我一如冬日忧郁的心情。 这几天在路上一个人静静的想着,虽然脑子里还是混混沌沌,但思绪已不如之前那样翻腾的厉害。 其实,我并没有因为他拒绝我的爱而气恼。感情的事没有谁对谁错,他始终不能接受我,总是我有什么地方不能令他满足,而回头想想过去在一起的日子,心底总是那样美好。 我只是只是很心疼他,很气恼他。心酸的想着如此优秀的他该是花了多少时间精力才拥有了现今了一切,纵然失去了亲爱的妹妹心痛难当,纵然不能和自己相爱的人相依相伴黯然神伤,但是,这样,就能放弃自己了么?就能放弃整个世界了么?真的就这么放弃了吗?还有那么多关心他的人,该怎么办? 我爱他,爱他的容貌,爱他的出尘,爱他的脱俗,爱他的淡雅,更爱他那一颗灵动的心,所以,即使我不能使他幸福,至少也要愿幸福与他同在,只要他幸福、快乐,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所以我一直不遗余力的在他身边,就是希望能够用我足够多的欢乐让他觉得幸福,我相信,人生总会有雨天和晴天,但总会雨过天晴的,而我,愿意做那一把伞,无论晴天雨天都会陪在他身边。就如知道自己所爱的一种花,岁岁年年,在异国的蓝空下安然的开着,虽不相见,也有一份天涯相共的快乐。 我甩甩头,自己怎么该死的那么没出息,怎么又会想到他了呢?不是说好不再担心他了么? 可是眼前,却仿佛又浮现了他那张在阳光下俊美深邃的不真实的脸庞,耳边仿佛又听见了他缥缈却清晰的声音: “公主请回” “有缘无份” 忽然那些被我刻意压下的记忆,纷纷涌入脑海,心猛然抽搐着,帘外百鸟婉转,百花飘香,怡人心扉,可是却驱不散我心头的痛,似被人生生砍了一刀,让我的心一阵阵绞痛着,撕扯着,鲜血汩汩而出。我伸手紧紧按住胸口,希望可以压住那汹涌而至的剧痛。 我死死的咬着唇瓣,不让脆弱溢出,脑中有千头万绪,可是却理不出一点头绪。他根本不屑我的关心和担忧,而我,纵然心疼他不该就这样放任自己沉沦,却又不知道如何去帮他,只能无奈的旁观,只能无奈的心疼。 回去的路程,没有了病重的瞳瞳,度自然快了很多。不多日,我就已经置身于北诏王宫宫门前。一路上我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我不想哥哥和泪西他们为我担心,我希望我爱的人都能够快乐,所以我不能流露我的忧伤。 我仰天一笑,闭眼,在心里念着:颜儿是大家的开心果,颜儿能做到的,一定要让大家感受到快乐,只有那样,自己才会快乐! 然后,猛吸一口熟悉而清新的空气,大步走了进去。 看着熟悉的巍峨雄伟的宫殿,熟悉的花草树木,熟悉的亭台楼阁,脚步不由得轻快了许多,细细算来,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哥哥了呢,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想到这,我几乎是一路向哥哥的寝宫奔跑而去,我从没有一刻象现在这样那么迫切的想要见到哥哥,想要在他怀里撒娇 自顾想着,没有注意眼前“哎哟”我摸着撞疼的手臂弹开,叫道:“谁呀,也不”话未出口,我的眼泪已经迷蒙了双眼,我不可置信又激动万分的瞪着眼前的人儿,居然是很久没见的苓儿。 “苓儿”我哽咽出声。 “颜儿是你么?”苓儿也同时带着哭腔出声,眼眶微红。 我们愣怔了片刻后,便激动的相互拥抱在一起,我的泪水哗啦啦的往下落,不知道是见到至亲的人的激动还是对郁结在心已久的苦闷的泄,此刻,我决定放任自己,因为面前是我最亲的人,我可以无所顾忌 良久,苓儿轻轻松开我,吸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说:“哥哥正陪着泪西说话,颜儿,你不知道,你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我们有多担心你,不知道你过的好不好?哥哥他” 我的心往下一沉,急忙问道:“哥哥怎么了?” 苓儿的眼蒙上了一层雾气,吸了口气说:“我也是刚听以同说的,说哥哥前些日子和泪西在茶溪镇相遇,然后不知怎的就一起被困在五峰谷,哥哥受很重的伤,而且还受了不少的折磨,好像还被那谷主狠狠侮辱了一番,你没看见,这次见到哥哥,他都瘦了不少呢。” 苓儿的话狠狠的撞入我心扉,心中轰然巨响,有什么倒塌而堵住了胸口,心头被沉沉的压住,哥哥 “颜儿?”一声略微有些颤抖的呼喊声在身后响起,我抬起婆娑的泪眼,转身看见哥哥挺拔优雅的身姿在几步之外,依然一袭白衣,依然俊美尊贵,依然风度翩翩,看着我的目光依然温柔宠溺,还夹杂着些许的心疼和不舍,可是他却那般削瘦,那般憔悴,还有那笼罩在他眉宇间,仿佛挥之不去的忧愁和痛苦! 我放开苓儿,使劲眨了眨眼,想把眼中将要漫出的泪水逼回去。这,不是我所认识的哥哥,在记忆里,他永远都是那么骄傲优秀,俯瞰一切,无论何时都优雅从容,风姿卓越,但现在的他 想要开口,却现千言万语都卡在喉咙,只有那深沉尖锐的痛,在蔓延开来。 我蓦然冲上去抱住哥哥,心里说不出的悲伤,为哥哥,也为自己。 只能死死的抱住哥哥,把自己的头压在那温暖安全的胸膛里,不让悲痛欲绝的哀泣声流露出来,我狠狠的咬紧牙关,可是眼泪却好似决提一般,汹涌的倾泻而出,我的心好似被戳了一个大洞,一阵阵的抽痛,我不知道哥哥身上究竟生了什么,但是我肯定他经历了非一般的苦难。而我,他最亲最疼的妹妹,竟然为了一段始终无法触碰的感情,在他最需要我的时候让他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些,最后还弄的自己满身是伤的回来,还想要从他这里得到安慰和照顾,得到温暖,得到依靠 看着那个已不是我所熟悉的哥哥,我心中酸楚不已,悔恨和悲痛紧紧的缠住我的心,我最亲爱的哥哥啊,此刻,我只能在心里对你说对不起,一千句对不起,一万句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身体好似被这些悲痛打垮,已然承受不住,无力的跌在了哥哥的怀里,泪水茫然的掉落,无声无息的倾泻着我的悔恨、悲痛。 哥哥察觉了我的不对劲,微微用力想把我从怀中拉出来,我却不肯,双手更用力的环住他,怎能让他们看见如此伤心脆弱的我呢,自己不能再让哥哥担心了。哥哥轻叹一声,带着宠溺而夹杂一丝担忧声音自头顶传来:“颜儿,生了什么事?”我没说话,只是把头埋的更深。 哥哥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温柔的说:“现在不想说,哥哥不勉强你,看你风尘仆仆的模样,赶路一定很累了吧,你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等你休息好了,可以跟哥哥说说,好么?” 我感受到了哥哥一如从前的宠爱,心中酸楚,似乎很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我了,我顺从的点点头,却迟迟没有动,因为贪恋这一刻的温馨。头,靠在这个令我心安的怀抱,让我瞬间感觉有了依靠,不再孤独,不再无助。多日紧绷的弦放松了下来,疲惫的我居然就在哥哥怀里昏昏睡去,什么时候回到了自己的寝宫都不知道。 自那日之后,我的心情奇迹般的逐渐平静下来,每日和苓儿、泪西、以同聊聊自己在大唐的见闻,居然也能心平气和的和她们讲讲我和慕大哥之间的种种。我想,毕竟回到了亲人身边,心里不再是那种无处可依的感觉,而时刻都感受到亲情的温暖,让我悲伤、失落、伤痕累累的心慢慢的得到春雨般的滋润,一点一点的康复着。 期间,哥哥单独找我谈过话,询问我这段时间的事情,看着哥哥浓浓的关心和担忧,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很任性,那么长时间没有自己的消息,哥哥他们该是怎样的担心啊!在他们自顾不暇的时候,还要分心担忧我 我并没有埋怨什么,只是平淡的告诉哥哥,因为喜欢慕大哥而去了大唐,因为瞳瞳的病重而耽搁了回来的时间,至于现在独自回来,只是因为瞳瞳已经不在人世了。哥哥深邃的眼眸凝视了我一阵,也没有继续追问什么,他只幽幽的低叹说道:“颜儿,只要你自己觉得快乐就好,哥哥只希望在你彷徨无助的时候记得,不论生什么事,哥哥永远都会支持你,帮助你,不会让你孤独一个人的,哥哥最大的心愿,就是期望你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我的眼眶瞬间湿润,用力的点点头。走出御书房,看着御花园里的鸟语花香,心情豁然开朗,就算什么都没有了又怎样,至少,我还有哥哥,还有苓儿,还有泪西他们永远都不会遗弃我。 我亦感觉到哥哥和泪西之间的不对劲,虽然哥哥从小对女子都很温柔,却从来没有见过哥哥用那么深情、热烈而专注的眼神注视一个人,仿佛天地间的万物,在他眼里都不存在,他的眼里,只有那一抹娇柔的身影——泪西。 被哥哥这样优秀温柔的男子爱着,泪西应该很幸福,可是,我却现她沉默了许多,时常一言不的呆呆坐着,不知他们之间究竟生了什么?难道她是在逃避什么吗? 其实她不知道,她是多么令人羡慕,能和自己相爱的人在风雨中相互支撑,一同构筑属于两个人的风景,像比肩而立的两棵树,在风中耳鬓厮磨,是多么幸福的事。 也曾期待,也曾聆听。期待百花争妍的美丽,聆听花开花落的声音。在每一个春天。 心里一直惦记着哥哥和泪西之间的种种,不能让他们和我一样,和自己所爱之人天各一方,我希望他们能够幸福,我要让泪西清楚的知道哥哥的爱和她的幸福。 夜色渐渐的上来了,只有遥远的天际还有一丝暗淡的绯红。这天用完家宴,我和泪西相约一同走在湖边,软缎的鞋底被打湿,有丝丝的的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面前是浩淼的落茵湖,氲氤阖闾的水面上是月牙儿清冷的倒影,我心里却突然开阔起来。 我轻柔的握住泪西的手,定定的看着她:“泪西,我不知道你和哥哥之间究竟是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你究竟在逃避什么,更不想和你讨论你们之间的是非曲直,但是我回来的这些日子,能清楚的看到哥哥看你时眼中的深情,能强烈的感受到哥哥对你的温柔和呵护,这些,难道你都没感觉么?” 我抬头看了看那明亮的灯火辉煌,不远处的灯火阑珊尽收眼底,接着说道:“泪西,你不知道,能够和自己的爱人在相濡以沫的微笑中,祝福与感动,分享阳光分担风雨,那么,阴晴圆缺都会是幸福的旅程,困惑时想一想期待的眼神,再苦再难也不会觉得沉重。” “不要像我和慕大哥天各一方,不知今生还能不能有缘再相见。你和哥哥,近在咫尺,就应该珍惜彼此,要知道春去秋来,流年似水,花开花落,物是人非,花终要与枝离别,时光终要与青春离别,这世上没有永恒,不要等到光阴似箭飞逝了,而甜蜜的爱情失去了,你才觉得珍贵,那样,就晚了。” 泪西震惊的看着我,我知道,她其实是在乎哥哥的,她微微的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喃喃念道:“相濡以沫”沉思了一阵,她抬头看着我:“我知道了,颜儿,谢谢你,只是有些事情我可能需要一些时间,那你呢你真的能放下慕先生?”我知道,我可以在任何人面前说“是”但是在泪西面前,在这个从头至尾都了解我的人面前,我说不出口,我只能朝她安慰的笑笑,轻松的说:“放不下,不过你不用担心我,我依旧是大家开心的颜儿啊!”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番外——慕千寻与楚颜公主四 春日里,君悦兰庭的景致最好,紫樱阁里的樱花和桃花如火如霞的盛开于枝头,芳菲烂漫、妩媚鲜丽,这些粉嫩的花儿迈着轻盈的步伐在空中划出一道亮丽的线条,好似粉衣舞女翩翩起舞,与绿树婆娑的垂柳相衬映,形成了桃红柳绿、柳暗花明的春日景致。君悦兰庭里的花已经开了不少,名花盈风吐香,佳木欣欣向荣,加上飞泉碧水喷薄潋滟,奇丽幽美,如在画中,颇惹人喜爱。宫中最喜欢种植玉兰、海棠、牡丹、桂花、翠竹、芭蕉、梅花、兰八品,谐音为:玉堂富贵,竹报平安,称之为“上林八芳”昭示宫廷祥瑞。 我的紫樱阁处在君悦兰庭的西南角,从前因为我喜热闹,这里本是个热闹非凡的地方,但这次回来后,也许是我还需要时间平复心里的伤痕,所以不似从前那样,总是喜欢一个人静静的呆着,所以渐渐的,这里就很少有人在周遭走动,很少有人会吵扰和约束我。 这日我在紫樱阁中凭栏而坐,静静的看着院中的蔷薇又再度织出满墙的锦绣,那一株桃树,也再度晕上了一抹微红,牵引我所有的视线。而我,很想就这样以草色为帘,以花香为茶,手握一卷诗书,默默地品,静静地读,摈除了红尘里的喧嚣,世俗的浊气,让一颗浮躁的心片刻间沉静,在淡淡的春的花语中,将如花的心事汇成一条潺潺流芬的河,蜿蜒过将要干涸的心。 耳边传来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心中暗自叹息,只因我自小大大咧咧,从不在意这些个礼仪规矩,所以对身边的下人也甚少约束,所以他们和我相处经常没规没矩,如若不然,蔓儿这丫头怎可能如现在这样横冲直撞。 “公主公主,那个,那个”我心中微微一笑,懒洋洋的回头看着正在快接近气喘吁吁的蔓儿“怎么还是那么没有规矩,要真出大事就万幸了,也不至于无趣透顶。” “哎哟,我的好公主,这可是比什么都大的事” 我好笑的看着这个从小陪着我一起长大的丫头,这么多年,什么都没学会,大呼小叫倒是学的淋漓尽致。我转头继续看满园的绚丽青光,缓缓的问:“究竟是什么事,让你这般慌乱!”蔓儿深吸一口气,声音小了几分,快的说着:“听说,那个慕千寻慕先生到我们王宫里来了,正正求见大王” “什么?!”我失声惊叫,一下就从回廊边的凳子上弹起来,心中却是一阵没由来的欢喜,可是,蒙舍一别之后,他不是应该回大唐的吗?为什么他还会出现在这里?会是来找我的吗? 那一刻,心中竟有一种强烈到近乎沸腾的期盼。 蓦然,才惊觉自己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反应,心中不禁暗恼,自己真是有些不争气,怎么时刻都会轻易的想起他呢?不免有些尴尬,我轻咳两声,掩饰下心虚和尴尬,略微有些不自然的说:“呃蔓儿,知道慕先生到北诏所谓何事?” 蔓儿眨眨眼,说:“听说是来找国妃娘娘的,现在正在大王书房里谈话呢。” “哦。”心中的失望一丝丝将我淹没,时至今日,我仍是那么渴望与他见面,而蔓儿的话犹如夏日的暴雨,瞬间就将我沸腾的心打湿、冷却。 “是吗?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黯然的说道,不知道心里还在希望什么?唉,原来说不想他,说忘了他,都只是我刻意伪装的而已,一提起他的名字,我依然会狂喜,依然会心痛,依然会期盼。 可是,他是来找泪西的不是么?就象他是为了咏唱公主的小洛尔,义无反顾的放弃他的和尚,从大唐千里迢迢的赶到蒙舍,救他们于危难中。而自己那样的恳求他,想要温暖他,却被他无情的赶下山 敌不过自己的好奇心,心中仍有一丝期盼,希望他来找哥哥除了泪西的事情以外还有别的什么,不管了,去听听不就知道了,总比在这里瞎猜强。 我带着蔓儿来到书房门口,一路都没有让宫人出声请安,我就想悄悄的听听他们会说些什么。 “我承认我之前对颜儿是过份了些,可是她并没有说讨厌我,也没有说就要嫁给银翟,你这样决定,会毁了她的幸福!”慕大哥略显有些暴躁的声音传了出来。 “哦?慕先生的意思是颜儿嫁给银翟不会幸福?那依慕先生的高见,颜儿嫁给谁会幸福呢?”哥哥淡然的说道。 “难道说是嫁给慕先生?本王真不明白,当初颜儿千里迢迢的跟随慕先生去大唐,抛弃了她公主的身份,尽心尽力的照顾你妹妹,可是你还是狠心的将她赶回来。她当时有多伤心,花了多少时间才慢慢得以恢复了一些,这些我都不想说了,慕先生如今这样莫名的来纠缠她,我不知道慕先生究竟是何用意?总之,本王心意已定,所以希望慕先生如果没有什么事就不要接近颜儿,以免让人误会!”听着声音知道哥哥生气了,哎,我总是让哥哥操心。 我有些害怕,也有些期待慕大哥的回答,短暂的沉默,书房内没有了声音,他不是说喜欢我么?不是说是认真的么?怎么面对哥哥的质疑,他又不说了呢?还是他对咏唱公主,果真是那样的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书房里立刻静的连掉根针都能听见。 我紧紧的握住自己的手心,因为紧张已经汗湿了。许久,慕大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是很喜欢咏唱公主,她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让我动心的女子,我之前从来不知道能有一个女子会那样打动我的心” 我震惊的听着慕大哥所说的字字句句,虽然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是当亲耳听见他这样说,我的心还是无法抑制的刺痛。 失望,就如厚厚的云层遮住太阳一样包围了我,连明媚的天空也忍不住暗了一下,而我的心,却渐渐坠入无底的深渊 “颜儿?”泪西的声音窜了进来,我一惊,赶紧垂下头不想让她现我的脆弱,她有些疑惑的看着我,走到我身边,轻声问着:“颜儿,你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不进去?” 我怕自己一开口就忍不住要哭,于是死死的咬住唇不放,什么都没有说。 “在这偷听?”泪西挪揄的说道,我心中汹涌澎湃,再也受不了了的转身离开,不小心碰到了一个花盆,差点摔倒,回转身之时眼泪已经湿了面 “颜儿,你怎么了,颜儿,你别吓我啊!”泪西在身后担心的大叫,可是我已经不能顾及这些了,只想赶快离开那里 “颜儿,你等等”泪西边叫边跑,她从兴许是没见过这样的我,如此伤心的我,所以既担心有害怕,她也没命般的追着我的脚步离开。 书房里的人听到泪西焦急而惊慌的喊着我的名字,不由得一惊,急忙冲出门,可是只看到了我已远远跑开的身影,还有泪西追去的身影,来不及多想,他们也追了出去 风吹乱了我的,道路两旁树上的什么东西勾住了我的衣服和饰,但我并没有停下来,瞬间,衣服便被划破了血流了出来。但是我没有喊痛。饰被拉了下来,头瞬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呵呵,我早该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不是么?可是,为什么我依然忍不住会有希望?如果我不曾有那一丝希望,也许就不会如此伤心,就不会如此绝望。 我无意识的跑着,只想着,离开那里,离开那里 “颜儿,颜儿,不能伤害自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还没听完我的话,颜儿,颜儿”慕大哥在我身后向我飞奔,我凌乱不堪的狼狈模样印入了他的眼,他听到了我的哭泣,看到了我无语的狂奔,我的泪灼伤了他的心 一排太监手上抬着东西鱼贯而来,他们没有看到疯狂奔跑的我,因为我从一条小路窜了出来,对着他们迎面扑去,来不及了 这时一个人影快的飞奔而来,手臂一用力,将已欲昏倒的我揽入怀中,脚尖一点,一旋身,便将我带离了迎面的那队太监“哥哥”我放下心来,闭上了眼睛,意识开始模糊。 “颜儿,你怎么了,伤到哪里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赶到的慕大哥心痛的说,我身上的斑斑血迹印红了他的脸。 “我带你回紫樱阁,传御医!”慕大哥欲抱起我往紫樱阁走,他才刚刚开始一点一点的争取回颜儿的心,他的颜儿怎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哥哥,我不要跟他回去,不要”说着,我便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在我眼睛闭上的刹那,慕大哥的眼泪就掉了下来,为了他的颜儿,他什么都肯,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哥哥抱起我快离开 他的心像被人狠狠的揍了一拳,他的心在滴血 天空飘下了绵绵细雨。 慕千寻漫无目的的在北诏王宫走着,这雨,滴在他的丝上,滴在他的身上,也滴进了他的心里,他却没有丝毫感觉。渐渐的凉意袭来,他的心撕裂般的疼。我的最后一句话让他意识到我的伤心和绝望 鲜红的血,凄美的笑靥,无声的泪水,绝望的眼神 这些把慕千寻一次次的从梦中惊醒,他知道她在紫樱阁,是楚奕和泪西在照顾她,他也想向她解释。可是自她清醒后就不再见他,就算今日他执意撇开侍卫,不顾楚奕和泪西的反对冲到了她面前,可是无论他说什么,她都面无表情,z在他面前,就像一个失去生命的娃娃 她可知,她的痛就是他的痛;她的苦就是她的苦;她的悲伤就是他的悲伤她为何看不到他的真心呢?为何不相信他的解释呢?是上天在惩罚他吗?她那天听到的只是只字片语啊,他当时是想说,从前他是很喜欢咏唱公主,她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动心的女子,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能有一个女子会那样打动他的心。可是,自认识颜儿后,他才渐渐的知道,对咏唱公主竟然只是一时的迷恋,而对颜儿,是那种溶入骨血的深刻。当看着颜儿决绝的转身下山,他的心就如被掏空了般,连曈曈离开他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他虽然身在寺庙,心里却满满的都是颜儿所以最后他下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叫颜儿的女子啊。 他怎么还可能爱上别人呢?在他明白心底已经刻有她的影子的时候,她就是他这辈子的最爱啊。世上还有谁能让他为之疯狂,就是当年喜欢咏唱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啊。 她就是他唯一想保护的人,唯一想娶的人,就是因为怕伤着她,所以他才极有耐心的一点、一点的靠近她,一丝、一丝的让她知道,她已经溶入了他的生命,没有谁可以代替 她可知道啊,慕千寻在紫樱阁外仰天长叹 回到清雨轩,慕千寻顶着两只黑的眼睛怔怔的看着画面中的颜儿出神今天,向来淡然优雅的他为了见她一面居然和同样淡然优雅的楚奕打了一架。 我自哥哥抱回紫樱阁后,御医帮我止住了手臂上的血,可是,御医却治不好沉默无语的我。我拒绝听他的解释,还要再继续欺骗自己下去吗?我可以对任何人笑,可是不会在对他笑。 我仍然和泪西、哥哥谈笑,可是无人的时候,我常常沉默呆。哥哥一再的追问我,我便详细的把我和慕大哥之间的种种和那天在书房外听到的话说了一遍。 楚奕浑身冒火,慕千寻之前喜欢咏唱他是知道的,而后来到北诏是为了颜儿他也看出来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那么温文尔雅的慕千寻,竟然能够对千娇百媚的颜儿熟视无睹所以一见到慕千寻竟然还来紫樱阁找颜儿,便毫不客气的马上给他一拳就这样,两个男人打的浑身是伤,谁也没占到便宜。 事后,慕大哥已经跟哥哥说明了事实的真相,只是关于他的我什么也不肯听,所以哥哥也办法,慕大哥只好落寞的离开紫樱阁。 受伤后,我时常在紫樱阁中静养,一个人的时候,那些回忆就这样争先恐后的窜出来,一件件,一幕幕,象一支支利箭让我避无可避的被狠狠击中,疼痛袭来 又想起了在蒙舍见到的明艳耀眼的咏唱公主,想起了当听到那个丑八怪谷主叫出他的名字的那刻,我那忘记呼吸的窒息之痛我无可否认再见他,他依然对我有致命的吸引力,甚至只要听见他的名字,我就会怦然心动,可是 可是他是为了咏唱公主才愿意下山的吧,那家伙当时是多么坚定的要做他的和尚,全是因为咏唱公主有难所以才出现的吧。虽然他叫了我“颜儿”但这能代表什么吗?我已经不是从前莽撞任性的颜儿了,我会将这声我曾经日夜期盼的“颜儿”珍藏在心底,将他,也珍藏在心底,纵然不能相守,就让岁月都随风影植成了花季,幽幽的花香,将弥漫在心间。而记忆也如同那些永不凋谢的花朵,在某一次个不经意的转身,某一个恋恋的回眸中,于心底某一处静谧的角落悄然开放,溢出浅浅的芳香,耐人回味。 我依然在哥哥和泪西面前笑,依然谈笑风生,在别人眼中,我依然是那个活泼可爱的公主,除了他。 我不再去关心他的一举一动,忽略他在我眼前频繁晃悠的身影,不理会他说的话我像陌生人一样对待他。 春暖四月,春雨过后花叶长得更是繁盛,一夜间花-蕊纷吐。那一树杏花经了大雨没有凋萎落尽,反而开得更艳更多,如凝了一树的晨光霞影。 我这一日清晨突来兴致,想到烟雨亭弹奏,吩咐蔓儿拿了我的琴。自我回来后,很久没有抚琴,蔓儿见我有兴致,也很高兴,快的准备妥当,便向烟雨亭而去。 清晨的空气有些微凉,不过却让人心神清爽,一夜未睡的劳顿一扫而过,我快步走着,昨夜又思及从前的事而整夜未眠,我不想自己不要再被他困扰,所以做些自己从前喜欢的事。 蔓儿为我点上了淡雅的百合薰香,我看着丝丝屡屡的轻烟,袅绕生起,似江南的烟雨,轻柔却美幻,清雅的香气萦绕在身边,正应了这“烟雨亭”的意境。 端坐抚琴,用如潮的思绪拨动琴弦,琴声在我的指尖倾泻而出,时而清澈透明,清越如泉;时而古朴浑厚,时而淡泊高远“幽兰生庭前,含薰待春风”植满新绿的岁月中,欣喜地现这一个春天的早晨是怎样的明媚。 如水的音韵,缭绕过琴旁的一杯清茗,慢慢平复了我一夜来杂乱激越的心情。 “好曲子,如此的清远高长,呵呵” 忽然,一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那么熟悉,夺人魂魄,我浑身不禁一颤,是他! 心中苦笑一下,始终还是要面对的。 其实能和他生活在同一方土地上,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不经意间闻到他若有似无的味道,心中就已满足不已了,不奢望他能接受我,可以远远的看着他就总让我心中溢满了幸福。 可是,相遇相对终究是无法逃脱的。 我转身,他依然一袭月牙白袍,襟口和腰带上镂着金丝,飘然脱俗;依然俊朗修长的身形,依然优雅的动作,依然俊美清逸的容颜,依然温和沉静的气质,斯文俊雅,依然令人一见就觉得出尘脱俗,光彩夺目。 而此刻,这个出色非凡的男子,那如玉的脸庞上正挂着温柔如水的笑容看着我。 瞬间的愣怔,我慌乱的移开视线,他的眼神太过犀利,仿佛能洞察人的内心,不想被他现我此刻的悸动和脆弱,不论自己多么不愿意承认,我的心在见到他的一刹那,仍然为他激烈的撞击着。 看见一旁温柔含笑的泪西,我忙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泪西,你们怎么会到这里?” 泪西快的扫了一下慕大哥,柔柔的说:“没什么,慕先生给我送来少陵哥哥的信,我留慕先生在北诏住些日子,但是我一直没有时间尽地主之宜,不知道呃不知道颜儿能能代我陪慕先生在王宫四处转转我们去了紫樱阁,他们说你一大早就来这了,所以我们跟着来了。” 我心中暗暗气恼,不是给泪西送信么?不是还喜欢咏唱公主么?那还这样纠缠我做什么?挑眼看向慕大哥,他依然淡淡的笑着,深幽的眼神直直看着我,让人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颜儿”他缓缓的呼唤我 声音里像是蕴藏了万千思绪,又似饱含了千丝万缕的深情。但我心里恼他既然那么决然的那做那该死的和尚,不顾那么多关心他的人,还说我们有缘无份,现在,又是为泪西送信而来,还在哥哥面前说他是如何喜欢咏唱公主,为何又要用这样温柔的声音招惹我。哼!我不听不听不想听! 于是飞快的打断他:“既然这样,那是自然,我身为北诏的公主,慕先生是哥哥和泪西的客人,本公主理当尽地主之宜。” 我刻意忽略掉他骤然一黯的眼神,如玉的俊颜似乎也霎时僵硬了几分。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和不安,我故意用暧昧的语气对泪西说:“泪西就放心吧,呵呵,你就好好陪着哥哥吧!”暧昧的朝泪西使劲眨眨眼,轻咳了两声:“那个我会招待好慕先生的。” 满意的看到泪西的小脸一红,朝我娇嗔道:“颜儿”我笑着走到她身边,轻轻的推了推她,:“好啦好啦,你就放心吧,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好好招待慕大哥的,他那么大一人了,难道你还怕我把他弄丢了不成?” 我眼角撇见慕大哥听见我的话,笑了,脸上闪着异样的光彩,似乎有光环萦绕,我不禁看呆了。 泪西轻碰了我一下,说:“颜儿,我你那好吧,慕先生就拜托你了。” 我看到了她眼里的担忧,我知道她是在为我担心,我也知道她是为了我好。自蒙舍回来,我清楚的感觉到她和哥哥的心结似乎都已经打开了,他们很幸福,看见哥哥脸上每天都荡漾着幸福满足的笑容,我也为他们开心。我知道泪西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所以希望我也能幸福。 只是我都还没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这家伙就贸贸然的窜出来!让人措手不及,边说爱着别人边纠缠我,简直是可恶。 我朝泪西笑笑,告诉她我没事。她欲言又止,犹豫之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握住我的手,紧紧的捏捏我的手心,似要给我安慰和力量。然后,泪西看向慕大哥:“那慕先生就随颜儿到处看看吧,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跟颜儿说,泪西告辞了。”慕大哥有礼的微微颔:“娘娘客气了,多谢娘娘的款待。” 那日后,那家伙每日都会准时到紫樱阁找我,然后要求我陪他去这里,看那里。之前他每日到紫樱阁我都对他视而不见,可是既然自己承诺了要好好款待他,就不能失了信用。只是,我心里不禁困惑不已,他每日如此,到底想怎样呢? 心里其实欢喜极了,能够每天见到他,和他一起散步聊天,一起品茶谈论,一起吃饭,甚至一起玩闹这些都让我无比的快乐,只是我不敢去揣测他的想法,更不敢去探究背后的真相,我怕再听到那绝决的话语,哪怕这种快乐只是璀璨的假象,只是昙花一现,只是我自欺欺人,我也愿意飞蛾扑火。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 我逐渐开始细心的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他的生活起居。我知道他的饮食习惯,所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每天他用膳的菜谱都是我亲自料理;我知道他生性喜静,所以特意重新给他安排了幽静的住处无论如何,这个人在我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深刻印象,心香一瓣,更似有情,冥冥中早已经系在了对方身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番外——慕千寻与楚颜公主五 这日天气不错,天空湛蓝湛蓝的,明净的象被水洗过,没有一丝的杂质。被这样的好天气感染,顿时也觉得心境平静如水,那一丝烦躁不安亦消失不见。 陪着他一路走来,只见高处,琉璃瓦,红砖墙,衬托着绿树蓝天更加的绚丽,高高的垂脊上,各色各样,色彩鲜明的飞禽走兽威严无比,犹如飞驰在空中般。 亭台楼阁,假山流水,小桥曲栏,灵活多样,曲折变化。 小径两旁花草树木依势而植,沿着起伏不平的地势,变换出层次丰满的错落景致。 紫樱阁延着一条溪流而建,溪流蜿蜒,溪涧泉水清澈见底,此刻金色的晨光淡淡的散落在溪面上,犹如细碎的钻石洒落在溪涧,晶莹而闪耀,我不觉沉醉在美景中。 “颜儿”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嗯?”我抬头看着他。 “颜儿,知道我从前为什么一直对你那么冷漠吗?”我没有说话,安静的听着。他幽幽的一叹,眼神深幽的看着我,似要把我看个通透,而脸上带着一抹令人心醉的微笑,那是一种幸福的感觉,让人不由遐想,他的回忆里藏着什么美好:“因为你因为你单纯,率真,活泼,可爱而又任性,固执,你总是那么容易就快乐” 我心里不由得一阵恐慌,他终于是要将那残忍的真相说出来了吗?不,不要!我不要!我怕怕他说出的话会轻易的打碎我自己编织的美好,怕他轻易的毁灭我那弱小渺茫的希望,更怕他打破这一刻的幸福、宁静。 于是,我急急的打断他将要说出口的话,我不愿意再听他说下去,他的欲言又止让我原本就烦躁的心更加凌乱不堪,我那么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心痛。犹如上好的琉璃,晶莹剔透,五光十色,让人赏心悦目,爱不释手。却突然间碎了,那些破碎的颗粒,就那样一粒粒的洒落在耀眼的阳光下散出夺目的光彩,却硌的我的心生疼生疼。 我抬起已然模糊的泪眼,茫然的看着他,清楚的看到他眼里的痛苦、无奈、歉疚和那款款的深情可是,那时的我无力去分辨他眼光中的含意,不想猜,更不敢去猜,怕那结果,是残酷的,是我不能承受的。 我转身向紫樱阁跑去,我只想找一个不会被打扰的地方静静的梳理自己纷乱的思绪。我把自己关在寝宫里,眼泪象断了线的珍珠纷纷落下。 许久,泪已经流干了,我一团浆糊的脑袋逐渐清醒过来。 见过,犹豫过;想过,迷惑过;念过,叹息过。爱情是什么?其实我一直都不懂,而最终,还是囹圄于她的美丽,无法自拔。所以付出了,可是却没有被珍惜,被伤害了,所以我退缩了。我只能在每个夜里,在这个没有他的世界里幻想,幻想一个又一个的爱情故事。然后,用一把叫做遗忘的剪刀,把那些哀伤的结尾,轻轻裁去。 可是现在每天和他在一起的感觉,该死的美好,美好的有些不真实,美好到几乎要让我错觉,曾经那遥不可及幸福,如今我一伸手,就可触碰。在他陪着我看星星的夜晚,我多少次冲动的想告诉他,我是多么依赖他,多么眷恋他,多么爱他,多么希望他千万千万别让我,一个人,孤独得如同松树,如同船桅,苍凉地面对空旷的天穹,别让我疏懒得,如同月光,如同竹影,寂寥地衬托辽远的星空。 但——当初他决绝的话语仍然盘旋在我耳边,每一段回忆都像一根刺,一下下戳在我的心上,那是多深刻的伤痕,那些伤痕幻化成那么美丽的花纹刻在我心上,随时都会隐隐作疼,所以,我始终苦苦压抑着,始终无法说出口。 一连几日我都没有出寝宫,慕大哥也没来找我,想来他也需要时间好好想想吧。 出紫樱阁不远便是落茵湖。落茵湖碧波如顷,波光敛滟,远远望去水天皆是一色的湖蓝碧绿,倒影生光。湖中零星分置数岛,岛上广筑巍峨奇秀的亭台楼阁,更有奇花异草,别具情致风味。三四月里的落茵湖风光正好,沿岸垂杨碧柳盈盈匝地,枝枝叶叶舒展了鲜嫩的一点鹅黄翠绿,千条万条绿玉丝绦随风若舞姬的瑶裙轻摆翩迁,新柳鲜花,湖畔吹拂过的一带凉风都染着郁郁青青的水气和花香,令人心神荡漾,如置身朝露晨曦之间。 那里有一架秋千,我特意让蔓儿他们在秋千上引了紫藤和杜若缠绕,开紫色细小的香花,枝叶柔软,香气宜远。随风荡起的时候,香风细细,如在云端。 这日下午的天气极好,天色明澈如一潭静水,日色若明辉灿烂的金子,漫天飞舞着轻盈洁白的柳絮,随风轻扬复落。 我坐在秋千上,在三月柔媚的春风中,依柳纤纤而立,就着满眼的新绿,徐徐的微风,在秋千上旋身起舞,衣袂翩然,纤弱的身姿飘荡着春意盎然的欢愉。芙蓉般的面孔淡染绿柳的轻柔,浅映白云的闲逸,薄汗沾湿了衣襟,馨风悄悄吹过,替我拂去花容上的点点凝露。 我不觉抬头去看那花,花朵长得很是簇拥,挤挤挨挨得半天粉色,忽然就来了兴致,转头吩咐蔓儿:“去取我的箫来。”蔓儿应一声去了,我独自荡了会秋千,忽觉身后不知何时已多了一道阴影,直是唬了一跳,忙跳下秋千转身去看。 却见慕大哥雪白的袍子衣襟飘飞,迎光而立,身上披着一层淡薄的金光,清俊温润的面容好似山水间的灵玉,眉宇间蕴含淡淡光泽,柔和而又清远。 他没有说话,只目光炯炯的打量我。 这时,蔓儿捧着箫过来了,见慕大哥在旁,也是吃了一惊,而后急急行礼:“见过慕先生” 他淡淡的笑着:“起来吧”轻轻的说道。他一眼瞥见那翠色沉沉的箫,含笑问:“你会吹箫?” 我微一点头“没事无聊,消遣罢了。”决不能让他知道是因为他喜爱我才去学的。 “那可否吹一曲?”他悠然的开口。 我迟疑一下,道:“我并不精于箫艺,而且只是初学,只怕会让慕大哥失望。” 他举目看向天际含笑道:“如此青光丽色,若有箫声为伴,才不算辜负了这满园柳绿花红,还请公主不要拒绝。” 我推却不过,只得退开一丈远,凝神想了想,应着眼前的景色细细地吹了一套杏花天影“何处玉箫天似水,琼花一夜白如冰。” 此曲,清淡高远,此刻用箫奏来,减轻了曲中愁意,颇有流雪回风、清丽幽婉之妙,只是我只是初学,尚不能完全诠释曲中意境。 一曲终了,慕大哥却是默然无声,只是出神。 我亦出神,心中有一股冲动直涌上来,如果那些生命中最美丽的日子逝如流水,一去不返,而我,还未曾为它穿上最美丽的衣裳,那多糟糕,多可惜。 不经意间就触碰了那些被我刻意尘封的往事,想起了那如无暇碧玉般美好的瞳瞳,想起了我们一起经历的那些快乐、悲伤才现他的身影仍在脑海萦绕,他已然深深的留在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看着慕大哥落寞的身影,心没来由的抽痛了一下。原来,我所谓的自尊,所谓的傲气与他的快乐相比,渺小如一粒尘埃;原来,他的笑容,是我最大的心愿 于是局促不安,心疼不已,于是下了某种决定。 我朝慕大哥嫣然一笑,眼眸因兴奋而如阳光下的琉璃般闪耀“请慕大哥今日用过晚善先到星晟殿等我,我会让蔓儿来带你过去!” 只见他脸上有微微的困惑,却一直淡淡的笑着,深幽狭长的眼眸里竟然闪着宠溺的光,他眼眸一眯,呵呵一笑:“颜儿是准备了什么节目吗?”我小脸一红,没想到那么容易就被他看透了,有些生气,有些挫败。真是的,看透了也不能说啊!我撇撇嘴,神秘的凑近他,得意的看到他一脸的期盼,然后坏笑着、故意慢吞吞的说:“这-是-秘-密!” 说完,我就径自转身飞快的朝紫樱阁飞奔而去,身后传来蔓儿的惊呼声:“公主公主,您慢点,小心” 星晟殿是母妃的寝宫,由于母妃生性喜爱桃花,所以父王在星晟殿为母妃种满了桃花。 醉人的桃花在春的微风里,依旧那样迷人。白色的桃花洁白如玉似棉,粉色的桃花粉如绽放的杜鹃,还有那粉红色的桃花勾起我粉红色的憧憬: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山不再寂静,水不再凝结底吟,鸟儿在舒展着翅膀,花儿开始斗艳,风舞花飞柳依依的合欢就要来临,世界将变得如童话般的美丽 我身上穿着那精致的白色舞服,那是我刚学成长绸舞时母妃和父王专门为我做的,用的是上好的白冰蚕丝,又以罕见的、微微亮的粉嫩红色的丝线绣成海棠遍布裙角,三尺的长袖上也有精致的花纹,舞动起来海棠花时隐时现。头上什么饰品都没有戴,柔长的黑前面束了起来,用红绸绑的高高的,其余的都披散在背后,再佩戴上母妃送的艳红的玛瑙耳坠,像灵傲仙骨一般,纤尘不染,又如那水中的水仙花,清雅逼人。 身上洁白如雪的绉纱裙随着脚步如烟般在碧绿的草地上流动,脚踝上戴着一串银铃出柔柔的声响,缓缓步入星晟殿,只见慕大哥早已等候在此。我看向那满园的桃花,悠悠开口:“这里,是我母妃的寝宫,母妃在我尚且年幼时便匆匆离去,似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华光璀璨,却转瞬即逝。她常对我说,对于如东流水般的岁月,如果不能抗拒,那么不妨坦然接受,然后让它在潜移默化中对我们俯称臣,未尝不是美事。” “所以,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热情且快乐的生活着,没有什么事可以打倒我,因为如果不能抗拒,那就接受。” 月儿弯弯挂在天空,颗颗地星斗张望着苍穹大地山川河流,一阵清风袭来,阵阵桃花香四溢,摇曳着花容月貌,弯弯的月儿醉了,晶晶星斗迷乱中更亮了。 收起回忆,我调皮的眨眨眼,神秘的对慕大哥说:“慕大哥,我想赠你一样东西。”他惊喜的看着我,饶有兴致。柔和的月光下,我从他明亮的眼眸中,看见了一个像仙子一样轻灵,被风吹动着丝,吹动着衣服,似要飞走一般,美的令人窒息的女子。 我噘起嘴,认真的对他说:“慕大哥可不许偷看,等听到声音才准睁开眼!”他无奈的摇了摇头,笑着答应了。 我示意了蔓儿,丝竹声便悠扬响起,我就在这轻柔舒缓的乐曲声中翩翩起舞。身影在旋转,手上翻覆着,那柔粉的水袖一挥,犹如抛出了朵朵海棠,带出清香阵阵,那是我让蔓儿之前用百合花香熏过的,轻盈动人,宛若天仙,不时有微风轻柔的吹过,粉嫩的花瓣落英缤纷,一切都美极了。我心中无比快乐,最后柔嫩的水袖从空中缓缓落下,乐声停了,我的舞也停了。 不知是谁在舞动着花好月圆的世界。 我从夜色中望去,纷在飞落下的花瓣中,白色的人影借着月光清晰可见,脸上仿佛笑着。我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衫走近他身边,他依旧站在那里,眼睛却一刻都未曾离开我的身影。 我轻轻笑了一声,上前一步对着他俏皮的轻轻施礼,一本正经的说:“不知王爷可还喜欢?”他似是猛的收回缥缈的思绪,看着我的表情如痴如醉,眼中的惊讶闪过,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真的是我所认识的颜儿?”我不禁“噗哧”一笑,努努嘴:“如若不是,那王爷认为呢?”说完含笑直眼看他。他摇摇头:“不是。”说完笑了:“现在的你是精灵快乐精灵。” 我亦笑了,看着他说:“真没想到慕大哥也挺风趣的嘛,呵呵,只要慕大哥喜欢就好。”之后,我盯着他看了半响,看的他有些不自然了,然后我认真的开口:“慕大哥真应该常笑呢,你笑起来很好看!” 慕大哥的眼波柔情似水,直直的看向我,温柔的说:“若是颜儿喜欢,那我就天天笑给颜儿看!” 我心头惊了一下,愣愣的看着他,喃喃重复道:“天天?”慢慢咀嚼着刚才那句话的意思,等我意识到的时候,狂喜已然不受控制的泛滥了,那是那是承诺吗?哦!天啊!他是在给我承诺吗? 他走近我,轻轻捉住我柔软的手,盯着我,不容我逃开,而后深情的说到:“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每天为你而笑,每天陪你说话,陪你看太阳东升西落,看素月光辉,看星辰满天,看山间美景。” 我的世界一片空白,只感觉到心——激动的难以自持,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就这样用瞬间弥漫了泪水了眼眸看着他,任由他温暖的大手握住我的。 大脑一团浆糊,没有意识,不能思考,下意识的挣开他的手,想往后退,只是想弄清楚生了什么,可是天不遂人愿,我的舞衣长长的摇曳在身后,慌乱中,不小心踩到了衣襟,脚下不稳,我“哎呀”了一声,头上的丝带就松散了,身子倾斜倒下,一头长就倾洒下去,我连忙伸手在空中乱抓,他笑着看着我,大手一用力,一把将我带入那渴盼已久的怀抱。 我脸红心跳的紧偎着他,他坚挺的下颚轻轻的摩擦着我柔软的丝,声音沙哑的呼唤着我:“颜儿颜儿” 我无法思考,不想承认也不行,那一刻,我很没出息的意乱情迷了。 在我还没能意识到究竟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用大手轻柔的抬起我的下颚,猛的俯身用那温热的双唇堵住了我那嗫嚅着、轻颤着的唇,尽情的吸允着我娇嫩的唇瓣,我愕然,身体瞬间僵硬,直直的如同石雕般茫然无错的不能动弹,只能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瞪着眼前无限放大的俊颜。 散的七零八落的心绪随着柔柔的微风和纷飞落下的花瓣,一丝丝、一片片的慢慢沁入了我的心,在我终于意识到生了什么之后,心头霎那间涌上了无数的感觉,辛酸、感动、欣喜、激动、委屈一时间,百感交集! 空灵清凉的夜风拂了衣襟,摇了叶落,更是携了一阵阵甜蜜的气息飘然而至,萦绕在我周围,那是与桃花一起绽放的芬芳,是醉人的芬芳,缥缈袭人。轻轻地,将我心中的那些委屈一缕缕吹远,吹散。 我心里笑了,眼里噙着幸福的泪花,闭上了眼睛,全心震颤着去接受这个吻。 此时的人悄悄,此刻的月依依,一滴写满了幸福的泪珠滑落。我什么都不知道了,感觉天地开始旋转了,全心开始震撼了,感觉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人,我才知道,原来和心爱的人接吻是那么震撼人心 “公主” 蔓儿冒失的声音响起,瞬间把我已经飘到不知哪颗繁星的思绪拉了回来,我立刻满脸通红的从他怀里弹开,瞥了一眼远处的蔓儿,似乎也是小脸通红,她把脸别向一旁,不好意思看我,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我什么都没看到,我我来,是国妃娘娘国妃娘娘请公主过去一趟那那个,我先走了。”说完,小妮子飞快的离去,好似有洪水猛兽在追逐她一样。 我心中被幸福溢的满满的,从不知道和自己喜爱的人接吻会如此美妙。想起刚才的漏*点,我的小脸火辣辣的烧着,心跳如雷,不敢抬头看他,声如细蚊的说:“慕大哥我既然,泪西找我,我就先走了,你你也早些休息。”然后用生平最快的度逃离了星晟殿。 那日后,我一连几日都呆在自己的紫樱阁,想起那天晚上,忍不住还是会脸红心跳,会一个人傻傻的笑,傻傻的呆。这究竟是什么状况呢?他喜欢上我了吗?是接受我了吗?可是,他又从没说过,只是说愿意天天陪着我,那我不也愿意天天陪哥哥吗?哎呀,想不清!想不清! 我甩甩头,决定不想了,实在太复杂,算了,就当他是喜欢我了,不过哼,哪能那么容易啊,想当初我一个公主在那破庙外面不眠不休的守了三天,最后还哭哭啼啼的被他赶下山,丢死人了;而且居然还当着哥哥的面说他如何喜欢咏唱公主哼!现在也不能便宜了他,嘿嘿我一定要把我当日所受的委屈全数从他身上讨回来,哼,我楚颜可不是好糊弄的! 我心里尽顾着想慕大哥了,就把泪西找我的事情抛到脑后去了,这日蔓儿不经意的提起,我一拍脑袋,该死,我居然把这茬给忘了。 火急火燎的找到泪西,才知道原来是倪儿产下了一位小公主,邀请我们去共同庆祝,可是哥哥国事缠身,一时之间无法脱身,所以我们只好再等几日。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番外——慕千寻与楚颜公主六 初夏早晨的空气很是新鲜,带着湖水烟波浩淼的湿润,让人有蓬勃之气。 秋千绳索的紫藤和杜若上还沾着晶莹的未被太阳晒去的露水,秋千轻轻一荡,便凉凉的落在脸上肩上,像是一阵阵小雨点儿。有早莺栖在树上滴沥啼啭,鸣叫得极欢快。 沐浴在此时的晨光中,极为享受。我着了湖绿的罗裙有长长的后摆,迤俪的拖在我的身后,上面浅紫的藤花点点,头全部披散在脑后,只在鬓前边簪一朵淡紫的花,看起来清爽幽雅,好似御花园中烟雨亭周围开满的紫藤,清雅飘逸。 来到落茵湖的千秋旁,打了所有人,正一人悠然的独自荡着秋千,心中不禁又细细的回味着那晚那一吻的夺魂眩晕。忽觉有人伸手大力推了一下我的秋千,秋千晃动的幅度即刻增大,我一惊,忙双手握紧秋千索。秋千向前高高得飞起来,风用力拂过我的面颊,带着我的裙裾迎风翩飞如一只巨大的蝴蝶。我高声笑起来:“蔓儿,你这个被惯坏的坏丫头,竟在我背后使坏!”我咯咯地笑:“再推高一点!蔓儿,再高一点!”话音刚落,秋千已疾向后荡去,飞快的经过一个人的身影,越往后看得越清,我惊叫一声:“慕大哥!”不是慕千寻又是谁,又想起那晚的亲密,心中不由得大为慌恐。手劲一松,直欲从秋千上掉下来。 慕大哥双臂一举,微笑着看我道:“颜儿若是吃不消,就下来。” 我心中羞恼之意顿起,更是不服,哼!看不起我!用力握紧绳索,大声道:“慕大哥只管推,我不怕!” 他满目皆是笑意,走近秋千,更大力一把往前推去。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呼,刮得一头乌丝皆直直往前后摇荡。我愈是害怕,愈是努力睁着眼睛不许自己闭上,瞪得眼睛如杏子般圆。秋千直往那棵花朵繁茂的老杏树上飞去,我顽皮之意不由得大盛,伸足去踢那开得如冰绡暖云般的杏花,才一伸足,那花便如急风暴雨般簌簌而下,惊得树上的流莺“嘀”一声往空中飞翔而去,搅动了漫天流丽灿烂的阳光。 花瓣如雨零零飘落,有一朵飘飞过来正撞在我眼中。我一吃痛,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揉,手上一松,一个不稳从秋千上直坠而下,心中大是惊恐,害怕到双目紧闭,暗道“哎哟,这下完了!” 可是却不觉得痛,四周静静无声,有落花掉在衣襟上的轻软。我突的睁眼,迎面却见到一双乌黑的瞳仁,温润如墨玉,含着轻轻浅浅的笑。 我急忙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瞪着他,不满的噘着嘴抱怨:“慕大哥真坏,冒充蔓儿不说,还对我使坏,你就不怕我摔了么?” 那如破春风的面容,双瞳含笑凝视着我,从背后伸出手来:“昨夜在御花园,现这海棠开了,听蔓儿说你很喜欢鲜花,我我就摘了一些,养在水里,今晨还是好的。”我看着他手中芬芳雅致的粉嫩花朵,眼不知怎的就掉了下来。 他惊慌了,轻柔的用袖角帮我擦着。我抬头看他,在阳光下他的脸庞,轮廓坚定,表情温柔,他惊艳的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盛满赞叹。我有些羞赧的低下头,他喃喃的说:“真的让我惊为天人啊。”我顽皮的迎上他的眼,学着江湖上的礼节抱手一恭:“过奖过奖,王爷又何尝不让我这样想呢,我们彼此彼此!” 抬头就看见他脸上明媚的笑意。我心情一时间大好,近来越来越多的看见他脸上的笑容了,如果瞳瞳在天有灵,也会为他感到开心的吧。 我望向远处,只见那碧绿枝叶间有几星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初染,望之绰约如处子。那海棠尚未开花,却幽香隐隐扑鼻。 他看了我一眼,便把目光转向了落茵湖,静静的湖面上荷叶田田,花枝袅袅,嗅其清香点点,芳菲阵阵,翠绿的荷叶丛中,亭亭玉立的荷花含苞,像一个个披着轻沙在湖上沐浴的仙女,含笑伫立,娇羞欲语;嫩蕊凝珠,盈盈欲滴,清香阵阵,沁人心脾。面对一片澄净的湖泊,似是来到了瑶池仙境,赏着一池的花红香绿,任心情在一呼一吸之间平静下来。 他牵过我的手,问:“颜儿愿意和我一同赏荷吗?” 我把手中的海棠递给蔓儿,垂下眼帘,不让他窥视我心中的想法:哼!好歹我也是一个公主,当初赶我下山的委屈就不计较了,可是他说喜欢咏唱公主我却如何都不能释怀,现在怎能他要我陪我就陪呢?不成,也要让他尝尝闭门羹的滋味,要不,也要狠狠的为难一下他。 于是我仰头灿烂一笑:“好啊!不过要我陪你赏荷,你可得答应我一个条件。”他一挑眉,微笑着宠溺的说:“什么条件,说来听听。”我歪着头冥思苦想了一阵,坏坏的笑着说:“我要你以后每次见到我的时候,不论什么时辰,在什么地方,都要对我像今日一样的笑!” “这。”他在思考,似有些为难。我不满的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不答应就算了,那你自己去赏荷吧,等我去银冥找银哥哥陪我赏!”说罢,我提起裙摆就要离开。他一把拽住我的衣袖,我皱起眉低头看着自己被他抓在手中的衣袖,细纱的料子上荷花边被攥成一团,我用力想抽回来,却是徒劳。 我不满的瞪向他,说:“哼!本来就是,银哥哥英俊潇洒,温文尔雅,武功高强,正合我的脾性,再说,沧海有沧海的博大,河流有河流的清莹,巫山云雨有巫山云雨的妖娆,黄山云有黄山云海的妩媚,世上没有一种东西可以具有绝对的意义,也没有哪种东西真的就是后无来者。没有沧海的博大,也可以去拥有河流的清莹,没有巫山云雨的妖娆,也可以去拥有黄山云海的妩媚。没有慕大哥的陪伴,也可以去拥有银哥哥的呵护啊,黑暗中的踽踽独行只会是更加的无助与无望,谁会想要这样的生活呢?我又不是笨蛋!” 他的俊颜一黑,脸色阴沉下来,有些低怒的说道:“银翟真有那么好?谁说我不答应,适才只是在考虑,我答应你便是,我们走吧!” 说完,不等我说话,就有些粗鲁的径自牵了我的手往湖边走去。我任由他拉着我的手走过一段香花满径的路,我该死的喜欢极了被他牵着手的感觉,感觉心里很安稳,很踏实,很幸福 很快,我们就到了湖边的小船。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我坐在船,他掌撸,阳光滤过树影闪烁在微漾的花间叶上,微风轻拂,盈澈的水面波光粼粼,宽阔的荷叶层层叠浪,亭亭的荷花临风摇曳,无论是露着胭脂色的花蕾,还是晕着粉红色的花朵,都会给人心动的感觉。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那些宽大的荷叶,偶尔弯下一朵荷花,轻轻嗅着。他看着我,眼中满是温柔和纵容,笑容明朗。 幸福实在太美了,美的让人感觉不到真实,和自己相爱的人朝朝暮暮,这种生活岂像人间?即使神仙,恐怕也没有这么多的快乐啊。 就这样在明媚的阳光荷塘里轻轻荡漾,我很放松,闭上起双眼,玄妙而唯美的旋律就像山泉滴落般不绝于耳,清妙仿如天籁。小憩了片刻,再次睁眼的时候,现慕大哥凝视着我,我也扬起睫毛,静静的瞅着他。猝然间,所有的矜持全部瓦解,他忘形的张开双臂,把我紧拥入怀,一叠连声喃喃的说:“颜儿我的颜儿,你早已紧紧的、紧紧的拴住我这颗心了!” 我根本无法听见他在说什么,因为,又开始天旋地转了,又开始全心震撼了,又开始什么都不知道了。慕大哥紧紧的拥着我,似是无法抗拒的、灼热的吻着我的眉,我的眼,我翘翘的鼻尖,直到我温软的唇。他温柔细腻的吻着我,低喘着轻巧的进入那一湾甜蜜,狂热的和甜蜜的小丁香共舞。 在这一刻,慕大哥已经完全忘却自己了,他喃喃说道:“颜儿颜儿什么名誉、地位、公主、王府、顾忌都让他远去,我什么都可以丢弃,什么都可以失去,什么都可以忘记,什么都可以割舍我只要你,我的颜儿颜儿,你是我生命中的一切,感情上的一切,是一切中的一切。”他的口中千回百转,都是激荡着我的名字。 直到我已经快不能呼吸了,慕大哥才恋恋不舍的轻轻放开我,我满脸绯红的软在他怀里大口大口吸着清新的空气,心中激动不已。天!我要如何才能让他知道,我有多爱他。 他深情的凝视着我,嘎哑的说:“颜儿,你是我心中的精灵,那个落入凡间却被我遇到的能照亮别人的快乐精灵。” 是夜,窗外月华澹澹,风露凝香,我独自一人站在落茵湖旁,心思恍恍惚惚。夜间的湖面更弥漫着一层朦胧的美丽。银白的月光似是一袭薄雾轻纱,将不蔓不技,亭亭净植的荷花衬托得愈清淡雅致。神思游弋间,仿佛那乌黑的瞳仁夹在荷瓣疏影里在眼前缭乱不定。心思陡地一转忆及白日的事,那一颗心竟绵软如绸。这才猛然惊觉自己已是那么在乎他,那么爱他,那么依恋他。 可是,心中对他的感觉就像夜间的湖面,虽美丽却朦胧,我仍无法相信他爱上了我,因为之前的他对咏唱公主是那样的深情,我曾经觉得,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取代咏唱公主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而他,恐怕也再难以倾心相爱了。虽然他表示了对我的喜欢,可是我心里还是很纷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夏日里天空蔚蓝蔚蓝的,万里无云,我一时玩性大起,叫了蔓儿等四个丫鬟子紫樱阁和我一起踢毽子,我把她们分别安排在四个角上,我自己则在当中策应。安排妥当后,我兴致勃勃的笑着说:“开始!” 我小手一抛,那个鸡毛毽在空中转了一个身,就稳稳的停在了我的脚尖处,脚一扬,缩着身子用头顶又接住了毽子。然后一垂头,毽子在膝盖上一颠,就到了我了脚内侧。 我露了一小手后,就把毽子踢给了蔓儿,蔓儿也毫不含糊,连着颠了十几下,又传给了我。 我笑着叫了一声“好!”又一个倒踢,传给了身后的另一个小宫女。那个小宫女也是个行家里手,肘脚并用的颠了几下,才又传给了我,大家都欢悦的笑着。 紫樱阁里因为我自小喜爱踢毽子,所以个个都是能手,我兴致大起,便有意卖弄一番。待每人都沾了两次毽子后,我自个就表演了起来。 我一会儿玩一个“蜻蜓点水”让毽子停在脚尖,一会儿又玩一个“丹凤朝阳”让毽子落在脚底,最绝的是我使了一个“金丝绕葫芦”让那个漂亮的鸡毛毽便绕着我玲珑的身子,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跳跃着。 我穿着一身翠绿色的衣裳,毽子一动,就好像一只小鸡围着一株小树飞腾,煞是好看,蔓儿她们都不由得齐声叫好,在一旁兴奋的鼓掌。 “颜儿,你踢的真好!”一个声音从我的身后传了过来,不由得吓了我一跳。 只见蔓儿她们齐刷刷的躬身行礼“见过慕先生”知道了来人是谁,我小脸一红,有些羞涩的转身看向他。 只见他一身白衣迎风而立,深邃的眼睛紧盯着我,闪着点点光芒。“从不知道颜儿原来不止琴弹的好,舞跳的好,连毽子也踢的那么好,看来看来我以前真是小看了颜儿。”他脸上染上一抹黯然,带着歉意的目光看着我,有些激动的说:“颜儿,你真带给我太多惊喜了,我如果你愿意,我愿意用我剩下的生命来重新认识你,你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么?” “我”我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我爱他,从来没有停止过;我依恋他,从来没有改变过;我期盼他的爱,从来没有放弃过;我希望能和他长相厮守,从来没有怀疑过 可是,我总是在意他从前对咏唱公主的爱,总是对自己没有信心,总是想到从前的伤心绝望,我我现在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 慕大哥和咏唱公主,就像一根刺,刺在我的心里,虽然并没有鲜血淋漓,可却时时隐隐作痛。 思绪万千,我始终找不到出口“我我现在不是和慕大哥在一起的么?我愿不愿意又有什么区别呢?”我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含义,岔开话题:“慕大哥,要不,你也来试试这个?”我眨眨眼指着毽子说道。 他闪烁着光芒的眼睛有些受伤,有些着急的说道:“颜儿还是不肯再给我一个机会吗?我承认我之前伤了你,可是” “见过公主,见过慕先生!”小以同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慕大哥,我看向以同,并没有问慕大哥没有说完的话“以同?有什么事吗”我问到。 “大王请慕先生到书房,有事相商。” 慕大哥微微愣了一下,从我身边走过时,我听见他的叹气声,他在我身边站定,板过我的身子,定定的看着我,说:“颜儿,我现在对你的感情是认真的,希望你不要再逃避,希望你能拿出你的勇气来面对它,答应我,好好考虑,不要再逃避,好吗?” 我傻愣愣的点点头,似有鱼刺卡在喉头般说不出话。 我定定的看着他越行越远的身形,直到只能看到一个小黑点,我才回神。转向以同:“知道哥哥找慕大哥什么事情吗?” 以同苦着一张小脸说:“不是知道的太清楚,只是隐约听见大王和娘娘因为公主你的事情起了争执,然后不欢而散,然后大王就说要见慕先生,不过好像是说公主嫁去银瞑的事情” “呃公主真的愿意嫁给银瞑的那个什么王爷?那慕先生” “以同,你先回去吧!”是啊,哥哥之前说过要我嫁给银瞑的银翟银哥哥,那时我因为慕大哥的事情正伤心,并没有表示反对,当时也想天下又不是只有慕大哥一个男子,既然他如此绝情,那我尝试和其他男子交往也未尝不可,只是现在他说喜欢我,说在乎我,说愿意用他剩下的生命了解我 哎!我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这日清晨,我在落茵湖边静静的看着一池的荷花,不觉的沉醉于她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和那濯清涟而不妖的清纯。 “公主,苓儿公主和那个酋长带着他们的孩子来了呢。”蔓儿小声的说道。 我的脸上不觉扯起一抹笑容:“是么?在哪儿呢?好久没见苓儿了呢。” “他们正在大王的寝宫,大王说,如果公主想见他们,就让苓儿公主带着孩子过来!” “呵呵,我很想苓儿了呢,你去吧,让她们过来,对了,让他们准备点小点心,孩子应该喜欢吃!” “是,公主。”蔓儿欢快的说道“我马上去准备,紫樱阁又要热闹一番了呢!” “死丫头!”我有些恼怒的看向蔓儿,眼里却带着笑意。蔓儿对着我调皮的眨眨眼,没有一丝畏惧。“快去吧,越来越没规矩了,回头看本公主怎么教训你!” 不一会儿,苓儿就带着孩子来了,一同来的,还有那个酋长的弟弟。我只瞥了他一眼,是一个很英俊的男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流转。 看着孩子们天真的闹着,想起我和哥哥、苓儿小时候的情景,心情不禁开朗起来。苓儿的小女儿抬着小脸,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小手抓着我的袖口,奶声奶气的说:“小姨和我们一起放风筝哦,母亲说,把不开心的事情写在风筝上,让它飞上天,心里就没有不开心了哦!”我感动的看着这粉雕玉琢的人儿,小小年纪竟然就懂得安慰人。于是没有拒绝她,和他们一起在草地上放风筝,我的是一只巨大的蝴蝶筝,我一边跑一边欢快的叫,风筝随着风飞上了天空,越来越高,而我的心里也越来越明净,似乎我的烦恼真的都随着这蝴蝶飘向了高空。 只是我不知道,一直有两道灼热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 橘色的夕阳悄悄的收起了她的最后一点光辉,那月牙儿不知何时已欢快的跃上了星空。 这天晚上,哥哥设宴宴请苓儿一家,慕大哥也来了,席间,我感觉慕大哥炙热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我身上。也是,自那日之后,我因心中惆怅,他每次来相见,我不是不见,就是很冷淡,我还不知道我究竟应该怎样面对他,我是在逃避某些真相吧。今天如若不是苓儿他们,我是不会出现在这里的。 那酋长的弟弟叫中桐,从下午开始他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我,他看见慕大哥这样注视着我,也用若有所思的目光在我们俩身上流转,宴席快要结束的时候,那中桐开口了:“素闻楚颜公主聪明伶俐,活泼可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他注视着我说道,我亦注视着他,不知道他要说些什么,在他的眼里,我好像看到了深情? 他转头对着哥哥说道:“在下恳请大王能够将公主许配给我,我誓,我今生今世一定全心全意的爱护公主,让她不受一点点委屈,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在座的人都很吃惊,我看到慕大哥突然就黑了脸,哥哥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中桐,又看了看慕大哥,最后深深的看着我,我从他目光中看到了宠爱。他缓缓开口:“颜儿是本王最为宠爱的妹妹,本王答应过颜儿她自己的终生幸福由她自己定夺,所以这件事,本王一切都以颜儿的意见为重,颜儿你是什么意思?” 我心乱如麻,中桐这小子怎么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还没理清我和慕大哥之间的问题,他又这样冒出来。“我”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像要把我身上灼出几个洞似的。 我咽了咽口水,说:“这个我我今日不过才和桐哥哥初次相见,虽谈不上喜欢,可也并不讨厌,呵呵!”我微笑着看了中桐一眼,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欣喜,他的五官如雕刻般硬朗,是一个非常有吸引力的男子,或许,我真的可以尝试一下。 “如果可以,我很期望能有更多的时间和桐哥哥多多相处,或许,我我会喜欢上桐哥哥呢!” 哥哥点点头,说:“这样吧,就请酋长在北诏做客一段时间,也让颜儿和中桐有充分的时间互相了解。” 那酋长豪爽的说:“好吧,那我们就在王宫打扰了,就留一段时间吧,不过,中桐,时间不能太长,最多就是半个月,我们回去还有事情要处理。”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番外——慕千寻与楚颜公主七 之后,中桐每天几乎十二个时辰都赖在紫樱阁。给我讲他小时候的是事情,给我讲他们族里的事情,别说,他还挺有让人开心的本事。 这天,我们正在紫樱阁前的溪边聆听山野青草间轻轻的溪水,滑过圆润的石头时出绵绵的低吟,中桐突然提议一起钓鱼,我还从没钓过鱼,也颇有兴致, 于是,让蔓儿她们准备好了东西,我们就开始了。我从头学起,中桐不厌其烦的教我,我们玩的不亦乐乎。 “颜儿!”慕大哥的声音在身后想起。 我转身,看着他,不知怎的,心里直冲冲的就冒出了“咏唱公主”的名字,那是他们在蒙舍王宫朝夕相对,也是这般的快乐吧!心头不由得酸疼的厉害。我垂下头用手有些粗鲁的往脸上一抹,以掩饰我的慌乱和心疼,再抬头,我挂上了一抹明媚的笑容,挨近中桐,挽住他的手说:“桐哥哥正在教我钓鱼呢,可有意思了,呵呵,慕大哥来的正好,也来玩玩?” 慕大哥阴沉着脸几乎是冲到我们面前,一把就把我的手从中桐身上扯开,咬着牙说:“我有话跟颜儿说,失礼了!” 然后拖着我就往他住的清雨轩去。到了清雨轩,慕大哥把我拽进他房里,一刻也没有停留,就用他那有些凉湿的唇覆盖上了我的唇,我用小手抵住了他的胸膛,却丝毫没有作用,他更用力的抱紧我,另一只手在我脑后固定着我的脑袋,让我避我可避。 我的天,和他接吻的感觉还是该死的美好,天地万物在刹那间化为了虚有,世间就只有我们俩,只有我们俩。 我我的心瞬间就如小鹿乱撞,脸上火辣辣的烧着,他这是他的吻并不温柔,并不怜惜,更加感受不到甜蜜,而是霸道的掠夺,好似在跟全世界宣誓,那两片如花般娇嫩的唇是他的,只是他的 半响,他终于放开了我,他的双手撑在墙壁上,轻而易举就把我固定在了他的范围内。 他狭长好看的眼眸盯着我,微喘的说道:“颜儿,你真的喜欢中桐吗?你真的不想听我的解释吗?可是,我必须要你听,我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很早以前就爱上了你,你让我无法抗拒,你让我失去淡然,你让我为之疯狂,只有你能让我这样,只有你。” “你不知道,那时的你,真的很美,很调皮,很可爱,虽然笨拙,但却聪慧,虽然鲁莽,但却善良。 而那时的我,虽然有高贵的身份,显赫的地位,但身上背负着沉重的皇命,遇到了自己所爱之人,想不顾一切和她相依相伴山水间,却始终未能如愿;又要面对从小相依为命的瞳瞳那如羽毛般漂浮的生命,只要一想到我生命中唯一的亲人随时会离我而去,我真的觉得自己的心没有跳动的力量。 可这时,你走进了我的生命,短短的二三个月,你就搅乱了我原本已慢慢枯死的心。你轻易的就给了我从未感受过的快乐和无限的惊喜。 我想要把你留下来,想要更多的快乐,可是我假装冷漠,不去注视你远去的背影,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当我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你的时候,你却已经伤心绝望的离开了,虽然这样,我还是想要挽回,所以我去了蒙舍,我来了北诏。” 缓缓的话语一字一句都撞击着我的灵魂,我睁大眼,写满了不敢置信,他原来是为了我才下山的?是为了我才放弃做那该死的和尚的? 他继续快语连珠的说着,好似这一刻不说完就没有机会说一样:“我曾经以为经历了瞳瞳的离开,我的心不再会为谁而动,可是”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我,眼眸浮上了毫不掩饰的痛楚“当我明白了自己的感情,明白了自己想要的生活就是和你牵手相伴的时候,我就不顾一切的来到你身边,可是,我却现了你对我的疏离、躲避、冷淡颜儿”他的嗓音低哑,眼睛灼灼然的燃烧着。“不要再逃开我,我知道我不好,我没有好好珍惜你,让你受伤,还还让你生气,可是,我没有在游戏,我是认真的,我我爱上你了,你懂了吗?懂了吗?” 泪水冲上了我的眼眶,我吸吸鼻子,委屈的看着他说:“那咏唱公主呢,我那天在哥哥书房外清楚的听到你说你爱的是咏唱公主,我”他又一次用他的唇堵住了我的唇,不让我说下去。 然后恋恋不舍的放开我,他说:“傻丫头,哪儿有听人说话只听一半的,我那天是想说,从前我是认为自己很喜欢咏唱公主,她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动心的女子。可是,自认识颜儿这个丫头后,我才渐渐的知道,对咏唱公主只是一时的迷恋,而对那丫头,是那种刻入生命的深刻。当那丫头决绝的离开我身边的时候,我的心就如被掏空了般,这是连曈曈离开时也不曾有过的感觉。” “所以,我很确定,我爱上了那个爱哭爱闹,傻乎乎的丫头,我下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那个叫颜儿的丫头,你明白了么?”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我感动至深,忍不住抱紧了他的头,感动的说道:“懂了,也明白了,我什么都懂了,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我不再逃开你,不再怀疑你,我我很早很早以前就已经爱上了你!” 突然想到了什么,我抬起头,带着哭腔说:“喂!你答应过我无论什么时候见到我都会对我笑的,可是你今天对我好凶哦!都没笑” 这种恋人间的誓言是多么甜蜜,这种诺言是多么珍贵,原来,生命的意义就是这样,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造一个你,造一个我。再等待适当的时机,让这个你,让这个我,相遇,相知,相爱,相结合。原来,生命的意义就是这样的,天生万物,必有道理,每个生命的降生,都出于一个字:爱。 当初的恐慌好象一个窄窄的瓶颈,挤过去,柳暗花明,豁然开朗。人生又是另一番模样。悠闲中被放逐的青春,温暖,从容,花期繁茂。即便经历过忧伤的往事,长大之后才现,不是所有的错过都遗憾,不是所有的拥有都无憾,如果不是经历了这么多的聚散离合,又怎会有今天这一场美丽的相遇。 旭日东升,红光万蓬,去往刖夙的道路上洋溢着一片和煦阳光,叶上清露,晶莹如珠,天边粉黛,如佳人芳颊。 这日我和哥哥、泪西以及慕大哥一起启程到刖夙看望倪儿,倪儿那么美丽,她的小公主一定也很很漂亮,看着和我一起坐在马车里的泪西,眉眼之间都荡漾着幸福,还有一种母性的光辉。泪西,也有了身孕,看到她和哥哥能那么幸福,我心里也感动不已。转头看向帘外马背上那高大英挺的背影,不由得胡乱想象着我和他之间的甜蜜。 乱蹄践踏声里,间杂着坐马的长嘶,似上百匹快马,风驰电掣般己来到眼前,马车骤然停下,我连忙扶住泪西,还没探头出去询问,就听哥哥焦急的声音响起:“泪西泪西,你怎么样,没伤着吧?”唉,什么时候开始,哥哥眼里就只有泪西了呢?我心里哀叹,不由得嘟起了嘴,泪西抿抿嘴,好笑的看了我一眼,出声说:“楚奕,我和颜儿都很好。” 待泪西坐稳,我掀起布帘看去,上百个身穿黑衣,面围黑巾的武士,已从后面蜂拥而上,将我们团团围住。这次出行哥哥本就不想太张扬,所带的随身侍卫也就三四百人,眼见黑衣人一个个是饿虎凶神,虽然我们人数上略胜一筹,可是却不见得有明显的优势,我心中较量了一番,不免暗自焦急。 这时,只听慕大哥气定神闲的问道:“你们是何人?”冷列的眼神直直射向那些黑衣人。 黑衣人为的是一个四旬左右的黑壮汉子,他策马停下,那双极其阴狠的眼睛扫向我们,邪魅却阴毒,让我忍不住心生寒意,他的眼眸,好似死人的,仿佛天地间除了血,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停手的。 他阴冷的开口:“少废话,只管拿命来!” 哥哥冷哼一声:“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慕大哥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而后对哥哥说:“楚兄负责保护娘娘和颜儿先走吧,给我三分之一的侍卫来对付他们。” “不!”我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慕大哥看向我:“颜儿不许任性,乖乖的跟楚兄先走。” 为的黑衣人轻蔑的哼了一声:“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 我的眼眶一红,倔强的说:“我不,我就不,慕大哥,你别想仍下我,我就是死也要和你在一起!”好不容易才握住的幸福,上天怎能那么残忍,那么快就要夺去了吗?我不要!不要! 哥哥俊颜紧绷,沉声道:“慕先生说的什么话,我们一起来,自然要一起走。” “但是”慕大哥话还没说完,黑衣人明显已经没有耐心了,冲杀了上来,哥哥示意侍卫全部保护我和泪西,我明白这时候泪西千万不能出一点差错,所以将她护在了我身后。眼睛紧紧的盯着战况。 虽然哥哥和慕大哥武功高强,可是毕竟一人难敌众人,黑衣人不断的倒下,却又源源不断的涌上来,我心中焦急不已,这样下去,恐怕他们也支撑不了多时。我下令让身边一半的侍卫支援他们。 泪西不能有事,可是他们也千万不能有事。 这时,黑衣人似乎现了哥哥和慕大哥有我和泪西这两个弱点,便转变了目标,只留下一些人拖住他们,让他们分身无术,其余的人一律凶狠的攻向我们。 侍卫本就不多,我又调派了一些去支援哥哥他们,纵然这些侍卫都是哥哥精心细选的,可是黑衣人更是武功高强,凶猛无比,转眼间,身边的侍卫就寥寥无几了。 哥哥和慕大哥心中焦急,无奈却被死死缠住,无法对我们相救,我毫无思考的余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保护好泪西,哪怕是丢了性命。我转身对泪西说:“泪西,待会儿不论生什么,你都不要回头知道吗?你自己向前跑,千万要小心!” “不颜儿,我要和你们在一起!”泪西悲伤哽咽的说,我生气的瞪了她一眼:“泪西,我们大家这么拼命都是为了什么,你肚子里还有哥哥的血肉,你不要了么?你没有资格说不!” 我看到了泪西的眼泪,心中一软,柔声道:“泪西,我好歹也会点武功的不是吗?你忘了我还曾经打败过流氓的?只是让你先走,我不会让他们有事的,我保证,我让哥哥一会儿就来追你,好不好?” 泪西泪眼婆娑的看了正在打斗的哥哥一眼,点点头,我安排了剩下的大部分侍卫保护着她,悄悄的溜走,只留了几个侍卫在我身边,手中握紧一把侍卫的长剑,深吸了一口起,和侍卫一起冲了出去 我的武功本就是花拳绣腿,加上根本不勤学苦练,没一阵体力就严重不支,冷汗淋漓。这时候才惊觉,我好似已经和哥哥他们分散开了。 我支撑着,打倒了最后一个跟着我的黑衣人,看着不远处点点的火光,快朝我这边移动,知道是黑衣人在追赶我,于是慌忙向深山跑去,想着山里地形复杂,藏身不易被现。 一路向里跑,渐渐的马蹄声小了,呼喊声小了,我松了一口气,这才细细打量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里已然是深山中,抬眼看去,天黑雾重,山风呼呼,吹在人身上,像是万把钢针齐扎。脚下松软的泥土夹杂着落叶和花瓣,还有淡淡的清香,浓雾中不时的传来乌鸦的“呱呱”叫声。 看着这阴森森的山林,我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现在弄到半山腰间,上下不得,四面迷雾,可怎么是好? 蓦地,一股疾风,直向着我脸上飞驰过来,恍惚中但见毛糊糊一团,也不知是什么玩意儿,凭着感觉长剑一挥,一下刺在那东西身上“吱”地一声,已自坠落地上。敢情是一只硕大比的飞鼠。 这飞鼠历害非凡,它们平素惯居深山,昼伏夜出,无论人兽,一旦遇上绝无幸免。它们性喜群居,绝少单栖,一千百,非至所攻击之人兽对象倒毙当场,随即啃食其肉,吸饮其血,直至对方白骨一摊而后己。 我慌不择路孤身一人冲上来,人单势孤,手上连火把也没有一根,如若果真所遇正是传闻的飞鼠,若是大举来犯,情势甚是堪忧,更何况,自己现在因先前那番恶斗已体力透支,而现下面对的可是令人闻风散胆的飞鼠。 急切之间,我将一领披肩卷起,噼啪声中,一时又为我挥落不少。只是这么一来,不免造成了更大骚动,一时间栖息于附近的飞鼠,纷纷难,猝然间腾起空中,为数何止千百? 情势一不可收拾,随即展开了一场凌厉的陆空遭遇之战。朦胧里,只觉出那一只握剑的手,其上满是血腥、湿糊糊的,像是浸满了油漆,一条膀子由于抡施过力,仿佛连根俱麻,也不知在原地转了多少圈子,眼睛都花了。 像是一只大的怪鸟、乌鸦黑云也似飘浮空中,其声啾啾,低飞旋转着,只是在当空团团打转不已,随时作势下袭。我乍见之下,心胆俱寒,即便是身怀绝技,恐怕也会心惊胆战,何况我一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公主,顷刻就吓了个冷汗涔涔。 我一口长剑,几乎施出了浑身解数,依然是脱困不得,实在因为飞鼠为数过多,简直杀戮不完。时间不长,这些会飞的小畜生,就摸清了我的路数,不再作舍身捐躯的无谓牺牲,只是团团将我上下四方密密围住,出刺耳的尖鸣之声,却不轻易出袭。 这么一来,情势对我更为不利,几十圈打转下来,我已眼花镣乱,腿下一软“噗”地坐倒在地。吱吱声中,立时就有几只飞鼠,状如怪鸟俯冲,直向我猛袭过来,却为我手起剑落,将为直袭正面的两只飞鼠劈落剑下。剑势方出,早已势竭力微,虽然觉出身后情势吃紧,却已是无能兼顾。只觉得肩上一紧,已为一只飞鼠抱抓了个结实。我长剑斜挥,施出最后余力,将另一只几乎已袭到我颈项间的飞鼠劈落,却觉出左肩头上一阵奇痛砭骨,却已被肩上那只飞鼠利爪穿透,伤了皮肉。 眼前情势危急到了极点。我负痛之下,左掌倒抡“叭”地一掌将肩上飞鼠拍落,由于力道不继,竟未能将这只飞鼠击毙,不过在地上翻了几个身,又自飞身而起。 我拍出了这一掌,却是再也提不起一些儿力道,呻吟一声,径自向地上倒了下来。 大群飞鼠,立刻趁虚而进。黑云猝集,间杂着碧莹莹的鼠目星光,眼看着俱都落在了我身上。 一条人影,猝然现身树梢,其势绝快,随着这人的一声长啸,有如长空一烟般地拔身而起,却自向着人鼠聚结之处,大星天坠般直落下来。 随着他落下的身势,手上一领长衣先自卷起,出了极见罡厉的一股狂风,直向空中猝落的大片飞鼠阵势卷了过去,劈啪声响中,当者披靡,顿时为他冲破了众鼠聚结的空中鼠阵,一片啁啾悲鸣里,众鼠落尸无数。 我虽自倒卧在地,却神智未失,映着朦胧的月光,方自认出了来人正是慕大哥,心中欣喜不已,而后者已迫不及待地身形前倾,一只大手,紧紧地已抓在了我右臂上。 慕大哥猝然现身,出手救了我一时急难,可就整个大局而论,情势未见得就呈乐观。须臾间,空中飞鼠像是又聚集不少,较诸先前非但不见减少,反似越聚越多,千翼蹁跹,鸣声啾啾,空气里凝聚着这类运动的一种特有气息,加以散置在四下里的无数飞鼠尸身血腥气味,简直令人欲呕。 我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过这等阵仗,一时吓白了脸。 慕大哥带着我左右移动,透过四面的寒风,我仿佛感觉到已脱离了先前的血腥阵势。随着慕大哥的带动,二人忽然腾身而起,一起猝落,眼前已换了地头。 我方自站定,手触处身后一片冰硬,敢情身后是一岭峭壁,二人当为背壁而立了。这么一来,立时解救了背后受袭的威胁,下意识里我才自松了口气。 接着,慕大哥那只紧紧扣在我臂上的手才自松了开来。 我身子晃了一晃,总算没有坐下来。 心中气闷,呼吸急促,一时有气无力的样子,娇弱无比,慕大哥满是焦急和担忧的眸子看着我,焦灼的开口:“颜儿,伤到了吗?你感觉怎么样?” 未等我回答,却有一件物什,借助于他的手,碰触于我的唇齿之间,我顺势张开了嘴,含向口里,冰凉一片,倒像是含着了一块冰。 自然不会是一块冰,除了一片冰凉之外,还似有一股清香气质,混合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极短的一刹那间,已自传遍了我整个身子。 我安慰的朝他笑笑,虚弱的说:“我没事!”他微微点头,不再说话,脸色沉凝,一双瞳子注视着当空,未敢少缓须臾,手上那一领长衣堪称变化无穷,时而扬起,时而卷动,或上或下,不一而足,配合着空中飞鼠离奇的攻势,每一次都能挥出吓阻作用,将对方凌厉的来势,消揖于无形之间。 我这才知道含在嘴里的是一块奇妙的丹药,把它轻轻压在舌下,自有汁液缓缓顺喉而下,极短的一霎,却已觉出了妙用,头脑似乎清醒多了,只是方才为飞鼠抓伤之处,兀自隐隐作痛,肩上热乎乎的,很可能已经肿了,试着抬动一下,竟是又酸又痛,有些儿力不从心。 空中飞鼠有增无减,兀自死缠不休地恶战着。 双方像是把对方都摸熟了,慕大哥这边一经作势,那一边立刻鼓翅升高,容得他长衣落下,这一边又作势下袭,看起来像是在闹着玩儿似的,却不知其中包藏着无比凌厉的杀机。 “你觉着好一点了没有?” 他连番运功,把空中大群飞鼠逼得频频升高、退后。“我们得走了,”慕大哥打量着天上,有些气馁的样子:“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怕是越来越多,可就麻烦了。” 我自服下那粒丹药之后,已不似先时那般昏昏欲睡,聆听之下,忙自站好。不意伤处触及石壁,痛得我半身打颤,一时花容骤变。 “你怎么了?”慕大哥像是有所觉察,偏过头来急切的问道。 “没什么”我不想让他担心,故意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们走吧!” 他点头道:“我想了个法子!”说时手上运动长衣,大力挥施之下,出巨大风力,非但迫使空中飞鼠连连升高,兼带着却也把眼前云雾冲破开来,现出了一片视野。 我注视之下,不禁吃了一惊,才惊觉到自己一人立处,竟是一方峭立的山壁,前面不及两尺之处,便是虚空,若非慕大哥驱开云雾,简直看它不见,一脚踏空,便当粉身碎骨,好不吓人。 “你可看见了,”他说:“下面十丈左右,有几块山石,可以暂时藏身,你在那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我不及多问,慕大哥已自腾身跃起。 他有意做出一番声势,一面运施轻功,直向崖上攀升,一面频频挥动手上长衣,出大片力道,风力及处,飞雪走石,声势惊人已极。 空中飞鼠先为他衣上风力惊得频频后退,继而循着他上升的身势,一窝蜂般地涌了过去,我这边顿见轻松,排除了一时之危。 我随即明白过来,敢情慕大哥施展的是“调虎离山”之计,以身为饵,把眼前飞鼠诱开,好让自己伺机离开。亏得他想出了这条妙计,解救了自己一时之难。 不禁为对方担起忧来,这个笑容璀璨的能与日月争辉的男子,为了救我于危难中,竟然以自身做饵 心中说不出什么感觉,他那样一个风雅脱尘,风华绝代的男子,好似山水间的一块灵玉,有豁达胸襟,有那样的磊落情怀。这样的男人,骨,比铁石坚硬,心,似冰雪通透。这样的男人,怎不让人心动,让人心折。 我倚身山石,悄悄地向峰上注视着。既冷又饿、又倦。虽然已是初夏,但这深山不似寻常季节,风仍嗖嗖地刮着,感觉寒气逼人。伤处还在隐隐作痛,心里又急,偏偏慕大哥去而不返,真急死人了。 恍惚里,四野索然,天空却又呈现出一片静寂。不知什么时候,弥天盖地的大群飞鼠,却又消失不见了。 我用长剑剑鞘支撑着,方自站起,还没有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眼前人影闪动,慕大哥伟岸的身影己来到眼前。 “啊”显然已是惊弓之鸟,我后退了一步,才看清了眼前人是谁,苦笑着点点头:“你回来了?” 慕大哥剑眉微皱的打量着我:“你很冷么?” 我点了一下头,又摇摇头说:“还好”“把这个披上!” 一片长影,起自对方手上,我忙接住,敢情是对方先前用以却敌的那袭大氅。 迟疑了一下,才把它披在身上,果然暖和多了。奇怪地打量了他一眼,我慢慢道:“我们还不走么?”“再等一会儿。”慕大哥转向天空附近看了一眼,显然对于离去的飞鼠,不能完全放心。 “你把它们都引走了?” 他没有答话,向外面看了看:“我们现在可以走了。” 我叹了口气,歉疚地道:“今天幸亏你及时赶来,要不然真不知道会落成什么样,说不定已经葬身飞鼠牙下了,信不信,我这辈子还从来没这么惨过。” 慕大哥听完后,一把捉住我的手臂,略带激动的说:“不许你乱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说完,一把横抱起我就大步往山下走去。 冉冉白雾,弥漫四合,我们穿行其间,有如沐身于大气云海,四面绝壑,叠嶂千仞,略不慎,便有失足坠身之危。 行了一段,我感觉口渴难耐,便抬头说:“慕大哥,我好渴!”慕大哥看了看四周,走到一条自山顶延绵而下的溪水边,轻轻的把我放下,我顾不得其他,便自弯下身来,双手掬了一把,放迸嘴里,才饮了一半,便倒了下来。 并没有倒在冰冷的地上,而是感觉在一个极其温暖的怀抱中,隐约听见头顶传来的焦灼的声音:“颜儿你怎么了?怎么了?” 而已倒在他怀里的我,却已是疲惫不堪,浑身使不出一点力气,很想开口告诉他我没事,但是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是牙关紧咬,双眉微蹙,感觉甚是痛苦。 模糊中,感觉有人轻抚了一下我的额头,我奇热似火的额头顿时一片冰凉。 却不知此时慕大哥因为我的昏倒而心痛不已,因他知道,这番作,绝非突然,而我方才还若无其事,与他从容对答。 恍惚中似乎听到有叹息声:“你竟是为飞鼠所伤,怎么早不告诉我,差一点可就没命了!” 又说:“这类飞鼠,齿爪之间皆有剧毒,无论人兽,只要为它所伤,先是昏迷不醒,过后便遍体高热,全身肿胀而死,幸好觉得早,要不然” 随后感觉有人为我解了上衣,露出了火热肿胀的肩头。 我饶是害羞,却也无能阻止,只能娇弱无力的说道:“慕大哥!”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番外——慕千寻与楚颜公主八 一团灯蕊突突实实地在眼前亮着。 窗外是风雨抑或是落花,只是窸窸窣窣地响着我的眼睛睁开了又合拢,合拢了又睁开,一切的景象,竟是那么朦胧。 慕大哥仿佛手上拿着一把小小的刀,在我肩上轻轻地划着,用力地按着、挤着,然后便有浓浓的,几乎成了紫色的血流出来 奇怪的是,我竟然不知道疼痛,只觉着既热又痒,身上是那么的胀,血挤出来,感觉上舒服多了。 接下来是敷药、包扎,我的身子像是烙饼也似地翻过来又覆过去。这个人的力量可真大,那一双有力的手掌,缓慢而有节拍地在我身上移动时,带来了万钧巨力,其热如焚,我仿佛全身燃烧,五内俱摧,终至人事不省,再一次地昏了过去 鸟声喳喳,翅声噗噗!这只麻雀敢情瞎飞乱闯,飞进屋里来了。便是这种声音把我吵醒了。 映着蓝天的银红纸窗,显得格外明亮。空气既清又冷,吸上一口,是那种沁人肺腑的清凉,说不出的神清智爽,真舒服极了。 我真想还在床上再腻一会儿,可是我得起来,这可不是我的香闺。 小麻雀仍在噗噗地飞着,一下飞到梁上,一下又撞着了墙,唧一声喳一声,怪逗人的。 看着、想着,我像是拾回了昨夜的旧梦,终于明白了一切。 一霎间,那颗心噗窦窦跳得那么厉害,可不能再在床上腻着了。 被子一掀开,我可又傻了,瞧瞧这一身,这是谁的衣掌,这么大?倒是挺好的料子,雪白的绫子,说褂子不是褂子,说袍子又不是袍子,倒像是打关外来的那些蒙古人穿着的式样,腰上还有根带子。也亏了这根带子,要不然长得可就拖下地了。 不用说,这是慕大哥自己的衣裳,如今是“秃子当和尚”一将就材料,这就“将就”到了自己身上。 长衣裳里面是自己的亵衣褂子,总算没有赤身露体就是了。饶是这般,我仍然羞红脸。 了一阵子愣,找上鞋穿好了,试着伸动一下,身上松快极了。简直比没受伤以前还要舒坦,依稀尚能记起昨夜之事,对方为自己敷扎之后的一番推按,其热如焚,想必是受惠于他的内力灌疏,打开了全身穴脉,才会恢复得这么快,感觉着这么松快。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了?不知道哥哥和泪西他们怎样了?一想到这里,我真恨不能马上插翅而归。偏偏心中牵挂的那个人还不出现。 耐着性子,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动静,走过去推开门,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才觉这是一处极其优雅的竹舍,它掩映在一片竹林中,佳泉环绕,竹影憧憧,千枝万叶碧色欲滴,比起那些姹紫嫣红,此处竟是别样的清幽。只是此刻,在这宛若世外桃源的佳境中,除了自己以外,却是空空如也。 也许主人当初建造这所竹舍时,原本就没有打算用以待客,总共不过才两个屋子,除了那间起居的睡房之外,就只是眼前这间小小的书斋而已,而慕大哥并不在这书房里。 我正站在书斋门口四处打量,突然眼前人影一晃,还未看清眼前人,就被一把搂了过去,我来不及回神,已经落入一具坚实的怀抱。 “颜儿”慕大哥低沉的嗓音蓦然响起,带着心疼和自责。 “慕”我痴恋的低喃,紧紧的回拥着他。 “傻丫头,为什么要牺牲自己救泪西,我们有能力保护你们,颜儿我好怕失去你,现你不见了的那一刻,我心痛的都快死掉,颜儿颜儿我的世界只有你,只有你了!”大手紧紧的抱住我,紧紧的,带着恐惧的,带着眷恋的,带着珍惜的 感受着他那浓浓的爱,想着他为了我那样的不顾性命,我哽咽着,柔声说道:“不会的,颜儿永远都是慕的,不会失去的。”然后把脸深深的埋进他怀里。 猛然想起哥哥,我焦急的抬头,不想,我娇嫩的鼻子却撞到了他坚实的下颚,生疼生疼的,鼻子忍不住就酸了,泪忍不住就涌上来了,我揉着鼻子哀怨的看着他,脱口问道:“哥哥和泪西呢?” 他爱怜的看着我,心疼的把我揉着鼻子的小手握在大手中,然后伸出另一只大手轻柔的帮我揉着小巧的鼻子,轻笑着说:“颜儿心里只有哥哥么?” 我心中本就因撞疼了鼻子在他面前掉眼泪气恼,现在他还这样说,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对他的关心,还故意卖弄,再加上昨晚受的惊吓,我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沮丧,越想越委屈,越想越伤心,这些情绪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着,却找不到宣泄的地方,眼泪不禁就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我委屈的咬着唇,泪珠像泉水般涌出又涌出,眼前的人,模糊了;眼前的世界,消失了 眼泪不停的掉下来,直如暴雨梨花,我气鼓鼓的带着哭腔说:“你坏就是你坏你呜呜呜呜”柔软的小手使劲捶着他的胸口,虽然生气,可我大伤初愈,却显得娇弱无比,此时此境,便是铁石人儿,这幅画面印入眼帘也不免为之动心。 渐渐的停了下来,只有抽搐的份。我无异十分虚弱,这阵子忘命的哭,使劲的捶打,更似忘了身上的伤,虽经慕千寻刻意的包扎,服药治疗,到底新伤未愈,方才悲伤里未有所感,此刻静下来,立刻便觉出伤处阵阵撕裂的痛楚,伴有丝丝温热的液体从伤口中溢出。 我顿时痛得身子全痉挛了起来,脸色倏然间就血色全无,冷汗从额上滚滚而下,心中却气他恼他,跺跺脚转身想回屋,他却一把抱住我到处乱转的身子,炯炯的眼神里,散着深挚的关怀情意。紧接着他的另一只手,已轻轻移向我的际、眉梢,轻轻滑过了我染满泪痕的脸。感情充沛时,即使手指也似沾了情意,变得细致多情,温柔而灵活。当它轻轻滑过我流泪的脸,却已完成了清洁的任务,无异于一方丝绢,揩干了我脸上的凄凄泪痕。 然后,他自责的、无限心疼的柔声问:“伤口疼了吗?真是傻丫头,都二十岁了,怎地还像小女孩似的哭?” 我噘着嘴,眼圈红红的,气呼呼的喊:“你啊,都是你,都怪你,都是你的错!”他温柔的抱着我,嘎哑的、焦灼的说:“颜儿,我我可以为你舍去性命,我我怎舍得气你?” “对不起,对不起颜儿,你不要再这么激动,伤口会裂开的,楚兄他们都很好,他们先启程去刖夙,让我陪你在这里暂住一宿,休整一下再启程去找他们,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气你的,我” “我那样说,是因为太在乎你,在乎到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相处。你的一颦一笑总是轻易的就感染我枯竭的心,你的每一个动作都牵动着我的心,所以,我” 他情不自禁的吻了我,小心翼翼的,无比珍惜无比眷恋的,我就那样软在了他的怀中。 他紧紧的抱着我:“颜儿,你先安静下来,让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口!”他轻轻的抱起我,轻轻的把我放到床上,动作那么轻柔,仿佛我是一碰就碎的水晶娃娃,又仿佛我是世间最珍贵的珍宝。 他轻柔的掀开我的上衣,雪白的香肩就露出来,我不禁有些窘迫。他低叹了一口气,心疼的说:“伤口裂开了,又出血了,我要帮你重新上药包扎,会有一点点疼”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他心疼我,于是故作不在意的说:“我才没那么娇弱呢,不要小看我,来吧!” 他轻轻的,轻轻的将原来的纱布换下,极其轻柔的上药,然后包扎,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我拥入怀中,感觉着他的那只手,落在了自己间,温柔地轻轻抚摸着,不知是受伤的体力尚未恢复,还是刚才哭闹耗用了我太多精力,恍惚中,我已兴起了浓浓睡意。 “慕慕”仿佛微弱地呼唤了两声,眼帘将闭未闭之时,看见了心上人慰藉的笑脸,一霎间,只觉得心里无限踏实,便自沉沉地睡着了。 却不自知,在我睡去之后,阵阵怜惜的情绪就把他紧紧的缠住,他的心脏在隐隐作痛了。他坐在床沿上,怜惜而心痛的看我,凝视着我的脸庞。 他焦灼的紧捧着我的手,去拂开我额前的短,我重新裂开的伤口把他的每根神经都抽痛了。我已经把眼睛闭起来了,长长的睫毛在我苍白的面颊上留下一排阴影。 强烈的自责把他五脏六腑都绞痛了。他后悔为什么要对我那样说呢?为什么会想要逗我呢?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早看出来,我根本又病又累又衰弱,从昨天受伤后,根本没有好好休息过。我躺着,似乎浑身无力了,他忍不住就伸出手去,轻轻抚弄我那散乱的头。 落日余辉,为仿佛是海洋的竹林洒下了金色的光辉,大风时起又歇,竹海上就涌着暗浪,一浪推着一浪,一直涌到很远云层势如破竹,一路滚翻着,宛若万马奔腾。这一切交织天际,映着日晖,爆翻出姹丽诡异的五彩缤纷,即使人世间一等画匠,也万难调弄出此一霎的瑰丽色彩,更遑论那气势的怵目惊心,自是无与伦比了。 再次醒来已经天黑,他就坐在离我不远的椅子上,在专注的看着什么书。灯光影里,这个人是那么有力地深深吸引着我,透过他英挺的脸,越觉其气质独特然。 这才是我心目中理想的男人,舍此而外,早已不作第二人想。 想起白天的任性,不免窘迫,我就只想这样静静的看着他,留恋着这一霎的遐想与宁静,慕大哥却似有所觉察的转过脸来。“啊,你原来已经醒了。” 我点了一下头,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我歉疚的说:“对不起,慕大哥早上我”“什么也别说了!”一面说,慕大哥把一个棉垫塞到我的后背,轻轻扶我坐起来说:“先吃些东西,有话等会再说。” 我笑着说了声:“好!”心里充满了好奇。 他却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把一个小小方几置于榻前,摆上碗筷,把早已煨好的两个瓦器取过来放好。 “都是些什么?”我眼睛瞟着他,心里直想笑,倒看不出他一个大男人,还会弄这些。到底是天真烂漫,经事不深,面对着衷心所喜欢的人,先前的内疚情绪,一古脑儿地早已遁迹无影。 慕大哥为我添了一碗饭,味道香啧啧的! 我却由不住自个儿揭开了另一个瓦罐的盖子,敢情是浓郁香馥的一只肥鸡,休说鸡汁浓郁,色作橙黄,其间两只山菇,饱喂浓汁,肥大如拳,新笋数截,吐味犹芬,皆为我素来喜食之物,只看上一眼,已不禁引人食欲大动。 “哎呀呀,真是太好了!”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一时眉飞色舞:“你从哪里弄来的?”说时早已探箸瓮中,挟起了老大的一个山菇,忍不住张嘴就咬,红唇白齿,待将下咬的一霎,才似觉不雅,一双剪水瞳子,羞赦地看向对方,欲羞还笑,出声亦娇,状似有所不依,模样儿平添无限娇憨。 这日早早就休息,慕大哥怕我新伤未愈,体力难支。 我心中仍然为白天他所说的话激动不已,这家伙最近越来越频繁的说爱我!嘿嘿!天啊,相爱的感觉真是太美了。其实,他很早就一寸寸地占据了我整个的心呢,等到觉时,感情的阴影,却已蔚成苍苍巨树,心里除了他,便再也容不得第二个人了。所以我用尽心思讨好他,义无反顾追随他,却还是没能征服他的心,而现在,我居然已经拥有了他的爱!幸福就是这样的么?那此刻的我实在是太幸福了。暮色正缓缓的从山谷中浮上来,夕阳的光芒早被山尖所吞没。 那一条蜿蜒的小溪于晴时清澈如泪,于雨时飘渺如雾,万千姿态,让人流连,让人倾倒。而此刻,那如人间仙境的竹舍外,正飘着丝丝的细雨。我靠着慕坚实而温暖的背坐在细雨飞花的溪水边,望着远远近近的层峦叠嶂,飘来又飘去的朵朵流云,恍如一梦。 山水的旖旎,雨丝的空灵,让我不敢弄出一点声响,生怕唐突了隐于山水中的精灵,打扰了她的清幽与宁静。生怕一出声,就打碎了空气中的美好与浪漫,这种感觉让人忍不住的兴奋和眩晕,即使它就如夜空中绽放的烟花,属于它的美丽只有一瞬,当狂风吹散,繁华落幕,一切就会归于空无,我亦无怨无悔。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在那雾迷岚静的一刻,我们之间只有彼此,只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彼此的温度,彼此的爱 我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楚,这个我倾尽所有深入骨髓爱着的男子,是我一辈子看不倦的风景,读不完的风情,留下了我所有的思念。 我在晨光微现中醒了过来,一时间,非常朦胧和迷糊,不知自己身之所在。软绵绵的床铺,簇新的枕头,带着薰人欲醉的花香的柔风,和那竹林在风中轻微的震颤声,让我觉得一切美好的象梦一样的迷茫,这绚丽璀璨的梦从我身边翩然飘过,携着一阵淡淡的幽香,而这梦境般的绮丽,已注满我的心房。 推开房门,看见那意气风的俊雅容颜带着如玉般的光泽,似真似幻的伫立在晓雾迷蒙之中,那耀眼的容颜带着温柔如水的笑容定定的看着我,眉宇间洋溢着淡淡的幸福光芒。他身旁英气勃的站着一匹通身没有一根杂毛银白色的骏马,在翠绿翠绿的竹林中,更加显得气宇轩昂。 我不由得看呆了,引来他的低笑声,心中不由得又羞又气,噘起嘴瞪着他。他飞身上马,将温暖的大手伸向我,我极不情愿的将手给他由他握住,轻轻一带,便将我牢牢圈在他怀中,他满足的底叹一声,仿佛拥有了我,就拥有了全世界 漫漫的行程,始终有小雨为伴,淅淅沥沥,飘飘洒洒,行至一座山前,山中漫溢的云情雾意,游丝百转,飘渺如梦。我渡过了生命中最美丽的日子,每日与慕相依相偎,看世间美景,任由如潮水般的爱意将我们淹没,而我们的灵魂,却早已纠缠在一起。 不论我有多想这样幸福快乐的近乎让人如置云端的日子,永远留在我身边,我们不多日却还是到了刖夙王宫。 看过倪儿和小公主,她们都很健康。小公主很可爱,粉嘟嘟的,像极了倪儿,我在心里暗自嘀咕,还好不像她那个随时阴沉着脸的父王,不然,恐怕长大了嫁不出去呢。 夕阳在黄昏里交织出无限谲丽,和风广披,林叶萧萧。 这日傍晚,我一人走到刖夙王宫的一个湖边,面前有一蹲凸出大石,我便倚身石上,一面手理云鬓,衬着一袭素绫长裙,直似出水鲜荷,俏然玉立,清丽出尘。 心中满满都是和慕相爱后的点点滴滴,幸福早已游遍了我身体的每个角落。沉思中,不知银哥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旁边。二人比肩并立,并没有说话,面对着清澈见底的碧湖流水,水面倒影映现着两个人的影子,整个湖面为橘色的夕阳渲染出一片玫瑰色泽,人在其间,宛若置身于图画之中,便是痴人目睹及此,也觉得美了。 对于银哥哥,加上这次也不过只有两面之缘,看到他,直引起了我心中对瓦儿的挂念瓦儿与我极其投缘,自上次蒙舍一别,都没有再见,心中不免想念,于是我出声问道:“银哥哥这次就是一个人来的么?那瓦儿呢?” 只见银哥哥的脸色黯淡了几分,说:“瓦儿瓦儿她留在银冥。” 猛的劈啪一声,一只大禽自对面水草中鼓翅而起,两个人都似吓了一跳。 那是一只天鹅之类的大鸟吧!丹顶银翼两翅生风,一经展翅已飞身当空,不及交睫的当儿,已置身青冥云烟,眼看着只剩下了小小一个黑点。 银哥哥望着它一起冲大的去影,颇似有所感慨。 我的心,因为和慕相爱而溢满了幸福,被那暖暖的爱意肆意包围着,所以,我希望自己身边的人也能幸福而快乐。而此刻,感受到银哥哥如此忧伤的情绪,,心中一时也无限惆怅起来。 看着银哥哥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忍不住说:“银哥哥,有些事情在心里藏久了,是会伤身的。” 银哥哥什么都没说,只是把目光投向远方。 我想把我的幸福传递给每一个人,于是扬起一抹明媚的笑:“银哥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不要让那份纯真的感动就这样被轻易地忘却。如果这一刻是阴霾满天,你一定要相信,烟消雾散终有时,守得云开见月明。我想,瓦儿也是乐意看到你快乐的,只有你快乐了,才能给他们带去快乐,不是吗?” 银哥哥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便转身离去。 感觉一个伟岸温暖的身躯贴上我的,健壮的手臂从后面将我圈住,让我心神飘荡的气息就窜到了我的鼻尖,我紧紧的靠着那个怀抱,我们就这样相拥而立,享受着夜的清爽,星光灿烂,风儿轻轻,以天为幕,以地为席,倾听着一池蛙叫一片虫鸣,遥望那缀满星星的夜空。风将我的裙角吹起,好似黑夜里翩然的蝶,我紧紧的偎在慕怀里,突然间,一颗流星耀眼的光茫划过长空,像虹一样色彩斑谰,像阳光一样灿烂,像露珠一样晶莹 “颜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慕深情的对我说,我笑着点点头,于是,我们策马而去。 到了那一碧千里的草地,月光下四面都有小丘,平地是绿的,小丘也是绿的,一簇一簇五彩缤纷的小野花象给无边的绿毯绣上了的绚丽多彩图案。那些小丘的线条是那么柔美,就象没骨画那样,只用绿色渲染,没有用笔勾勒,于是,到处翠色欲流,轻轻流入云际。山涧草丛,灌木林间,蓦的看见一个个小小的身体裹着晶莹的光环飞舞在万花之中 “哇!好美!萤火虫!”我不禁惊叹出声。 它们像一盏盏悬挂在空中的小灯,像是与繁星争露,又像是对对情侣提灯夜游。 面对如此美轮美奂的景色,我不由像孩子般兴奋,边跑边叫,手舞足蹈,欢快的奔向那些点点星光,在那些萤光中,我旋转着,旋转着 我知道自己爱他,经过这些日子,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柔情蜜意,更加让我无法自拔。 闹够了,叫够了,我举目看向那个在不远处含笑注视着我的人,他的眼底眉梢都流露着宠爱,我飞奔扑进他的怀中,闷声说:“怎么办?怎么办?慕,我好幸福好幸福,可是可是我怕这幸福不是属于我的,这幸福终究会离我而去!” 爱着的日子或许很长,要穷尽一生来等待。爱着的时刻或许很短,昨日的誓言今天就已飘远。一切都是注定的吧,对于每一个多情的人来说。 我眼底闪动着泪光,这幸福太过热烈,太过美丽,始终给我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所以我彷徨,我害怕不知道在我经历了如此的幸福之后,还如何能够承受那锥心的离别之痛。 我忧伤的、茫然的、无助的看着他,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紧紧的,紧紧的抱着我,像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似的,久久的,他说:“傻丫头,我怎舍得离你而去你,我会疼你一生一世,不!三生三世,不!永生永世。” 他把他从不离身的箫取了下来,递给我说:“颜儿,这是我最珍爱的东西,我现在送给你,也许以后我不能每分每秒都在你身边,就由它陪着你”然后他低头把他那灼热的唇热烈的盖在我的唇上,我亦情不自禁的用柔软的手臂环住他的颈项,任他扰乱这一池春水。他用他的行动,他的温度,用他的热情向我诉说着他那浩瀚如大海的爱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番外——慕千寻与楚颜公主九 云卷云舒花开花谢,斗转星移晨去昏来,太阳一如既往地落下,星星一如既往地布满天空,日子一如既往的从指缝中溜走,好在它给我们留下了痕迹可以去追寻。 静静的暮色,弯弯的月亮,柔柔的天空。沸腾的白天正一点一点沉寂下来,习习的凉风沿着帘子吹入马车,轻轻地从耳旁掠过,叮当作响的马儿脖子上的铜铃声荡去日间的喧嚣与烦恼。 我们一行正在回北诏的路上,我手里把玩着慕的箫,在马车里和泪西热烈的谈论着倪儿的小公主和咏唱的小洛尔“泪西,你看人家那小公主和小洛尔多可爱啊!”我狭促的看着泪西眨眨眼,轻轻的用肩膀碰碰她:“要不,你一起生两个?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哇!那我可就有侄子和侄女了,你和哥哥有给他们想好名字了吗?”我煞有介事的说着。 泪西白了我一眼,脸上流转着淡淡的幸福的光芒,不满的轻笑着说:“你就那么肯定会是两个?都不知道是男是女,怎么取名字?” “嘿嘿,也是哦!”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骤然,马车毫无预警的猛的停了,眼看泪西身子一斜就要摔到地上,我急忙往前一扑“哎哟!”我抽了一口气,也顾不上自己的伤痛,焦急出声问正压在我身上的泪西:“泪西你怎么样?有没有摔痛?有没有受伤啊?” “没有,我没怎么样。”她起身拉起了我“颜儿,你呢?你伤了哪儿了吗?” “我啊”我微皱着眉,看到泪西急切的目光便一脸严肃的,慢吞吞的说:“嘿嘿,我才没那么娇贵呢,只要没摔着我侄子就成,我没问题!” “颜儿,你”看着泪西又气又好笑的样子,我笑眯眯的拍拍她:“行啦,你可千万不能动气,不然对我侄子不好,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泪西斜了我一眼,无奈的摇摇头,说:“哎,你呀” “泪西,你呆在车上千万别出来,我去看看生了什么,记住了,千万别出来!”我一再的嘱咐着,说着就掀起了帘子,跳下了马车。 外面的形式很诡异! 又是黑衣人,大批的黑衣人将我们团团困住。看向哥哥和慕,接到哥哥担忧的眼神,知道他是担心泪西,我安慰的朝他笑笑,告诉他泪西没事。然后目光一转,就对上那双漆黑深幽的眼眸,清楚的看到那里面满满的担忧和深情,心里暖暖的,嘴角一扬,也给了他一抹安心的笑容。 在刖夙短短的时间,他们已经在殇烈的协助下对之前追杀我们的黑衣人进行了调查,听说这些人都是原五峰谷谷主忠实的属下。而为的那人,是那谷主最贴身的部下,当年他被仇人追杀,重伤之际为谷主所救,所以对谷主忠心耿耿。哥哥他们剿灭五峰谷时,慕亲自将那谷主生擒,而他逃过一劫,却誓要为谷主报仇,欲把我们除之而后快。 他们的神色都是凝重的,因为我们的形式实在不容乐观。这些,都是些亡命之徒,没有家人,没有牵挂,没有能让他们惧怕的,所以这个时候,不论我多害怕,多恐慌,也一定不能表现出来,这个时候,我能做的,就是不让他们分心,让他们安心。生死存亡的时刻,稍不留神,都会有性命之忧。 一片静谧,谁都没有出声,但那浓烈阴冷的杀气赤*的暴露在双方僵持的空气中,压的人心头沉甸甸的,连呼吸都变的好沉闷,看似平静的气氛却翻腾着汹涌的波涛。 我看向那为的黑衣人,又是那一双极其阴狠的眼睛,他眼里那狠绝阴森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我只觉得浑身阴冷,那寒彻的感觉一直渗到骨头里去。 危险,一触即! 突然,随着为那黑衣人的手一挥,大批横眉竖目的黑衣人便朝马车的方向冲来,他们个个满脸杀气,来势汹汹,而几乎同时,另一批的黑衣人也群起而攻之,让哥哥和慕被困其中。 又是这一招,我心中愤恨不已,侍卫所剩本已不多,虽然殇烈派了一些护送我们,但与眼前的黑衣人相比,却如同小巫见大巫,根本不足以与之抗衡。有些惊慌,心中唯一的念想就是:泪西!一定要保护泪西! 我将侍卫全部安排在马车周围,无论如何,都一定要保证泪西的安全。 不过片刻,那些黑衣人就冲到了眼前,一时间,刀光剑影,密集如网,眼前血雾翻腾,落地如花。 远远看见哥哥和慕,虽被大批的黑衣人围攻,他们却并没有让黑衣人占到半分的便宜。只见他们掌中的一口长剑辗转飞舞,映着天上星月,蛇也似地颤着,以此而现诸剑身的光华,其亮刺目,闪出了一道道长虹,那长剑出招冷绝,气势如虹,锐不可挡,那交织着剑气的长虹带着凌厉、决然的气势直逼向那些靠近他们的黑衣人。 而这种打法对我们而言,无疑是不利的,我不知道究竟有多少黑衣人,直能看到四周层层叠叠的都是,地上已经倒了很多人,却还是不断的有人攻击过来,好似杀不尽一般。 渐渐的,侍卫便抵挡不住,黑衣人直逼向中央的马车。 我慌乱焦急却又无可奈何,看着哥哥和慕根本不可能脱身解救我们,想着一定要保护泪西,而他们报仇必然会对泪西不利,怎么办,该怎么办? 就在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黑衣人的目标是泪西的时候,那为的黑衣人从马上一跃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贴近我身边,我还没来得及反映时,就被他胁持住了。 “都给我住手!”他大喝一声。 瞬间,打斗声都消失了,所有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颜儿” “颜儿” 哥哥和慕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我抬头,一眼便对上那双担忧而焦灼的眼眸,他的面容僵硬,压抑着怒气,冷冽犀利的目光射向胁持我的黑衣人,全身张扬起一股凛然的狠绝杀气。他几乎是用吼的,咬着牙一字一字的说:“放开她!” 我有些震惊,从没见过这样的慕,那总是淡定的脸庞张扬着阴冷,那双温柔如水的眼眸充斥着冷冷的杀气,而那优美的唇瓣,紧紧的抿成一条线,冷酷而僵硬。 然而那黑衣人并不畏惧,非但没有放开我,反而一把扭住了我的手腕,把我的手腕用力一扭,就转到了我身后,我痛的从鼻子里吸气,眼泪都快掉出来了。然后,我觉得有一样冰冷的东西抵住了我的脖子,是把匕!是把很锋利的匕,我已经能够感觉到皮肤上的刺痛。“哈哈哈哈,放了她?你们最好谁都别动,动一下我就杀了她!”那人狂妄的、轻蔑的威胁道,我的手臂又被用力一扭,更痛了。 他用力把我的头一扯,让我不得不往后仰,和他面对面了。 他把泛着寒光的匕贴到我脸上,看着我娇丽的脸庞,自言自语的说:“啧啧,真是个美人胚子,看着细皮嫩肉的,就这样杀了还真是可惜,应该带回去让兄弟们享受享受” “你休想!”我愤怒的说,知道自己在这种恶劣的情势下,应该冷静,可是听到这种粗俗的言语,我实在忍无可忍。“我这一辈子决不会让别的男人碰我,哪怕只是碰一下,哪怕你杀了我,也不行!” 他不屑的冷哼了一声“是吗?有性格,我喜欢,哈哈哈”然后他举起匕在我面前飞舞,匕的寒光闪的我睁不开眼睛。他笑着说:“死?怎能那么容易让你死,既然你连死都不怕,那么我在你这漂亮的脸蛋上划上几刀你应该也不会怕吧?” 我有些怕了,相当怕了,因为我是那么留恋那个人的宠溺包容,那么留恋那如春风般温柔的笑容,我对他,有太多的留恋 我已经没有能力来思想,来应付。那闪亮的匕一直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擦过我的鼻子,又贴住我的脸颊,我把眼睛紧紧的闭了起来。 “放开她,你若伤了她一根寒毛,我决不会放过你!” “颜儿,不要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哥哥和慕的大吼声几乎同时响在耳边,我睁开了眼,看了看哥哥,笑着向他摇了摇头,泪西还在马车上,他们怎么伤害我都可以,可是,千万不能伤害到泪西啊!千万不能!哥哥,你明白么? 哥哥沉痛的看着我,显然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一动不动,紧绷着脸,目光牢牢的锁在我身上。 “嘿嘿,真想知道能让邪君和慕侯爷同时如此紧张的女人会是什么滋味!我越来越好奇了。”困住我的黑衣人一脸邪笑阴险的说着。 听着那不堪入耳的话语,我忍不住的挣扎,黑衣人抬起手毫不怜惜的就用匕在我细腻的颈项上狠狠一划 “颜儿”哥哥的疼惜的喊声。 “不要”慕万分心痛的嘶喊声。 雪白的脖子立刻印上了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一阵尖锐的刺痛毫不客气的袭来,我能感觉到那道伤口很深,能感觉到温热的血往外涌。我倒抽一口冷气,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唇瓣,任血腥的味道在唇齿间弥漫开来,坚持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我垂下眼,不敢让慕看见我冲上眼眶的泪水。 生生的把泪水逼回去,抬眼看向慕,只见他脸色铁青,连面容都扭曲了。 我看得出来,他在强忍着多大的痛楚。 我却看不出来,此时此刻,无错、惶恐、惊痛、自责太多的感觉让他涌出太多的歉意,他痛恨他自己!那时的他,什么都不能去想,他的心好似被什么绞着,好似有百万只虫子在啃噬他的心脏,就连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那剧痛。看着我那顺着血肉模糊的伤口不断往外涌的鲜血,他已经肝胆具裂。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们究竟想怎样?”我却现他的声音已经颤抖。 “哈哈哈哈!究竟想怎样?”黑衣人激动的大叫“慕千寻,我们五峰谷与你有何冤仇,你非要将它毁灭,在你亲手将谷主生擒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他狠绝的说着:“看来今天这人是捉对了,既然你们都那么紧张她,哈哈哈,我就要把你们加诸在我们身上的痛苦全数从她身上讨回来,放心吧,我不会那么容易就让她死的,我要慢慢的折磨她,哈哈哈哈”“不要管我了!你们走啊!”我含着眼泪激动的大叫。 “闭嘴!”黑衣人粗鲁的几乎将我纤细的手臂扭断。 “啊!”我吃痛,忍不住惊呼出声,眼泪就那样扑簌簌的滚落下来了。 我心里叫嚣着,嘶喊着,快走啊,哥哥,快走,你还要照顾泪西,还要治理北诏,怎能为了我而丢了性命呢? 慕对不起,你也快走,你还要为我好好的活着,快乐的活着。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沙哑着声音几乎是嘶喊道:“快走!” 黑衣人凶狠骂道:“臭娘们,叫什么叫!”便甩了我一耳光,我顿时觉得眼冒金星,耳边嗡嗡作响,先前脖子上的伤口已经耗用了我太多的能量,现在又被狠狠的甩了一巴掌,我只觉得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模糊,身子一个不稳倒了下去,四周便陷入了一片漆黑。 痛!好痛!这是我有了知觉后唯一的感受,我缓缓睁开了眼睛,现自己被绑住手脚被人扔在一间像是柴房的小屋子里,抬眼从那狭小的窗子望出去,觉此时应该正是黄昏。 夕阳将下时的一抹余晖,最称醉人,残阳像是整个的被云气所吞噬了,只剩下了一轮边儿,是那种透明的“红”“琥珀”的红“玛瑙”的红,深的、浅的大幅“泼墨”画儿似的,将整个西半边天都染满了。 那扇摇摇欲坠的小木门骤然一声巨响,被人一脚踢开,紧接着,有人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夕阳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他走到我面前,用脚撩拨了我两下,看见我睁着眼睛瞪着他,便蹲下来,大声的说:“你已经醒了啊,告诉你,别想着逃跑,更别想着会有人来救你,从现在开始,你”他停下来,用手指着我,半眯着眼,突然极其凶狠的盯着我,恶狠狠的说:“你就是我的奴婢,我要你干什么,你就得给我干什么,否则,有你受的罪!” 听出了他的声音,我知道他就是那个黑衣人的领,他的脸上有一道几乎贯穿整个脸庞的刀疤,给人阴森、狰狞的感觉,我不禁颤了一下。 他的气息直喷在我脸上,浓烈的酒味夹杂着肉类的腥气,我忍不住嫌恶的挣扎开去,这举动使他暴怒如狂了。他一把就扯住我的头,把我直扯到自己面前,我想挣开,脑袋却被拉得直往后仰。 “你最好给我乖乖听话,否则,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哈哈哈”说完,手中扣了一粒药送进我口中,将我扶起拍打了一下我的后背,我不得已就把药吞下去了,他满意的看看我,又把我扔回冰冷的地板,邪恶的说:“这个只是个开始,你就好好等着享受吧,哈哈哈!” 说完,就大步出去了。 我疲惫极了的昏昏睡去,恍惚中,做了一个美丽的梦,一路上的风景,是七彩的颜色。那里有萋萋蔓草,婉如清扬,也有绿湖碧池,萦萦绕绕的水,晃动着旖旖旎旎的心,零星散布的千年绿苔,满目是茫茫的水色。 晨曦终于筛透了云层,披一身嫣然的红裳,舞动浩淼的烟波,淙淙的流水似在弹奏前世未了的尘缘。 醒来后的一瞬间,晕眩,孤寂,满怀的愁绪,茫茫然无以凭寄。我尝试着动了动手脚,才现,竟然软弱无力,蓦地想起那人昨晚所说的话,心头涌上无限苦涩:我现在,当真是连咬舌的力气都没有了,人为刀俎,我我为鱼肉! 一个小丫鬟怯生生的进来,在看到我的惨状后红了眼眶,她看着我说:“姑娘,庄主让我来伺候姑娘梳洗!”我愤然的转头,梳洗?然后再任由他来侮辱?真是生不如死啊,偏偏现在的我连“死”都是奢望。 小丫鬟轻轻的将我绑在嘴上的绳子解了去,又将我捆在手上脚上的绳子一一解开,那绳子已将我白嫩的皮肤磨的皮开肉绽,那小丫鬟用那手帕沾了水,轻柔的帮我擦着脸,柔声说:“姑娘,只要你还活着,就会有希望!” 我震惊,探究的眼神看向她,她没有一丝惊慌,继续仔细的帮我清洗着身上,淡然的说:“姑娘放心,我绝无害你之心,姑娘要想想你所牵挂和牵挂你的人,如果你离开了,他们会如何的悲痛。” 我的眼光迷离的透过那一方小小的空隙看向远处。没有缘由的,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刚刚还被朝霞晕红的天空,瞬间布满了阴霾。绵长的雨丝飘洒着,直到将窗外的景色氤氲成一道清幽古典的风景。而我,隔着被雨点敲得哒哒作响的小木房,思绪也穿透了厚厚的雨雾,游荡在潇潇的细雨里。 然后,我看到了身边的箫,这里有慕的多少深情啊。我要活着,勇敢的活着,只要活着,就会有希望。因为,我还有牵挂的人,还有爱着的人,为了他们,我一定要坚强的活着。 我的脸上荡起了微笑,小丫鬟帮我清洗干净,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她扶起我,说:“姑娘请随我来,庄主已为姑娘准备好了早饭。”我微微点点头,任她扶着我走出去,我一定要想办法养好我的伤,得到他的信任,想要逃,就必须把身上这药的药性去了。 雨点似乎又密了些,顺着屋檐落下连成了白色的雨线,滴在石阶之上,既而又四散开来,飞溅出晶莹剔透的雨珠无数。 走到偏厅,看见那人也在,他看见我似乎有些吃惊,但马上就换上邪恶的笑,看着我说:“只要你能乖乖听话,说不定哪天我一高兴,我把你身上的药给除了,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尝试逃跑,我对逃跑的人可从来不会手下留情的。” “小玉,你每天好生伺候着姑娘,她要是没有轻生或者逃跑的迹象,你就给她每天吃半颗这个药!”那人吩咐着。 “是,庄主!”那小玉恭敬的应下。 他转向我说:“这每天半颗药只是抑制你体内的药力,日常的生活是没问题” 我越过他那一张一合的嘴,看向门外,雨还在下着,漫长又不失雅致,一切聒噪都在雨声中消融,让人能够在这份宁静中片刻的沉淀,象品读一本书般,细细地品读自己,品读心情。 吃完早饭,我便由小玉扶着又回到那属于我的地方,只不过,不再是一间柴房,而是一个院子。此时,外面的雨已渐渐由密而疏,由急而慢,雨点有节奏地敲打着窗棂,象是在对我召唤。真想就这样不撑伞走在雨中,沾了裙裾,湿了长,不去想渭城轻尘,不去想牧童遥指,也不去想残荷芭蕉,只是任思绪在云雨间飘散,雨欲语不语,悠悠又幽幽的。 我呆愣愣的过了一天,想了一天,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要活着! 能够枕着雨声入睡,是极好的。隔窗听雨眠,听的倦了,便可昏昏睡去,忘却日间的一切烦恼。只是,最怕醒时的孤单。 就这样,我被困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从那晚后,我没有再开口说过一句话,时常都是一个人静静的呆,痴痴的坐着。那庄主喝醉时常常会来变着花样的折磨我一番,虽然身上伤痕不断,但我的心,却已渐渐麻木,心里除了恢复体力,逃出这个残酷的地方竟再没有其他想法。 一个似曾相识的夜晚,隔着窗子向幽深的夜色望去,月影朦胧,疏星点点,流淌四溢的薄雾将这个院子点缀的朦胧美丽。我走出房间,迎着扑面的晚风,数着一闪一闪的星子,心中瞬间就溢满感动。无端唤起那些欲弃而不能弃的记忆,想回又不能回的岁月。 不经意的,就想起了那些温暖、浪漫,想起了与慕整夜整夜地厮守,想起了那缠绵悱恻的情话,于是天阶夜色凉如水的夜里,不再寂寞,只是那星星,为何在向我眨眼?为何象极了那一双眸,注满了倾盆的温柔。 玫瑰花因为蝴蝶而柔婉,青石因为流水而清澈,而思念,因为刻骨的诠释而隽永。 第三天在院子里呆的时候,有一只迷了路、饿坏了的小狗爬到我脚下瘫住了。我注视着它,那小狗睁着对乌溜滚圆的眼睛,似对我哀哀无告的、祈求的凝视着。这瞬间唤醒了我血液里的那种温柔和对生命的热爱,我立刻去弄了碗剩菜剩饭来,那狗儿狼吞虎咽的吃了个干干净净。从此,这只小狗就不肯走了。我那么寂寞,那么孤独,所以就悄悄的收养了小狗,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皮儿” 因为这小狗儿洗干净之后,肉乎乎的一团,它还很小,看着大概也就2个月左右的样子。整个身体是土黄色,两个大大的耳朵耷拉着,身上的毛短短绒绒的,四只小脚粗粗短短的,小脸上一褶一褶的,两只大眼睛乌溜溜的,活像个小老头子,煞是可爱,所以,我给小家伙取名“小皮儿” 我忽然从没有爱的世界里苏醒了,我又懂得爱了,我又会笑了,我又会说了。都是对小皮儿笑,对小皮儿说。我会拿着自己的梳子,细心的梳着小皮儿的短毛,喊它:“小心肝,小宝贝,小皮儿,小东西,小美丽,小骄傲,小可爱,小漂亮,小乖乖” 一切我心里想得出来的美好名称,都会用在小皮儿身上。我也会对着小皮儿说悄悄话了:“小皮儿,我希望你永远都能健健康康。” “呵呵”我笑着摸摸小皮儿那潮湿的黑鼻头,我侧着说:“我好想回到哥哥和慕的身边!”在我心里,有哥哥和慕的地方就是天堂了。 我把头埋进小皮儿那软软茸茸的身体中,闷声说:“小皮儿,等我们出去了,回到紫樱阁,我一定给你吃很多很多好吃的,一定让你在很大很大的草地上狂奔,好不好?呵呵!” 小皮儿感染了我的喜悦,汪汪叫着,扑在我肩头,用舌头舔我的面颊和下巴。我好开心啊!把小皮儿的脖子紧紧抱着,把面颊更深的埋在它脖子上的绒毛里。静了片刻,又不禁悲从中来。“小皮儿,”我低语:“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你,只有你。” 小皮儿也是只机灵的狗,它早就现那庄主的脚边绝非安乐地。事实上,它一直躲着他。但,它只是一只狗,一只忠心的、热爱着主人的狗,它对我已变得寸步不离,同时,也懂得分享我的喜怒哀乐了。 然而,它并不知道,这种“忠实”会给它带来灾难。 那天中午我刚睡下,他踢开我的房门,东倒西歪的走到了我床前,皮儿的毛开始竖起来,喉咙里呜呜作声。皮儿对他是时刻充满了敌意,好似知道他会对我不利一样,只是,它是那样弱小。 我立刻就醒了,睁开眼睛,一眼看到他那向我逼近的脸孔,那天我很不舒服,头经昏昏沉沉的,他那带着酒味的脸孔向我一逼近,我简直压抑不住自己的嫌恶,本能的,我一翻身就躲了开去。这使他大怒如狂了。他伸手把我拉了过来,怒吼着说:“你要死!躲什么躲?”说着,就用手背甩了我一耳光! 这一拉一扯之间,我身上那件原本就已有些破烂的了的纱裙接绷开了一个口,他的眼光直勾勾的盯在了我胸前,我飞快的用手抓紧胸前的衣襟,这动作使他更加怒火中烧,他劈手就打掉了我的手。 他一眼瞥见我放在床上的箫,一把抓起来,高高举过头顶,用力的向墙上砸去。 “不!”我肝胆具裂,猛冲了过去,却已经来不及了,箫猛的撞到墙上“啪!”的一声,箫断了,碎了,我的心,也如摔在地下的箫般,四下迸裂。 坐在他脚边,我泪如泉涌,抓着他衣摆的手无声垂落。那是慕的箫啊,是慕送我的箫声啊,我爱它胜过了自己生命,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毁了它?毁了我全部的爱与念想?我的心仿佛被撕裂了般,痛楚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我觉得好冷,连每次呼吸都颤抖了。 我双手撑着地,慢慢用膝盖爬过去,地上有很多摔碎了的细屑,刺到我的手心里,刺到我的膝盖上,那刺刺的痛却好像能减轻我心口的痛一般,每扎一下,我就觉得心口舒服些。 我把地上的碎片一片一片的拾起来,连最小的细屑都不遗漏。我靠着墙坐下,一,二,三,我的箫,断成了三节,一,二,三,四,五好多碎片啊,得用多大的力,才能摔成这样? 看着怀中一截一截的断箫和手中的碎片,我的眼泪模糊了双眼,朦胧中,我仿佛看到他,看到他在月下吹箫,看到他深情的注视着我,对我柔柔的笑。我把脸,挨在箫上,轻轻的摩擦着,仿佛挨着我的,是他温暖宽阔的肩膀 “你给我起来!”他狂吼着把我从地上拖起来。 “啊”我歇斯底里的大叫了一声,想把心中的那些痛,泄一些,再泄一些。 这一叫,使那早已浑身备战的皮儿完全惊动了。它飞快的跃起身来,狂吠一声,张开嘴,死命咬在他脚踝上。他大痛又大惊,松开了我,我逃向卧房门口,嘴里尖叫着:“皮儿!快跑!皮儿,快跑!” 皮儿却不跑,它咬住它的敌人,就是不松口,它完全忘记,它只是只体型很小的狗,并没有战斗的资本,更没有打斗的经验。他被我一叫,酒也醒了大半。这下子,他的怒火把他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他弯下身子,用双手叉住了皮儿的脖子,轻易的就把那只小狗拎了起来。我心惊肉跳,开始尖声求饶:“放了它,我依你!我什么都依你!” 太迟了。 他已把皮儿用力砸向墙上,他本就是练武之人,此时又惊怒,几乎用尽了十成的功力。 皮儿的脑袋“咚”的一声,正正的撞在墙上面,身子就直直的落了下来。他不放过它,追过去,用他穿着靴子的脚对着皮儿的脑袋,一脚,又一脚,一脚,又一脚的跺下去。我扑过去,撕心裂肺的尖叫:“不不皮儿皮儿!” 地上,皮儿的嘴张着,血流了一地,眼睛凸着,已断了气。我俯身看了看,知道什么都晚了,知道皮儿死了。 这一下,积压在我内心中所有的悲愤全在一剎那间爆,我忘了对他的恐惧,忘了一向的逆来顺受,忘了自己斗不过他,忘了一切的一切。 我疯狂般的扑向他,伸手对他的脸孔狠狠一抓,哭着尖叫:“你杀了它!你杀了它!你杀了它你是凶手!你杀了它!你是凶手!你杀了它!你这个魔鬼!魔鬼!魔鬼” 我一面尖叫,一面展开了我这一生都未曾有过的反抗,我又抓又咬又踢又踹,完全丧失了理智。 如果我没有反抗,或者,事情还不会那么糟。我强烈的反抗,那人更是怒上加怒,感觉已经豁出去了。他的眼珠都红了,额头都红了,脸也红了,脖子也红了他握住我的衣领“哗”的一声,就把整条纱裙从我身上拉掉了,我身上只有中衣了。他盯着我,磔磔怪笑着,嘴中咆哮着:“哈哈哈哈!想死?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哈哈,你们都该下地狱!该上刀山下油锅被炸成碎块!你你这下贱的小婊子,居然敢抓我我!你以为我怕你吗?嗬。”他的大手顺着我的脸,黏腻腻的往下划,碰到我脖子上的伤,死命一捏,我痛得眼泪水都滚出来了。 而他的手还不断的往下滑,隔着那层薄薄的中衣在我身上画着圈,恐惧、厌恶,以及那种深刻的屈辱感一直切入我灵魂深处去,使我匝身惊颤而抖了。张开嘴来,我便大叫:“你这个混蛋!你这个丑八怪!你不能碰我!你才会下地狱!你才会上刀山!放开我!放开我!碰了我,你会被天打雷劈” 他狠狠的甩了我一耳光,正巧打在我的左耳上,我耳朵中一阵嗡嗡狂鸣,眼前金星直冒,头脑里的思想全乱了,额上,大粒大粒的汗珠滚了出来,嘴角,尝到了一丝腥甜的味道。 我张着嘴,还想叫,但他用一只手,死命的蒙住了我的嘴,我叫不出声了。呜咽着,挣扎着,我使出浑身的力量,想逃出他那巨灵之掌。我那半裸的、纤细的、年轻得像嫩草般的的身躯,因挣扎而扭动,雪白的肌肤,在透进房间的阳关下泛着微红,娇嫩得几乎是半透明的。这使他的兽性更加作,欲火在他眼中燃烧,眼光喷着火般扫向我的全身上下。他挪开蒙住我的嘴的手,准备扯掉我仅剩下的中衣,我乘机就狠命对他手腕咬去,他吃痛,疯了般的抓起我来,像摔花瓶般把我摔在那冷硬的地上。 疼痛和悲愤的情绪把我整个攫住了。我的眼睛大张着,看见眼前目不暇接的是一抹抹桃红柳绿,一川川白山黑水,一片片碧草蓝天。而慕,就站在那里看着我,而我始终无法走向他,如同天边那两颗最亮的星子,漫漫长夜,永远是隔了盈盈一水,无奈地相望。 慕我的慕我怎能被这样的人而玷污?如果真是这样,我如何有颜面再去面对我的慕? 泪水划下了我的脸庞,我凄然的对着那个人笑了,然后电光火石间,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一头就撞向了那根柱子 “不”撕心裂肺的喊声传来,仿佛是慕的声音,我感觉一个身影飞快的靠近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我还是重重的撞到了柱子上,软软的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番外——慕千寻与楚颜公主十 慕千寻的脸色大变,眼神痛楚而狂乱。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那个如含苞凝露,似出水芙蓉,散着迷人的芳香,有着那如朝露般沁满芬芳笑靥的我,如今,却以惊人的度憔悴了下去。怀中的我奄奄一息,他无比自责,就只差一秒,却没能阻止我。 他抱住我,声音低沉的吼道:“颜儿颜儿,颜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而我忽然间,什么都看不清了,什么思想都没有了,什么意识都没有了,只觉得内心深处,一阵尖锐的、像撕裂般的痛楚,剧烈而狂猛的侵蚀着我的每根神经。 “颜儿,是我啊!是你的慕啊!我们来救你了!颜儿!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拼命的找你,找的快疯了,我根本不敢想你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你怎会弄成这样?怎会?我我想你想的快疯了,颜儿,你听到没有?听到没有” 看着我头上源源不断涌出来的血,慕千寻痛彻心扉,他觉得自己心正在一块一块的裂开。 “颜儿,你不能有事,你不会有事的,颜儿” 慕?慕?真的是他吗?真的吗?不是梦吗?不会我醒了才觉又是一场空?可是,怎会觉得那声音如此遥远,一定又是梦,一定又是幻觉,一定是我太想他了! 我费力的缓缓睁开眼睛,只是固执的想看清楚面前的人影,眼睛睁得好大,却全无光彩。 慕千寻的面孔雪白,嘴唇完全失去了颜色。他握紧了我的手,握得好紧好紧,轻轻的说: “颜儿,你看到了我,你听到了我,求你!求你!” 我想告诉他,我看到他了,也听到他了,可是我却毫无力气。 慕千寻闭紧眼睛,狂叫了一声: “颜儿!”他把我一把就抱了起来,放在院子里的石榻上,石榻上早已铺了厚厚的皮褥,包裹了我的整个身子,轻柔而温暖,让我宛若置身无边的天鹅绒中。 如若一直都这样舒坦,那睡死过去,也就了无遗憾了。 慕千寻跪在石榻边,呼喊我,请求我 他的脸色比我的还苍白,他用嘴唇去轻触我的唇,我的唇凉凉的,我感觉到了他的温热,我的眼睛慢慢有了焦距。 眼前的人清晰了,耳边的话语清晰了,我想开口说什么,喉咙却哑哑的,我哀伤的看着他,一阵悲伤涌上心头,喉咙微甜,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溅而出,斑斑点点,洒落在地上,犹如那一朵朵枝头的海棠。 我虚弱的把头转向卧室的方向,握着他的手,哀婉的、凄切的、悲痛的说:“慕皮儿” 又一口血涌出,我便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慕千寻从来没有如此的心痛过,眼见心爱的人儿在自己面前撞墙而缓缓倒下,自己只差一步之遥却没能救下她,他的心碎的如那缤纷落下的花瓣,一片、一片。 当看着颜儿清醒过来,他欣喜若狂,可是那源源涌出的血,让他感觉到颜儿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的消失,他恐慌,前所未有的恐慌。 颜儿会死?这念头立刻疯狂的抓住了他,他吻我的手指,吻我的眉,吻我的脸颊,把脸埋在我胸前: “颜儿,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独活!我有那么多话那么多话要告诉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颜儿你醒来啊”“你说过要和我手牵着手,拨开一山的迷雾,共同去开启山花的烂漫;你说过让我们听山间百鸟婉转,一路逐月又飞花,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你忘了么?忘了么?我不允许,你怎能那么自私,让我一个人?你醒来啊,醒来啊颜儿” “你还说过要和我牵着手漫步花中,和我执手斜阳,陪我看细水长流颜儿,你不能食言,我不允许你食言,你看看我啊,看看我” 慕千寻悲切的喃喃说道,眼里涌出了晶莹的泪珠,此时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清楚楚的体会到,颜儿——已经溶入到了他的生命里。 楚奕也在悲伤中,颜儿是他最为宠爱的妹妹,眼见她如此受虐,而且命在旦夕,不由得又忧又怒。他一把扯开颜儿山上的慕千寻,吼道:“快让御医为颜儿止血医治,你这样真的会害死她的!” 而我,径自陷入了一个美丽的梦,叫我怎样形容这一幅美景呢,撑一支长长的竹蒿,穿梭于青山与绿水之中,如同穿越于亘古的画卷,简单却又精致。 美如一幅山水写意,深深浅浅,浓浓淡淡,远远近近,起起伏伏,四处都荡漾着一份属于古典的灵秀,让人为之怦然心动。荡一叶轻舟于碧波之上,则使我们于不经意间,成了画中人。 这个山庄本就在北诏境内,哥哥和慕不眠不休的找了五天便找到,哥哥让随行的御医为我止了血,便火将我带回了王宫,以便于我接受更好的治疗。 紫樱阁内,淡淡的百合香混杂着浓浓的药味,充斥在所有人的鼻尖。 楚奕眼前黑压压的跪了一大排御医,北诏最好的御医都让楚奕急召到这里了,他们小心翼翼的给我敷好了全身各种伤口,薛老御医正在对我进行进一步的检查。 好一阵,在所有人近乎崩溃的时候,薛御医终于红着眼眶出来了,他朝楚奕躬身行礼,然后声音微颤,沉声说道:“公主身上的新旧伤痕大约有上百处之多,有灼伤、刀伤、鞭痕、勒痕、掐伤、瘀紫、肿伤、拧伤、刮伤、钝器打击伤、不明原因伤、”薛御医说不下去了,他实在难以想象什么样的人,能对这如花似玉般的公主下这样的狠手。 慕千寻听的脸色铁青,他咬紧牙关,谁都看的出来他在极度隐忍着。 薛御医吸了一口气,悲痛的接着说:“这些伤当中,很多都已经恶化,但——最致命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公主的左额上方,因为撞墙的缘故,裂开了一道很深的大约两寸长的口子,而由于这道口,导致公主流血过多,从种种迹象看,这一下重击,还伤了公主的头部,因为她不断的呕吐,根本无法进食,有一次清醒过来,我们把她扶起来却现” “哐当!”楚奕手上的杯子被他扔了出去“现了什么?”他吼道。 “现了公主一个人根本坐不稳,丫鬟一放手就东倒西歪,所以” “不要再说了!”慕千寻一张脸已经黑的不能再黑,目光幽冷,他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迸出来的。 慕千寻让楚奕退下了所有人,独自一人来到我床前,凝视着我苍白如雪的脸,然后轻柔的将我扶起,靠在他怀里,他用他的大手,一把握住了我的头,把我的头,轻轻压向了自己的胸前,看到我脸上,脖子上的累累伤痕, 好久好久,他一句话都不说,坐在那儿拥着我,像个石像,动也不动。 他想起,那个有着太阳般似火的热情,那个光彩夺目,如繁星般流光溢彩的公主,笨手笨脚,弄花了一张脸煎出药时的情形 他想起,那个想偷看他洗澡而被他扔到池塘里的丫头 他想起,那个月白风清,景致如画的冬夜,月色隔了枝叶潺潺而泻,洒落银斑一地,身后是雪落的声音,夜雪初霁,雪色映着月光,月光下她的白衣胜雪,月光下她的眼波流转,清澈如水。她的轻灵一舞,在不经意中已打开了他尘封的心 他想起,那个为了给他惊喜而一整夜在寒风中堆雪人的傻丫头 他想起,那个在星晟殿微风下婷婷卓立的身影,双眸中的黛色欲说还休,流转的眼神淡若细水,醉了桃花,醉了海棠,醉了风霜,更醉了他那已有了千丝万缕情谊的心 他的泪,就这样滑落了。 他心底叹息着,颜儿,你就象丛中蜿蜒而过的小溪,流花芬芳中从从容容地淌过山谷,渡回在萋萋芳草之间,蝶舞于沉香花o蕊之中,夏日里不生浮躁,冬日里不惹尘埃。 你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早已婉约成一诗收入我的行囊,点点诗意伴我江湖寥落,幸有知音仍在。相思已满溢成一袖的寒凉,我呵着气,却呵不出那一片温暖。呵气也变成一声叹息。 很久之后,他深深的吸了口气,从齿缝中迸出一句话来: “颜儿,我不怪你不愿意醒来,只是,你要记住,如果你有什么闪失,我绝不独活!绝不独活!听到了么?” 心口突然被什么在绞着,剧烈的痛,四肢百骸都在隐隐作痛。天地在我眼前旋转,绵软的感觉袭来,止不住整个身子的颤栗和痉挛。 我就是在丝丝缕缕的百合香中醒来,满心的伤痕似乎瞬时就被慕的温柔与爱轻轻拂去,一路的劳苦也被如画的风景化解。 我的思想还是凝固的,还是混乱的,还是恍惚的,我伸出手去,茫然的摸索他,想抓住他的手,他立刻举起手来,紧紧的握住我。 十指相扣,似一辈子的纠缠,同样皓洁白玉般的手,同样用力的握住对方,好似一辈子就在相扣的手指间。 然后,他握住我的手,向上移,向上移,移到他的额头上,然后自上往下的带着我的手,轻轻的勾勒着他的额头、眉头、眼睛、鼻子直到那温热的唇。 我犹如触电般缩了缩手,那温热的触感如此真实,那熟悉的声音如此悲伤,就像那片片的雪花翩跹成动人的蝴蝶,飞啊飞飞进了我灯火阑珊的梦里,沁着瓣瓣心香,仿佛春风拂过,丁香花瓣簌簌跌落,飘飘撒撒,如雨如雾,唤醒了我那久久沦陷的心。 可是,为何身体会那般的累,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想要抬手,却软弱无力。甚至连睁眼都感觉到那么费力。不!不!我才看见我魂牵梦萦的人,怎能又这样睡过去呢,我有好多委屈要跟他倾诉,有好多思念要跟他诉说怎能,怎能 可是,我还是敌不过沉沉的睡意,昏睡了过去,只在闭眼前,听见慕那痛彻心扉的唤御医的吼声 我没想到,我这次昏迷居然让众御医束手无策,哥哥实在没有办法,只有把我送到他的师傅那里医治,不过,也只有一丝的希望。 自从颜儿被送走,慕千寻就一直住在颜儿的紫樱阁里,他心里坚信,颜儿一定会回来,一定会回来!虽然连楚奕的师傅,那个鹤童颜的世外高人都说他只能尽力,可是希望很渺茫,可是他怎能相信,他的颜儿就这样消失在他的世界了? 对着园子里的一池湖水,慕千寻俯身照去,却看见水中有女子的倒影,黛眉轻染,樱唇微抹,调皮的笑着看着他,那不是颜儿有事谁?“颜儿”他沙哑的呼唤着,只是,他伸出的手却拂乱了粼粼的水波,让那他日夜思念的身影碎成了片片凄楚的无奈。 “颜儿颜儿你究竟在哪里?究竟怎样了?如果以后,能与我长相伴的,只有这花,这水,还有那一架琴,一卷诗。孤单一人,了此残生,将会是何等的寂寥,何其的孤苦。你忍心么?忍心么?”泪,就这样滑落在他依旧英俊的脸庞,可是上次落泪,颜儿犹在怀中,这次呢?怀中只有一丝空气。 “颜儿,你忘了吗?我说过,如果你有有何不测,我绝不独活,只是,我不相信,不相信啊,颜儿” 夏日的繁华演尽,天空高远清淡,树叶随风簌簌作响,心念一转,又是秋天了。 慕千寻执着的守着,可是颜儿依然没有回来。 秋风卷落叶,雪花落缤纷,在这苦苦的等待中,又已过了一冬一春。 每当黄昏,他总是会来到这里,对着这满园的花花草草,闻着这清郁寂寞的阵阵幽香,诉说他对她那浓浓的思念。是啊,也只有对着这些默默无语的花儿和沙沙作响草儿,他才能看到她的笑靥如花,撅嘴俏皮。 忍泪凝眸,幽幽怨怨地长叹一声,喃喃道:“难道,真的是上天要惩罚我,让我注定是孤独的一生” 可是他愈加地想念她,愈加地想念她的琴音。时光如水流转,思忆日渐深,思怀夜见远。 日子就这样弹指而过。人总是喜欢回忆,而回忆是一朵永不褪色的花,绽放于某一个寂静的角落,悲伤是淡蓝,快乐是粉红,不娇不艳的,云端,雾里,窗花下,纷扬着幽幽的香气。不知这些回忆的花瓣里,隐藏着多少人的故事,眷恋着多少人的青春?飘落过多少岁月的悲欢离合,羽化出多少光阴的沧海桑田? 在我被送走的一年之后,我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宫殿,两岸柔柳依依的清新和鲜花初开的馨香,让人不觉心旷神怡。 我来到紫樱阁,天才刚蒙蒙亮,我不知道他们为我担了多少心,所以想给他们一个惊喜,于是我没有惊动任何人。 可是 当我刚走进紫樱阁,蔓儿就看见了我,她泪眼迷蒙的奔过来“公主你”她哽咽的说不出话,定定的看着我,我将她揽过来,轻轻拍拍她的背:“傻丫头,公主回来也!” 平静了一下,她眼里噙着泪花笑着说:“我就知道公主一定能回来,慕先生也相信公主,慕先生一直在这里等你,每天每天,从没放弃,你去看看他吧” 蔓儿把我带到了慕的房间门口,我轻轻的推开了房门,一地的酒瓶,我看向蔓儿,她对我摇摇头,我看到了他憔悴的神色,紧皱的眉,削瘦的面庞,心中心疼不已。 轻轻的退出来,蔓儿才说:“慕先生开始神采奕奕的等着公主,他一直跟我们说,要我们每天打扫你的房间,每天给你换花,因为你一定会回来。可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他虽不曾放弃,可是却日益颓废,整天喝酒度日,要不就整天整天呆呆的看着公主喜欢的秋千,看着落茵湖,再不然,就喜欢去星晟殿,不许任何人打扰,公主” “蔓儿,别说了,我都知道了!”眼泪不经意就已经掉了下来,他的深情我感受到了,深深的感受到了,他爱我! 于是,我让蔓儿不要吵醒他,回到寝宫在一方信笺上写上:我不想想你,但心思一动,我就想起了你。我不想梦见你,但眼睛一闭,我就梦见了你。我不想谈论你,但嘴一张,我就又说起了你。——给慕千寻——颜儿写于紫樱阁,纪念我们的劫后重生! 然后,悄悄的,轻轻的从慕大哥房间的门缝下塞进去。 然后,跑到花园中摘了十二支娇艳欲滴的百合,那百合上还有轻盈的露水,晶莹剔透,让人爱不释手。 捧着花,站到了慕大哥房间门前,在他拿着信笺打开门刹那,我从他惊愕的、睁大了的眼睛中看到了正捧着一束花,笑吟吟的站在门口的自己! 他愣住了,一场相逢,恍如隔世。 他忘形的把我一把抱了起来,我高举着花束,怕他把花朵弄坏了。他抱着我欣喜若狂的又叫又嚷:“傻丫头!你怎么可以在门口站这么久!你不知道我会心痛吗?你怎么可以写那么动人的信给我,你会让我得意忘形的!你怎么可以这样可爱,这样玲珑剔透,这样诗意又这样迷人啊!”我笑着,被他转得头昏昏的,我却笑得好开心好快乐。一面笑,一面说:“放我下来,傻瓜!让我把花插起来!这种大日子,非要插一束花不可!你这屋子,也实在太单调了,真需要一些鲜花来点缀点缀呢!”我插着花,一面插,一面说: “这儿有十二朵花,代表我们的十二个月,其中有甜有苦,有欢乐有伤心,但是,十二个月里都有爱,都有爱!所以,我就摘了十二朵百合花!” 他凝视着我,我不知道那一刻的我,在他眼里,是多么漂亮,多么焕。就像一朵娇娇的小黄玫瑰,被嫩嫩的绿叶托着;如此清新,如此美丽,如此青春! 他握紧了我的手,虔诚的、郑重的、温柔的、深刻的一直看进我眼睛深处去,然后一个字一个字,恳恳切切的说:“颜儿,我爱你!” “慕,我也爱你,好爱好爱!很早很早就爱上了!” 他紧盯着我,用手指细细的梳理着我柔软的丝,然后他出一声深深的,热烈的叹息,就把我拉进了怀里。 紧接着,他的唇就毫不犹豫的碰上了我的,我有好一阵的眩晕,那男性的胳膊环住了我的腰,霸道而温柔的细细吻着我,仔细的描绘着我花瓣搬娇嫩的唇。 他吻我,又吻我,热热烈烈的吻着,而我,情不自禁的用手臂紧紧圈住了他的脖子,强而热烈的回应着他,几乎是用全身心在接受着,用整个心灵去体会这个“爱”字。 骤然觉得身体一轻,慕把我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他轻柔的把我放下,灼热健壮的身躯压了上来,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我脸上。 十二朵百合在空气里绽放着甜甜的香味。甜甜的,甜甜的,甜甜的如蜜,如酒,如鲜花,带着令人晕眩的魅力。我感受到他怦怦的心跳,他恍惚的神思,不知道他的身体和心灵是不是和我一样,都在强烈的感受着那个“爱”字。 于是,不止于唇与唇的接触,不止舌与舌的纠缠,他吻我的眉心,吻我的睫毛,吻我热的面颊,吻我翘翘的鼻尖,吻我软软的耳垂,吻我细腻修长的颈项,吻我雪白的锁骨,吻我柔软的胸房他一寸寸细腻的吻着我无暇的肌肤,狂热而温柔,若即若离,如羽毛般轻轻拂在我如玉的肌肤上,麻麻痒痒,让我的心弦一阵阵颤动。 我有些喘不过气来,心鼓噪不已,一阵阵的燥热从全身各处传来,意识慢慢的脱离,眼神开始迷离,如飞翔的浮云,漂浮起来,浑身都叫嚣着。 然后,吻把什么都搅热了,吻把什么都融化了,吻把什么都突破了。礼教,尊严,传统一起打破。终于,在我们彼此坦诚相爱的这天,因为我们那么相爱,那么相爱,那么相爱 衣带不知何时被解开,他的手仿佛带着魔力,每到一处都带来令人酥麻的快感。他深深含住我那挺立的娇嫩的花蕾,轻轻的、反复的吸允着,我的身体好似被雷击一般,酥麻的感觉迅扩散到全身的每个细胞,细细的呻吟声从我的口中滑出。 “颜儿我的颜儿” 慕沙哑的低喃声传来,我掀开眼帘茫然的看向他,看着他那已然染上情欲的眼眸深幽似海,里面燃烧着两簇熊熊烈火,他的额上已经布满汗珠。 我用纤细的手臂轻柔的勾下他的头,将自己如牡丹花一般红艳艳的樱唇印上他的。 他的身体一瞬间的僵硬,随即那如暴雨般的吻便点点的落在了我的唇上、脸上、身上 他的身体轻轻挤如我双腿间,双手缓缓的下滑。 他的灼热紧紧的抵在我的腹股间,那灼人的热度,让我不觉的一阵抽畜。 “啊!”那灼热的坚硬,带着一丝急切顶进了我的身体,强烈的刺激传来,有些痛,也有些欢愉,我忍不住呻吟出声。 慕的动作蓦然停止了,氤氲的眼眸闪过苦苦的压抑,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他低头,用唇细细密密的吻住我,辗辗反转,直到等我适应了,他才缓缓的动起来,他的律动越来越狂野,如火般猛烈,又似水般激荡,粗哑的喘息声,随之响起。 慕的欲望时而热烈时而温柔,如火焰,似泉水,纯美如烟花,好似要缠绵到死,一次次的撞击,一次次的纠缠,每一次,都好似进入了我的灵魂深处,让我浮沉着,落下烙印,直到把我的体力消耗殆尽。 一阵猛烈的后,巨大的欢愉将我淹没,耳边伴着他的喃喃爱语,直到将我送上了那绚丽如梦般的天堂。 我们奉献了彼此,从心灵,到肉体。并深深去体会到,世界上最深切最密切最真切的爱,就是在灵肉合一的那一刹那。十二朵百合花绽放着芬芳,甜甜蜜蜜温温柔柔的芬芳,充塞在室内,充塞在空气中。 悠悠的风吹过我的脸庞,问温温柔柔的,就像慕的吻。 我一袭凤冠霞披坐在落茵湖畔,用手轻轻拨弄着泛着温柔涟漪的湖水 “你这丫头倒挺悠闲的,丢下我一个人从成亲典礼上溜出来看我不教训你”慕凶神恶煞的冲了过来,扬起手向我示威。 我调皮的冲他吐了吐舌头:“人家只想来湖边吹吹风嘛,里面太吵,你看,湖边的风儿多温柔,多浪漫啊!”慕一把把我抱了过去,揉乱了我那一头长“颜儿,天黑了,我们该回去了,今天可是我们洞房花烛的大日子哦!”他暧昧的说着。 我羞红了一张脸,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可不可以不洞房花烛啊!”“不行,想都别想!”他霸道的说着,这样的颜儿实在太吸引人,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银翟、中桐再出现。 我坏坏的笑着:“没想到都快羽化成仙的慕千寻也会吃醋哦!”心里却非常甜蜜,那样一个他,为了我,也如常人一般了。 他大手一捞,便把我抱进怀里。吻,疯狂如火,尽情诉说着他对我的思念和渴望。 我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心里想:哎,不知道哥哥是不是也经常这样吻泪西呢,我每次都要被吻的窒息了 慕见我如此不专心,腾出一只手来在我屁股上狠狠打了两下“闭上眼睛专心点” “啊!”惊呼声中,我的神思归位,没法不专心。 吻与吻的痴缠,心与心的碰触 好像过了一世纪那么旧,慕终于心满意足的放开了我。 我用力的吸着空气,又气又恼的看着他。 “再不跟我回去,我还会吻你哦,一直吻到你跟我回去为止”慕脸上闪着算计的坏笑。 我狠狠的跺了跺脚,嘟着嘴说:“那你把头低下来!” 看着慕笑着把头低下来,我接着说:“还要闭上眼睛!” 慕暧昧的看着我笑了笑,然后乖乖的闭上了眼睛,我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他以为我要亲他,忍住笑“慕,你可不许偷看哦,心中默数一百颗星” “啊?”看着慕纳闷的表情,欲要睁开眼睛。 “慕,你要乖哦,桐哥哥说过他闭着眼睛也能认出我呢,你你要是数完一百睁开眼睛还能看到眼前的我,我我就乖乖的跟你回洞房去。” 我偷笑着捂住嘴,轻轻在他身上蹭了两下,慕的身体微僵,眸子因承载了太多的爱恋和欲念而变的无比深沉。 “开始数了哦!”我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是!慕夫人” 看见慕在认真的数着,我早在心里笑翻了,赶快悄悄的用三脚猫的轻功跑了。 当他现他的小新娘已经跑了时候,无奈的笑了笑,心中注满了温柔,这——就是他的颜儿! 江东去的奔流,花开花谢的悲吟,夏蝉冬虫的喧闹,都跌宕成了缭绕的云,悠扬的曲,片片飘落的音符缀满我对他眷恋的心。 这一年冬天下起了大雪,雪花扬扬洒洒的落下,处处堆银砌玉,琼花玉叶,将这个原本肃杀萧条的冬日,也装扮得风韵楚楚,神采飞扬了。 我欢乐的拉着慕的手走在雪地上 一步一串脚印 一步一串欢笑 一步却是一生的幸福 天晴时,他会揽我轻灵而舞,陪我看细水长流,一片落叶,一枝残花,都会因了我们的欢笑沾染生气。 下雨时,我们会箫琴合奏,一曲琴瑟,一段舞步,都会因了我们的和谐隽永空灵。 湖水荡去了时光的凿痕,旧日的繁华落尽,留下的,只是耐人回味的流转时空,岁月悠悠。 风轻云淡,碧水长天,青山外,渡口旁,我们在最美丽的时刻相遇,拨一段幽幽之弦,一曲地老天共荒。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6波澜又起 斜阳洒下余辉,光影淡淡,空气逐渐清凉下来。 橘色柔光里,瓦儿见到了筱水。筱水仍是宫女打扮,目光对上,两人眼神顿时复杂起来。 “郡主,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瓦儿在她解释之前,微笑道:“如果你要说对不起的话,就罢了。因为在我心里,还是如从前一般相信你,喜欢你。如果曾有不愉快,通通让它过去吧,你依然是我的好姐妹。” 筱水从不知感动是何物,这刻,瓦儿寥寥数语,让她鼻头酸,感动得眼眶中迅畜满泪水。 “郡主我” “我说过,没其他人的时候,你叫我瓦儿。”她仍是微笑,笑得从容淡然,带着抹属于银冀的特质。 她变了,以笑容来包容和理解一切。筱水无比动容,摇头颤声道:“瓦儿你一定听我把话说完。这声对不起,我无论如何都得说。” 瓦儿定定回望,隐约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干脆直问:“我只想知道,你当初潜在我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不瞒你说,那时确实动机不纯,我与师姐对翟的感情你也知道,我们都想助翟夺回江山。” “夺回江山?难道你们一开始便想要害冀哥哥?”只有这点,瓦儿绝对不能接受,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冀哥哥。 筱水咬住唇,轻轻点头“那时,我们都想大王与翟是孪生兄弟,为何命运如此不公?瓦儿,你无法理解翟成长岁月中所经历的银暝王朝不该只属于大王一人,所以我们才布下计划。” “可是,就凭你们三人,如何能成大事?” 筱水抿紧唇,望着瓦儿坦然而疑惑的双眸,决定托盘而出:“我师傅与浦臣相是亲兄弟,而瓦儿你是大王最致命的弱点。” 瓦儿力持镇定,本想早已释然可以接受一切真相,可听到他们步步谋划后,仍不由自主地颤退了小步。她眸子泛动水光,吸气道:“所以,你潜伏到我身边,必要之时将我作为要挟冀哥哥的棋子。方旋成为医女,可以悄然掌握冀哥哥的命脉,翟却是一次次利用我来伤害冀哥哥” 筱水愧疚不已,看着她白颤抖的唇瓣,歉然道:“对不起,对不起啊瓦儿你是那样善良纯真,你对我坦城相待,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姐妹真情,我却曾在你膳食里下毒,害你眼睛失明跟你相处越久,我就越被你感动。大王更是从容淡薄,英明睿智,进宫后我和翟也逐渐觉做君王并不易,需要承担太多。而你与大王间无私无悔的爱,更是让我们羡慕瓦儿,千言万语,请你原谅我。” 瓦儿悄悄放开紧的手指,将不快埋藏,动容道:“我说了,我还是如从前一般相信你,你依然是我的好姐妹。” “瓦儿”泪水在夕阳里滚落,透亮的水珠里闪烁着震动人心的橘柔。她连忙抹抹眼角,眼角里满是担忧“瓦儿,你还是这么善良宽容。请你也原谅翟,好吗?他自小吃过太多苦,个性冷漠不会表达,可是他的仇恨、他的失意我都懂” 瓦儿敛起了秀眉。 筱水突然紧握住她,语气低而激动“瓦儿,我不知道是否有资格这样请求,或许我的请求有些过分,毕竟翟曾经那样伤害过你但是,他真的好爱你,他对你的爱绝不会低与大王!” 一声惊雷,劈过心房,瓦儿眼前眩晕昏,似有所觉又极力逃避的事实被她一言挑了出来,不知名的感受闪电般扩散全身。她不知该喜该悲,该哭该笑,银翟竟然真的爱上了自己。 “瓦儿,算我求你你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可你从来不知道,你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牵动翟的心。你与大王此生此情坚贞不渝,我只求你不要再恨翟,不要让他更加失意痛苦” 瓦儿双唇颤抖,有对翟的心痛,更有对筱水的心痛。相爱何其幸福,爱上不爱自己的人,一生都痛。 “筱水”瓦儿微笑地拔开她额前的丝,十分诚挚“我与翟已经冰释前嫌,之间再无怨恨了。” “真的么?真的么?” “恩。”瓦儿肯定地点头,蓦然,她被搂住一个柔软的怀抱,筱水欣喜的泪水沾湿了她的脸颊,眨眨眼,她现自己其实早已经笑着流泪了。 原来,原谅与宽容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 明月初升,挂上枝头。 回廊上的宫灯映照着她们相拥的身影,淡淡地,朦胧地,将苦与忧挥散在夜的空气中,再也不见。 这日之后,宫中突然变得喜庆热闹起来。 银冀在蒙舍国未回,瓦儿却一扫数月来的阴霾,变得精神抖擞,笑意盈盈,吩咐宫女装扮宫殿。御花园被重新修整了一番,每个行宫的园子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挂上鲜红的新宫灯。 金色阳光跳跃在半透明的琉璃屋顶上,连鸟儿也感染了她的轻松愉悦,常栖落在沁梅苑的梅树上,一早就婉转鸣啼。 * 银城客栈。 一抹白影孤直,眉宇间褶皱隐隐浮现,黑眸深处,有着不愿表露的烦恼。 筱水眉眼里尽是藏不住的忧郁,道:“师姐,现在就剩你执迷不悟。那么大的伤痛仇恨,瓦儿都能放下,你为何还要这样?” 方旋美丽的面容越清冷,视线越过她落在翟的身上,字字愤恨而清晰:“瓦儿!瓦儿!你就一心向着红瓦儿了!不过几个月,我们十年的姐妹情分就被一个红瓦儿打破了!我何错之有?我只是遵从师命,一心帮助翟啊!我到底何错之有?” 筱水一双秀眉几乎要拧起,反驳道:“师姐,你明知道翟早已决定不再报复,你却还想至瓦儿于死地,瓦儿失去了云姨,你知道多痛苦吗?你这样做,真是为了师傅的嘱命和翟的心愿吗?” 轮椅座上的青袍老人一言未,抿唇不语。翟孤身直立,眼眸深不可测。 方旋眼尾扫过他们,加重语气:“好,我承认我是没你那么伟大,还能眼睁睁地让翟拱手让人。” “翟”筱水委屈地眼角红。 青袍老人终于有了动静,目光灰暗深沉,看到方旋的激动,他不禁想起几日前在南音寺见到的侄女浦月容。她们同病相怜,却因心性冷傲偏执,一旦钻进情感旋涡便入进了死胡同,旁人费尽口舌,无力劝解。如此,只等她二人自己慢慢领悟,这人间七情六欲如何化解? “旋儿,明天,你随师傅去南音寺住段时日吧。”老人仅此一句,已包含道不尽透彻与沧桑。 “师傅”方旋反身,扑通一声跪下“师傅,你也觉得弟子错了么?” 青袍老人叹息一声:“唉!旋儿,因果有报,姻缘天定。师傅一生历经太多,几十年都未曾放下执念直到兄长浦文侯自尽留给我一纸遗言,让我心门重启,再看翟儿恨中破冰,善性不泯,爱由根生,情愿牺牲自己而去挽救冷君,师傅蓦然彻悟。翟能放下对冷君的恨,冷君能以大爱容天下,就连红瓦儿也能原谅你们曾经对她的伤害旋儿,你说,人生为何还要偏执到底?” “师傅”筱水也扑通一声跪倒,伏在老人膝头,次感觉到师傅竟是如此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 翟表面不动,眼角已蕴满灼亮,他低沉道:“谢谢师傅。” 方旋抿唇,眉头不舒,视线一一扫过他们,直落到翟平静无波的脸上。 “翟,你可以告诉红瓦儿,蓝枫云或许并没有死。当日我们打斗时,她因伤不慎跌落山林,后来我有沿路下去找她,只见草地上有血迹却不见其影,我想她应该还活着。” 翟的眼眸立刻注入了神采,道:“她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开心的。”闻言,方旋与筱水同时黯然下来。 青袍老人抚须道:“难得今日大家走到这种局面,想起来此生宽慰。翟儿,你有跟那帮神秘黑衣人交过手吧?” “是,交过几次手,还曾经吃过一剑。师傅也知道他们?他们究竟什么来历?” “师傅下山时,与他们有番偶遇,无意现为者可能是十几年前的故友。”青袍老人缓缓道。 “故友?” “大唐皇帝一心想收复南诏四国,作为自己的领地,无奈四国地形复杂,山林树密,瘴气勃生,常人无法进驻,大唐便派了一批体能特殊者悄然进驻,潜伏在各国,刺探军情,以徒将来里应外合一举踏平南诏。” 翟明白了七八分,沉声道:“他们是大唐密探。” “恩。他们蓄谋多年,最近又浮出水面,预计大唐那边可能会有大阴谋。”青袍老人眼中迸出当年驰聘沙场时的精光“如若当年,师傅定不放过他们。不过,师傅现在要告诉你的是——那密探领可能知道解除冷君诅咒的方法。” 翟不由地挺直脊背,激动起来:“真有解除之法?” “据闻,该咒最初由大唐传入,不知是真是假,但是你可以想法去探查一下。” “谢谢师傅,弟子现在就去。” * 雾开月明,喜事连连。 瓦儿听说蓝枫云可能还活着,惊喜得一夜未睡,连忙招来特意保护自己的隐衣侍卫,吩咐他们去茶溪镇附近寻找蓝枫云。 王宫中祥和安宁,星回节是四诏人民共同的节日,银暝国疆域虽是四诏最小,但臣子们都忠心耿耿,一心拥戴他们英明伟大的君主。君主不在,臣子们同样安排了盛大的庆祝晚宴,瓦儿被手巧的宫女特意打扮了一番,高坐在宴席上。近两年来,一路风波,起起落落,如今瓦儿郡主赫然已是他们心中尊敬的国妃娘娘,只差一个册封仪式罢了。 欢声笑语,琴声悠扬,宫廷艺伶跳起了本民族的舞蹈,五彩的裙子如百花盛开,在台前不断旋转,处处是喜庆的笑脸。 这场盛宴中,除了君王还少了一位重要人物,瓦儿不动声色左顾右盼了好几次,仍未见到熟悉的白色身影,有些心神不宁。筱水瞧出她的心思,凑上前轻声道:“王爷有要事要离开几日。” “要离开几日?他有何要事?”瓦儿诧异。 此时,银翟正在执行与黑衣人交易的任务,飞策马前去蒙舍,他要趁此星回节,将刖夙国的君主殇烈劫下。任务完成后,他可以向黑衣人交易解除诅咒的秘方。 筱水牢记翟的嘱咐,定不跟瓦儿透露行踪,于是轻笑道:“郡主放心,王爷只是亲自去围剿一群山寨刺客而已。” 这场盛宴少了两名男主,瓦儿食不知味,随便吃了点便打道回了沁梅苑。 * 这是一段相思而沉闷的时日。 天气湿热,瓦儿很少走出沁梅苑,大多时间由筱水陪伴。她捧起曾经未认真跟太傅学习的书籍,重新体会,也翻阅了不少关于南诏四国的资料,靠在软塌上,细细揣测银暝和冀哥哥的位置与处境。冀哥哥说要册她为国妃,国妃者焉能不管国家大事?她希望多学习,将来能为他分忧解劳。看累了,她便与筱水聊聊天,一面记挂着银冀,盼他早日平安归来,一面听筱水谈起翟的杀手岁月,越对翟的感觉更加深刻。 “我们第一次出任务回来时,几乎三天三夜没敢合眼,连翟也一句话都不说。” “翟的心其实很善良,杀罪恶的人他不会留情,如果逼不得已要杀无辜的人,他常会暗地里给别人家做足补偿。伤人者自己必也受伤。” 瓦儿听得惊骇,不敢想象那样的生活与心境,问:“你们师傅究竟何人?怎会让你们一个个做杀手?” “其实后来我们才知道,师傅让我们杀的人,都是当年陷害过他的人,算不上什么好人。”筱水想到最后一次任务是要杀冷君,夺江山,不禁心虚地打住了话把“不过,翟的性子越来越冷漠,其实是将孤独痛苦隐藏得越来越深罢了。瓦儿,你真的不要责怪他” “纠错爱恨,繁华一梦。我早就说过,一切恩怨都已经过去了,我早已经放下了。”瓦儿想对她笑,笑不出来,酸涩哽在喉头,不为其他,只为自己与冀哥哥在王宫中安享富足的岁月,翟却在忍受身心的摧残煎熬。命运确实不公,翟的愤世嫉俗,冷酷无情都不过是命运造成的,日后她会与冀哥哥一同补偿他。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在瓦儿对银冀思念的同时,也自然而言有了对翟的担忧牵挂。 * 时已进入八月,信兵传回快报,大王三日内起程回到银城。 瓦儿夜里受了凉,身子有些虚弱,一闻消息顿时喜笑颜开。 星光璀璨,湖水在夜风下微荡,泛起了温柔碎光,俏影独立,乌黑的丝飘散,湖边杨柳上的宫灯照在她的身上。 轻微的脚步踩过芬芳的草地,缓缓走近。 “筱水,冀哥哥终于要回宫了。”瓦儿没有回头,对着湖水星光轻声道“你说翟为什么不回呢?这人怎地这样,冀哥哥将政务交给他,他倒亲自跑去围剿什么刺客了。你说,剿山寨刺客还需要一个王爷亲自前去吗?” 脚步在她身后停住,漆黑深眸里闪动醉人的温柔,密密笼罩这抹俏影。 “万一宫中出了什么状况,冀哥哥回来,看他怎么交差。”这句话带了丝怨气。 “宫中不会有什么状况的。”身后传出动听的男声,声音里有不易觉察的叹息。 “啊?”瓦儿惊跳起来,豁然转身,未稳的身子滑差点往湖里倾去。一只有力的大手闪电般握住她,洁白的手腕落入他温暖的掌心,她抬眸,望进比黑空更深的眸子里,小嘴微张仍难以相信:“翟?” 银翟点头,眸光闪亮:“原来,你也有想我。” “我你胡说!”瓦儿惊觉自己正半倚在他怀中,忙挣开手腕,退出几步,星光下脸颊竟有些热。 银翟心中了然,不以为意,他知道她的在意已经足够。她的眼睛如秋水,如淡波,如清月,波光粼粼里带着点惊慌和温柔,微藏在水色星光后的灵黠轻易勾起他心中的深深涟漪,漾得心口震荡。 良久,听他轻叹一声:“没有便没有吧。”话中隐有落寞,瓦儿心弦微颤了一下,打量他:“那山匪刺客要围剿这么久,定是难以对付,你没受伤吧?” 他眼中有了喜色,薄唇半扬:“我没事。冀也不会有事。” “恩。”二人似乎无话可说,一阵静默。 银翟凝视她,心疼于她的消瘦,而与大唐黑衣密探的交易也让他心神不宁。 “瓦儿,你怎地又瘦了?病了么?” 闻他关心话语,瓦儿心中一暖,扯扯唇瓣:“你不知道我小时侯多胖,冀哥哥常常抱不动我不过,我真是担心冀哥哥,诅咒如何能解?唉!” “此次围剿刺客时,我有打听一个消息。”银翟知她忧心忡忡,决定告诉她“冀中的是血咒,用同是中咒之人的血便可以解除。” 喜乐在耳边升起,瓦儿闪动星眸,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道:“你说的是真的么?真的可以以血解咒?” “是。如果殇烈和楚弈都有中咒,那么他们的血便是解药。” “老天,终于有希望了”眼泪随着欢呼夺眶而出。 银翟却皱起修眉:“瓦儿殇烈和楚弈都是一国之君,他们不可能为了救冀而牺牲自己,就算取到了他们的血,除了须乌子也无人知晓如何以血解咒” 瓦儿抹去激动的泪水,抓住他的袖口:“那还等什么?去找须乌子啊!对对,我上次就在茶溪镇见到了须乌子我再去找他!” “瓦儿”银翟一手拉住她。 瓦儿神情激动,连连摇头:“翟,我去找须乌子,你去抓殇烈和楚弈好不好?噢他们好象都很厉害,你随便抓一个好了。对,就这样!” “瓦儿!”银翟圈住她,声音沉缓“别冲动!这只是一个消息,还有待确认,先必须找到须乌子。” 瓦儿突然眼眸睁大,甩开他:“只要有一丝希望便要去争取,不是吗?你难道忍心再看冀哥哥受折磨?我说了我去找须乌子” “瓦儿!” “你若不愿意去抓他们,我就亲自去刖夙、北诏求他们,他们三人以血互相交换救彼此不是很好么?”能救银冀的消息让瓦儿头脑眩晕,黑暗中的希望之火,她绝不会放弃。 银翟眼眸一眯,重新拉住她加重了力道:“不可冲动!我们面对的是三位国君,是生死攸关!我当然会救冀,但是必须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冀哥哥就要承受更多痛苦”瓦儿慌乱地摇头,不敢想象冀哥哥身上咒气随时作的状况,她更加昏乱了“你嘴上说要救他,其实心里就等着王位,等着江山,巴不得冀哥哥” “瓦儿!”他猛然低喝,用力将她箍入怀中,制止她的混乱与挣扎,峻肃的眉眼里浮现深沉的痛楚。事到如今她怎还如此看他?他抱紧她,怀抱不留一丝缝隙,头一低,声音在她耳边如誓言般有力:“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 瓦儿全身僵直,慢慢地,理智一丝丝回归,在骤喜骤悲的瞬间,她说了些什么?为何他的怀抱如此沉重?他的声音如此悲凉?她是相信他的啊,相信了啊!可是她压抑了好久,真的好希望好希望冀哥哥快点脱离苦痛 身子本就虚弱,她眼前陡然眩过无数火花,星光闪耀,她只觉血液瞬间冲顶,力气顿失:“翟” 银翟抱起已然昏迷的她,急步走进沁梅苑。 * 筱水细心地将冰凉丝绢覆在瓦儿的额头,守在塌边照料。 乔雀把完脉,走出寝房,脸色沉重。银翟一颗心随之提高,紧张问:“郡主怎会这样?病得严重么?”乔雀捻须,写下方子,递于宫女后才叹息道:“郡主打小身子健朗,这两年却是经受太多,每次都是旧病痊愈,新病又至,如此反复几次,造成现在体质极虚。前几日,郡主夜里着了凉,身子正虚弱着,这会一受刺激气血上涌无法控制,便晕过去了。” 银翟听完,愧意更浓,都是他害了她若非他当初那样的伤害,她怎会虚弱至此? 令乔雀沉重的却不是这些,他定定注视银翟:“王爷” “乔太医还有何事,尽管说。”隐有预感,乔雀还有重要话要说“是不是郡主” “王爷,老臣想说——银暝王族的血脉就靠王爷您来延续了。” “太医此话何解?大王的咒气本王已查到线索,有希望化解了。” 乔雀摇头,朝瓦儿寝房看了一眼,惋惜哀伤:“大王咒气若解,自然可以延续血脉,只是大王对郡主的爱意天下人皆知,他这一生不可能让其他女子孕育王族子嗣,而郡主” “郡主怎么了?快说!”银翟心口纠结,恐惧涌遍全身。 千万不要,不要是瓦儿有事,瓦儿绝不能有任何事。 “王爷郡主体质不但虚弱,而且脉象怪异。适才把脉,郡主正是月事之中,脉息极其不稳,气血虚短,严重不足。此事并非偶尔,老臣推测,郡主曾中过萝陀花毒,可能是此毒伤害太大,以致郡主产生后遗影响。” “然后呢?”银翟提着一口气,不能放下。 乔雀眉毛紧拢,垂下灰暗的眼眸:“郡主恐怕难以受孕。” “什么!”银翟倒抽了一口气,脚步有些错乱。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瓦儿这辈子不能做母亲了么?她不能为冀生育子嗣,而冀根本也不愿意碰其他女人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王爷,请王爷务必保重自己!至于郡主的病症,或许只是暂时,老臣定当舍身竭力,全心医治的。”乔雀额头上布满细密汗珠,感叹王室多灾多难,大王、王爷、郡主三人的命运皆由天定,苦难何时才是尽头? 银翟稳住身子,呼吸困难,任重道远,不能逃避,他握紧双拳,背影显得又高又直。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 001故事楔子 (第四部与第三部的女主为两姐妹,所以,故事从同一个场景开始。) 草色荒芜,被一片茫茫白雪覆盖,月色苍茫印着寒光。冷风吹过原野,天地间只听到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几个白色的帐篷与雪色融为一片,半个时辰前帐篷里还透露着点点温馨的灯光,现在只剩下一片狼籍,白色的篷布在夜风中脆弱地抖动。 横七竖八倒下的战旗,残破不堪。淡淡的黑烟袅袅,幽幽,升上天空。空气里除了刺鼻的焦味,还隐隐飘散着血腥的味道。这一切,很快便被白雪覆盖,没了痕迹。 两个白色的身影在雪地里缓慢地移动,定睛一看,那是两名女子。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少*妇,乌黑的秀被风吹得凌乱,稍藏在白色的披风里,被冻的通红的脸蛋透着一股坚毅,她皱着眉头,深一步浅一步朝月亮的方向走着。 另一名是个看来十三四岁的少女,不过她身形高挑,手中抓着一柄剑,正咬着牙满脸愤恨。让人无法忽视的是——她们各自怀中都抱着一名婴儿,婴儿们很安静,依偎在襁褓里静静地沉睡。突然,少*妇脚下一滑,手中婴儿差点滚落出去,少女连忙以剑柄一提适时挡住她的身子,惊呼:“夫人没事吧?” 少*妇低头看了眼熟睡的孩子,摇摇头:“没事,快点走吧,否则刺客要追上来了咳咳”少女凝眉:“夫人,将静儿也让我来抱吧!” “不用了,你抱好瓦儿便是咳咳快点。”少*妇看看四下寂静一片,天地苍茫,感到一股悲呛“将军他们这会恐怕无论如何,我们都要保住这红家的血脉” “夫人放心,枫云誓死保护两位小姐,安全护送夫人和小姐回银城!”少女握紧了手中剑柄,抱着婴儿的手臂也更加小心。 少*妇看了眼这位坚定的小姑娘,心中一叹,纵然枫云武功再高也只是一小姑娘而已她点点头,不再多言,前行的步子变得有点蹒跚,咳嗽声不断从她的嘴角溢出,一对秀眉皱得更紧。少女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夫人每走过一步,身后的雪地之上便落下一片殷红。 雪花,一直没有停止过飘落,纷纷扬扬落在她们的秀之上,两个孩子依然沉睡在温暖的怀抱中,浑然不知外面生了什么事月亮的光辉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寒风吹过,似乎更冷了。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在万籁俱寂的空气中格外触目惊心。 “夫人,刺客好象追来了!”枫云回头一看,果然看到数十名黑衣人朝她们的方向急赶来。 “快走!”少*妇来不及多想,抱紧怀中孩子加快了脚步。 一队人马,出现在无边雪地的前头,高高的旗帜在风中飘扬。 枫云欣喜道:“夫人快看,那边可是我们的援兵?” 少*妇飞快地抬眼,松开了眉头:“好象是那旗帜真是的银暝的标志咳咳”“我们有救了,太好了!” 脚印,越来越深,她的身影越来越快。突然——一脚踏空,身子失去了平衡,白色的披风沿着雪坡一直滚落下去。 滚落——滚落——一个坠落—— 雪地上留下一片殷红。 少*妇失足踩入了雪坑之中,坑下是一陡坡,陡坡的那头竟然是一处山崖 “夫人!”枫云急促凄厉的惊呼划破夜的宁静,她急欲追上前去,却只见前面雪块大片地绷落,而怀中婴儿也立刻张开小嘴大哭了起来。 婴儿的哭声,异常响亮。雪地反着银光,两队人马开始交锋,刀刃相见“哐铛”之声与婴儿的啼哭融在一起。 * 天地重新恢复成一片寂静。雪地里多了数名倒下的黑衣人,另一队银衣的侍卫重新竖起了大旗,跨上骏马。 “快去找夫人!快去崖下找夫人啊!”那个娇俏的枫云丫头丢下手中之剑,对着侍卫大喊着,她抱紧手臂安抚着啼哭的孩子,热泪流下脸颊。 “夫人枫云定会将瓦儿小姐平安送回银城,夫人也一定要平安,你和静儿小姐会没事的” 这场漫天大雪,始终纷扬飘落,将雪地里的血腥之味重新掩去。 时值隆冬,离大年不到一个月。 四诏之中地处最偏的银暝国被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天地茫茫,空气清冷,雪亮的银地泛着寒光。 宫殿在银城正北位,巍峨的宫墙固若金汤,雍容尊贵之气的琉璃瓦被厚厚白雪覆盖。朱红的城门紧闭,门外蹲着两只两米高的巨石怪兽,它们睁大着铜锣似的大眼,仿佛在守护着这座王者堡垒。 宫内正殿之上,数十名官员身着青色朝服,他们微弓着腰,双手拢在袖口之中,目光紧盯着地面,个个表情严肃地凝听着王座之上的男人言。 这一年,正是银暝君主——银岳王当政的第八个年头。高大结实的身躯裹在一袭尊贵黄袍之中,将他的气势趁得格外高大威严。 此时,面对玉阶之下的臣子们,他面色紧绷,眼神抑郁。 “浦臣相,关于北诏偷袭我军边境营地之事,你有何看法?”一想到前日接到的战报,银岳王赫然起身。 一位紫袍大臣上前一步,拱拱手不急不徐地答道:“回大王,依微臣所见,北诏楚王并非喜战之人,多年来红将军镇守边境都平安无事,北诏又怎会突然偷袭军营挑起战端?这其中恐怕另有蹊跷。” 银岳王摸摸美须,目光一转,看向旁边另一位官员:“夏将军有何高见?” 夏世聪——银暝国大将军,与驻守边关的红恬红将军并称为“龙虎二将”此番一听闻红将军所带军营遭到不明偷袭之后,他立刻调遣士兵赶去援助。 无奈为时已晚,援军赶到之时,只见草色荒芜的大地被一片茫茫白雪覆盖。地上横七竖八的战旗,残破不堪。白色的篷布自积雪中露出一角,在夜风中脆弱地抖动。淡淡的黑烟袅袅,终化为云烟飘无。空气里刺鼻的焦味,隐隐飘散着血腥的味道,一并被清冷的雪夜完全掩盖 红将军带部下奋力杀敌,仍抵挡不过对方蓄谋而来的袭击,英勇倒下,而三个月前才去边关与他团聚的妻儿也 夏世聪目光变得沉重,又带着抹坚定的决心:“回禀大王,微臣觉得浦臣相说得有理。蒙舍大王阁贝罗从来都野心勃勃,刖夙大王也喜好征战,偷袭之人若是这二诏所为,也不无可能!无论如何,微臣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为红将军报仇!” “哼!用卑鄙之手段,损我良将,实在可恶!夏将军。” “臣在!” “边境之地重新安排重兵把守,此事就交给你查清!”银岳王重新坐回王椅,眉宇间沉着悲愤。 夏世聪抱拳,声音铿锵有力:“是!微臣一定谨尊圣命,早日查出真相!” * 沁梅苑。 红梅淡然绽放,点点清香沁人心脾。天气越是寒冷,它盛开得越是晶莹绚丽,香味就越是清雅扑鼻。 这是珍太妃居住的苑落,因为珍太妃喜欢梅花,尤其是这天寒地冻之时,天地茫茫万物凋零,世界一片粉雕玉器的银色,唯有枝头点点红梅,她每每看着,心情也变得宁静祥和。 珍太妃的寝房前便是银岳王亲手为母亲种植的十数株梅树,只要一开门,便能见到朵朵寒梅在雪花中傲然的身姿。每到这样的时节,她总要披上银裘风衣,到园子里转上几圈,一朵一朵地欣赏。 但是,这两日,梅花开得更好,却不见珍太妃的身影。 窗户低低地撑开一条缝,清新的空气透进屋内。屋子里暖炉前,一片温暖,珍太妃手中抱着一个粉色的襁褓,襁褓里的娃娃闭目沉睡。 浅浅的睫毛极淡,小小的嘴巴嘟囔着,惟有圆润的脸蛋还不够红润。 “唉,真是苦命的孩子”珍太妃叹息着,注视着犹不知到底生了什么事的婴儿。 坐在暖炉对侧面的是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女,一想起几日前月夜下的雪地里,生的那一幕残酷惨剧,不禁红了眼眶。 她嘴唇哆嗦着似在隐忍悲痛,突然一把跪了下去,伏在珍太妃面前。 “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珍太妃吃了一惊,连身旁的两位宫女也睁大眼睛注视着她。 少女连连磕头:“枫云想恳求太妃娘娘一件事。” “傻孩子,有什么话起来再说。”珍太妃是位慈善的女子,说话时语气轻柔。 蓝枫云含着泪水瞥过襁褓里的兀自沉睡的婴儿,道:“枫云请太妃娘娘收下瓦儿小姐,让瓦儿小姐跟着您长大吧!枫云也会陪在娘娘身边伺候您老人家” 珍太妃低头凝视小娃娃,低低叹了口气:“丫头,你先起来再说。” 蓝枫云抹抹眼泪,声音哽咽:“将军遇难,夫人和静儿小姐滚落山谷只怕也凶多吉少。现在红家就留着这一丝血脉,太妃娘娘无论如何都不要让瓦儿小姐流落” “谁说本宫要让她流落宫外?这娃娃看着就惹人疼惜,虽然不是王室血脉,本宫倒也可以抚养。”珍太妃说着皱起眉头,似想到了起来。 蓝枫云一听珍太妃答应抚养襁褓里的娃娃,眼睛刹时变得明亮起来:“谢谢娘娘,谢谢娘娘!娘娘真是天底下最慈爱的活菩萨。” 珍太妃抬了抬眼,并没有笑,反而继续低低说道:“其实当年本宫一直盼望着柳妃能生个小公主,没想到她一生便生了两个男孩,自己也从此一病不起可怜的孩子,难道出生在我银暝王朝里的双胞胎儿都会遭遇如此不幸么?这小瓦儿无论如何,本宫都要将她好好养大。” “太妃娘娘又想起小王子了”蓝枫云轻声道,关于小王子的事,自小长在将军府跟随将军的她曾有耳闻。 柳妃是当今君主银岳王正封的国妃,与大王恩爱无比。怀孕之时,就曾经举国欢庆,没想到十个月后生产竟然同时诞下两子,均为男孩。满朝上下大骇。 原来,银暝国有个流传许久的朝纲,国妃娘娘绝对不允许同时产下两位王子。因为不知道在多少年以前,曾有位先帝喜获双胞麟儿,后来两位王子渐渐长大,均是出类拔萃之辈,先帝为册封谁为太子一直犹豫不决。终于选择了其中一位进行册封,孰料另一名王子不服,暗中纠集朝中政党,动谋乱 那场“太子之争”伤亡惨重,影响极深。两位王子同归于尽不说,朝中分为两派的势力也斗得两败俱伤。那位先帝自此亲笔拟下新朝纲,告戒银暝后世之辈,王室血脉若有同时产下两子,则小王子必须送出宫外,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宫 柳妃诞下两子,长子银冀就在满月那天被正式封为“太子”而小王子连名字都没给取,就在当天用一红色襁褓裹着,被悄悄送出宫去。柳妃身子本就虚弱,又心口抑郁,不久之后离开人世。银岳王对柳妃用情极深,不愿意再立国妃,这几年来,他对其他嫔妃兴趣怏怏,以至到现在为止,后宫之中再也没有妃子传来喜讯。 * 珍太妃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怜爱地摸摸蓝枫云的小手:“丫头放心,本宫从前就将你们家夫人当女儿一样疼爱,她的孩子怎能不好好抚养?你年纪小小,却勇敢得很,以后你便跟着本宫住沁梅苑吧!” 闻言,蓝枫云眼眸闪亮,多少激动的话语全部哽在喉间。 夫人听到了吗?瓦儿小姐以后都有菩萨心肠的太妃娘娘带着,枫云也可以看着瓦儿小姐长大如果老天有眼,一定也要保佑夫人您和静儿小姐平安活着啊窗外,雪花一片两片,晶莹璀璨,无声地飘落在红梅之上。 粉嫩花瓣上,凝结着一颗颗剔透的水珠,像是上天落下的最珍贵的泪花 002太子 银城的冬天总是比较寒冷,每场大雪都会持续两三天。厚厚的积雪堆在院子中,后宫由珍太妃掌管,她性子温柔慈祥,久而久之,那些妃子们也不再寄希望于大王,妄想坐上国妃之位,反而都心态平和安然自在地生活在这宫墙之内。 下雪天,宫女们一般都不出门,厢房里点着淡淡的熏香,她们围在娘娘们身边,或刺绣或聊天,宛如亲密的一家人。 沁梅苑仍然是后宫最热闹的地方,大家每天都会来探望珍太妃。尤其是太妃宣布亲自抚养红将军的遗孤小瓦儿之后,来得最勤的当属颐和宫的安妃。安妃心地善良性格温婉,出生名门有大家之风。自柳妃去世之后,银岳王便将小太子银冀交予她抚养。 “臣妾见过太妃娘娘。”安妃右手牵着五岁的太子,盈盈施礼。 “奶奶。”银冀抽出小手,飞快地朝珍太妃奔去,一头扑进太妃的怀里。 珍太妃笑眯眯地摸摸他的头:“哎哟,我的小太子怎么又来啦?” “奶奶不喜欢冀儿常来吗?”银冀抬起眼问。他的眼睛很黑很亮,说话时闪动着稚嫩的光芒。 “呵呵,奶奶巴不得冀儿天天过来呢!不过,你应该不是来看望奶奶,是来看望小瓦儿的吧?”珍太妃爱怜地看着小银冀,安妃将他教养得真不错,小小年纪就懂得了很多知识、礼仪,也没有抹失孩子该有的童稚。 银冀闻言,不好意思地眨动眼睛:“奶奶怎么没看到小瓦儿呢?” 正说着,只听哭声从内室传来,隔着屏风,那婴啼清脆响亮立刻充满整个空间。银冀先是一愣,然后眉头一皱疑惑道:“这是小瓦儿在哭吗?” 蓝枫云高挑的身影从屏风后走出来:“哎哟,小姐刚刚醒来就哭,一定是饿了。” 珍太妃连忙起身,急急吩咐:“奶娘,快叫奶娘过来。” 银冀踮起脚跟想看清楚小瓦儿哭的面容,蓝枫云一见忙请安:“见过太子殿下。小瓦儿,太子殿下又来看你了,你该笑笑才对。乖啊不哭不哭”她轻声诱哄着,一边有节奏地拍着粉色襁褓。 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对一个哭泣的娃儿如此有耐心,看得安妃一阵感动。她正要上前抱抱,奶娘已经接过襁褓,柔声哄道:“瓦儿内立刻停止了哭泣,小娃儿的哭声说停就停,仿佛沉浸在不为人知的幸福中。 “奶奶,我可以进去看看小瓦儿吗?”宫里就他一个小孩,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比自己更小的娃娃,他压抑不住兴奋,好想一直陪在她身边看着她。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紧闭着双眼安静沉睡的小瓦儿时,他好奇极了,张着一双清澈大眼问:“奶奶,她是男孩还是女孩?” “她是女孩,以后你可以叫她妹妹。” “可是她长得好丑,好象连眉毛都没有。” “傻孩子,等她长大了就漂亮了啊。” “恩。她叫什么名字啊?” “红瓦儿。你可以叫她小瓦儿,或者瓦儿妹妹。” “瓦儿?好奇怪的名字,跟宫殿上琉璃瓦的瓦是同一个字吧?明天我就去问问太傅这个字怎么写。” “呵呵,那以后你就是哥哥了,一定要好好照顾瓦儿喔。” “我一定会!” 哪个皇帝没有三宫六苑,王子公主成群,而银暝国偏偏冷清得很。珍太妃一直觉得宫中就冀儿一个小孩子太孤单,若是当年小王子没有被送出宫,也该跟冀儿一般大了。这次小瓦儿的事情更坚定了她的决心,她决定让那些文武大臣们没事就送孩子过来走走,也让太傅一起教他们学习。 银冀摇着珍太妃的手,仰着头:“奶奶,以后小瓦儿都会住在宫中吧?” 珍太妃点点头:“放心吧,以后她就跟奶奶住在这沁梅苑,你可以常过来看她。” “我倒希望她快快长大,才能跟我一起学习,一起玩。”银冀开始期待以后的日子。 安妃走过来笑着说:“不过瓦儿是女孩家,以后太子要做个好哥哥,可不能欺负人家。” 奶娘抱着瓦儿轻步走出,小家伙吃饱喝足了正自在地躺在襁褓之中,小嘴唇一动一动地,还张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似在打量人。 银冀连忙凑过去,总算看到小娃娃的脸蛋了。 “我想抱抱她,可以吗?”他小心地从奶娘手中接过襁褓,注视着她红润的脸蛋,眼神变得很认真“奶奶,我会做个好哥哥,好好保护她的!” 襁褓中的娃娃似乎听懂了什么,突然嘴一咧,笑了。 屋子里,暖炉飘香,宫女们静立在一旁伺候着。珍太妃跟安妃围着炉子闲聊着,银冀逗弄着被蓝枫云抱在怀里的小瓦儿,俨然一个大哥哥的模样。 其乐融融,将漫天飞雪天寒地冻隔绝在门扉之外。 003童年岁月 冬去春来,时光飞逝。桃花在春风中笑得妩媚,红梅在寒雪中盛得傲然。当银城又一次被积雪覆盖,万里银装的时候,梅林里走出一个全身白色的小人影。 这年,瓦儿七岁,银冀十二岁。 “瓦儿小姐,走慢一点啊,小心摔着。”蓝枫云在后面快步追上,想抱起她,却被她身子一扭,躲开。 “冀哥哥在等我,我得快点。”小小的瓦儿口齿十分伶俐,声音娇嫩好听。 “我抱你过去。”蓝枫云道。 小瓦儿停住步子,她眨巴着眼睛,确定还是云姨抱自己走得比较快,于是乖巧地举起小手等着抱。蓝枫云微笑着抱起她,爱怜地拍拍她的背,道:“瓦儿小姐似乎又长高了不少。” “现在很重了吗?”小瓦儿紧搂着她的脖子。 “呵呵,还好,再重一点云姨也能抱得动。” “云姨”瓦儿突然将头低低地埋在蓝枫云的肩头,冷风将一张粉嫩的小脸蛋吹得微红,她的声音很轻“云姨,你说我娘真会回来吗?” 蓝枫云怔了一下,笑着在那小脸上亲了一口:“会!当然会!而且会带着静儿小姐一起回来”说完,她赶紧张大眼眸转了两圈,没让自己畜满眼眶的泪珠滚落下来。 瓦儿顿时吸吸鼻子,开心了起来:“到时候我就可以多个妹妹了对不对?好希望娘和静儿快点回来啊!”蓝枫云这次没有出声,只将怀中的小人搂得更紧,点点头。 一个瘦长的身影立在雪地中,他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银狐皮裘,眉宇间自然流露着一种尊贵,那面容看起来极为年轻英俊,不过又别具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稳重。见到蓝枫云抱着瓦儿的身影,漆黑的眸子不由地闪亮起来。 “枫云见过太子殿下。” “云姨不必多礼。”银冀温柔的目光落在穿着白色棉袄的瓦儿身上。其实蓝枫云不过大他八九岁,但他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是高贵的太子,常跟瓦儿一样直接称她云姨。 “冀哥哥。”瓦儿高兴地转过身子,一落到地面立刻踩着不稳的步伐奔上前去。 “小心。”见她小而略嫌笨重的身子猛然一晃,银冀顿时皱起了眉头,飞快地出手扶住她。 “你吓死我了,慢慢走不行啊!”他忍不住点点她的额头。 瓦儿眉眼一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不怕,就知道有冀哥哥会接住我。” 银冀忍住想瞪她的冲动,不明白一个七岁的娃娃怎会这么古灵精怪,想当年自己再聪明伶俐恐怕也不及她吧。摸摸她的小手,柔软无比却有点冰凉,他连忙解开身上的银裘,披到她的肩头。无奈银裘太长,直拽到雪地之上,瓦儿低头一看,又是一阵咯咯轻笑。 银冀注视着她单纯的笑颜,刚想将她裹紧,突然眉头一拢,低声地咳嗽出声。 “冀哥哥又病了么?”瓦儿的小手已探了上去,平时自己咳嗽时,云姨和奶奶总是先摸摸自己的额头有没有热。 “没咳咳”越是想掩饰,胸口就越难受。他只得转过头任由连串的咳声溢出嘴唇。 蓝枫云担忧道:“太子殿下似乎又患上风寒了,请太医看过了没?殿下今天还是回去歇着吧,我陪瓦儿小姐去就好。” “不用了,咳”如玉的面容微红,银冀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听到这个“又”字,他就郁闷。 像他这种体质良好的人十一岁前都极少生病,几乎都没请过太医,可是就在今年年初春意盎然的大好时节,他竟然患了一次重病。病来得很突然,甚至有点莫名其妙,连续热了几天,胸口也隐隐疼,太医开了一张又一张药方子,总算让他恢复了健康。 可是这整整一年,他几乎变成了一个药罐子,动不动就患风寒,所以他不得不每天多抽两个时辰出来习武,以增强体质。 过了一会,两位宫女从长廊那头走来,一见他们曲膝道:“太子殿下,东西已经备全,马车也已经在颐和宫侧门等候。” “好。”银冀点点头,弯身抱起小瓦儿,大步踏上长廊。蓝枫云一步步紧跟着,每次看到小太子对瓦儿小姐的宠爱,她的心头就浮过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小瓦儿好象重了呢!”银冀忍住胸口的隐痛,若无其事地说道。 “真的很重了吗?”瓦儿一撇唇,骨碌着眼珠子盯着跟在后面的蓝枫云“云姨也说我重了呢。那冀哥哥抱得动我吗?” 其实没走几步,银冀就感觉手臂微微酸,但他微笑着拍拍她:“现在还行,希望你别长得太胖才好。” “长胖了也很可爱啊。”小瓦儿咧咧嘴。 蓝枫云见状,不由地插话:“呵呵,瓦儿小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重得快。”再过几年,瓦儿就算是个小姑娘了,只怕太子也不能这样不顾男女之别随便抱她了。 * 马车从颐和宫侧门出,缓缓行过宽阔的青石路,再经过御花园的后门,逐渐爬上斜坡,最后在一处幽静的山路上停下来。尽管是处山林,也属于王宫禁地,四周由宫廷侍卫严加把守,十分安全。 蓝枫云将瓦儿抱下车,瓦儿要求自己行走。 穿过越来越窄的石板路,他们来到一处潺潺流动的清泉边。清泉上边还是积雪覆盖,银白一片,冒着白雾的流水却从积雪下的岩缝中流出,逐渐汇成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奇异地,这条小河的水从来没有被冻结,它蜿蜒盘旋直接流出宫外,尽头是哪里,没人知道。 两名宫女远远站在石板路上等候,蓝枫云带着瓦儿与太子小心地步下石阶,来到小河边。 他们三人手中各提着一盏白色的莲花灯,瓦儿蹲下身去,小手微微颤抖地划亮火褶子将小灯点燃,然后小心翼翼地捧起它,慢慢地将那盏盛开的莲花灯放入水中。 美丽的莲花悠悠地顺水飘动,微弱的烛光在冷风中摇曳。 小小的双手合并,她轻轻地对着那盏灯跪了下来,冻的红的小脸一片肃穆和哀伤,小嘴微动喃喃低念:“娘静儿妹妹你们快点回来瓦儿好想你们” 蓝枫云将手中的灯放了出去,望着这抹弱小的身影,红了眼眶。她在心中默念:夫人,静儿小姐,枫云一直相信上苍有好生之德,我们一定会有再见之日的。 银冀走过去,缓缓将小瓦儿抱在怀里,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双眼通红,泪水湿了一脸,伏在他的胸前不断地抽泣。 “冀哥哥我娘她们一定会回来的吧?” “会的。莲花灯会将你的愿望带给她们的。”他轻拍着她,声音因嗓子的刺痒而格外低沉。 “可是我真的好想她们喔”她哭得淅沥哗啦,眼泪仿佛有了个好去处,不断往他雪白的裘衣上蹭。银冀无奈地叹息一声,任由她放声大哭。 这就是瓦儿,爱笑又爱哭,常常在一瞬间变脸,但是他知道,只有每年的这一天,她才是真正地伤心地哭泣!每一颗眼泪都代表她的思念,她的孤独,她的哀伤 可是,他也不确定她是否已经知道,在七年前的这一天失去的人极可能永远也不会再回来了。 004两小无猜 这一年,瓦儿十岁,银冀十五岁。 粉色的小人长得还不高,每次跟银冀说话的时候,她总要仰着脖子,然后看到他乌黑的头后面闪动着绚丽的阳光,差点两眼晕。每到这时,体态修长削瘦的银冀就会蹲下身来,满脸温和笑意地注视着她。 又是一年岁末时,园子里浮着隐隐清香,墙角的银白洁雅之中,映出腊梅粉色的身影。 “冀哥哥长得太高了,要再这样下去,瓦儿跟你说话,你都要听不清了。”瓦儿戴着一顶粉色镶着彩色珍珠的小绒帽,露出额前一排整齐的刘海,乌黑光顺的尾随风轻拂。 这几年,银冀逐渐长成了一位翩翩少年,言谈举止自有一番优雅的气度。低头看看不及自己胸高的她,他蹲下身笑道:“傻丫头,身高哪能一直往上长?等长到一定程度,就不会再长高了。” 瓦儿一咧嘴:“我当然知道。我就是不喜欢老仰着脖子跟你说话嘛。” “你哪次跟我说话,我没有蹲下来?” “太妃奶奶和你父王在的时候啊。” “你这丫头”银冀笑着摇摇头,她反应倒还灵敏就是有点小顽皮“你哟,多吃点,也快点长高才好。” “吃多了就会长胖,就会很重的。”重了你就抱不动我了瓦儿在心底默默说,虽然她知道他现在很少抱自己最大的原因是——他们已经一天天长大了。 长大了真不好,就会失去很多瓦儿清澈的眼眸一暗,盯着他面如冠玉的脸庞,莫名涌过一丝忧伤。 “以后吃东西别太挑剔了,你看人家月容和安然,年纪跟你一般大,都长得比你高挑。”银冀拉拉她帽沿下的小辫子。 瓦儿小嘴一嘟:“冀哥哥真不知道原因吗?月容比我大一岁,安然天天都被夏将军逼着练功,她们自然会长得高些啊。” “小丫头没听太傅提起过吗?在四诏境地之外有个大唐,那里地域广阔,繁荣昌盛,尤其是那里的女子,据说个个以胖为美,所以多吃点胖了也没关系。”银冀说着站起身,将她冰凉的小手包在掌中,往沁梅苑的方向走去。 瓦儿咬咬唇,突然停了下来,银冀疑惑地低头看着她。 她仰起小脸,表情前所由有的严肃,让他的心口莫名地颤了一下,这个小丫头怎么了? “冀哥哥”她声音比平时小,乌黑的眼珠子却异常闪亮。 “恩?”“等我长大了,做你的王妃好不好?” “什么?”他没听清楚,干脆重新蹲下身去“你刚刚说什么?” 瓦儿与他充满关心的眼睛对视了好一会,深呼了一口气突然大声地喊道:“我说,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做冀哥哥的王妃!” 银冀怔了一会,才摸摸她柔软的丝,笑容如沐春风:“小丫头,野心倒不小。想要做我的王妃,可没那么容易。” “那要怎么才可以嘛?”她抓住他的手,眼神中透露着稚嫩和认真。 “呵呵,如果你乖乖地快快长大,我就告诉你。”他的心情突然变得极好,一把抱起略重的她,快步走向沁梅苑。 远处的梅花昂绽放,花瓣晶莹剔透,一朵两朵,冷风一吹,轻轻飘落。 他的眼睛漆黑深邃,她的小脸蒙上淡愁。冀哥哥好久没有这样子了,这会又抱起自己,是不是表示在他心里,自己还是很小很不懂事的丫头呢? 望着银光一片的世界,她内心升起一种急切的渴望,好希望自己快快长大。 空荡荡的园子里,他们的身影刚刚消失,拱门的那头现出两个一高一矮身影。 穿淡蓝棉袄的小女孩抬头看着挺拔的男孩:“哥哥,你刚刚听到了吗?瓦儿说她长大了要做太子的王妃。” 男孩注视着只余清冷空气的园子,安慰道:“谁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瓦儿小姐的特别啊!”小女孩突然低下头,嗫嚅着小巧嘴唇:“可是安然也想做太子哥哥的妃子呢” 声音很小,男孩却似乎听到了,伸手摸摸她的小肩膀:“我们得回将军府了,这会娘一定在等我们了。” 小女孩乖巧地任由哥哥拉着自己的小手,离开园子。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05每年今 沁梅苑。 瓦儿坐在小暖炉旁,小手握成半拳轻柔地落在珍太妃的腿上。珍太妃的脸上逐渐布上了岁月的痕迹,但那笑容越慈祥。 “呵呵,我们的小瓦儿越来越懂事了。” “太妃奶奶觉得舒服吗?奶奶要是喜欢,以后瓦儿天天给您捶。”瓦儿笑得很甜。 银冀在一旁慢悠悠地喝茶,一边欣赏着这一副天伦图。 蓝枫云的咳嗽声从门外传了进来,瓦儿连忙起身,担忧道:“云姨的风寒还没好些么?” 珍太妃叹息一声:“这几天天气骤寒,你云姨为了亲手给你缝制衣裳晚上都没好好休息,一会得再劝劝她。” 脸色白的蓝枫云已经进门,开口接道:“娘娘不必挂心,枫云十二岁就随红将军出过征,得点小风寒算得了什么咳咳”话未说完,又忍不住捂着小嘴咳嗽起来。 宫女连忙给她递上暖茶,珍太妃看看她:“人都会生病,病了就该好好歇着调养。你看冀儿前几年不是常常热生病么?改明儿让乔雀也帮你看看,开个方子。” “乔太医他咳咳我跟太子的病不一样,咳咳”瓦儿眨眨眼睛,知道这两年云姨为了自己常这样患病,一感动泪水就忍不住弥漫眼眶,她扑进蓝枫云怀里:“云姨,后天你就不用陪我去了,留在房里好好歇着吧。” 蓝枫云摸摸她的头:“咳咳不要,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莲花灯都已经准备好了咳咳”“不要我不要云姨再生病。我自己去就好了” 坐在一旁的银冀将茶杯递给宫女,站起身来,道:“谁说你是一个人去?云姨放心吧,后天我带瓦儿上山就好。” “太子咳咳”“呵呵,这五年来,哪次我没有在场?所以,云姨就安心歇着。” 珍太妃也点头道:“是啊,就这么说好了。免得上一趟山,回来病得更严重,那小瓦儿可又要哭了。” 蓝枫云这次的确病得不轻,嘴唇微微白显得虚弱,见银冀年少的面容满是真诚沉稳,再看一眼眼泪汪汪的小瓦儿,压抑住咳嗽道:“那就谢谢太子殿下了。” 银冀从宫女手中接过帕子,递给瓦儿:“丫头,快擦擦吧。” 珍太妃在一旁注视着他们,会心地微笑着。瓦儿虽说刚满月不久就失去了亲人,但这十年来,自己亲自抚养她,让她在宫中享受公主一般的礼遇,连冀儿也对她如此照顾,真是她的造化。 或许,等瓦儿长大了,她与冀儿可以 * 两日后,王宫后山上的小河旁。 雪白的身影默立在河岸积雪未融的冰地上,注视着盛载一盏盏希望烛光的莲花灯渐渐远离,那莲花洁白,在清净的河水里微微旋转漂浮,她双手合十,轻轻闭上眼睛。 红润的脸蛋,细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然后,一颗晶莹的水珠从一片乌黑中沁了出来。 默默盯着身前这抹娇小的背影,银冀的心被怜惜充得满满的。 记得第一次陪云姨和瓦儿来这里,其实是因为那天瓦儿不知怎么地心情不好,老是哭个不停,后来她硬是拖着他的手不肯放,他无奈下便只好一同前来。直到听说放莲花灯可以许愿,看见莲花灯随着流水飘走后,她才笑了。 她却并不知道,其实红将军和夫人可能永远也回不来了与自己胸口常常隐隐疼的感觉不一样,那种参杂着说不出的怜爱与莫名心疼的感觉,为一个六岁的丫头从那个时候开始便体会到了。 从那以后,每年的这天,银冀都会跟珍太妃请示陪同瓦儿一起上山。而每次见到她娇小而脆弱的背影,见到她注视莲花灯充满的满眼希冀,他只想将她抱进怀里 风,将她乌黑的丝高高掀起,她吸了一下鼻子,没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湿了一脸,冰冷。 身后的少年看到那微微抽的细弱肩头,恍然回过神来,急忙上前:“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低下头,声音闷闷地全是鼻音。 他根本看不到那张小脸,不过完全可以想象她此时满脸泪痕的样子,心口一拧刚要蹲下身去,就被一双小手紧紧抱着了腰杆。 她抽泣着,似要把心中全部的伤痛哭出来:“他们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瓦儿”他哽咽住,为她破碎的声音,为她不再掩饰的脆弱。 “冀哥哥我一直都知道爹爹娘她们不会回来了,每次我都很想哭可是云姨在这里我不想让她难过”她拼命地抽泣,上气不接下气地低喊着。 修长的手指轻抚着她的,将她哭得颤抖的身躯更紧地揽进自己怀里。 “我明明知道这些可是,我也好希望真有一天许过的愿望可以实现所以,以后的每年,我还是会来的。” “恩。以后的每年,我也一定都会陪你来的。”他的声音很低沉但很坚定,冷风一过飘散开去,只顾低头啜泣的瓦儿似乎没有听到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06臣相千金 臣相府就落座在王宫东侧的高墙之后。 府邸气派非凡,跟王宫大内一样,臣相府也由朝廷侍卫日夜把守。 臣相浦文侯是当朝一品,也是君主银岳王最器重的大臣。除了此人本身精明能干以外,还因为浦家与王室的关系非同一般。 当年银岳王后宫选妃,各地都向朝中敬献美女佳人。浦文侯的表妹柳文姬才艺双全,一入宫便被银岳王看中,十分得宠,珍太妃也很中意柳文姬的贤良淑德,所以不久之后就将其册封为“国妃”母仪天下。可惜柳妃在生下双胞胎兄弟后不久,因病香销玉陨尽管如此,浦文侯仍就是名副其实的国舅大人。所以,对臣相府的重视,银岳王没有半丝怠慢,将之与自己的宫殿一样对待。 浦文侯生有一子一女,长子浦东扬,年纪与太子银冀一般大小,平时喜爱读书,为斯文之人。女儿浦月容,生得极为标志,不过十一二岁就已是活脱脱的小美人,无论是身份还是容貌都带给她无比的优越感,相较于兄长,她的性格多了几分张扬。 兄妹二人自小就在宫中学习,浦东扬与将军府的夏定宇都算是太子银冀的伴读,而月容则和其他大臣的孩子一同学习,其中包括与她们年纪相仿的瓦儿和夏安然。 臣相府内,轩榭亭廊婉转精致,穿过一座白玉小桥,堤径蜿蜒伸至一处轩榭小筑。这正是浦月容所住之所。 房内,浦月容正站在高长的铜镜前打量自己。镜子中的人儿身子纤细修长,穿着白色绣着牡丹花的夹袄,粉色的长裙刚好及到脚踝,露出一对小巧精美的云锦缎鞋。贴身丫鬟零儿拿来一件镶着白色狐毛的红风衣,风衣以金线绣制而成,做工精细别致,披在浦月容的身上更衬托了她的高贵气息。 “小姐,您今天这身打扮可真是美丽极了,一会太妃娘娘看了保准喜欢。”零儿为浦月容系好风衣颈带,满是笑容。她今年已满十五,父亲是臣相府的老管家,跟随浦月容三年有余,平日里做事眼明手快,浦月容所需要的一切都能打理得妥妥当当,一直甚得浦月容欢心。 浦月容对着铜镜仔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容妆,满意地扬起唇:“零儿姐姐手巧,你精心帮我准备的装扮当然漂亮。” 零儿抿嘴一笑:“小姐千万别折煞奴婢了,直接叫奴婢零儿就好。再说小姐本就生得花容月貌,哪需要什么装扮来称?长大之后一定跟夫人一样是个大美人。” 浦月容倒也不推却,再次梳了梳自己柔软的丝,问道:“零儿,你说太子哥哥若是见到我这副装扮,也会喜欢吗?” 零儿肯定地点头:“当然会喜欢。小姐您只要往那一站,那红瓦儿就立刻被你比下去了。” 一提到红瓦儿的名字,浦月容美丽的面容僵了一会,撇起红唇道:“可惜太子哥哥的眼里好象只有一个红瓦儿!” 零儿岂能不知道自己小姐的心思,她收起笑容:“小姐想多了。太子殿下定是见红瓦儿自小失去双亲太可怜了,加上太妃娘娘一直在抚养她,所以才会对她特别一些。上次在御花园中,殿下不就当着大家的面夸赞小姐您吗?” 提及上次御花园的偶遇,浦月容不禁恢复了笑容。 那天她们正好从太学堂学习完出来,正好碰到一袭白衣风姿优雅的太子银冀与哥哥从对面走来,不过瞬间,她又一次情不自禁被太子的翩翩神韵给吸引住。所以,在跟他们聊天的时候,她特意将刚从太傅那学来的新诗念给大家听,还巧妙地加上了自己的见解,逗得银冀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夸赞道:“月容妹妹年纪虽小,却是内外兼修啊。” 仅仅一句话,夸得她的心如吃了蜜一般甜,回到府中还将此话回味了好几遍,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来日,她一定要做太子哥哥的王妃! “小姐,我们走吧!老爷应该在等我们了。”零儿提起手中的油纸花伞,推开门。 冷风立刻迎面吹来,掀起丝,几片带着沁凉寒意的雪花也飘落肩头。浦文侯与侍从的身影已立在白玉小桥的那头,似乎等候已久。 “爹爹。”快步走过小桥,浦月容如花般的小脸笑得极为灿烂。 浦文侯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儿,握过她的小手:“一会我去见大王,你就去沁梅苑。记得多陪太妃聊聊天,也可以背一些大唐的诗歌给太妃听。” “放心吧,爹。容儿新学了几很有趣的诗,保管太妃奶奶听了会开心。”浦月容说完,拉拉她爹的手抬起头“不过,太子哥哥也会在那吗?” 浦文侯顿了一下,道:“应该会在,这大冬天的,太子一般都在沁梅苑里。太子是博学之人,你若有机会,可以多向他请教学习,也让太子多了解了解你。” “知道了,爹。我会的!”浦月容的眼中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007沁园赏梅 天色阴蒙,雪花纷纷飘扬。 天气越寒,梅花越是幽香袭人。对于爱梅之人来说,无论外面如何寒冻,他们都定要出来欣赏一番的。 梅园里,缓缓走动着几个身影。两名宫女小心地扶着一身貂裘的珍太妃,其中一名宫女手里撑着一把绣着红梅的纸伞。陪在她们旁边的是挺拔的白衣少年,他一边欣赏着各种梅花的姿态,一边气定神闲地陪珍太妃说话。 “古往今来咏花之人甚多,其中以梅为最。梅花风韵独胜,神形俱清,在不畏严寒标格秀雅。不知道奶奶何以如此喜爱梅花?”银冀信手摘下一朵开得极美的梅花,顿下脚步仔细地插于珍太妃的间。 珍太妃眼角的细纹微微一动,一双眼睛半眯了起来,眸中闪动了异常柔和的光芒,似在回忆。 “奶奶喜欢梅花的原因可没那么清高和复杂,只是当年初见你爷爷时,正是在一片梅花盛开的林子里那时,你爷爷跟你一样,摘下一朵梅花插在我的鬓上,说那朵梅花便代表他的心,无论冰雪如何来袭都会为我傲然绽放” 银冀不禁扬唇轻笑:“想不到爷爷还有如此浪漫情怀,那朵梅花也算是爷爷送给***定情信物了。” 正说着,一抹粉嫩身影从园子门口奔入,雪花在她头顶盘旋,红扑扑的脸蛋似是被风吹成的红晕,银冀抬眼看去立刻皱起了眉头:“这个丫头怎么自个儿跑出来了。” 瓦儿嘟起小嘴急急冲来,边走边嚷道:“冀哥哥陪太妃奶奶出来赏梅也不叫醒我” 梅园里的石板路早已被冰雪覆盖住,虽有宫女一早就清扫开厚厚积雪,但寒冰不到半个时辰又冻了上去。瓦儿只顾往前奔走,突然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往前载去。甚至来不及惊叫,她就那样睁大着眼睛望着丈余之外的银冀。 白影晃动,身形快如闪电,一双有力的大手适时接住了那抹粉影。可是,少年的脸色已经不甚好看,微微紧绷看起来有点严肃。 瓦儿咧嘴一笑:“呵呵,我就知道冀哥哥会接住我。” 银冀的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线,这丫头永远都这么笃定吗?若是他不在她的身边,再生这样的危险怎么办?看来下次真不该再这样惯着她,否则这丫头越来越不懂得保护自己了。 瓦儿盯着他难得冷峻的面容,小手自然地搭在他的肩头,亮晶晶的眸子全是笑意:“有冀哥哥在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担心。” 眉眼里,是毫无掩饰的信赖,她总是这样不假思索地将自己的安全交给他。每次在担心懊恼的同时,又忍不住为她全然的信赖而心口塞得热。 低叹一声,他盯着她的眼睛:“要是我不在呢?” “要是冀哥哥不在”她的眸子闪动了一下,小嘴扁了扁似乎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如果冀哥哥不在,那我摔倒的时候就没人接住我了。” 英俊的少年顿时语塞,莫名的忧心掠过心口。这些年来,从她在襁褓里对着他笑,到刚刚学走路,学说话他都极有耐心地看着她,可是将来,谁能保重能一辈子这样守着她?除非她是他的国妃。 冀哥哥,将来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做冀哥哥的王妃! 耳边想到她数日前大声宣布的话语,他的表情柔和下来。这丫头,绝对是个麻烦,难道真要帮她实现这个愿望? 珍太妃闻过一朵红梅的香味,那粉嫩晶莹的花瓣竟然将她的皮肤也趁得年轻了许多。注视着面前这一对真诚可爱的孩子,她的目光格外充满怜爱。 梅园的入口,不知何时也多了两个身影。 零儿为浦月容撑着小伞,低声道:“小姐看到没?我看那红瓦儿除了会装可怜,扮可爱,实在没啥本领。” 浦月容的目光注视着那对亲密的身影良久,沉默不语。直到看着他拉着她的小手走到珍太妃身边,娇美的容颜才瞬间换上笑意,快步走了过去:“月容来给太妃奶奶请安了。太子哥哥也好久不见了。” 珍太妃闻言面容一喜,笑道:“呵呵,月容也来了。今儿个这沁梅园可真热闹。” “好几天没见太妃奶奶,月容想念得紧。今天趁爹爹进宫,月容便一道跟了来。”月容笑容美丽,如一朵盛开的梅花。 太妃开心地点点头,吩咐宫女:“快让御膳房先送几道精美点心过来,晚膳也多做几道菜,就说月容小姐来了,做她爱吃的。” 浦月容连忙上前扶住珍太妃,声音甜美:“太妃奶奶对容儿真好。”说完,她的目光落在一旁只及自己半头高的瓦儿身上,有点惊讶“哎呀瞧我刚刚只关心太妃奶奶,都没看到瓦儿也在。” 瓦儿抬起小脸,笑了笑:“是啊,我也来陪奶奶赏梅啊!”浦月容说得随意:“我还以为你在房间认真抄写那一百唐诗呢。” 珍太妃看看她俩,不解道:“什么一百唐诗?郭太傅怎会一下子布置抄一百?” 瓦儿小脸一红,有点窘迫,眼神立刻求救似的投向身侧的银冀。平日太妃奶奶虽然慈祥,但对于他们的学习管教甚是严格,常说生在王宫之中,该有的知识礼仪都不能不学好。 银冀还没出声,浦月容已顺口接道:“呃我以为太妃奶奶知道的。” “什么事说来听听。”看瓦儿皱眉的表情,珍太妃更加疑惑“瓦儿?” 瓦儿垂下眼睫,抿抿唇:“那个太妃奶奶” “其实也没什么,瓦儿昨天不小心打破了郭太傅的墨砚,顺手扯破了旁边的一副画,所以郭太傅让她反省一下,抄抄唐诗静静心。”银冀微笑着在一旁解释道。 珍太妃点点头:“原来如此。瓦儿以后可要当心点,做错了事被罚是应该的。郭太傅虽然严厉,但是他是学识渊博之人,你要好好学习才是。” “是,太妃奶奶,瓦儿谨遵奶奶教诲。”瓦儿感激地看过银冀一眼,乖巧地答道。 浦月容僵了僵笑容,悄悄地瞥过银冀俊朗的面容,心中缓缓升起不悦。 太子哥哥果然一心护着瓦儿,其实昨日是瓦儿学习时走神,被太傅罚到书房去磨墨。孰知,不专心的她不到半刻钟就将太傅的墨砚打翻在地,虽是那说无意,但郭太傅一见视如珍宝般的墨砚被摔裂了一角,眼中满是心疼。 而最让太傅心痛的还不只如此,那墨汁四溅,溅到书桌前一副淡雅的山水画上。瓦儿连忙想以袖拂去画上黑色的瑕疵,却不知那画纸脆弱无比,咔嚓几声轻响,画竟然破了! 太傅灰色的眉毛顿时拧了起来,一副痛心疾的模样。 原来,那副画是太傅好不容易托人从大唐以高价转购回来的名家真迹,转到手中不到两日,还没来得及细细欣赏研究,竟然就落得如此下场 浦月容亲眼看到太子哥哥跑去跟太傅求情,否则哪能只罚抄唐诗一百如此简单? 008太子何忧 宫中岁月容易过,世间繁华又一年。 瓦儿在这一年中,身子突然抽高了不少,原来不及银冀胸口,现在几乎已跟他的肩头一样高了。但是,她依然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有时候顽皮地像只小野猫,在园子里跟宫女姐姐四处抓蝴蝶,有时候懒洋洋地像只刚吃饱的猫咪,靠着银冀结实的手臂上闭目养神。 蓝枫云爱怜的目光常追随着她,如果瓦儿能一辈子都这样快乐无忧,该有多好。双手合十,她默默念道:将军,夫人,静儿小姐如果你们有听到枫云的祈祷,就请保佑瓦儿小姐吧!愿她永远这样幸福。 银冀在这一年里,开始跟随银岳王学习管理朝政,加上十一岁那年突染怪疾,虽有控制却一直未愈,胸口时常气闷疼痛,所以练武强身必不可少。如此一来,他的宫廷生活不再若以往轻松,陪瓦儿的时候也越来越少了。 瓦儿只要见到那抹越挺拔修长的身影,就忍不住两眼一亮,撂起裙摆飞奔过去。一袭淡雅银衣的他站在园子之中,与四周的绿树青石一相映,显得格外俊逸。 “冀哥哥,都忙完了吧?”这天,风和日丽,黄莺婉转啼鸣,瓦儿一看到正朝回廊这边走来的身影,一双大眼立刻在阳光中快乐地闪烁。 银冀走近,自然而宠溺地揉揉她的丝:“不,得马上去御书房,父王在等着。” 大眼中的光芒立刻黯淡了不少,她扯起唇角一脸失望:“现在要见冀哥哥一面,都好难了” “因为冀哥哥已经十六岁了。若想将来成为一位真正的明君,让银暝国更加繁荣富强,百姓生活安定富足,冀哥哥现在开始再也不能浪费时间了。”他说这话时,眼睛定定地注视着宫殿之外的湛蓝天空,幽黑的眼眸里蕴藏着属于一种男人的坚定。 瓦儿听着他沉稳而饱含决心的话语,心口不禁热了起来。虽然她似懂非懂,不知道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让一个国家稳定富强,但是她清楚那绝对不是一条轻松的道路。 原本想趁这明媚青光邀他出宫踏青的念头顿时压了下来,瓦儿歪头一笑:“冀哥哥真辛苦。不过,将来冀哥哥一定会是位明君的。瓦儿也要做名真正母仪天下的国妃,协助冀哥哥管理天下。” “你这丫头”英俊的脸庞浮起温暖的笑容,在一道道金色阳光下散着柔和的光芒。 记得第一次她大声告诉他——长大了要做他的国妃,他只以为是自己一直对她宠爱,她孩子气说说罢了。 没想到这一年来,她一次比一次说得认真,好象已经将自己定位为银暝的国妃了,让他常常淡笑无语,心情愉悦的同时又多了种压力。 捏捏那张白皙柔嫩的脸颊,他笑得温柔:“你这丫头若再淘气惹祸,尽惹麻烦,还能如何帮我?” “那我誓,以后保证乖乖地,再也不跟太傅顶嘴,不背着云姨偷玩,也不跟月容、安然她们闹别扭,这样总行了吧?”她都说这么多次要做冀哥哥的妃子了,他都从来没正面答应过,看着安然和月容她们也天天围着他转,她在心里可急坏了。 银冀薄唇一扬,心情如春风轻扬,不过,他仍然无法答应。 “好了,冀哥哥要去御书房了,你就回沁梅苑吧。”越过她,修长的身子孤高而挺直,每一步都走得优雅有力。 瓦儿转过身,呆呆地注视着那抹背影,嘴里咀嚼着一丝难以辨别的滋味。冀哥哥依旧包容自己,当她闯了祸也会及时帮她兜着,可是到底是哪里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他的眼神?他的动作?他的语气?还是他的心不,不会!冀哥哥刚刚还对自己笑得温柔,他的眼睛绝对不会骗人的。可是,泪水却止不住弥漫了眼眶。 吸吸酸的鼻子,瓦儿用力地以手背抹去它,然后小嘴微微一扬,带着含泪的笑容往沁梅园的方向走去。 远处,修长的白影顿了顿脚步,回过头,看见她娇俏的身影消失。 其实,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即使她是个大麻烦,让人一天没看见就放不下心,他也已经习惯了。将来自己继位,如果真要册立国妃,那妃位也是非她莫属。 只是目前情况有点复杂,并不适合就此表态。珍太妃最大的遗憾就是儿孙太少,常叹息银氏王族现在就他一条血脉,而父王也有意让他将来多立后妃,多生育子嗣 跟随父王理朝这段时间以来,让他逐渐意识到一个严峻问题——“太子妃”之位就像一块肥美的羊肉,正被朝中多少将臣暗中瞄准。 如今自己还只是太子,学好治国强绑之道、增强个人实力才是正事。只有父王愿意全心信任自己,那将来立妃的主动权便将由自己操控。 瓦入还小,根本尚不懂事,怎能让她就此成为众矢之的?看来,以前对她的宠溺太多并非好事,自己该有所收敛,也该让这丫头多多磨练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09白衣少年 春无三日晴。 青光明媚的天空变得灰蒙阴沉,翠绿的树林被风轻轻吹动,一颗颗沾着水珠的绿叶微微一抖,晶莹便无声地滚落。 一辆装饰华贵的马车在山坡上缓缓行使,驾车的马夫技术娴熟,即使山路有点窄,骏马依旧行得四平八稳。马车后有四骑紧跟,骑马之人腰悬配刀,目光精锐,面无表情而又随时悄无声息地注意四周。 一直葱白的小手悄悄掀起帘子的一角,眯着眼睛往外面瞄去,只见眼前葱郁苍翠,所及之触春意盎然,她飞快地笑着回头:“太妃奶奶,云姨,外面的风景好美哦。我可以跟侍卫大叔一同坐在外面去吗?” 蓝枫云皱起了秀眉,看着她欣喜的小脸:“起风了,可能马上就要下雨了,瓦儿小姐还是好好地呆在车内吧。希望能早点到达南音寺,免得大家淋着雨。” 南音寺——距离银暝王宫大约十里,座落在风景优美的高山之上,也是珍太妃常来祈福之所。每次带着瓦儿前来,她总是骨碌着双眼,就像一只被困已久的小鸟终于出笼,兴奋不已。 “还远着呢,我看我们一时半会是赶不到了。”瓦儿努力探出小脑袋想往前看看,只见弯曲的小路前头是一片雾色,山林隐没在白茫之中,那南音寺不知道还有多远。她来不及多看两眼,立刻被蓝枫云一把拉了回来。 “瓦儿小姐坐好了。”正说着,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瓦儿经不住惊呼出声。 珍太妃被两位宫女紧紧扶住,鬓上的金钗也随之晃动了一下。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子,朝瓦儿看去:“小瓦儿是该老实点,别一出来就忘记了规矩。” “是,太妃奶奶。”瓦儿甜甜一笑,知道奶奶是关心自己才如此说的,扶住车窗她挪移到太妃奶奶身边“瓦儿只是说着玩玩呢,其实是要在车内陪太妃***。呵呵”“你这丫头啊,就是嘴甜。”珍太妃被她一逗,很快笑了。 瓦儿也笑了,有点黯然的眼眸却不断朝被风掀起的车帘外看去。此次出来,原本想跟冀哥哥一起的,这样太妃奶奶吃斋的七日时间里,冀哥哥就可以带自己游山玩水了 细雨霏霏似薄雾飘荡,烟色弥漫。 马车到达南音寺下的台阶处,便嘎然停下,马夫利落地跳下马车掀开门帘,后面骑马的四名侍卫也已恭身上前,两名半蹲在马车前将带来的塌垫稳稳安置在车旁,然后由宫女搀扶着珍太妃,小心翼翼地踏着垫子而下。 瓦儿在蓝枫云的接应下,轻轻一蹦便落到地面。细柔的雨丝刚要飘落到衣裳之上,一把撑开的花纸伞便已在头顶上方。 一位白须和尚带着几名弟子从石阶上走到跟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太妃请。” 珍太妃也双手合十回以一礼,众人随着她缓慢地拾阶而上。瓦儿打量着四周,不由懊恼地嘟起小嘴,真是倒霉。冀哥哥没来,还碰上这下雨天气,看来这七日时间真是难过。 南音寺的大殿很宽敞,几尊大佛高高地立在正上方。殿中极为安静,只听到一声一声空寂的木鱼声。 瓦儿蠕动着薄薄的唇瓣,低低念道:“阿弥陀佛,菩萨只要保佑明天开始是个大晴天才好。“ 空气中带着一股雨后的芬芳,阳光照在人身上似乎也带着丝丝香气。菩萨顺应了瓦儿的愿望,第二日果然细雨停歇,天空放晴。 一个小小的人影,从寺院后园的厢房中探了出来,她轻轻地踮着脚尖生怕惊动了他人,小心翼翼地穿过小花园,溜到后门旁边。云姨在陪太妃奶奶颂经,随行的宫女被她派去灶房煮东西吃了,这会正是个自己出去溜达的好机会。 瓦儿独自站在后门外,沿着弯曲的小石板路缓步而行,其实心中有点忐忑不安,却又忍不住想出来转转。 记得去年冀哥哥陪自己来时,他们就悄悄溜出后门,沿着这条路走了不远穿过一座小林子,来到一处小瀑布旁。那里的景色浑然天成,白色的瀑布玉珠飞溅,山石旁边是葱翠的树木,漫山的杜鹃花开得灿烂。即使冀哥哥不在,她好想再去看看。 不知道走了多久,瓦儿一边回忆,一边寻找记忆中的瀑布美景,而此时的她已置身于一片竹林之中。 迟疑着,她咬着唇瓣,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路? 清新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箫声,如水银一般地流动在薄雾笼罩的竹林里。那萧声开始是矜持端雅的,带着淡淡的惆怅和惘然,依依徘徊着;渐渐地,箫音由若断欲续化为绵绵不休的音符,充盈于静谧的每一寸空间中,听起来宛如来自天边的缥缈云端。 瓦儿停下脚步,在原地转了几圈,环视着这片苍翠的竹林。这萧声很好听,比王宫里的乐伶所奏的乐器都好听,她虽然不大懂音律,但就这么一曲单调的萧音,却可以让人感觉到吹萧人的认真。本为自己迷路而担忧的她,此刻已被这萧声吸引。 “喂”小手合在嘴前,瓦儿对着空荡荡的林子大声起来“喂,是谁在吹萧啊?你在哪里啊?” “奇怪,声音明明是从这边传来,怎么总是走不到尽头一般?难道吹萧之人真在天上?”瓦儿循着萧声寻找了好一会,奇怪地嘀咕着。 “喂你吹的萧声好好听啊,快出来啊!”这回,仿佛听到了她的呼喊,那萧音停了一会,但仅仅走一步距离的时间,那人又顾自吹了起来。瓦儿小手一叉腰,努努嘴:“这人明明已经听到了我的喊声,却不理会,哼!我就不信找不到你!”身子一转,她竖耳倾听,继续往林子深处走去。 修长俊雅的身形,一袭白衣显得吹萧之人风姿翩翩。乌黑的长在微风中拂动飘扬,一位面如冠玉的少年斜斜地靠在一棵翠竹旁,怡然地轻动着手指。 和煦的阳光透过片片竹叶,洒在他的衣裳上。 当瓦儿走到他身后,注视着那抹熟悉的身影时,惊喜的双眼闪闪亮。那少年恍若未觉,如水银般流动的萧音回荡在清新的空气中。 “冀哥哥?你真坏,竟然一个人偷溜来了。”娇小的身子飞快地冲了过去,一把抱住少年的腰身。 萧音嘎然而止,白衣少年低头注视着突然抱紧自己身子的小手,皱起了眉头。这双小手的主人年纪必定不大,手指晶莹白嫩,连指甲都透着自然的粉红,必定是位深在闺中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吧。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10不屈不挠 “小丫头认错人了吧?”那声音有着浓浓的嘲笑意味,却奇异地好听,像最上等的丝绒拂过心头。 瓦儿不依地松开手,没忘记捶了他一下,笑嘻嘻道:“瓦儿谁都可能认错,就是不会认错冀哥哥。呵呵,没想到你连声音都” “你真认识我?”少年抓起那继续赖在自己腰间的小手,柔软滑嫩的肌肤让他不自觉顿了一下动作,他转身注视着她的小脸。 说起来,这丫头并不算漂亮,淡淡的眉毛,薄薄的嘴唇,唯有这对眼睛还算灵活。不过,她正笑嘻嘻地毫无惧色地注视着自己,难道真没现认错人了么? 瓦儿的笑容持续了好一会,猛然睁大了眼,似沾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飞快地放开了手,后退一步:“你不是冀哥哥!” 见她恍然大悟的模样,少年挑了挑眉,将萧别在腰间,没理会她径自转身,准备离去。 瓦儿好一会才从惊疑中回过神来,连忙拔腿追了上去。心跳不由地变得急切而激动,世界上会有如此相似的人么?这个少年看起来跟冀哥哥年纪相仿,除了身形气质,连那张英俊的面容也极为相似。他是什么人?世界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你等等!”她撩起裙摆,只想追上他问个究竟。 那少年走得不慌不忙,没有刻意回避之意,也不见顿下脚步等她,只是置若罔闻地踏着步子优雅前行。尽管如此,瓦儿仍是费了好大劲才跟上追上他,轻喘着气一手抓住他雪白的衣角,仰头问:“你是谁?” 透着红晕的脸蛋,她目光好奇而执着,仿佛他不给个令人满意的答案,她便不松手一般。雪白的额头已微微渗出薄汗,少年注视着她片刻,扬扬唇语气有点讥诮:“你是否应该先放开手?” 瓦儿低眼看了一下自己的小手,反而抓得更紧,一双乌黑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这张极为熟悉的五官,似要将他看个透彻。少年眉头微皱,不由地抿紧了唇。 “我跟你那个冀哥哥长得很像?”他的声音有点冷,如突然刮过林子的冷风。 瓦儿细细扫过他的眉毛、眼睛及坚实优美的下巴,肯定地点点头:“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名字”少年身子一僵,将这两个字咀嚼在口里,漆黑的眼眸瞬间变得幽冷,透出乎年龄的深沉。 瓦儿奇怪地看他一眼:“不能说吗?我从来没有见过跟冀哥哥长得如此相象的人,等我回去一定要告诉他。” “我的名字——你没必要知道!”少年挥袖拂掉抓住自己衣角的小手,冷漠地转身。才走出两步,他的声音再次响在她的耳边,这次多了股不耐烦:“别跟着我!” “不,没问到你名字,我偏要跟着。”瓦儿小嘴一嘟,大声说道。原本她也不是这么执着之人,但这少年太奇怪了,尤其是他跟冀哥哥如此相似,无论如何她都打定主意要弄个明白。 少年冷冷地瞥她一眼:“那冀哥哥是你什么人?”一提到对自己温柔宠爱的冀哥哥,瓦儿的小脸上飞快浮上两朵红云,十足的一个娇羞的小姑娘。 少年不屑地撇开唇角,嘲讽道:“情哥哥?看你这小丫头不过十一二岁,竟然就有情哥哥?” 眼一瞪,瓦儿脱口而出:“要你管!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我走了。”少年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可没心情跟一个莫名其妙的小丫头在此地纠缠。 “喂,不准走!”瓦儿一见他又迈开长腿,想也不想冲了过去“哎哟痛!” 她娇俏的鼻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他的背,少年闭了闭转过身,他还没见过这么执着卤莽的小丫头。这一瞥却吃惊地眯起了眸子,那双眼睛竟然在一瞬间就布满了泪水,盈盈的泪光在金色太阳下闪烁,看起来楚楚可怜。她正摸着自己红的鼻头,眼泪汪汪地盯着他,那眼神充满了控诉,好象他是天底下最恶劣的坏蛋。 “痛死我了呜都怪你”瓦儿一边哭一边不动声色地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衣襟,生怕他跑了一样。 少年真的愣住了,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脆弱又麻烦的家伙。明明是她自己冲上来撞到他的背,还能立刻变成一副饱受欺负的样子,而那委屈的眼神,摆明了在说那个欺负人的坏蛋就是他。 “你撞疼我了呜” 柔弱娇嫩的声音,像春日里的小雨,细细地,又轻轻敲打着竹叶的感觉。少年觉得自己的心似被那满脸泪痕的丫头抓了一把,郁闷不已。 “你别弄错了,明明是你自己撞上来”第一次见这样哭得凄惨的女孩,还是个小女孩子,少年暗咬着牙使出全身的耐心为自己辩解。 “是你是你就是你!你明明知道我在后面跟着,你偏要停下,就撞上了我呜”她前一瞬还口齿伶俐,下一瞬又哭得可怜兮兮。瓦儿边哭边在袖间悄抬眼眸偷偷打量着他,见他脸色一暗心中顿时咯哒一声,反正今日无事,她非要认识他不可。 少年挺直着身躯,居高临下地睨视着这张明显在装模做样的脸,突生一股厌恶,他最讨厌哭的女人也最讨厌装模做样的女人了。尽管这丫头离女人还有好一段距离,但他已不愿意忍受分毫。 “放开手!”英俊的面容如晴空起了乌云。 “不放”颤抖里的声音里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决。 “放不放?” “不放” “你”“我”一个长得跟冀哥哥一样的人,竟然像赶蚊子一样讨厌自己。如果是冀哥哥才舍不得这样对自己凶呢!可是,他以为这样就能摆脱她吗?她非要缠着他,直到弄明白自己想知道的不可。 于是,头一埋,她扑通一声扎进他的怀中,一双小手也紧紧环住那陡然僵直的修长身躯。 “你真是恶人,还凶巴巴的呜”似要报复他的态度,瓦儿用力将一脸的眼泪往那件柔软的白绸衣上蹭去。 少年怒气上扬正要作,耳朵却敏锐地一动,只听有细微的人声从竹林那头传来,他眉一低在她没来得及现怎么回事时,小小的身子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扣在怀中,随即几个轻巧利落的纵跃,他们的身影闪电般地置身于竹林中的一棵大树中。 春天,树木长得茂盛,翠绿的叶子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在阳光下自由地舒展。瓦儿眼睛睁得老大,小嘴前捂着一只大手,不让她呜啼的声音流泻出去。 好高瓦儿只感觉双腿软,泪意又弥漫了眼眶。她屏住呼吸,瞥过那张皱着眉头但熟悉的面容,怦怦狂跳的心竟缓缓地安定下来。 少年似乎感觉到了她害怕的轻颤,黑眸瞪了一眼她,手臂不自觉揽得更紧。锐利的视线透过一根根绿色荡漾的竹子,落在由远及近的两抹白色身影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11冷然结怨 那是两名年轻的女子,晶莹的肌肤与身上的衣裳一样雪白,乌黑的秀只以一条白色丝带随意挽起。她们手中各抓着一柄剑,在竹林里站定,环顾四周似在找寻什么。 瓦儿眨眨眼睛,疑惑地朝箍住自己的少年望去,只见他黑眸暗沉深幽,紧盯着树下的人影。 “师姐,翟不见了?”一名女子开口,声音像冬日冰花有种凉凉的味道。 “翟若想不被我们找到,我们又怎么找得到?”另一名女子开口,语气里冰冷得不见一丝感情。 “可是,我们必须一同回去复命。” “恩。再找找看。” 两道白影在竹林里转了几圈,又悄无声息地朝林子另一头走去。从始至终,树上的两人都一动不动,直到目送那两名女子消失不见,瓦儿才眉头猛皱一下,张口便往一直捂着自己小嘴的手心咬去。 少年反射性将手一缩,已来不及,他沉眼看了看出现几颗牙印的虎口,俊面闪现寒意。 瓦儿不以为意反而扬扬眉,做了个鬼脸:“嘿,她们要找的人不会恰好是你吧?”看他脸色微微一变,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得意地努努嘴:“原来你的名字叫翟?翟!哈哈,现在我知道了,不过怎么没有姓氏呢啊,你做什么” 前一瞬的得意立刻化为颤的惊呼,她这才记起自己正站在高高的树枝上,刚刚被他故意一松手差点掉了下去。小脸上的血色刹那褪开,第一次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不往下看则已,一看就头晕眼花。头一扭,那双小手不顾一切地紧抱着他的腰,像抓住了大海中一块求生的浮木。 “你带我下去。” “哼,怕了?”冷冷的声音从喉底吐出,本是寒色笼罩的面容轻邪地动了一下,带着不可忽视的嘲讽。 瓦儿闭上眼睛,才不管他是笑还是讽,只要他早点带自己落到地面就成。她将小脸紧埋在他的胸前,声音从白色的绸衣中透出:“怕了怕了,你带我下去吧!” 少年一手仍在她僵直的纤腰上,一手不耐烦地托起她的后脑勺,试图将那张蹭着自己胸膛的小脸给扒开。他没见过这么麻烦的人,就算年纪小,也该有点姑娘家的矜持才对,何况看她穿着打扮应是身份不俗之人。 “别拉我,放我下去。”他越想推开她的脑袋,她的小脸就越是往前钻。 “好,放你下去。”少年手一松,嘴角随之恶劣地撇起。 “救命!”猛然间,一声尖叫划破竹林宁静的空气,绚丽阳光下连竹叶都被吓得抖动了好几下。粉色娇小的身影从树上直直坠落,像一团被人抛出来的球,而她的小手胡乱地挥舞着。 “怦”的一声,不轻不重,飘落在地上的竹叶被轻溅而起。瓦儿四肢扑地,极为不雅地趴在地面上。呜 她一定是摔死了,否则怎么连疼痛的知觉都没有了?真是个坏蛋!跟冀哥哥长得像,品性却相差十万八千里,亏她还因为他的容貌而产生了一点点莫名的信任 紧趴着地面,一动也不动,连手指头都没有动一下,仿佛真的已经摔死了。 少年本欲转身离去,等了半晌之后,见她仍没有半丝动静,抿了抿优雅的唇缓步踏上前去。白色的鞋尖轻轻触了触她的胳膊,声音响在头顶:“喂,别装死,快起来!” 瓦儿闭上眼睛,没有动静。 “喂!”少年看看自己握在手中的绸带,蹲下身去探探她“起来。” “呜”抬起一张满是泪痕的小脸,粉嫩面颊上还沾着两片青色的竹叶,大颗大颗的泪珠正不断地从她眼中滚出,除了狼狈还有说不出的心伤,那眼神泡在满满的水雾之中,幽怨无比地指责着他的无情。但是这次,她除了低声抽噎,一句话也没有说。 少年心口一颤,瞬间涌过一丝异样的感觉。 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再开口的时候,听得一声模糊而绝望的话:“我已经死了” 皱起眉头收紧下颌,他现自己竟然无法硬下心肠,一双有力的手扶起那娇小的身子,肯定道:“你明明好好的。” “死了!”浓浓的鼻音里有股任性和倔强。 “说了你好好的!”他一定是疯了,第一次如此要失去理智,跟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争辩这无聊的问题。 “被摔死的呜”瓦儿吸吸鼻子,坐在地上执意地不肯起身,那泪水就像山顶永不断流的清泉,滚滚而下“被一个丝毫没有同情心的坏人从树上扔下来摔死的呜我好可怜啊!冀哥哥如果冀哥哥在,一定会接住我,呜” 少年俊朗的面孔又阴了下来,大手一扯将那软软的身子硬是提了起来,口气止不住恶劣:“真是个莫名其妙的笨蛋!我不是你那冀哥哥,你也没有死!” “那么高摔下来怎么会不死?冀哥哥我想冀哥哥。” 少年这一次真的怀疑不是自己疯了,而是自己碰到了一个小疯子。世上哪有这种哭笑自如还神志不清的人。当下心一凛,决意不再理她,想到还在寻找自己的两个师妹,表情又重新冷冽起来。 瓦儿抹抹眼泪,一触及他冷冽的眼神才完全清醒。平日跟冀哥哥任性惯了,竟然忘记眼前此人根本就不是他,更不可能保护和安慰自己,反而真的想摔死她。 可是低头一看,双目刹时圆瞪,她美丽的衣裳什么时候散开了?而原本系在腰间的绸带还垂落在一旁。难道他刚刚用腰带拉住了自己? “你你”瓦儿张着小嘴怒视着他,小手紧紧地抓紧自己微微敞开的外裳。 “黄毛丫头!”少年冷冷地瞥她一眼,嘲讽地扯了一下唇“别再缠我!” “你以为我想缠你?真是个自大的家伙!如果不是看在你跟冀哥哥长得像的份上,我才懒得跟你多说半句话!”一被刺激,瓦儿激动地憋得满脸通红“我就知道,天底下哪里还会有冀哥哥那样的好人。就算你长得比他还好看,也不过是个无情自私的坏家伙罢了!哼!”少年闻言,不再多一言,嫌恶地将她甩在身后。 白色的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清风拂过她的丝,她烦躁地扁扁小嘴,朝林子那头做了个鬼脸:“哼!了不起!” 地上,一只绿色的竹萧静静地躺在落叶上,瓦儿双眼一亮惊异地拾起它,反复打量了几眼,这不是那个“翟”刚刚吹的萧么?这倒好,下次最好别让她再碰到他。 翟——一根烂萧烂笛子!哼!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12小别重逢 瓦儿抓着一根竹萧在林子中又转了好半天,直到太阳西斜快到落山之时,才找到回南音寺的路。蓝枫云一见她那疲惫又狼狈的模样,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想责问却忍不住心疼。 “瓦儿小姐,你一个人跑哪去了?云姨都担心死了” 瓦儿回抱着蓝枫云,努力挤出笑容:“我在林子里迷路了不过,太妃奶奶没现吧?”如果太妃奶奶现,那可糟糕了,她可不希望自己一时任性贪玩,惹来大家担心。 蓝枫云理了理她有些缭乱的丝:“你还想让太妃奶奶现啊?我让大师给太妃讲佛经去了。” “呵呵,我就知道云姨最好,会帮我顶着的。”瓦儿总算松了口气,笑容灿烂了许多。 “小姐”蓝枫云叹口气“小姐怎能一个人就这样跑出去?万一生什么意外怎么办?让我怎么对不起将军和夫人,怎么对得起疼爱你的太妃娘娘和太子” 瓦儿眼睫一垂:“对不起,云姨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若真能做到也好,唉!还好今天你平安回来了,快随我去洗梳一下,否则太妃娘娘那看你怎么交差。”蓝枫云飞快地牵起她的小手,一边吩咐宫女准备热水,一边朝厢房走去。 * 早知道就不来这趟南音寺了,日子真无聊。这七日比一个月还难熬,她好想念在宫中的冀哥哥。 盯着顺着屋檐滴答垂落的小雨,瓦儿呆愣着什么事也没做。 手里抓着那根拾来的竹萧,小嘴又忍不住嘟起,如果说来南音寺生什么最难忘的事,那一定是这个叫“翟”的家伙了!后面几天一直想再去那林子里瞧瞧,虽然他看起来有点恶劣无情,但她却忍不住想碰到他,平复满脑子的疑问,不过碍于云姨的反复叮嘱,终是忍住没有再私自溜出去。 第二日坐在回宫的马车上,瓦儿的心总算兴奋了起来,闪动着明亮的双眸,今日就可以见到冀哥哥了,她一定要告诉他此番南音寺见到的奇怪的少年,跟他长得极为相似,品行却差得不行 王宫里的春天,美不胜收。各色鲜艳的花在园子里竞相绽放,自然的馨香弥漫在纯净的空气中。 白衣修长挺拔的男子,手持一卷古书,站立在一丛绿草旁边。他的眼眸不知道多少次落向旁边翩翩飞舞的蝴蝶身上。 吸引他的不是蝴蝶,而是眼前幻化着一个娇小的粉影正在扑蝴蝶的景象。优美的唇角不自觉浮起一抹温柔笑意,已经七日没见那丫头了,不知道她此行感觉如何? 看看天色,彤云在天边浮动,那丫头也该随太奶奶一同回宫了吧! “冀哥哥”以为耳边传来了幻觉,他惊异地回头,那抹思念中的娇影就如小兔子一般从花丛那头冲出,一头扑进他的怀中。 “瓦儿?你回来了?”银冀立刻回过神,摸摸靠在自己胸前的小脑袋。 瓦儿抬起小脸,想嘻嘻笑一个,泪水却涌了出来:“我想死冀哥哥了” “噢,别哭啊。都这么大人了,还动不动就眼泪泛滥。”银冀有点无奈,即使多年来已习惯她眼泪汪汪的样子,但是每次都不由地被那泪水牵引住了心。 瓦儿抱着他好一会,才破涕为笑:“都怪冀哥哥不一起去南音寺,害我一个人在那真无趣。” “呵呵,冀哥哥是有事要忙。”他微笑着替她擦掉眼泪,二人往回廊走去“你不是很喜欢出宫么?这次没有碰到什么新奇事?” “不跟冀哥哥一起,出宫也没意思,而且云姨也不准我单独出去,所以这几日是数着手指头过的。不过”瓦儿拉着银冀在长廊旁的石椅上坐下,从腰间取下一根竹萧“不过还真碰到一件怪事。” 银冀疑惑地接过竹萧,仔细观察了一下,一根普通的青竹削制而成,并无特别之处,他以眼神询问瓦儿。 瓦儿收回竹萧,想起林子中冷漠无情的白衣少年,淡眉拧起:“冀哥哥一定不相信,世界上还有跟你长得极像的人。” 挺拔的身影蓦然一绷,他的声音有点奇怪:“你遇到了一个跟我很像的人?什么时候在哪里?” “冀哥哥也好奇了吧?”瓦儿摸摸竹萧,撇起小嘴“这萧就是那个人的。在南音寺后山的竹林中,刚开始看到他的身影,我还惊喜地以为是冀哥哥来了,结果却是认错了人。你想我怎么会连冀哥哥都认不出来呢?因为他的样子跟你实在太像,身形像,眼睛嘴巴都像” “在南音寺遇见的?”银冀的黑眸中闪过一道幽光,脑海中浮现一段曾听太傅无意中提起的往事。如果太傅说的是真的话,那么瓦儿遇见的那个人——会是他么? “是啊,只听说他的名字叫翟,也不知道到底姓什么。不过真是个怪人!”那个怪人是第一个欺负她红瓦儿的人,真是可恶。 “翟?”银冀细细地念着这个字,心头的感觉更加奇怪。 瓦儿将头自然地靠着他结实的手臂,懒懒地闭上眼睛,口中却在抱怨:“那人就算跟冀哥哥长得一模一样,也不能跟冀哥哥比。何况他的人品差劲极了,没有一点同情心还冷酷凶恶” “他欺负你了?”银冀悄然压抑住激动,关心的问。 瓦儿皱皱小脸:“下次若再让我碰到,我欺负回来便是。” 银冀低头盯着她可爱的小脸,温柔地替她拂开额前的丝:“既然是坏人,以后就算碰到也不要理会。你一个女孩家,不注意保护自己,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 “我怕什么,我有冀哥哥保护呢,呵呵。”瓦儿换了个姿势,双手抱着他的胳膊,将头靠在他的肩头。 “瓦儿。”他坐直了身子,突然变得严肃。 “恩?”瓦儿只睁了一只眼睛,顽皮地扫过他的面容“我知道冀哥哥会保护我一辈子,不允许任何人欺负我的,对不?” 这丫头难道永远如此笃定吗?银冀将她的身子拉直,双眸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瓦儿,冀哥哥也愿意保护你一辈子,但是一个人必须要先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冀哥哥以后会很忙,你这种依赖的思想只会给我带来麻烦和困扰,明白么?” 话刚落音,果然看到两颗被泪水浸泡的黑色眼珠,他心一揪,生怕她一眨眼睛那两滴露珠就滚落下来。 “冀哥哥嫌弃我了?” “没有。” “怕我依赖你?” “不是。” “那你”“希望你像月容她们一样,不要动不动就哭,应该从小学会坚强。”银冀一边抹去那两颗已经滚落的泪珠,一边无奈地教训道。 “哦知道了。”她呆呆地注视着俊挺的容颜,嗫嚅着小嘴“可是,不是我爱哭,是眼泪爱掉啊”哭,可能只是一种习惯,但是,哭,并不表示不坚强啊。冀哥哥,你这也是关心我吧!不要担心,虽然我容易激动,一激动就爱哭,但是为了能做一个配得上你的国妃,为了以后能帮你排忧解闷,我一定会让自己的心一直坚强。我知道希望时间快快过去,让我早点长大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13太妃心愿 光阴似箭,岁月无情。 瓦儿已逐渐长成亭亭玉立的姑娘,时常一袭粉红罗裳悠闲地生活在沁梅苑。然而,在这五六年的时间里,银暝王朝也进入了下一个统治时代。 话说老君主银岳王在某次巡游之后,陡染疾病,太医诊断为大王传感上了难以治愈的瘟疫,必须隔离,随后不出十日竟然暴毙。两鬓已白的珍太妃悲痛难忍,想到岳王临死时竟无一人陪在身边,骤然驾崩,实在伤心自此一病不起。 这年银冀正好年满二十,刚接任大统不久。珍太妃将他叫到床前拼命抓紧他的手,声音哽咽:“冀儿希望你能答应奶奶一件事。” “奶奶有话请说,冀儿一定做到。” 珍太妃抬起被病痛折磨得无神的眸子,看过一眼瓦儿担忧的面孔,轻叹一声:“冀儿,你是不是想立瓦儿为正妃?” 银冀回头看了一眼瓦儿,回握紧太妃的双手:“奶奶父王才过逝不久,孩儿三年内断然不能册立国妃。” 珍太妃点点头:“冀儿奶奶也同意你娶了瓦儿,一辈子照顾她但是,奶奶也想请你一同娶了月容和安然那几个丫头” 瓦儿闻言,眼眸立刻睁大,太妃奶奶竟然让冀哥哥娶这么多个女人? 银冀怔了怔,***意思他焉能不知?她只是希望银氏一族能在自己身上多多开枝散叶,将王族血脉延续下去。可是,这些年来随着年纪的增长,他对瓦儿的心意也越来越明白,自己如何有心能娶其他女人? “冀儿奶奶知道你对瓦儿的好,但你不仅是一个男人,也是一国之君。哪个君王不是三宫六院,子女成群?除了瓦儿月容和安然那几个丫头,也是奶奶看着长大的,她们对你的心意奶奶平时都看在眼里。你父王太过顽固,奶奶只是希望我们银氏王朝能扬光大,而这祖辈的愿望就只能由你来实现了”珍太妃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语,让银冀哽咽着无法反驳。 “奶奶,我也可以为冀哥哥多生几个孩子的。”瓦儿扑通一声跪到珍太妃床塌前,小手伸了过去,银冀温暖的手立刻握住了她“奶奶冀哥哥不能只娶我一个吗?” 珍太妃怜惜而无奈地摇摇头:“瓦儿,你当然要为冀儿多生几个孩子,让王宫里处处充满孩子的笑声。但是奶奶不能只偏爱你,月容她们也对冀儿情深意重奶奶只希望你们几个将来能相亲相爱” 注视着珍太妃布满皱纹的眼角以及牵挂的眼神,银冀一阵心酸。月容并不避讳喜欢自己的心思,父王在世时,她父亲浦文侯也曾好几次有意无意跟父王提及将月容嫁入后宫之事,都被自己暗暗回绝,未料现在连太妃奶奶也如此要求,难道他真的无法拒绝么? “奶奶,您别操心了。这段日子您该养好身子才是。至于立妃之事还早得很,三年之后再决定也不迟。”银冀微笑着拍拍珍太妃的手背,想让她放心。 珍太妃握紧他,喘息着加大了声音:“三年后奶奶只怕撑不到那时候了。” “不会的奶奶,奶奶很快就要好起来了。”瓦儿摇摇头,眼泪淅沥哗啦又湿了一脸。 “傻孩子,奶奶老了,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这一病,只怕熬不过冬天冀儿,你答应奶奶好不好?”珍太妃的眼中蕴含着全是属于老人的期盼,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在盯着他,等待着他的答案。 银冀几乎不敢直视珍太妃这样哀求的眼神,更不敢看瓦儿满是泪痕的小脸,他知道她们都在等着自己的答案。 珍太妃也握住瓦儿的小手:“瓦儿你就允了吧!奶奶还是尊重你们才问你们的意思,将来若要做国妃,怎能没有半点容人的雅量瓦儿你也懂事了,该为银暝大统想想的” 喉头全是酸涩,瓦儿肿着一双眼,用力地咬着唇:“太妃奶奶,瓦儿也想懂事可是,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珍太妃将她的心思看得透彻,可是比起银暝江山却还是不得不为之。瓦儿终有一天会明白身在王族的苦衷的。 “冀儿,奶奶让你现在就答应!”珍太妃没有回答瓦儿的话,直接而坚决地看向沉默不语的银冀。 “奶奶,孩儿答应你!”就在瓦儿倒吸着气心被紧紧揪住的时候,只听他的声音继续响起“奶奶,孩儿答应你三年后一定慎重考虑这个问题!” 他的眸子漆黑而深沉,闪动着不为人知的坚毅。此生,他已决定将国妃之位交予瓦儿,但如今朝中势力比表面的更为复杂,外邦纷争也不见太平,实在没有心情承诺此事,哪怕面对的是自己的奶奶。但是三年后,为父王守孝完成,他定会依据朝中情况而定,那时候他希望自己已经有足够的权力册封真正的“国妃” “唉看来,这真是瓦儿的福分了。”珍太妃长叹一声,将床前两个孩子的手交叠在一起,注视他们良久再次叹道“身为君王如此专情,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唉!但愿国舅大人也会赞同才好”银冀道:“浦臣相那边,孩儿会权衡的。”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14银氏血脉 珍太妃沉默了一会,挥手将寝房中宫女全部退下,包括疑惑不已的瓦儿,室内仅剩他二人。 “冀儿奶奶有重要的话要跟你说。” “奶奶请说。”银冀从未见过珍太妃如此凝重的表情,她冰凉的手指紧紧握住他的,眼神透过他似乎飘到很远的地方。 “冀儿,你是个聪明有才干的孩子,也是个幸运的孩子有件事情奶奶要告诉你”珍太妃的语气陡然激动起来,眼睛逐渐闪动着复杂的神采,银冀腾出一手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奶奶别急,有话慢慢说。”其实此刻,他的心也抑制不住加了跳动,从***表情里已经预感到不安。 珍太妃轻咳嗽了几声,大大地吸了口气,颤声道:“这些年来,你一直勤奋上进,在把持朝政大局上颇有先王之风,但是银族后裔绝不可没落,否则将来九泉之下奶奶无颜去见银族的列祖列宗冀儿,其实我们银族后代除了你,还有一个孩子咳咳”“奶奶,你是说孩儿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兄弟?”银冀一听此话,心弦颤动,想到曾经无意听太傅提及却又不愿意言明的往事,疑惑更甚。 “恩。”珍太妃将眸光定定落在面前温润如玉的英俊面容上,努力平复激动“他是你的孪生兄弟,只因比你晚出生片刻,便注定了他悲哀的人生当时他被裹在大红的襁褓之中,连名字都没有取甚至没来得及让我和你母妃多看两眼,就被人送出宫去” 银冀轻轻哽咽了一下:“为什么?因为那个银暝王朝的传说吗?” 珍太妃点点头:“那不是传说,是教训。冀儿你去找他!”最后四个字说得用力,满载着一位老人最大的心愿“去找他无论是生是死,他终归姓银,是你的兄弟,我们银氏王族的孩子。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如何?如果他还活着应该也跟你长得一样高大,一样俊俏唉,我可怜的孩子。” 眼泪无声地弥漫了她的眼睛,珍太妃拿起帕子擦擦眼,将目光投向窗外,满脸悲色,连嘴唇都不停地颤抖,一直喃喃念着:“去找他。那孩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还平安活着。” “奶奶,当初弟弟送给了什么人?难道这些年来,父王都没有去打探他的消息吗?”银冀皱起眉头。 他能了解父王将弟弟送出宫的初衷,只是送出宫就能保证避免一切么?不送出宫就势必会兄弟反目,自相残杀么?祖上的先例只是一场意外,并不代表银族的孪生后裔都会生同样的惨剧啊!反倒是这样将王室血脉送出宫去,万一被有心之人利用,岂非祸及更广?父王怎可能将其完全置之不理? 正思忖着,脑中忽然闪过几年前瓦儿曾经跟自己提到的一件事,她在南音寺遇见过一个与自己长得极为相似的少年那个少年可就是自己的兄弟?或许他就隐居在南音寺附近? 珍太妃拿起帕子再次擦擦泪水:“你父王和母妃自然舍不得将他送远,可惜天意弄人不到半年,宫外传来噩耗,那孩子竟然莫名失踪直至今日,仍然下落不明,我想你父王临死前一定也对此耿耿于怀。冀儿” “孩儿在。” “奶奶年纪大了,没什么其他心愿只希望能看到你娶了瓦儿,月容她们,再去找到你那流落在外的亲弟弟,认祖归宗” 银冀喉头苦涩,涌起一股迫切要去寻找的念头:“奶奶只管养好身子,孩儿一定会找到他的。因为——孩儿相信,他一定还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 珍太妃止住悲伤,语气转为慎重:“冀儿,奶奶虽不过问朝政之事,但对四诏之间的形势也有所耳闻咳咳,你才继位不久,很多事情还需要学习。浦臣相是位博学之士,对政事独有一翻见解夏将军手握重兵,但忠心耿耿,是位爱国的忠臣,还有郭太傅咳咳,郭太傅虽不参与朝政,但一直甚得你父王信任,朝中还有几位元老,他们会辅佐你咳咳”她每说两句都会抑制不住气喘咳嗽几声,银冀连忙扶她坐好轻轻拍着她的背心:“奶奶,您说的孩儿都谨记在心。您现在最重要的是好生休养,保重身子。” 珍太妃连声咳嗽了好一会,才虚弱地开口:“记住不到合适的时机,不要将你寻找弟弟之事告诉他人这宫中复杂得很哪,所以月容和安然那两丫头” “奶奶,孩儿心中只有瓦儿。” “奶奶知道咳咳,怎么能不知道?”瓦儿由自己一手养大,疼爱在心口,只是月容和安然却可以帮助冀儿稳定江山,难道这孩子真不愿意娶么?身为君王若只为一名女子痴心相守,真不知道该喜该悲? 银冀小心地扶珍太妃躺下,修长的浓眉不自觉地并在一起。 目前银暝朝内的气氛还算安宁祥和,父王骤逝之后,浦臣相等元老大臣竭力辅佐,不想让其他三诏尤其是野心勃勃的蒙舍国趁虚而入。自己已随父王打理政务多年,对官员之间的关系多少有几分了解,如何让银氏王朝扬光大?对他而言,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而这几个一直有意无意常伴左右的女子,他暂时不愿多谈。眼下该做的事情还太多,明里他要三年守孝不得册立后妃,暗中他答应奶奶早日寻回可怜的兄弟,这些无疑是推脱“立妃”的最好借口。 如果找回了亲兄弟,兄弟也可以为银族传下血脉,这是不是可以让自己多点希冀,不用因为子嗣后代而娶那么多不该娶的女人? 珍太妃注视着孙儿英俊的侧脸,良久,才慢慢闭上眼睛。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15定情之吻 从太后的寝宫走出,银冀劲瘦而宽阔的肩膀多了份沉重,久等在梅园的瓦儿一见他,快步冲了过来。 “冀哥哥,太妃奶奶跟你说什么重要事了?”她的眼圈红红的,看得出来刚才有哭过,银冀眼眸顿时暗了下来,这丫头的心思他焉能不知?定是自个儿又在这胡思乱想了。 他摸摸她细柔的丝,一个大力将她拥进怀中,结实的手臂紧环着她的肩头。瓦儿刹时睁大了眼眸,心怦怦地加了跳动。太妃奶奶到底说了什么?为何冀哥哥突然如此反常,他以前总是温柔而淡定,每个拥抱都是轻柔而温暖,像春日最柔和的阳光直洒进心的每一个角落。而此刻的他,她感觉到了莫名的激动,他的手指透过软薄的绸衣传出一股无法忽略的热度,也传出了他的坚定。 “瓦儿”银冀低唤了一声,闭了一下眼。他知道,从答应太妃奶奶之后,身上又多了份不可推卸的责任,这份责任非常沉重,他得花好多时间和精力去面对,而做完这些之后最大的心愿只是希望得让她成为今生的唯一。 “冀哥哥,你怎么了?”感受到男性胸膛不规则的起伏,听到了他一颗鲜活而沉稳的心脏每一次执着的跳动,瓦儿的呼吸开始急促。 银冀轻应了一声,笑容展现。他的怀抱宽阔而结实,当她正因为被轻轻推开而感觉突如其来的失落时,一个带着灼热却轻如羽毛的吻落到了她的额心。酥麻迅自额心扩散,到脸颊、到颈子、到四肢百骸,她脸蛋上的肌肤粉红一片。 冀哥哥第一次对她有越拥抱的亲密举止,虽是清淡如水柔如月光的轻轻一吻,她却决定将这神圣的一刻永远记在心上。只是冀哥哥究竟受了什么刺激? 瓦儿抚住自己的额头,半晌不能回过神。她怔怔地举头仰视着他恢复淡定的面容,问:“为什么?” “呵呵,你不喜欢吗?我很喜欢这感觉呢。”银冀注视着她,满眼深情,让她感觉到自己仿佛到达了仙境,听到了最美妙的音乐,和煦的阳光如天边最美丽的薄纱笼罩在身上,一切妙不可言。 银冀并不是一个喜欢嘴上多说的男人,他习惯了将一切用自己充满温情的行动表达出来。看着瓦儿从襁褓中的婴儿长成现在这样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期待等待多年的心愿终于就要实现,可惜若要成为唯一的相守,他就必须得在这三年内掌握可以选择未来的力量,否则 瓦儿哪知道他心中如此复杂的想法,本想询问太妃奶奶说什么的问题,一下子被那一记亲吻抛到了脑后,只顾着晕着一张俏脸,傻傻地咧嘴笑起来。 “看来你很喜欢。”他喜欢她身上自然的活泼与那股单纯傻劲,常常让人心情愉悦。 瓦儿眨眨眼,突然跳起来勾住他的脖子,忘记了娇羞嘻笑地嚷道:“喜欢,喜欢,当然喜欢!我最喜欢冀哥哥了!”说罢,粉嫩散着水果般清新香味的唇重重地印上那英俊的脸颊。 某种乎宠爱的火花在银冀漆黑的眸底闪现,那眼神深幽而认真,他扬起唇:“冀哥哥也喜欢瓦儿。但是,瓦儿再等三年,三年后冀哥哥会满足你一切的心愿。” “哇冀哥哥太好了!”瓦儿又兴奋地在他右脸颊啄了一口,眸子像星辰一般闪烁“可是,为什么要三年呢?到时候冀哥哥不会真娶了月容她们吧?” “傻丫头!”银冀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 瓦儿笑得更甚,她刚刚就一直担心太妃奶奶会私下让冀哥哥答应此事,以致于急得眼泪哗哗直掉。然而此刻,冀哥哥用他的行动和眼神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她毫不犹豫地相信他。 她趴在他的胸膛,闭上眼睛咯咯地笑着。如果时间可以停在这一刻,那么世界依然充满阳光,空气纯净透明,所有的一切都像美梦一般不想被人打破。薄薄的嘴角飞扬,清脆的笑声直达他的心底。 银冀轻轻拍了拍瓦儿的背,眼角不期然留意到园子那头走过来两抹倩影,他拉下那两只紧勾着自己颈子的小手,注视着她:“瓦儿,你已经十五岁了,以后在宫中不能再这样了。” “不能哪样?”她看看自己的手,不明白。 “咳”银冀轻咳一声“女孩子长大了要矜持点,不可以跟男子这样举止亲密了。” 瓦儿忍俊不禁:“冀哥哥忘了是谁先亲密的?再说就算要亲密,天底的男子我红瓦儿这辈子也只对冀哥哥亲密。” 正说着,身后传来娇柔的女声。 “月容见过大王。” “安然见过大王。” 瓦儿猛然回头,才现刚被他们挂在嘴上的两名女子出现在梅树旁边。 浦月容拥有高挑玲珑的身姿,美丽的娇容被一袭浅紫绸裳衬得晶莹无暇,她的目光明亮而充满自信,微微福礼后就直直地落在诧然的瓦儿脸上。夏安然则是另一种美,雪白的肌肤呈现自然的粉嫩,每次一见风姿优雅的银冀后,粉嫩上更添两朵红云,她的目光欲语还羞,不断朝那张英俊的面容看去。 “大王在跟瓦儿妹妹说什么呢?”浦月容笑得动人,柔和微风让她衣袂轻扬,自有一番风韵。 瓦儿迅抬眼回视过去,她们的“大王”称呼让她突然意识到冀哥哥现在的身份,他早已正式继位成为银暝之王,而自己好象从来没一次正式叫过他“大王”在她眼里,他永远是一直照顾宠爱自己的“冀哥哥” 银冀淡笑:“本王跟瓦儿刚探望太妃奶奶出来,不过奶奶刚刚睡着,你们若要探望恐怕得换个时间。” 瓦儿悄然瞥了他一眼,又注意到他话中“本王”二字,散着无形的威严。不知为何,她心中涌起奇怪的感觉,咬起唇瓣迟疑着,自己是否也该改一改对冀哥哥的称呼呢? 安然朝园子里边的寝宫望去,只见门扉紧闭,皱眉道:“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不能打扰太妃奶奶休息了。” 浦月容始终保持着端庄而高贵的笑容,目光转回清俊富有男性魅力的脸庞上,启唇道:“那我们只有晚点再来,大王不必担忧,太妃奶奶会很快好起来的。” 银冀俊雅一笑:“恩。你们不妨先去厅堂歇着,本王还有事需回颐和宫。”感受到瓦儿不同寻常的沉默和悄悄打量自己的眼神,他侧过脸“瓦儿,在沁梅苑你就是主人,好好招呼月容和安然吧。” 当他硕长身影消失在梅林一头时,瓦儿才收回目光。 银冀对着沁梅苑的方向,深深看过一眼,轻喃出声:“小瓦儿,你必须学会如何面对她们”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16两心相映 成长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必须的,就像一只历经万般挣扎的蝴蝶,当其破茧而出的时候,人们都会为她拥有一对美丽的翅膀而惊叹。所以,真正的兑变先要有承受痛苦磨难的勇气。 在这些成长的岁月里,银冀一直很矛盾,他想倾尽所能去宠爱瓦儿,又惟恐自己的宠爱会变成她过度依赖的源泉。她总是笃定地笑着说:“我就知道冀哥哥一定会接住我。”可是,她从来不知道每听到这句话时,他的心都会忽然咯哒一声,涌过莫名的恐慌。 万一,万一有一天他接不住她呢?为了这句话,他只能努力将自己变得强大。登上王位之后,他才越来越现,一国之君不一定就是真正的强大,一国之君反而在外表强大的基础上增添了更多的束缚和不得已。 每天,他必须处理来自全国各地的大小事务,这些奏折有的是朝中各部官员已经做出对策、只等他大笔一挥再盖上玉玺便是,有的则需要他彻夜思索再在早朝中与群臣商议。总之,御书房的灯常常通宵映照在纸窗上,一个认真的身影专注地坐在案前审理奏折。 自从那日银冀对瓦儿在额上留下一记亲吻后,他对她的态度逐渐变得冷淡起来,这让瓦儿实在琢磨不透。 夜里,宫灯高悬的长廊上,他们相遇,她想欣喜地扑过去时,他会不着痕迹地保持距离,语气淡然:“瓦儿没事就回去多陪陪奶奶,本王还有要事处理。”然后,俊硕修长的身后,只留下一双迷茫的大眼睛直直地注视着他。 春日,百花盛开的园子里偶遇,瓦儿不再是拿着小网四处扑蝴蝶的小女孩,她穿着淡雅的浅绿衣裳,阳光在那飞扬的眉眼中闪耀,如刚抽出新芽的嫩叶,浑身散着盎然的生机。 当她的目光对上他俊挺五官时,先是无法掩饰地喜上眉梢,眸子闪闪亮,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收敛,最终只变成保持在几步之外甜美的笑颜:“冀哥哥今天也要忙么?” 他次在她面前自称“本王”之时,她就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叫他“大王”“冀哥哥”三个字势必成为她对他永远而唯一的称呼。这是一种信任,一种依赖,更是一种象征,象征他们之间不一样的感情与关系 “很忙。”淡漠的语气仿佛已是他的习惯,因此黯然的她来不及现他刻意隐藏的温柔。 日子一天接过一天,瓦儿时常陪着珍太妃在御花园散步,夏天鲜花灿烂之时,珍太妃忍不住对着光秃秃的梅树叹息。奈何梅花是如此清高之物,也注定了她的孤独。 瓦儿依旧喜欢嘻闹,偶尔惹出点小意外,对于无聊的深宫时光来说,这些小插曲无伤大雅,如平静湖面中泛起的涟漪,是枯燥生活的调剂。 月容和安然,还有其他几位大臣之女,来沁梅苑比往年都勤快,一群美丽的少女围绕着太妃,梳头捶背讲笑话逗她开心。笑声时常透过半掩的窗户,直透高远的蓝天。每每此时,生性活泼的瓦儿也会笑意晶莹,只是看向月容她们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戒备。 想讨好太妃奶奶后成为冀哥哥的妃子吗?哼,就算冀哥哥说话变得淡漠,她也绝对相信,天底下只有她红瓦儿才是冀哥哥最喜欢的女子。 她就是这么义无反顾地相信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等待三年。 冬日,大雪分飞,雪花片片落在粉红的梅花上,轻柔如羽毛,生怕惊扰了一树红梅。瓦儿隔窗凝望,映入漆黑眼眸的是天底下最美丽的风景。 她才过生日不久,大地又是冰雪覆盖。她长大了一岁,三年过去了一年。她见到冀哥哥的时间越来越少,但听到太妃奶奶和太傅夸暂他英明能干的话语越来越多。少女的心,悄悄地被喜悦填满,她满腔期待,第三年的冬天快快到来 这天,云姨刚准备好前去山顶许愿的莲花灯,一抹挺拔尊贵的身影踏进园子。他的气息更加沉稳,这种内敛的沉稳与优雅的淡泊完美地揉在一起,让她只能目不转睛地扬起唇角,加快脚步不顾一切地奔进久违的怀抱中。 “冀哥哥。”瓦儿笑得灿烂,丝毫没有一年来被冷落的幽怨“我就知道你会陪我一起去。” 银冀微微挑眉,声音像外面飞舞的雪花,冰凉动人:“你知道我会来?” 她抬起眼咧开小嘴:“呵呵,我当然知道。即使冀哥哥再忙,也一定会来的。” 所以,从春到冬,她都在默默地盼望着这一天,她坚持相信这一天他一定不会丢下自己。她可以无所顾忌地像从前一样赖在他怀中,被他牵着手走上山顶,看着莲花灯随着涓涓溪流缓缓飘去,两年后她的所有心愿都会由他来替她实现 蓝枫云笑容里隐含着浓浓的担忧,这一年来,瓦儿表现上一样开朗,夜里对着孤灯愣的时间也比以前多,尽管她总是保持着甜美依旧的笑颜。大王年轻有为而英俊挺拔,是所有朝臣千金的梦想,瓦儿真能承受承受住将来所要面对的吗? 习惯使然,多久都难以改变。银冀在意识到自己做什么时,手已揉过她细软的丝,语气流露出自然的宠溺:“你这丫头走吧!” 刹时,她的脸上绽放出比牡丹更美丽的笑容。 山顶雪白之中,泉水潺潺带着春意,春冬并存让人觉得异样却又完美的相契。宫女和侍从远在十丈之外的林子里候着,天地之中,这里是属于他们俩的空间。 雪裘披上她的肩头,她抬脸看了眼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子,微笑着抿起唇,双手合十,慎重地许下这些年来同一个心愿。 然后,她不顾他倏然僵立的身躯,硬是将脸埋进他的胸膛。 “我好想你,冀哥哥。”细柔的声音从胸口传出,也毫不客气地撞进他的心底。 他轻拥着她,坚实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声音如温玉:“有没有怪我?” 有没有怪我这一年对你冷淡?有没有怪我不像以前那般对你呵护备至?有没有怪我在你流眼泪的时候没有为你擦拭? 她明白他的所问,不声不响地点头。 “我从没想过要怪冀哥哥什么,因为我相信冀哥哥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黑亮的水瞳如水晶一样清澈透明,全然的毫不设防的信任赤-裸地展现在他面前,他本已学会淡然的心刹时热,如春波一样激荡起来。 “你怎能如此信任我?”低沉的声音有着感动后的轻颤。 她笑如春风:“信任冀哥哥根本不需要理由。如果非要找一个理由的话,那就是我喜欢冀哥哥,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 后面的话,被一个绵长而热烈的吻给堵住了。 他捧着她的小脸,温暖的唇逐渐变得灼热。不是蜻蜓点水的一亲,不是怜爱温柔的一吻,而是带着满心全部的感动和热情,倾情于这样生涩却亲密的唇舌交缠之中。 瓦儿双颊陀红,心跳如雷,小手无意识地抵着他的胸膛,最后双腿软就要站立不稳时,被他及时紧紧抱住怀中。他声音嘎哑,低低念着她的名字:“瓦儿” 好一会,她伸出双手勾住他的颈子,咯咯地笑了起来。 “冀哥哥也喜欢我,呵呵。一定也很喜欢很喜欢!呵呵”她了疯似的笑,小脸娇艳欲滴,没有被亲吻后的娇羞,而是现最珍贵秘密一般的兴奋与喜悦。 突然,小嘴一撅,她重重地捶了那坚实的胸膛一拳,大声抱怨道:“可是冀哥哥也好坏!这大半年来几乎都不理人家,人家好不容易去颐和宫找你,你都不见人特意去御书房看你,你也冷着脸不招呼人家” 银冀顺势抓过她娇小的拳头,放在胸口。漆黑深邃的瞳孔异常认真,他低低开口:“不是不理,而是真的很忙。” 她如何知道,无数个夜里他想着她的笑颜入睡,猜测着今天她此刻正在做什么,侍从不时报告她又惹了哪些小乱子她如何知道,如果不让自己淡漠,他就会忍不住更加宠溺她。她又如何知道,他想用淡漠来让她学会独立和懂事 所幸,依然顽皮不断惹事的她是乐观的,他对她冷淡,她还是乐观的,当她流着眼泪哭的时候,她还是乐观的。这是不是可以让他相信,其实他的瓦儿并不若自己想象的那般脆弱? 瓦儿皱起小脸,不满意他的回答:“我知道你忙,可是再忙也不能不理我啊我去找你的时候,如果你忙,我可以静静坐在一旁,不打扰你就成。你用膳的时候,我可以陪你一起,也不浪费你时间可是你好冷淡,还找借口将人家挡在门外呜” 标准的瓦儿作风,一颗颗豆大的泪珠像夏天的暴雨说下就下。揪疼心的不是她的指责,而是被水雾浸满的红的大眼。 叹息一声,他直接以吻封缄。先是密密实实地堵住不停抱怨的小嘴,直到她快忘记了喘息难以呼吸,他才将唇移上冰凉湿润的脸颊,然后是因哭泣而微微红肿的眼皮。 雪花一片一片地降落,格外轻柔,自天空中悠然飘零,像清纯高雅的白蝴蝶,漫天飞舞。 “以后不会了。”他再次往下吮住娇嫩唇瓣的时候,低声而肯定地说道。一年的时间并不容易熬过,幸好全心投入朝政事务之中,让他这个新任君王很快巩固了一帮教为稳定的势力,或许不用等三年,他就可以到父王灵位前请求——娶她做银暝国的国妃。 在一阵晕头转向过后,瓦儿缓缓回过神来,捂着自己的唇瓣好半天,才想起了要脸红。 今天,真是最幸福和快乐的日子。 她转过头,那几盏放流的莲花灯已随着清波渐行渐远,极目之处,隐隐闪烁的灯光仿佛是父母的祝福。泪水不再滴落,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掩饰的幸福笑容。 “冀哥哥,真希望我们一辈子都这样幸福。” “瓦儿,我会给你幸福。” “但是!”她突然加大声音,一双仍在红的大眼瞪着他,有些急切“冀哥哥能不娶月容她们吗?冀哥哥是我的,我不要跟其他女人分享你!” 银冀怔住,仅仅一个眨眼的时间,他拉了拉她的一小撮辫:“真是个霸道的丫头!” “你快答应我!”她缠着他,肆无忌惮地摇着他的身子。 “呵呵,那要看你的表现。国妃可不是那么好做的。”他的眼神其实已经做出了回答。 “我不管,我就是要你答应我!冀哥哥这辈子都是我一个人的,不能喜欢其他女人,更不能娶其他女人,否则我”她说着竟真的哽咽起来,只是眼中的固执仍是顽强不已。 银冀抓住她的肩头:“否则如何?” “否则我会天天哭,会很难过很难过,会觉得自己就要死了一样难过” “傻丫头。我答应你便是!”他怎么舍得她难过,怎么舍得她像快要死了一样难过? “真的?”她顿时兴奋地跳起来,不等他点头,她就激动地吊在他身上,胡乱地说:“一定是真的!真的,冀哥哥永远不会骗我!”说完,她想也不想踮起脚跟,学着他的样直接将芬芳如露的唇瓣吻上他的。 雪花继续飞舞,落在他们的头上,肩上。 沉醉于甜蜜天地的二人恍然未觉,在这落雪无声的银地之中,用亲密的拥吻交流着彼此最真最纯的爱恋。 如果瓦儿知道“永远”二字是多么珍贵和难得的话,或许她不会那么轻易地说出“永远”但是,在她那时的心底,她确实是毫无保留地相信银冀,相信他们之间的永远。 第二年,他们的关系大有改进,仿佛回到了从前的岁月,又比从前更加亲密。只是有旁人在时,银冀不会轻易泄露自己的爱意,冷淡暂时是保护她最好的武器。 淡绿的身影出现在颐和宫的次数越来越多,当然也时常被挡驾回去,不过她丝毫不恼,保持着愉悦的心情回去沁梅苑。只有在遇到月容也出现在颐和宫时,她才会气愤地想要骂人,挑着银冀独自在御书房时冲进去与他吵架。而这位越来越威严的年轻君王在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泄完之后,一手将她箍住怀中,吻个天昏地暗 同一年,珍太妃的身子更加不如从前,催着银冀去早点寻找到流落的小王子。其实,银冀早已派心腹四处打探消息,查寻蛛丝马迹,他也数度亲自出宫去了南音寺,均一无所获,有时候不得不怀疑这个早年失踪的弟弟,真的还在人间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17萧瑟情怀 时已值秋季,银暝的寒意总比其他三诏来得要早。树上丰硕的果实被采撷之后,只留下在冷风中颤抖的片片枯叶。 天色一沉,风起,林子处处落叶盘旋。 此山名为“红叶山”地处银城偏西北方向,离王宫不到百里,但知道此山的人却极少。因为“红叶山”如同世外桃园,与尘俗隔绝了一般,能通往此山的只有一条不似路的羊肠小路,还有一处断崖。羊肠小路被掩映在树木茂密的丛林之中,且被“红叶山”的主人用某玄妙的阵法封住,外人根本无法进入;而断崖也可通往山顶,却只能称为危险下的秘密通道。 “红叶山”跟外面的山不同,放眼四周,处处都是叶子像手掌一样的枫树,在这秋风萧瑟之时,满山遍野,火红一片,别有一番美景。 山顶背风处,有一个宽敞的山洞和三座结实的竹屋,竹屋有两座建在一起相伴为邻,另一座在十数丈之外,仅看竹屋外的帘子就会现其风格与前两座不同。 一抹萧然挺立的白色身影立在那处孤屋前,看起来英姿飒爽,玉树临风。他的面容是少见的清俊,漆黑的眼眸蕴涵着淡淡着孤傲。这样的男子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秋的味道,萧瑟而冷漠。 今日的风有点大,肆意地掀着他雪白的衣摆,他面无表情地站在屋外的竹栏旁,斜靠着由几颗碗口粗的竹杆扎起来的柱子,目光投向远处冷风中火红绽放的枫树林。 半晌,他手指一动,从腰间摸出一只绿竹做的长萧,缓缓凑上优美的唇边。 刹时,空洞而悠远的萧声在天地间喃喃独行。那声音像是自最深最空的谷底,深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伤情,可咏可叹。缓缓地,萧音一转,那种极度内敛的漠然透过明亮勺称的音符缓缓绽放开来。 修长的指下流泻着韵律,另两座竹屋中同时走出两名女子,她们的装扮差不多,白衣若雪,乌似漆,只以一条白色丝带系住长,浑身透出一股冷然的美。 “翟有心事。”身材纤细高挑的女子道。 “恩。”面容清秀的女子应了声,本是漠然的眉眼在看向远处执萧男子时,多了丝特别的情愫“是因为明天的事么?” 高挑女子垂下眼:“应该是。翟每次下山之前都会变得异常。” “不,他以前不是这样。所以我一直在思考前两年翟下山后究竟遇到了什么。师姐,不如我们过去问问翟。” 被称为“师姐”的女子名叫方旋,她抿抿唇:“你以为他会告诉我们?筱水,我们是不是太执着了?” 筱水的目光依然停留在白衣男子身上,眸中多了丝贪恋:“师姐为什么这样说?不要告诉我,你想放弃了。你难道不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俩跟翟才是同一类人,没有谁比我们跟他在一起的时间更多。” “即使从小一起长大,我们谁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他。”方旋有一双波澜不惊的水眸,她说话时,声音也总是凉凉的感觉。可是,每次在谈到“翟”时,她的语气不自觉地浮起丝丝波动。 筱水皱起眉头:“这个世界连自己都未必了解自己,谁有能真正了解别人?可是师姐,我们只要能守在翟的身边就好,哪怕一辈子在这山上” 方旋这次没有出声,筱水说得对,虽然在一起生活十几年都没能走进他的心,但曾经在一起相处的点滴是她们最珍贵的回忆,而未来只要还能继续守侯,未尝不代表完全无望。 萧声依旧,低沉悠长,在秋风的凉薄中不断传出,却宛如百花逐一在冰川中盛开,对着风雪展露的不死香魂。吹萧的白色男子倾注于自己的思绪,恍然未觉正有两个豆蔻年华的女子在谈论着他。 筱水突然似想到了什么,收回目光问:“师姐,昨日师傅叫你前去,说了些什么?是不是有什么新任务?” 方旋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师傅让我跟翟一起下山。” “啊?”筱水忍不住惊呼一声,当即睁大了圆眸“那我呢?师傅没有安排我吗?就你和翟两人下山?” 方旋点点头:“是。” “这”筱水抿紧了小嘴,垂在身侧的拳头却悄然紧握了起来。师傅竟然只安排他们俩下山,那只有自己要留守在这吗? 方旋明白她的心思,淡然而肯定道:“你放心,我会遵守我们的约定,翟是我们两个人的。所以,无论在哪,我都会连同你那份一起守着他。” 筱水抑郁地咬住下唇,蓦然转身:“不行,我找师傅去。” 方旋注视着她急步走进山洞的身影,半晌没动。远处萧声依旧,这次听起来声音更加低沉,又似隐藏惊涛骇浪,让人心惊。 十几年来,红叶山上有三抹白影穿梭在片片枫叶之中。翟,旋和筱水共同练剑,共同起居,共同下山替师傅办事翟从弱冠的孩子长成翩翩少年,再变成今日这般孤冷内敛的英俊男子,不知不觉吸引了两名美丽少女的芳心。当两名女子知道对方和自己相同的心意时,不是你争我斗,而是互相做出约定,如果她们不能同时得到他的爱,那就让三人永远平淡地住在这红叶谷吧。 他们三个是孤儿,翟比她们大好几岁,但只有名字却连个姓氏都没有。她们的武功不弱,但他的身手更高;她们没事喜欢练剑,他则会淡淡地在林子里吹萧,仿佛是一种抒解。 他们的师傅是何身份?他们谁都不知道。只知道,那个青衣老人年纪不过六十开外,却高不可测。武功修为自不用说,还精通天文地理,奇门盾甲,如果不是每过几个月都会派他们下一次山,谁都认为师傅是不探世事的隐世高人,每天都为潜修更高一层境界。 红叶山上的师徒四人以奇怪的方式相处,他们的身上散着一种类似的气质,可以称之为冷漠、孤傲或无情。偏偏两名少女对英俊挺拔的年轻男子日久生了情,所以彼此间连冷漠都是变成了伪装的冷漠。 翟是真正的无情吗?也不尽然,他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地、一天比一天冷漠而已,黑眸中也有了让人难以察觉的锐利精芒。 记忆中,翟就是在这片秋日满山红叶的林中长大,四岁时第一次听到别人的名字是两个字,他好奇地问过师傅为什么自己只有“翟”一个字?师傅严肃的面孔没有表情,字眼比较漠然直接:“因为你没有姓。”莫名羡慕别人的他忍不住再问师傅,可以给自己一个姓吗?师傅瞥了他一眼:“除非你找回自己,否则天底下没有任何姓氏适合你。” 六岁时第一次下山,看到了外面新奇的世界,与红叶山完全不同的世界。最初的识字是从武功秘籍上学来的,随后师傅开始教他各种学识,而方旋与筱水是在他十岁时被送上山上的。这是一对美丽的姐妹,据说都是孤儿,虽无血缘但她们心性明净,师傅教的点滴功夫都让她们反复练习多遍,直至成功。 在第一次看到两名少女不约而同在自己面前羞红了脸,翟便察觉了被她们刻意隐藏而悄然绽放的希冀。可惜,他不愿意给任何人希冀,他的血液里一直安静地埋藏着一股极度愤世的岩浆,不知何时会突然爆,而他越来越会用孤冷来掩饰。 往事已久,久到吹萧的男子不愿意回忆。 回忆往事实在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情,或许明日就要下山,这次下山心中一直跳动得厉害,似有什么重要事情要生,以致于吹吹竹萧,都忍不住陷入回忆之中了 秋风扫过,竹屋前的空地上也被铺上了一层黄叶,擦着地面无声地飞转。白衣男子翟继续吹着他的竹萧,目光定定落在林中某一处,又似乎在欣赏被风掀起的红叶波涛。 * 天气虽凉,但秋高气爽,出游也是个不错的季节。 银冀精心筹划了几天,准备微服出宫一边探访民情,一边暗寻胞弟下落,他并不打算多带侍从,只让跟随多年又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夏定宇同行。未料瓦儿一听说此行恐怕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宫,顿时眼泪哗哗直落,恳求着要一同前去。 后来不知怎么的连珍太妃也干涉了进来,不但让银冀带着瓦儿出去走走,连同浦月容和夏安然也在出宫随行的名单中。本欲拒绝,哪知浦文侯浦臣相笑着一张老脸道:“月容自小就没出过臣相府和王宫,大王不介意的话请带她出去见识见识”夏世聪依旧有着习武之人的豪爽:“如此也好,就让安然也一同前去,给大王做个丫头也好。”如此情况,本是带着暗访目的的年轻君王也无可奈何,最后此行变成了秋日里的出游。 队伍说大不大,倒颇为壮观。银冀成为了一名富家少爷,夏定宇也是气宇轩昂,成为银公子的贴身侍从,还有两位大内高手则化身为马夫和伙计。 三名少女换上了普通的软丝绸衣,但自小熏陶而就的高雅气质不经意流露在举手投足之间,瓦儿活泼娇俏,月容高贵从容,安然温柔文静。随行的还有两名宫女,她们一同坐在宽敞的马车之内。 马车徐徐而行,前面是两匹峻马,银冀与夏定宇一前一后策马而行。二人面色不若以往轻松,在这秋意萧瑟的时节,竟然带几位姑娘出游,无形中让他们多了份隐忧。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18林中遇险 马车内,三名女子互看了几眼,气氛有点奇怪。安然终于耐不住冷清,先笑着开口:“能随大王出来游玩真是开心,不知道大王会带我们到哪去?瓦儿,大王有跟你说吗?” 瓦儿抿抿小嘴,她只顾着能跟冀哥哥出来,忘记了问要去哪里。其实在跟太妃奶奶提出要随行后不久,她就开始后悔了。当时只想到要分离数日,就冲动地忘记了多思考一会,冀哥哥定是有要事才会离开自己那么久,自己却任性地缠着要一起。而最让人悔断肠的是太妃奶奶竟然还答应让月容和安然一起来,冀哥哥不便拒绝,最难受的反倒成了自己。 月容一见瓦儿的模样便知她的心思,素手掀起精致的车帘往外看了看,道:“马车一出宫就往西北方向行走,如果猜测没错的话,大王应该是带我们去位于红木城的别苑。” 瓦儿不禁吃惊地抬起眼:“红木城?” 她知道浦月容很聪明,观察力也很敏锐,郭太傅常夸她若是身为男儿,定能培养成像她父亲一样的有学之士。不过,真因为这样,她对她总有种莫名的戒备,或许是打一开始就担心如此美丽出色的浦月容会抢走冀哥哥吧。 安然也张了张眼,好奇地注视着瓦儿:“红木城?我听爹爹说过,那是红将军的故乡,自然也是瓦儿的故乡。月容姐是怎么知道的?” 月容放下帘子,道:“我们浦家也有一处宅子在红木城,以前父亲常陪先王过来走走的。” 瓦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哀伤:“小时候,云姨曾带我来过一两次。八岁那年,红家的旧宅被洪水冲走了不见踪影此后我便再也没来过红木城。” 安然见她笑容不再,连忙转移话题:“瓦儿,听说那里好多姓红的家族呢,就是不知道风景美不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月容看看瓦儿难得忧郁的神色,也不再出声,马车在一片沉默中继续前行。 夕阳西下,天边染上彤云,然而凉风瑟瑟让人感觉一阵寒意。离红木镇不到五里处,林子茂密,黄叶随风落下,马车驶过宽阔但弯曲的青石路,空气中只有马蹄嗒嗒和车轮轱辘之声。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银冀挺直的身躯一凛,猛然转身,担心出了什么事,只见车帘被一只小手撂开,探出一张娇俏的小脸。 瓦儿皱着眉头,脸蛋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嫣红,她注视着他:“冀哥哥,我们歇息一会再走吧。” 夕阳洒在他的上,他的神色蓦然敷上柔光:“马上就要进城了,进城了再休息。” “可是我还是想现在歇息一下,有点累了。”瓦儿眉头皱得更紧。 “累了就安静地呆在马车上,很快就到,你坚持一下。”这片林子除了他们连半个路人都不见,总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可是”瓦儿已踏出一只脚来,憋红着脸脱口而出:“冀哥哥,其实我有点内急,需要立刻去方便一下。”说罢也顾不了许多,自顾掀开帘子往外面跳了下来。她从上午吃了东西就感觉肚子不舒服,一直憋得难受,若非逼不得已,一个姑娘家怎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合提出自己有内急。 银冀怔住,来不及点头,只见瓦儿淡绿的身影飞快地窜入林中。他的俊脸也微微起红来,只是想到她刚刚的模样又忍不住扬起个笑容。不过片刻,笑容敛住,他利落地翻身下马,望向林子的眼中浮过担忧。 一旁马背上的夏定宇也微微扯了扯唇,头一次现平时娇俏顽皮的瓦儿竟然如此可爱。安然随之跳下马车,对着银冀欠欠身:“大王不必担心,安然去陪陪她。” 安然从来都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虽然腼腆,但她那玲珑剔透的心思常常体现得恰到好处。 “恩,小心点。”银冀的目光追随着消失在茂密灌木丛中的身影,眯起眼看了看天色,转过身“大家正好就地休息一会吧,天黑前进城应该没问题。” 林子深处,瓦儿是一口气跑出十几丈远才停了下来,刚才在几个男人面前说要“方便”实在羞愧,可是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的肚子又涨又疼,难受得厉害。 树林中传来轻微的树叶拂动声,有人正踏着枯叶而来。 瓦儿努努唇站起身来,拍拍自己的肚皮,神色轻松了许多。眼眸一瞄,才现安然不知什么时候也跟随而来,正站在十步之外的大树旁。树很大,叶子也被片片吹落,安然一动没动也没往这边看,又似乎专程在等自己。 听到身后有动静,安然用力呼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缓缓回头。 “你好了?” “原来你也来了,你也要方便么?”瓦儿理好衣裳,笑道。 安然立刻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不明白瓦儿为何可以做到如此无拘无束,而大王偏偏还非常喜欢她。瓦儿见安然的模样,上前一步调笑道:“这里就我们两个姑娘家,你还害羞啊,呵呵。” 在瓦儿眼中,安然和月容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奇怪的是浦臣相是文臣,浦月容显得精明能干,安然生在将军之家,却又相对柔弱内向。若非这二者有何共同之处,那便是她们都喜欢冀哥哥。 她的冀哥哥,应该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冀哥哥才对。 瓦儿努努小嘴:“走吧!” 她们不慌不忙地往回走,才走出不远,突然身后树影一动,几个黑影闪电般从背面的山坡上窜出,等两位姑娘反应过来已来不及,尤其是走在后面的安然被人一手箍住,小嘴立刻被堵住了。瓦儿脑子一轰,只顾拔腿就跑,可不过两步也被一只有力的胳膊硬生生地拽住,不能移动分毫。那人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水一般的眸子立刻睁得不能再大。 她们本在宫中学过一点拳脚功夫,尤其是安然还随父亲勤奋练习过,但此时却完全派不上用场,因为那两个人突然袭击,武功比起她们也实在太厉害了。 黑色的夜行衣,黑色的蒙巾,只露出鬼魅似的眼睛。他们眸子一寒,手刀无声劈过。瓦儿和安然只觉得脖子一痛,昏迷过去。黑衣人将她们像扛麻袋一样往肩上一扛,飞快地隐身于树林之中。 一地的落叶,随风卷起,掩过了人的踪迹。 这事是如何生的?怎么会这样 瓦儿昏昏沉沉,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胃被晃荡得难受。蓦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一缩,看见黄的草地在眼下快移动。她痛苦地皱起眉头,开始拼命踢动着双腿。 “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啊!”她死踢着黑衣人,无奈那人将她抓得特别紧,只微微停顿了一下,脚步又急前进。 安然似乎完全昏迷,被人扛着毫无动静。 “放开我!你们是谁?”瓦儿一边张开嗓子大喊,一边猛捶着那人的背。黑衣人仍然不一言,抓住她双腿的手更加用力。 这两个该死的家伙抓她们到底想干吗?一看这样的装扮就不是好人,而且很显然对方有备而来,浑身散着幽冷的杀气,冀哥哥快来啊! “快来救我啊,冀哥哥”瓦儿的嗓子很快就沙哑了,心中缓缓升起一种害怕,这两人看身手绝对不是普通的山贼,那么他们目的何在?冀哥哥什么时候来救自己? 黑衣人脚下生了风一般,肩头扛了个人却似空手行路一样快捷轻便。瓦儿死皱着眉头,张大的眼睛里不断映过地面枯叶的影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变得安静,不再喊叫。直到眼眶里慢慢浮现出雾水之时,那黑衣人突然停下了步子。 萧音,低沉而悠长的萧音从林子里传来。 冷风吹过林子的每个角落,树上没有一只飞鸟,寂静无比。偶尔有落叶飘落的声音,瓦儿根本无所知觉。 此时,她的心不停呼喊着“冀哥哥”三个字,而那波澜不惊的萧音瞬间带来了属于光明的希望。瓦儿眸光一闪,希望有人能救她们,希望这神秘怪异的黑衣人不是想要她们性命 “救命啊!救命啊!”她重新呼喊,大约是双腿动作太大,黑衣人的身子被踢得猛然一晃,差点将她摔到地上。她十指死揪着那人的衣裳,费力将自己身子提上来,来不及思索对着黑衣人耳朵用力咬去。 黑衣人几乎痛得跳了起来,手一松,瓦儿便滚落下来。她连滚带爬地起身,以生平最快的度奔走逃生。那人正捂着自己的耳朵,见她想逃,脚下一动又扑了过来。 “可恶的臭丫头,想跑!”凶神恶煞的声音在林子里吼出,惊得一只小野兔簌簌抖地藏入丛林。 那萧声终于被这句凶恶的吼声所打断,然而不过是稍微停顿,萧声又传了出来,只是音符不再婉转悠长,而似不断拍打岸上礁石的风浪。 瓦儿咬着牙奋力向那萧声的方向跑去,此时还能不动如山顾自吹萧之人,必定也非寻常之人。 “救命救命啊”她大口地喘着气,不敢回头。 一袭如雪白衣,乌黑的长,夕阳懒懒地映在他身上。瓦儿睁大眼眸看过去,那白衣男子的气质莫名熟悉,他的每根稍都似染上了醉人金光,修长手指依然优雅闲定地轻动,萧音流泻,他连睫毛都没动一下,似乎根本没现有人急切地朝他求救。 “公子救命啊!”瓦儿终于在黑衣人抓住她的衣角之前,扑到吹萧男子的身边。 019再度相遇 蓦然,萧声陡停,林子里只有萧瑟秋风吹着树叶的声音。 “救救我们”她喘息着望着他,这才现白衣男子的脸上竟然戴着半张面具——半张银色的面具正好遮住他的半边脸,而未掩住的一半五官分明气宇不凡。 瓦儿不由地呆住了,这线条优美又不失英挺的五官似曾相识 容不得她半丝多想,黑衣人紧追而上,蒙巾下的眼睛虎视眈眈。 “阁下不必多管闲事,这个丫头是我们要的人!” 白衣男子放下唇边的萧,眼皮都没动一下,目光直视着自己的前方。他的声音很冷,但是极为好听:“在下本就不想多管闲事!”言下之意,就是他们打扰了他吹萧的兴致。 “阁下果然是识时务之人。”黑衣人的耳朵还在火辣辣地痛,看向瓦儿的目光多了种愤怒,声音饱含威胁“臭丫头,最好自己乖乖地过来!” 瓦儿小脸一白,怒瞪着白衣男子,再看一眼才猛然现他竟然跟冀哥哥有几分相似。混蛋!见死不救的混蛋,怎么可能比得上冀哥哥的半根汗毛?一定是自己眼花产生了误觉!可是,他看起来武功应该很厉害的样子,在冀哥哥他们找来之前,自己一定不能再被带走。再看安然,仍然未醒,大约是虏她那黑衣人下手太狠了点。 再多的思考和迟疑都是浪费时间! 瓦儿抿起唇,在黑衣人就要扑过来之际,迅抱住白衣男子的胳膊,使劲晃动:“公子快救我啊!”她尖叫一声,那黑衣人正闪电捕般出手抓她。戴半边银色面具的白衣男子依着树干,目光仍不见转动,只皱起了修长的墨眉死盯着前方的一棵大树。 “啊!救我啊!救我!”瓦儿又一声尖叫,死抱着她的手臂绕着他修长的身躯左右躲避。 此人真是冷血吗?亏他这半边脸生得如此英俊,竟然对如花似玉的姑娘家见死不救!瓦儿顷刻间认准了一个理,自己非得拽着此人,无论如何总比落在黑衣人手中要好吧。 一抓一躲,中间隔着一个挺拔玉立的白衣人。黑衣人见对方不动如山的模样,竟多了几分顾忌,若是寻常之辈,哪能如此镇定呢? “兄台请让一让。”黑衣人暗指责他碍事,又不想得罪此人。 “可恶的坏家伙!我跟你们无怨无仇,你们为何要抓我们!”瓦儿躲在白衣男子身后,探出小脑袋破口大骂。 “臭丫头!”黑衣人面色阴沉凶狠,可惜被蒙巾全数遮住了。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瓦儿一直没松开白衣男子的手臂,加大声音质问。 黑衣人瞥她一眼:“你跟我们走就知道了。” “我又没痴没傻,干吗跟你们两个坏蛋走!” “你今天终是逃不掉的!” “哼,试试看!” 说完,也不管白衣男子一再视若无睹,以眨眼般的快,死死抱住了男子劲瘦结实的腰杆。她仰起小脸朝他瞪瞪眼,好象在说:你若不救我,休想甩掉我! 白衣男子微挑了一下俊眉,声音开口若高山流下的清泉,动人无比:“你希望我救你?” “恩,还有她。”瓦儿见他开口,似从冰凉的寒气中找到了曙光的温暖,小手指着不远处仍被人扛在肩头的安然。 凌厉的目光如箭一样扫过去,仅是一眼,让瓦儿欣喜无比。这家伙终于要出手了吗?只要拖一会时间就好,冀哥哥若现自己出了事,应该马上会找过来的。 “奉劝阁下,多管闲事对你没有半点好处!这臭丫头我们是要定了!”黑衣人站在几步之外,锐利的眼睛闪着寒光。 白衣人低声笑了起来:“呵呵在下本不想多管闲事,被阁下这么一说,反倒有了兴致。”他的话语不慌不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黑衣人手指一握,抽出了腰间的大刀,提高声音道:“阁下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偶尔尝尝罚酒的滋味也不错!”说话间,白衣男子身形已迅比流星闪了出去。 瓦儿还没意识到生了什么事,自己紧抱着的人已即刻出手。他是应激才出手的吧!她双手一松,连退了几步,那一黑一白两人便在林中打斗了起来。 安然,还得救安然!瓦儿转开视线寻找安然的身影,正好看到另一名黑衣人以极快的度朝林子深处奔去。林子里一颗颗高大的树木,几处齐腰高的草丛,那人和安然的身影很快被掩去了一半。 瓦儿撒开双腿,大声喊道:“安然!安然!公子快去救我朋友啊”白衣男子手中竹萧一顿,正有力地定在对方肩头上,而那黑衣人显然不是省油的灯,一个燕子翻身想躲开。没料白衣男子早有防范,在他翻身之际又是一个勾腿,碧绿的竹萧又定定地点住他的肩头。 “你究竟是什么人?”黑衣人见自己身手根本不如他,当下不再动手。 白衣男子扯扯冷薄的唇角,不轻不重地嘲讽道:“你不必知道!” “你”“你们又是何人?为何抓人家姑娘?”白衣男子一手扯落对方脸上黑巾,皱起了眉头。 “你也不必知道。”虽然落入他人手中,黑衣人也闭口不说。 瓦儿哪顾得上他们一问一答,一双焦急不已的眸子紧张地望着远处的草丛,生怕安然被那人掳得不见踪影,急得大吼:“你别跟这坏蛋废话了,先去救我朋友啊!”仿佛从来未被姑娘家如此吼过,白衣男子的眸光有点惊诧,他懒懒地收回手,环臂而立。黑衣人瞬间松了口气,心下感觉到这白衣人应该并不想跟自己为敌,不过如此看来,要抓这小丫头也难了。 “后会有期!”黑衣人略一抱拳,飞快转身朝同伴的方向追去。 瓦儿愤怒地睁圆了眼,他竟然就这样放了那坏蛋,眼睁睁看他走了?安然还被人抓着呢!回头一看,见白衣男子神色冷漠,环起手臂一副根本不打算再管的模样,顿时气得咬紧牙根,愤恨不已。 “你明明可以帮我救朋友!”瓦儿忿忿骂道,眼珠子已经要瞪了出来,准备自己去追那人。才跨出一步,她又猛地回头狠狠朝白衣男子身上捶上一拳“你见死不救,也是个冷血的坏蛋!” 白衣男子注视着她慌忙奔去的身影,深邃清亮的黑眸突然闪过一道异样的亮光。 “你去也救不了她的。何况已经有人在救了。”清泉一样的声音随风吹进瓦儿的耳朵,她吃惊地望过草丛,只见一队人马正朝自己奔来,奔在最前面的白衣公子不真是冀哥哥么? “冀哥哥”她的眼睛刹时亮了起来,急切地挥动小手。 她的身后,那抹潇然的白影,如风一样瞬间消失不见。 斜阳沉入山头,暮色仿佛在顷刻之间降临。 瓦儿撩起裙摆疾奔过去,在看到夏定宇的马背上多了安然的身影后,憋在胸口的担心瞬间散去。还没奔到跟前,银冀双足一蹬,拔身而起,一个轻巧的翻转便稳稳立在瓦儿面前。 “冀哥哥”她眼中蒙上了泪光,在那双结实的手臂伸开之时,一头扑进了他的怀中。 “你没事就好。”银冀轻拍着瓦儿的背,吊在嗓子眼的心在真实怀抱她的这一刻,终于回到了原位。刚才久等不见她们俩回去,心中一紧,料想可能出了意外果然,才步入林中便立刻现了不对劲,尤其刚才只看到安然被黑衣人挟住而未见瓦儿时,他整颗心脏都被抽紧了。 “冀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就知道冀哥哥一定会来。”瓦儿旁若无人地将小脸埋入他的胸膛,声音里饱含哭意。 她从来都相信,无论什么时候,冀哥哥都会陪在自己身边;无论多大的危险困难,他都会赶来保护自己。 冀哥哥如同她生命中的太阳,毫不吝啬地照耀着她,温暖着她,给予她全部的光和热。天上只有一个太阳,她刚刚怎么傻得会以为还有第二个像冀哥哥一样的人。 一想起那个怡然吹萧的白衣男子,明明可以救出她和安然两个弱女子,却见死不救,瓦儿就满腔愤恨难平。她扭头看向适才的树旁,才惊觉那抹跟冀哥哥极为相似的修长白影竟已不见。 “咦?人呢?”她轻声嘀咕。 见她回头张望,银冀问:“在看什么?” “呃没什么。安然没事吧?”瓦儿转眼看向夏定宇那边,只见安然正睁开水眸,渐渐坐直了身子,应该没事。而她身后的夏定宇正皱起眉头,以担忧又复杂难辨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大王。 瓦儿不禁也皱起两道秀眉:“抓我们的黑衣人呢?没有逮到吗?” 银冀执起她略带冰凉的小手,道:“逃了。好在你跟安然都无事。” 瓦儿一跺脚:“怎么就这样放过那坏蛋!” 银冀摇摇头:“回头本王会派人去查的。不过,你和安然没事才最重要。” 浦月容见这二人亲密相拥,全然不顾他人在场,美丽的眼睛陡生两团火眼,照得瞳孔深幽透亮。缓步上前,她注视着他们,道:“瓦儿没有哪儿受伤吧?刚才真让我们担心坏了。” 银冀抬起手指温柔抚过瓦儿额前的刘海,皱眉道:“你是不是哪受伤了?一定要说啊!”瓦儿看过浦月容神色中不自觉泛起的酸意,突然一挤眉,豆大颗的眼泪夺眶而出。 “怎么了?哪受伤了快说!”银冀见她痛苦的样子,本是红润的脸蛋看起来确有几分苍白,当下关心地扶住她纤细的肩头。 浦月容见状,在一旁倏然刷白了俏脸。 瓦儿抹抹眼泪,抽噎一声:“没受伤只是刚才吓着了。”还有就是胃很难受,本就不舒服还被人扛在肩头挤压了好一会,但一看冀哥哥俊容满是焦色,她不想让他更加担心。 浦月容走到他们跟前,道:“你和安然没事就好。现在天色渐黑,我们该赶紧进入红木城,大王你说是不是?” 银冀点头,命令道:“马车在林外等候,我等即刻出!” 他长臂一展,将瓦儿揽上马背,见月容还站在原地,微微倾身将手伸了过去。月容看了看那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嫣然一笑,将小手递了过去。 瓦儿和月容跟银冀共乘一骑,都被揽在他有力的臂怀里。安然在哥哥的身前紧抓着马鞍,目光却紧落在奔在自己前面的骏马之上。三位姑娘心思各异,不过是半会时间就到林外马车处,她们却似品味了一番不一样的旅程。 * 天已全黑,空中不见半颗星子。 夜,在幽冷的林子中诡异无比,秋风拂动落叶的声音轻轻地划过。 孤沉的萧音让夜空显得空寂,带着淡淡的惆怅和惘然,低低徘徊着。白影立在林间,一团正在燃烧的火焰照亮了他俊美的轮廓,只是那被银色面具遮住一半的面容有点冷漠。 “翟,你最近心事很重。”方旋坐在火堆旁。 翟停住指间动作,萧声停歇。 “是不是因为师傅的吩咐?”方旋站起身,瑟瑟秋风让她白衣飞扬,风姿动人。 翟回过头,轻勾唇角:“不是。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将竹萧别在腰间,他走向温暖明亮的火堆。 方旋看了看他,咬住下唇:“翟是不愿意跟我说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筱水感觉离你越来越远了。” 翟的眸子映着点点红光,散着红褐色的妖冶晶芒,分外闪亮。飞扬的眉毛,轻扯的嘴角,他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冷淡,面对方旋低柔的抱怨,微笑道:“你们多想了,我们三人不是一直跟从前一样生活在红叶林,哪有什么远近之说?” 方旋在他身边坐下:“翟,把面具摘下吧,能看到真实的翟才让我感觉很近。” 有时候,明明相隔很近,却感觉遥远。她不喜欢翟戴着面具,尽管这半张面具做得极其精致,丝毫无损于他无形散的优雅气质,但每当看到被面具遮去一半的俊容,她就忍不住排斥他身上那股突生的神秘与冷漠。 翟笑了笑,将面具取了下,一张近乎完美的男人面容呈现出来。五官线条俊美不失英气,深邃的眼眸漆黑如星,挺直的鼻梁显得高贵,略薄的唇角轻扯时会有种嘲弄的意味。 方旋注视着他,几乎忘记了眨眼,半晌才回神微笑:“看到这样的翟,才让我感觉更加熟悉。” 翟挑挑眉,不置一言。 突然,方旋像现了什么,眼睛闪了闪,道:“翟,下午那个骑马的白衣男子跟你长得好相似。” 抓住面具的手指蓦然一紧,他的眼眸暗了一下,撇唇道:“是么?可惜我没看清楚,或许他也穿白衣的缘故吧!” “不是,他坐在马背上的英姿还有那股浑然天成的优雅气质”方旋不期然红了红脸,这些话都是她平时心中悄悄赞叹翟的言辞,这会见翟双眼一舜不舜地注视自己,心儿不禁怦了一下。 “世间之人相似者甚多。不过,你知道那骑马之人是谁吗?”风,突然掀起他鬓边的青丝,他的眼神变得凌厉。 方旋问:“是谁?” “冷君银冀。”他从口中迸出四个字。 “冷君?”方旋的声音充满惊讶“传闻行事冷静,沉稳内敛的冷君银冀?” 翟豁然掉头:“没错!现在你看到他了,有何感想?” 方旋沉吟片刻:“他不该长成这样子,至少不该和翟你长得如此相似。莫非师傅让你下山就戴上面具,就是这个原因?” 翟轻哼一声,没人知道他此刻的想法,只是他的拳头却悄然握紧。 方旋没瞧清他的神色,继续道:“不过,这样的他的确与我想象中有所差别。我本以为铁碗治国,要从一帮老臣中夺回权政之人,不该如此温文尔雅。” “你觉得他温文尔雅?” “恩,温文尔雅且不如传闻中的冷静内敛,尤其是看到黑衣人挟持那位姑娘的时候,根本没有。” 翟放开手指,从旁边拿起一根干枝朝火堆中添去,低沉道:“只说明那位那位姑娘对他很重要。” 他讥诮地撇起唇角,突然想起一直缠着自己请求去救朋友的那个丫头,冷君更在乎的应该是她才对吧!这个丫头如果他没有记错,应该是两年前在南音寺后山遇见的那个,果然,时间已过去两年,她虽个子长高脸蛋也好看了不少,但那性子却是没见改变。 只是自那次遇到她后不久的时间里,他的人生生了转折性的变化。 翟一手又折断一根干粗的树枝,添进火堆。火光下的俊挺容颜冷漠诡异,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般的决心。他勾起唇角,脊背挺直。 看来接下来的这场战争,比预计的更有意思! “对冷君很重要的姑娘?那你为何不直接抓了她?”方旋冷漠的话语中隐含杀气。 翟笑容不变,眼中也有几许残酷:“抓她做什么?我们的目标不是她!” 方旋盯住面前怒放的火焰,道:“翟,如果他是冷君,你觉得那两名黑衣人又是何人?竟敢如此大胆抓走那冷君身边的两位姑娘?” 翟垂下眼睫,闭目养神起来:“不知道。” 方旋惊讶道:“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所以不多管闲事!”说完,盘膝而坐,不再打算开口。 方旋定定的目光直落到他脸上,疑惑地再开口:“我们的计划何时行动?” “等筱水来了再说。” “筱水会来?师傅说的么?”她更加吃惊。 “师傅没说,但是她一定会来。所以,我们明日在路口等到她,计划之事,再做商议。”翟缓缓吐呐,字字沉稳肯定。 方旋注视他半晌,也没再出声。这就是翟让她和筱水倾心的地方,他聪明冷静,连高深莫测的师傅也常被他猜中心思。深幽眼神里的邪恶和冷酷常常隐藏得极好,只是出使任务杀人的时候才展现。如果不是共同生长多年,恐怕没人能近得了他的身边。 有时候,他像一座冰海之中的孤岛,远远看着难以接近,即使是笑也让人感觉阵阵冷意。或许,真要能适应他浑身散出来的寒意,才可能有更多靠近的勇气 有时候,他又会不经意显露出温和,只要那英挺不凡的眉头轻轻一挑,漆黑如星的深瞳多看你一眼,又使人不由自主地沉醉 方旋和筱水就是如此,无法逃避地陷入了有他的情感旋涡。这两位本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子,在多次出使任务时互相救护,以致于情比金坚,亲胜姐妹,决定一起守护她们的翟。 第二日,天色渐明,晨曦薄雾之中的树木若隐若现,太阳还在山的那头露出小半边脸,林子的鸟儿早就啼鸣不已。 秋意萧瑟,黄叶飘过他的肩头,再缓缓飘落草地。草地上露珠晶莹,闪耀清澈的光泽。翟背对着太阳升起的方向,白色的衣袍如雪,修长挺拔的身躯昂扬而立,他面无表情地抬手将银色面具戴在脸上,望向银城方向的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 栈道上,响起了嗒嗒的马蹄之声,由远及近。 方旋霍然转身:“是筱水?” 翟点点头,马蹄声如此清晰。他们三人之间,已经熟悉到连对方驾马奔驰的动静都可以轻易分辨出来。果然,林子那头的栈道上奔出一匹枣红色骏马,有力的双蹄溅起道路上铺呈的落叶,遍地金黄的叶子纷纷跳跃起舞。马上的女子一见前方二人,双指一抽缰绳,不待马蹄停稳便翻身跃下。 “翟,师姐。”她面色嫣红,大约是天不亮就出的。 方旋道:“翟又说对了,你果然来了。没想到这么快。” 筱水闪动水眸,朝翟笑道:“你就知道师傅会派我过来?” “师傅若不让你下山,你又岂能真安心呆着?再说,师傅真让你下山,定是别有任务。”翟扯扯唇,不紧不慢地说道。 筱水明亮的眼中有道利光一闪而过,让她娇美的面容染上寒意。 方旋见状,道:“看来我们的目标不一样。” “恩。不过,目标都在红木城内。走吧!我们即刻出进城。” 翟朝林中吹了声口哨,两匹高大的骏马飞快地从林中奔出,到他们面前扬起蹄子喷了几口热气。他与方旋略一提气,飞身而上。 三匹骏马,奔驰在清晨幽静的栈道上,惊起了林间的小鸟。薄雾如纱,朦胧飘渺,他们均是白衣飘然英姿飒爽,惟独表情冰冷漠然,目光直视前方——红木城。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20红木城中 红木城。银暝境地古老的城镇,也是一重要的城镇,尤其在“龙虎大将军”之一的红恬红将军英勇牺牲于沙场之后,这里的百姓更是感染了士气,以他为豪。银岳王亲自封赏此地,拔出上万两银饷用于红木城修建,故此城一派繁荣之象。 话说银冀一行人是微服出游,本不打算惊动当地官员,不料珍太妃早已安排妥当,提前命人赶到红木城的王族别苑布置好迎接之礼,而浦臣相在此处的府邸管家也在这几日早早恭候。才刚入夜,马车刚临近城门之时,银冀便不由自主皱起了眉头,只见一行官员立在城门之外,个个毕恭毕敬地俯行礼。 瓦儿掀开帘子,不乐意道:“怎的有这么多人知道我们要来?那我们接下来的日子不是每天都有人看着?” 月容瞧瞧外面,看到了蒲家府邸的管家,微笑起来:“想必是太妃娘娘和我爹不放心,毕竟大王出宫事大,安全稳妥一点总是没错。” 瓦儿努努嘴:“这样不会我们去哪都被人跟着吧?”如此一来,游玩不能尽兴,哪有什么乐趣?她最不喜欢有人上下跟着了。 月容答道:“那倒不会,大王也不喜欢那样的。这些官员应该会做出妥善安排。” “就是,如果是那样,就像被人监视了一般,好生不得自在。这红木城我多年未来,变化肯定不小,这回可要好好逛逛。”瓦儿探出脑袋看向外面。 外面暮色笼罩,城门上高高地悬挂着十来盏灯笼,很是明亮,将“红木城”三个字照得鲜明清楚。宽大的城门旁边有十数来人分两行排开,当银冀所乘的马匹一靠近,那些人立刻纷纷磕跪,一片行礼之声。 冷目扫视了一眼下面,银冀清亮的声音刻意压低:“尔等平身。本王此次微服出巡,不想惊动各卿,更不想惊扰百姓。如今尔等既已知晓,那此后数日也不必多礼,就当不知便好。红木城令官张池洞可在?” 一着青袍的中年男子踏出一步,拱手道:“臣在。” “本王至此,令官无须增添压力。此番本王跟夏少将携带几位姑娘只是散心游玩,感觉一下百姓生活,所以,尔等就如平常一样,须担惊挂牵,更不须暗中派人追随,明白没?” 城令官立刻俯:“臣遵命。臣知晓大王不喜张扬,只是太妃娘娘传令臣必须保护好大王安危,应该也是考虑到几位千金” “不必多说!本王自小到大出宫多次,常去刖夙、北诏等国均安然无恙,怎会在本国境内生意外?尔等一并听好,本王不希望出游途中有人鬼鬼祟祟暗中尾随,若是红木城内都不安全,那你这城令官只能撤换!”银冀本是极少动怒之人,但实在不喜欢被人尾随,有如同被偷窥一般的感觉,不得自由。 城令官张池洞与其他迎接人员齐齐答道:“谨遵王命。” 瓦儿听得明白,非常同意银冀的做法,当下忍不住出口道:“就是!在这红木城内,难道还会出什么乱子么?姑娘我就是要自由自在地四处走走。” 张池洞是明白人,红木城是银暝国重要的城镇之一,先王历来重视。而年轻君王的习性他也了解不少,碍于太妃娘娘派人传的口讯,他这城令官又怎可视而不见?就算大王不喜欢,他也得带领相关官员前来迎接,只是迎接之前早已清理四周闲杂人等,无其他人知晓此事。 银冀与夏定宇对看一眼,点点头。双腿一夹马腹,骏马便嘀哒慢走起来。瓦儿与月容放下帘子,静静坐在马车之内,今儿个晚上,他们是得回到别苑歇息了。 次日,天气极好,秋高气爽,落叶缤纷。 别苑傍山而座,东边山谷里绿林错落分布,环绕着处处大小院落。尽显王族气派的庭院之中风景秀美,白玉泉从假山隙中渗流而下,在半山汇入青色旋涡,再经过石雕龙头分流一级级缓穿流于水池之中。 银冀白衣修长而立,衣袂飘飘。他的目光深沉内敛,跟平时面对他人时全然不同,脸部俊美的线条微微绷起,似在思索着什么。 悄无声息的两条青影,一前一后翻过苑墙,闪电般飞身而来,齐齐在白衣男子面前停下,垂禀告:“王,我们回来了。” “查得如何?”银冀看他们一眼,负起手来静听回报。 “那两个人很是狡猾,肯定不是一般山贼。他们一路换下黑行衣,然后从东门进入城中。” “当时正要关闭城门,不知怎地当时入城的百姓甚多,我和青龙只好混在其中。待我们进城,竟然不见他们踪影。” 银冀沉吟片刻,料想定是百姓当时不得从正门而入,都绕道去了东门,也正好让那两名刺客有机可趁。他眸光一凛,透出前所未有的锐利:“他们现有人跟踪了?” “不,以我和白虎的身手,他们不至于现才是,属下猜想那黑衣人的落脚点本就在红木城内。后来,属下挨个客栈查寻,均不见其影,此事大有蹊跷。所以要查得他们,须探得城中的玄机。” 此二名青衣来自银氏王族的死士之列,自小被精心训练各种技能,一生只效忠于银暝君主。青龙、白虎是他们的称呼,常如影子一般跟随主子,不要必要时刻,绝不现身。 银冀若有事情,常不需要特意吩咐,他二人自会打探处理。所以,无论前去哪国,除非银冀交代不需要跟随,否则他们会像鬼魅一般暗中而至,片刻不离。昨日林中生劫持瓦儿和安然之事,青龙、白虎自知该如何去做,于是一早便来回报。 “大王,红木城若有刺客隐藏其中,大王定要留意小心点。”青龙沉声道。 “他们幕后定有组织,只是目的为何?若要刺杀本王,为何不直接拦道狙击?而是去抓两位姑娘?”银冀蹙眉沉思,下颌悄然收紧。过了一会,挥挥衣袖,青龙、白虎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见。别苑之中菊花盛开得灿烂,金黄的、紫红的、雪白的各色菊花在园子里竞相开放,瓦儿一早便起床了,站在园子中间的桂花树下尽情地呼吸晨间清新的空气。 瓦儿欣喜地转身,见他正站在园子旁的红柱旁注视着自己,几络乌黑丝飞舞,俊朗的脸庞线条分明,极是英俊。她扬眉奔了过去,清脆的声音呼唤道:“冀哥哥早。” 漆黑的眼眸中透出宠溺,他稳稳接住投入自己怀中的人儿,点点她雪白的额头道:“你这丫头,怎么起得这么早?” “好不容易出宫一趟,兴奋得睡不着。”她两眼放光,像清晨花瓣上的露珠一样晶亮。 银冀放开她,面色温柔:“昨天坐了一天的马车,还受了惊吓,你都兴奋得睡不着?” 瓦儿挽着他的手臂,娇俏地撇撇唇:“累了,也吓着了,可还是兴奋啊!不过,冀哥哥,昨晚一用完晚膳,我怎么就找不见你人了?” 昨夜他们来到别苑之后,一直思忖着林中黑衣刺客掳人之事。之所以没有当场抓获那二人,除了不想打草惊蛇,还因为另有安排。后来用完膳他也特意找上张池洞,询问红木城近期的情况,暗暗分析黑衣人的来历和目的随着三年孝期的时间流逝,朝中各部关系逐渐显出一派祥和,但朝中重臣甚多,老臣势力强大,身为年轻君王,丝毫不敢怠慢,无论是百姓民生还是番外军务,他都亲力处理,以求早日把握全部政权。 每次出巡,总有不少危机,这次的黑衣人却将矛头对准了瓦儿,实在让他心惊。 见瓦儿询问,他轻拍她的小手:“去找张大人打听了一下黑衣人之事。” 瓦儿惊讶道:“张大人知道?” 银冀摇头:“他哪能知道,不过他会全力调查此事的。” “那就好,那坏人模样我有见到,若是张大人抓到他们了,我一定要好好地回敬一下!” 银冀皱起了眉头,眼中难掩担忧。这丫头只以为那是普通的山贼吗?于是严肃道:“瓦儿,这几日你可不要任性,去哪都不要单独前行,大街之上也不要” 瓦儿顽皮地眨眨眼睛,巧笑怜兮地打断他:“哎哟,冀哥哥这样一说,倒跟云姨一样罗嗦了。” 银冀沉着一张俊脸无奈地对着她,每次遇到事情,她明明当时紧张害怕,可回头就忘,就是记不住教训,怎能不让人担心? 瓦儿难得见到他如此冷峻的一面,只得吐吐舌头,声音装得异常甜美:“知道啦知道啦!知道冀哥哥是关心我。冀哥哥放心,这几天无论到哪,我都死拽着你,你到哪我就跟到哪。”话一说完,真的伸出手去紧拽住他玉白的衣角。 “你啊!”沉脸的男人见她娇俏可爱的模样,只得用手指敲了敲她的头“记住我的话,听到没?现在用早膳去。” 瓦儿又露出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其实她也知道要保护好自己,别让冀哥哥操心,但她由忍不住贪恋冀哥哥关心自己时的温柔,让她一颗心都暖烘烘的,甜蜜得不得了。 她却不知道,园子里跟冀哥哥喜悦甜笑的一幕,完全落入正要叫他们一起用膳的两个人眼中。 月容远远注视着他们,美丽的五官有点僵硬。 安然咬了咬下唇,眼神黯然,低声道:“月容姐,大王心里应该早已决定,将来只娶瓦儿为妃吧?” 月容与安然自小在一起相处多年,二人也算知己知彼,岂能不知对方心思?听安然如此一说,月容睨她一眼抿起红唇:“你担什么心?就算大王只想娶瓦儿一人,你以为太妃奶奶那边会同意么?你我的心思这王宫之中谁人不知,大王就算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也得顾及我父亲与你爹爹的看法啊。” 安然眼神恍惚了一下,低声道:“可是,我希望是因为冀哥哥喜欢我而娶我,而不是因为爹爹” 罗袖轻拂,月容娇颜上涌起一抹嘲笑,眼神中隐藏着一丝不屑。说也奇怪,亏得安然还是威震八方的夏世聪夏将军之女,性格一点也不像出生将门,反而有点胆小怯弱,丝毫不见巾帼豪爽气质。虽她也自小希望有朝一日能嫁于银冀,但月容从未将这样的她视为竞争对手。 在浦月容眼中,她最大的对手只有红瓦儿,这个自小被珍太妃抚养长大的将军遗孤。虽珍太妃极其疼爱瓦儿,但若要考虑让银氏王族血脉扬光大,她和安然必在王妃当选之列,届时瓦儿势单力薄,自己有身为一品臣相的父亲扶持,即便是夏将军想为女儿争取国妃之位,也不足为惧。何况多一个安然这样的姐妹留在身边适当的时候也有需要。 见安然小脸黯然,月容笑眯眯地扯扯她的水袖,道:“安然性子温顺,想让大王喜欢不难。不过,若有瓦儿在,恐怕大王的眼里谁也看不上哎呀,先不说这些,我们以后多珍惜跟大王相处的机会便是。走吧,先去早膳,用完了跟大王去城里走走。” * 红木城。 城中林立的大小商铺位于街道两旁,酒肆、当铺的幌子随风飘扬。这里物品丰富,蒙舍国的皮货,北诏的土产,刖夙的丝绸绢帛等在各种店铺内可见。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居住方圆数十里的人们都会来红木城赶集。 眼前望去,位于城中心有好几座飞檐重阁的酒楼客栈,豪华气派,进出都是锦衣玉袍之人,大约这里是专为达官贵人或来往商贾所建。周旁也有小巧简单的小酒馆,坐在里面喝酒的百姓怡然自得,甚是热闹。 今日出门的只有银冀、夏定宇带着三位姑娘,大家穿着普通,与城内百姓无异,只是他们几人气质各异,尤其是一袭白衣的银冀,嘴角含着微笑,目光深邃淡定,眉宇间光华流转,浑身尊贵之气难以掩藏。 瓦儿穿着淡蓝色绸衣,挂着兴奋好奇的笑容,连蹦带跳沿阶而下,步入城中大街四处闲逛。 乌黑的眼珠子骨溜溜转过好几圈,娇美的笑容始终绽放。她对摆在街头的小摊东摸摸,西看看,娇嫩的面容在秋日的阳光中光亮动人。 “冀哥哥,你看这个捏糖人的,技术真是绝!”她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捏糖艺人的动作。 银冀含笑看她:“你想要一个么?” 瓦儿连连摇头:“不要了,我看看就好。”于是,她站在原地,又好奇注视了好一会才想到挪动脚步,才一转身,目光又被旁边的五彩剪纸给吸引住了。那各种精美图案的剪纸,有的已剪成了几条极细极薄的丝儿,但清晰的画面栩栩如生。 跟在一旁的安然也惊奇地盯着捏糖艺人,对他一双灵活巧手啧啧称奇。银冀闻声,瞧过她一眼,微笑着解说:“捏糖人的手艺讲究熟能生巧,为民间绝活,流传已久。大叔,您这捏糖人的技术是从大唐学来的吧?” 那捏糖人的大叔抬头笑道:“呵呵,是啊!前几年去大唐谋生学会的。” 安然见银冀特意面对着自己温柔解说,心口止不住扑通直跳,粉颊透出淡淡绯红。她忙掏出一块碎银,买下一个小糖人,借此掩饰自己羞涩的欣喜。 月容自然也惊叹于这些民间绝活技巧,不过她只持着美丽的笑容端站在几步之外,陪同着他们。 银冀回头见她站立不前,又不似瓦儿和安然那边欣喜,不由问道:“月容不喜欢这些吗?今日城里赶集,处处热闹,你若想看看其他的,让定宇陪你瞧瞧。” 月容一听心中顿时被什么压了一下,有些郁闷。她闪动一对晶亮的水眸,嫣然淡笑:“多谢大哥,其实月容也挺喜欢这些的,不过以前在城中看过了,所以不若两位妹妹那样新奇。这城中还有好多有趣的东西,一会大家可有得瞧了。” 夏定宇站在她的身侧,看一眼月容娇美的脸庞,开口提醒:“今日人多,大家还是在一起观看,不要走散了。” 银冀赞同地笑了笑,忽听耳边传来熟悉呼喊:“冀哥哥,月容、安然那儿人好多,一定有好玩的,我们快过去看看。”大家看过去时,只见一抹浅蓝身影正撂着裙摆,飞快地朝人群聚集处奔去。 漆黑瞳孔下意识一缩,他朝夏定宇使了个眼色,几人连忙追上瓦儿急切的步伐。 “瓦儿慢点,等等我们,别走散了!”听到呼声,瓦儿回头俏皮地招招手,示意他没担心。 那边的确热闹,前方的空地上搭了个戏台,正在敲锣打鼓彩带飞扬,不一会只见四周的人流如潮水一般纷纷靠前,都想占个好位,看出好戏。瓦儿也使劲往台前挤,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别说她抑制不住地兴奋,就连安然也拼命点着小脚尖,伸长细嫩的脖子往里看。 月容皱起两道优美的秀眉,紧随在银冀身边。银冀本欲上前挽住瓦儿的身影,不料身边的百姓突因那戏台上出场的小丑而兴致高涨,一个劲往前涌。 “银大哥”月容被人从背后推了一把,小脚一绊差点摔倒,急切的呼喊脱口而出。 一只有力的手及时握住了她的柔夷,银冀低沉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没事吧?” 月容的水眸里注入一抹晶亮,摇头道:“没事。”说完,美目左顾右盼,皱眉不展似在关心其他人的身影。 银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瓦儿淡蓝的身影已被人挤到中间,后面是越涌越多的人群,他立刻收起了手指:“那丫头又任性了!” “银大哥去找瓦儿吧,我在这等你就成。”月容嘴角绽开一朵鼓励的微笑。 银冀握着她的小手,正欲放开,只听夏定宇坚定有力的声音自背后传来:“公子,那边人太多。你们都留在原地等我,我去找瓦儿。”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21城中纷事 锣鼓喧天,一时间,数以百计的人都涌到了戏台前的空地上,将原本还有小贩吆喝的街道结结实实地堵上。台上好戏毫不浪费时间,不到片刻主角穿着鲜艳的华服正式登场,台下一片欢呼与掌声。 原来红木城中如此热闹,瓦儿拼命地点起脚跟,本想回头先拉住冀哥哥一起,然而已没有转身的余地,只能被动地与人一起挨挤着上前。 人群之外的银冀浓眉蹙得不能再紧,原本追随的淡蓝身影在眨眼间被人潮淹没,担忧的目光密密搜索,遍寻不获。他带着月容和安然走到清净之处,才放下她们的手臂。但思及到瓦儿还在那人群之中,心念一起只想以轻功翻身越过过去找她。 才刚上前一步,一只小手适时抓住他雪白的袖口,回头一看对上月容楚楚动人的大眼。 “大哥不必担心,夏世兄身手了得,会把瓦儿安全带回来的。倒是大哥才需要保护好自己,不过这次怎么感觉红木城格外人多,实在有些奇怪。”月容边说边拉银冀往后退。 安然跟在他们旁边,看着一下子集聚到一起看热闹的百姓,道:“早有耳闻民间百姓赶集热闹非凡,想不到还有戏班子当街搭台唱戏,怪不得大家如此兴奋。看那阵势,我都忍不住想挤进去看看。” 银冀眸子一暗,沉声道:“已经进去了一个瓦儿,你可不要再去凑热闹。” 言语虽有轻斥之意,安然却听得一阵暖流淌过心间。大王是在关心自己么?也怕自己被挤入人群遭遇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嫣然笑开:“大哥说得是,安然只是想想罢了。若是想要看戏,可请银暝国最好的戏班子进宫,还可以跟太妃奶奶一同欣赏。” 银冀点点头,脸色仍然紧绷,调过视线再次搜寻瓦儿及夏定宇的身影。心中暗忖,等这丫头回来非得严肃教训一下,明明之前再三叮嘱不要单个儿跑开,尤其是林子遭遇黑衣人之事不过就生在昨日,难道她都忘记了么? 见大王一脸冷峻,月容沉静的声音中透着羡意:“瓦儿的心性真像个孩子,一有热闹就往前凑。不过,正因为这样,才让太妃奶奶疼爱,大王喜欢吧。” 安然在一旁不经意地接过话头:“大约是瓦儿在宫中呆得太久,沁梅苑中哪能听到民间事情?瓦儿喜欢探这些热闹也是正常的。不过大王应该相信我哥,若不能将瓦儿带回来,他这个少将军便是浪得虚名了。” 银冀听着两位姑娘一言一语,紧蹙的浓眉逐渐放松。安然说得对,定宇若连这点能力都没有,根本不配跟随自己出来。但是安然说得更对,瓦儿从小到大都被大家宠着,哪曾受过半点委屈?更不知人心险恶,就连昨日那样已经生危机,她也无半点防范之心,唉!暗叹一声,他不动声色地将月容和安然拉在身侧,道:“我们先去这家茶楼坐坐,再等他们吧。” 对面便是茶座,虽然外边热闹,茶座里依然坐着不少悠然品茶的客人,看样子都是文人墨客,满脸斯文。银冀带了两位姑娘直接上楼挑了个好座位。楼台之上可以极目远眺,虽然已有不少客人凭栏眺望那戏台,但无损于他们三人的视野。 店里伙计很快上了茶,月容动作优雅地为身旁男子先斟上一杯,然此时银冀的心思只在那密匝匝的人群之中,细心寻找那抹浅蓝。很快,他目光一定透出柔和的光亮,抿了半晌的嘴角缓缓松了开来。 他找到了她,乌黑的长被一条银色丝带轻松系起,浅蓝的衣裳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她的背影很纤细,几乎要淹没在人群之中,只能看到肩头以上的影子。在此高处,他就是轻易找到了她。 这个小丫头! 夏定宇就站在她的旁边,好象皱着眉头在劝她回来,还不时以手臂为那个小脑袋一个劲左摇右摆的丫头挡护。银冀终于忍不住嗪起淡淡笑容,他可以想象得到,此时瓦儿一定被那台声情并茂的民间大戏所吸引,就算天塔下来恐怕也暂时抛在一旁。而夏定宇定是急着劝她回来,以免自己这个主子等急了。 月容抬眼看到他唇边的温柔笑容,俊美至极,不禁失神片刻。等清醒过来霍然明白这样动人的笑颜只为瓦儿而已,心中立刻涌上说不出的滋味。她一咬唇瓣,眼中的某种爱恋更加决意。 安然顺着银冀的视线看去,也看到了那抹浅蓝,笑着扬起小手指了过去:“看到瓦儿了,哥哥就在她旁边呢。” 银冀挑了挑眉,端起香茗放在鼻间嗅了嗅,含笑喝了下去。瓦儿并非故意想走散,她只是一时兴奋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后,就不由自主地随着人流奔走,等回头神来,才现自己已陷入人群最里面,大家都往前挤,她想往后退出来都难。既来之则安之,索性定下心站在人群里努力地看那大戏。 戏台上主角的装扮好有趣,跟王宫里偶尔请来的戏班子表演得很不一样。这台戏看起来民风甚浓,小丑和漂亮的女伶时而用当地话来插上几句段子,逗得下面一片哄笑,随即掌声四起,有人大声喊“好”的声音。 瓦儿个子不高,拼了命地伸长脖子往台上看,若非夏定宇及时挤到她身边,只怕她这会已不顾一切地拔开挡着自己的人群,冲到最前面去了。 “哈哈这个戏班子要多来几次红木城就好了。”身边有百姓边大笑边感慨。 立刻有人接口:“老兄不知道么?这戏班子最近常出来搭台,何况今天是赶集的日子呢,就算没钱也喜欢大家捧个人场嘛。” 瓦儿两眼亮,悄然在心中盘算有机会也请这戏班子到宫中去演一演,太妃奶奶卧病已久,说不定看了这戏心情一好,身子也会好起来。 夏定宇见瓦儿执意要看到底的样子,无奈地伸开双臂,尽量让周围兴致高昂的百姓少碰到她。瓦儿对大王的重要性,他这个自小与大王一起陪读、一起练功之人岂能不知?希望大王在外面不要担心才好。 “夏大哥,你长得高一定看得清楚。”瓦儿扬眉浅笑,真恨不得自己此时再高个一尺。又过了好一会,夏定宇皱起眉头:“瓦儿,少爷在外面等久了,你随我先出去吧。” 瓦儿努努小嘴,头摇得像个小波浪鼓:“不成。我好不容易才占得这个好位,说什么也得看完这出戏。”不知何时她已站到离台不到一丈之处,身前大抵都是比她矮的孩子,视线畅通无阻。笑眯眯地注视着女伶脸上的浓妆,看她挥挥水袖婉转地唱出歌声,瓦儿欣喜地鼓起双掌,不断随大家一同称赞:“好!唱得好!”惟有夏定宇无奈的眼睛不知道看了她多少次,面容越冷峻。 “夏大哥快看快看,又是那个小丑,他每次说的话都好有趣呢。”瓦儿很想将这份兴奋与身边人共享,却见夏定宇的眼睛根本没看台上,于是大力扯着他的手示意他快看好戏。 “瓦儿,这里人又多又杂,我们还是先出去吧。”夏定宇看了看她毫不避讳抓着自己手的纤纤十指,住了口。那手指葱白玉嫩,更别说碰触之后的细滑柔软了。深黑的眼瞳里瞬间涌进一抹灼热的光芒,瓦儿并不知道自己一个无心之举,在不经意间撩拨了这个冷峻男子的心湖。 表情蓦然僵硬,他在胡想什么,瓦儿是大王认定的女子。这会还在人群之外的大王一定心急如焚了吧? 一直以来他都不明白,大王为何会对瓦儿这样一个顽皮又任性的丫头万般呵护,甚至情不自禁地宠溺,连她犯错闯祸都一并包容。然而此刻,她对他毫无心机地展露灿烂笑颜,她将柔软小手毫不迟疑拉住他手,只为他也一起来欣赏有趣的表演时,他才第一次明白大王的感觉。 这样单纯天真的女子,就像山林深处最清幽最纯净的泉水,美好地让人不忍破坏,尤其见到她不含一丝杂质纯然开心的笑颜,让人只想好好呵护珍藏,永远不让她被俗世的忧愁所侵扰。 夏定宇挺直了脊背,四肢冷,冰至手指。他怎么能突然对瓦儿 瓦儿哪知身边的男子心境在顷刻间生如此巨变,她依然闪亮着清澈眼波,笑眯眯地望着台上。 咦?是谁一直在扯自己的罗裙? 在被扯了数遍之后,瓦儿的视线不耐烦地低了下去。 竟然是一只猫,一只浑身雪白的猫咪,身子很小,还伸着它小小的爪子一个劲儿地挠她的裙摆。当她看它时,那猫如有灵性一般也睁着一对圆溜溜的大眼注视着她,嘴旁的白须轻轻一抖,乖乖地“喵”了几声。 瓦儿呆住了,眨眨眼睛,惊喜的笑容飞上粉颊。这是一只漂亮的神猫,她不假思索地下了个结论。当下顾不得台上的女伶正唱得热闹,推了推前面的人便弯下身去。 夏定宇疑惑地见她弯身,再起身时,她的怀中竟多了一只通身雪白的猫。不染一丝杂色的皮毛,琥珀一样透亮的圆眼,那只猫在对上他的目光时,也张开小嘴柔柔“喵”了一声。 “瓦儿,这是哪来的?放下它。”夏定宇皱起眉头,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对。这么多人里面,怎会平白无故出现一只猫?此猫还不怕生,它看人的眼神实在有些奇怪 瓦儿抚抚那只猫身上光滑的白毛,笑眼亮晶晶的撇过头:“夏大哥,你看它多有灵性啊。等戏演完了,我再帮它找主人。” 结果,台上的戏还没演完,瓦儿就被一个小意外给转移了注意力。她才抱着小白猫没多久,就有个娇小玲珑的年轻姑娘费力地挤过来。那姑娘只梳着简单的辫,看上去却有点凌乱,辫上插着一根细细的银钗,身着青底条纹的粗布衣裳,一看便知道是穷人家的女儿。 只是那五官生得甚是精致,一对眼睛黑亮,嘴唇殷红,洁白的额头正渗着细密的汗珠,一看到瓦儿怀中的小猫,乌瞳一亮,欣喜万分地伸过手去。 瓦儿呆愣了一下,那姑娘的手根本来不及伸过去,就被另一双大手扣住手腕。夏定宇的黑眸幽亮,眼神犀利。姑娘惊住,颤颤收回手,小嘴轻唤了一声:“雪猫”那猫立刻张圆了眼睛,回应似的低呜了一声。 如此情景,瓦儿立即明白过来,灿然一笑:“雪猫?它是你的猫么?” 姑娘飞快地点头:“恩。” “呵呵,我还正想看完这戏后再帮它找主人呢。它真是漂亮可爱,不过既然这是你的猫,那就还给你吧,可不要再让它跑了。”瓦儿又抚了抚雪白柔软的毛皮,将雪猫递了过去。 “喵呜——”雪猫拉长了声音,透明的眼睛滚圆,不知道是否因为找主人而欣喜。姑娘小脸一亮,惊喜地伸手来接。就在此时,不知谁在后面推了一下,只见娇小的身子猛然一晃,直往前倾,而那只雪猫如兔子一般纵身一跃,落到地面,窜入人群之中,眨眼不见。 “雪猫!”姑娘惊喊一声,苍白的小脸迅被难过和焦急所覆盖。“雪猫你不能跑,不能丢”她一边低嚷着一边低着头慌忙地寻找。 刹时,那张苍白的小脸上挂上了两颗泪珠。瓦儿被这样一搅和,也没了心思看戏,只道那雪猫对这位姑娘定是十分重要,否则怎会如此表情?她一手拖住姑娘的衣袖,道:“姑娘别急,现在人太多了”姑娘反手一握,泪眼汪汪恳求道:“这位小姐帮我一起找找吧。雪猫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丢了它” 猫是她唯一的亲人?瓦儿抬眼望去,对上一双被泪水浸泡的眼睛,刚刚还那么明亮透彻,此刻伤心地让人无法不管。 “夏大哥,我们帮帮她。” 夏定宇皱眉,表情怪异地看那姑娘一眼:“找猫?” “恩。” * 人群之外,雪猫终于被找到,那姑娘爱o抚地摸了摸猫咪的小脑袋,突然将它塞进瓦儿怀中,清澈的眼睛让人看不出半丝不舍,原本是不能丢失的珍贵猫儿,顿时变成了礼物。 小姐是吧吧见过的最善良的人。雪猫是我爹娘过世后,一直陪伴我的亲人,但是请小姐不要嫌弃,吧吧想和雪猫以后一起跟了小姐,伺候小姐。”她说话时字字清晰,满脸诚意,朦胧的大眼里全是决意。 瓦儿绝对没想到,自己的满腔好心不但换来了一只猫,还换来了一个非要死心塌地跟随自己的丫头。夏定宇死拧着眉头,等着瓦儿开口拒绝,毕竟他们的身份非同小可,岂能随便带个陌生姑娘进宫? 瓦儿哭笑不得,哪有人这样想做人家丫头的?何况这位叫吧吧的姑娘看来跟自己年纪差不多。转而一想,莫非这姑娘以为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想借此找个差事?看向夏定宇严肃地沉眉,锐利的黑眸好象在说:瓦儿不可,大王不会同意的。 她蹙眉,想想自己常年生活于深宫之中,若真要宫女跟随,要什么要的没有?实在不习惯有丫头陪在自己身边,这个吧吧还是宫外刚认识的而已。 吧吧似乎看出瓦儿的心思,抓住她衣袖当街直往下跪。膝盖尚未着地,一只修长的剑鞘适时接住她的膝头。夏定宇垂下嘴角,看上去有点冷漠:“吧吧姑娘,我们府中不缺丫头。姑娘若是生活有困难,我们愿意” 那吧吧咬下微颤的唇瓣,声音急促又柔弱动人:“请公子行行好实不相瞒,吧吧父母早亡,无依无靠,只有这只雪猫陪我度日。今天一见小姐,感觉极为投缘,现在别无他想,只愿一心随了小姐,以后能在小姐身边伺候着。” 瓦儿道:“姑娘不要冲动,我家丫头已经够多,不需要人了。”抬眼,只见吧吧脸色刷白,柔弱的身子摇摇欲坠,难以失望悲切。可是,自己住在宫中,不能草率带人进去。 很快,他们都现到吧吧实在是个意志力十足的姑娘。瓦儿和夏定宇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散戏的,直到满街的百姓意犹未尽地走开,他们才开始寻找银冀和月容他们的身影。那吧吧却不依不挠地跟在身后,也不敢多请求。 瓦儿无奈,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心善的她明知道不能答应,却又难以硬下心肠拒绝。夏定宇谨慎地观察着吧吧,抿着唇犹豫了半晌,对瓦儿建议此事最好让大王做决定。虽知民间很多为了生计自愿卖身为婢的姑娘,但如此因为一只猫突然出现,又执意追随的人实在蹊跷。 那吧吧抱着雪猫亦步亦趋,不知怎地双手一松,那猫儿又一跃而下,这次是直直扑向瓦儿,在瓦儿惊恐之际,它却只是“喵呜”地轻叫,声音低柔哀怜,似在为自己的主人求情。 瓦儿水眸闪动,金色的阳光跳跃在乌黑的瞳孔里,她缓缓扬起一个弧度立刻大大笑开,抱住那只猫道:“我决定了,吧吧以后就跟着我吧。” “瓦儿”夏定宇欲言又止。 “夏大哥,家中婢女虽多,却无瓦儿贴身之用,一直是云姨照顾我的。吧吧姑娘跟我年纪相仿,又一腔诚意,何忍拒绝?”瓦儿笑着走过去,一手抱猫一手拉住吧吧“我所住的府中规矩可能多了些,但你跟着我生活倒是可以确保无忧。” 吧吧闻言,瞥过皱眉不语的夏定宇,直面瓦儿就要盈盈下拜。瓦儿连忙抓住她手,弯起嘴角巧笑道:“吧吧不必多礼,以后在外人面前你是我婢女,咱私下就是姐妹好了。至于这只雪猫,我也喜欢得紧,呵呵。” 夏定宇看了一眼四周人流,开口提醒:“瓦儿,再不走少爷只怕要等急了!” 的确,银冀与月容、安然一直在茶楼等待,目光始终追随那抹蓝影。戏终人散之时,他总算确定瓦儿身边真的多了个陌生的姑娘,一眼看去甚是普通,在来往四散的人流中又让人感觉出一抹怪异。 “你们在这等着,我去找他们。”银冀起身,语气不见君王的傲慢,只有如同兄妹一般的亲切。月容和安然同时抬头,现了瓦儿的身影,两人眸子又不约而同地暗了下去。 银冀没现自己刚下茶座木梯,跨出门口,就有一白须老者直面而来。老者并非一人,他身后跟着一名七八岁男童,男童手持一幌子,幌子上是四个黑色墨字——测字算命。 “公子请留步。”老者开口,声音苍劲有力。 银冀疑惑看向他,见对方须齐白,着一袭陈旧灰袍,但面色红润双目精光内敛,不似一般老人,驻足问道:“老人家有何事?” 老者摸摸长须,白眉微皱,目光在他脸庞又细看了一番,才开口:“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银冀扬唇微笑,目光淡定“老人家想给在下算命么?” 那男童正在老者身后,双手扶住幌子的木杆,张着灵活的眼睛注视着银冀。可能他没见过如此优雅,温和与冷漠并存的人,讪讪道:“我师傅算命很准,他主动说要给公子算,公子应该听一听的。” 修眉微沉,深邃的目光穿过人群,不着痕迹地寻找那抹顽皮的蓝影,回神对上老者精深不凡的目光,心中一颤,有礼道:“多谢,老人家如若方便,不妨先在茶座稍等片刻,在下现有要事。” 银冀自问多年来识人不浅,此老者灰袍朴素却仙风道骨,容颜除了白眉一点也不显苍老,不能与一般江湖术士相提并论。不过,眼下先将瓦儿带到茶座再说,否则难保她仗着有定宇陪着又到处乱逛。 老者点头,带着男童走进茶座。 银冀朝人群中走去,步子莫名多了股沉重。那老者从自己身上看出了什么?身份?地位?还是曾听闻大唐的能人异事教多,得道高僧更是不少,不少贤士精通天文地理,懂得天地之玄妙,为人处世,治国之道,甚是了得。 此等贤士一般喜欢隐居或游历,看淡红尘,难以效忠于某一位君主。能得到贤士入朝辅政,哪个掌政之人不有此希望?去年,四诏之中最强大的蒙舍国,多了位才气纵横的慕千寻先生入宫,此人年轻虽轻却能辅于蒙舍君王阁昱左右,曾令蒙舍几次平安化解了朝内外危机。 同为一国之君的银冀也不例外,求材若渴。他回头看了一眼茶座,深邃的瞳眸闪过惊异之光。不知道这位看似仙风道骨的老者是否会令自己失望?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22祸起诅咒 老者与男童坐在茶楼的厅堂之中,白色的布幌靠在桌旁。 男童转动好奇眼珠“师傅,徒儿不懂,那位公子有何特别之处?” 老者轻捻白须,灰暗的眸子里浮过男童不明白的复杂之色,他低低一叹,声音苍老而沉重:“他非一般公子,跟师傅也有点渊源。” “师傅认识他?”男童吃惊道。 “认识,也不认识。” 认识,也不认识。踏出茶楼的银冀也在暗自思忖。对这老者他肯定不认识,更想不出这位老者会对自己说什么?此时只有两个猜测,其一老者会像普通江湖术士一样,找人算命只为钱财。但瞧那老者谈吐与气质,很快推翻这个可能。其二,老者或许真有识得玄机之术,会看面相,知道自己身份 可是,知道自己身份,他又想说些什么呢?一切等先找到瓦儿那丫头再说。 在街上几番寻转,片刻后娇美的蓝影映住他漆黑的眼底。眼底不经意间被火褶子点亮一般,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眼神在瞬间也化为泉水一般柔软。 瓦儿怀抱一尘不染的雪猫,嘴角飞扬着笑意,晶莹的肌肤顷刻间美丽耀眼,闪动着让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光泽。她心情极好,神采奕奕,只是紧随在他身边的夏定宇浓眉紧蹙,一直没有松开。她身后两步的距离处,有个扎着乌黑辫微微低头的民间女子,像个小宫女一样跟在瓦儿身后。 银冀远远注视着那个笑容甜美、低头抚弄雪猫的女子,本想沉脸斥责的他,心底刹时被某样带着回忆的情愫触动着。 他记得她六岁那年,养了一只白兔,每天极有耐心地照料它,常喜爱地抱着它玩,结果白兔在冰冷的冬天生病死了,当时的她哭得两眼通红,肿得像核桃,扑倒在他怀里:“呜冀哥哥,我以后再也不养小动物了,小动物的生命太脆弱了它竟然连冬天都熬不过,呜”他笑拍着她的肩头,柔声安慰:“笨丫头,小白兔的生命怎能跟人比?虽然它已经不在了,但是你可以记住它的样子,记住它和你在一起的每个快乐时光啊。” 在她九岁时,有宫女不知从哪弄来一只会唱歌的百灵鸟,送给她。她每天笑眯眯地绕着鸟笼转,变着法子逗它唱歌,甚至还不屈不挠地教它说话,就像训练鹦鹉一样。 有一天她心血来潮,打开了鸟笼想让它飞到树上去表演,可是那百灵鸟扑腾了几下翅膀,在空中盘旋了几圈,竟慢慢地飞高了。飞过红色的宫墙,飞过金光闪耀的檐角,好象要飞进蔚蓝天空的白云里,终于消失不见。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拼命喊着百灵鸟的名字,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小手紧抱着他的腰,哭道:“冀哥哥我只是想让它自由一下,它怎么忍心就这样离开我呢?它飞走了呜我照顾了它那么久,它竟然就这样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他环住她纤柔的肩头,目光透过大树闪着灿烂阳光的枝桠,直望向蓝天。“别伤心,它是太高兴了。笼子不是它的家,它被关了那么久,一得到自由当然欣喜万分,只想早点找到自己真正的家” 她泪眼汪汪地抬起小脸:“那它还会回来吗?” “如果它不回来,说明在外面它会过得比笼中快乐。瓦儿这么懂事,应该不会为了留住它而让它失去快乐吧?”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它,但是该死的鸟怎么就如此无情地飞走了呢! 她的眼睛睁得好大,一眨不眨,又一颗泪滴滚落之时,她突然吸吸鼻子,带着浓浓的鼻音道:“林子才是百灵的家吧!如果它要的是快乐瓦儿愿意给它自由,但愿它快乐之后能天天唱出美妙的歌” 从那以后,瓦儿不再养小动物,即使有宫女怕她闷,一次又一次送上其他小家伙,她也没有如以前那般全心地去喜欢 街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中心处,浅蓝色女子停下了脚步。漆黑的眼睛晶莹璀璨,像天上最美丽的星星,她的笑容如琉璃般呈现出自里到外的光芒。 银冀收回不期然散落的记忆,心思从回忆里拉出后定在那张充满生机的娇容上,瓦儿其实还是极喜欢小动物的吧?她的心里只是一直记得小时候失去时的伤痛,才不敢轻易再养小动物了。 而此刻,她的手指洁白而柔软,正轻抚着雪猫的背,每一次抚动都显露出她内心的喜爱。那只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乖乖地蹭动小脑袋似要睡觉。 仿佛感觉到了两道熟悉的视线,瓦儿轻扬眉角。一抬眼,她也看到了他。 她看到了那个隔着人群正温柔注视自己的白衣男子,他那样英俊挺拔,尊雅不凡,让四周的行人仿佛都变成了灰色,只有他在阳光下从头到脚散着迷人的光芒。 那不是她的冀哥哥么?瓦儿兴奋地腾出一手使劲朝他挥动。 “冀哥哥。”她眼中笑意更浓,加快了步子。夏定宇朝银冀恭敬地颌,而那个吧吧抬头飞快地往前看了一眼,又垂下脸去,没人留意到她在看到银冀俊美的五官时闪过眸中的惊异光芒。 瓦儿开心地站在他面前,他悄然吸气让自己敛起温柔,轻斥道:“忘记我怎么嘱咐你的?如此多人的地方,你竟然一个人离开!” 瓦儿连忙吐吐舌头讨饶,眼神晶亮不以为惧:“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嘛,人一多顺势而走,没法回头了。不过那台戏真是精彩极了,呵呵。” 听到她咯咯的笑声,因担心而聚起的怒气瞬间化得无影无踪。 银冀低眼看着她怀中的小猫,挑挑眉,以眼神询问她。 瓦儿这才想起来还有重要事情未说。于是,她将转身将吧吧拉到面前,指指小猫又指指吧吧,将刚才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刚一说完,吧吧双膝一曲又要跪了下去。夏定宇眼疾手快再次挡住她的膝头,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当众跪地,只怕引来路人侧目,而他们的大王并不需要引人注意。 “请公子收留吧吧,吧吧以后定会好好服侍瓦儿小姐” 瓦儿见吧吧苍白的脸颊又有泪珠滚落,恻隐心再起。想到自己虽是孤儿,却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孤儿,有太妃奶奶和冀哥哥及太多人的呵护和疼爱,而吧吧恐怕只有这只雪猫了 “冀哥哥,你就答应了吧!”瓦儿蹙起纤纤眉梢请求着,眼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银冀轻抿薄唇,深邃的目光落在半垂着头只能看到额心的吧吧身上,声音透出自然的清冷和威严:“抬起头来。” 吧吧顺从地抬起小脸,眼睛对上那双漆黑犀利的深瞳。她面容清秀,肤色有点苍白,看起来楚楚可怜。在接受银冀审视一般的视线时,小手不易觉察地颤抖了一下,似在紧张害怕,担心他不肯答应。 银冀的目光回到瓦儿身上,见心爱的女子满眼渴求,知道她是真的想要自己点头。也罢,看这姑娘乖巧朴素,既然瓦儿与她投缘,那就由瓦儿自己决定吧。 * 茶楼里,人来人往,伙计忙上忙下。 那对算命的师徒坐在茶楼偏僻的角落,白须老者静静地喝着茶,男童黑溜溜的眼睛向门口已扫过不下十次。终于,白衣男子的翩翩风姿出现在视线之中。 “师傅,那位公子回来了。”男童站起身来。 白须老者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松儿,你先去外面候着,过会再回来。”男童知道师傅应该有重要话跟那白衣公子说,纵然疑惑也只能恭敬起身:“是,徒儿在门外等候师傅。” 银冀的视线环顾了一圈,看到角落悠然喝茶的老者,对瓦儿和夏定宇轻声交代了一番,便朝角落的桌子走去。 “老人家。”他掬礼道。 老者抬眉:“公子请坐。” “不知道老人家想跟在下说什么?”银冀一掀襟摆,坐在老者对面。 店里的伙计匆匆过来换了茶杯,重新沏上一壶暖茶。 老者目光精深,语气沉静:“公子身份尊贵,气度不凡,能在这红木城遇见实是天意。” 大约卜卦算命之人都喜欢说“天意”二字,银冀淡淡挑眉,眉宇间光华流转,确是气宇尊贵不凡,非普通公子所能比拟。他轻啜一口淡茶,似笑非笑等待老者的后文。 老者目光苍凉,好象能看透世事又不见真正脱。银冀继续淡然地喝茶,心中却浮出不同的想法。如果此人真是一般江湖术士,那他真是看走了眼,浪费了自己时间。 “老家人请说吧!” “请恕老夫直言,公子气宇宣昂,风华正茂,可惜”老者捻须,眸光沉定,欲言又止。 “可惜什么?”端住杯口的手指定住,银冀抬眸疑问。 老者的身子也陡然僵直了起来,几个字从白须下迸出“可惜公子是薄命之相。” “老人家是否算错了?”银冀不以为意地淡笑,只是说话的嗓音不经意间低了一分。 老者严肃地注视着他含笑的面容,那张年轻的面孔甚是英俊,举手投足间散着属于王者的威仪和优雅,他目光柔和嘴角含笑,该是位英明的君主才对。可惜如此命大如天的尊贵躯体,在十几年前却被悄无声息地种下了咒根,此生只怕薄命。 “公子乃万金之尊,自然不会相信。”老者不轻不重说道。 银冀眼中的淡然随之凝住,万金之尊——他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他既知道自己的身份,为何还如此说?“请问老人家,何谓薄命,何谓万金之尊?”他笑得不动声色,目光更加紧促地注视着老人的白眉。 “唉!”老者瞥过茶楼四周,轻叹一声“大王难道不是万金之尊么?” 银冀手指一颤,笑道:“老人家,此话可不能拿来说笑,若让人听去只怕要惹来祸端了。在下只是一士族子弟,命不贵也不薄。” “贵薄有天意,也有人意。公子不愿承认身份,老夫理解。只是请公子务必听取老夫一言——请好生保重龙体,若龙体不适”老者迟疑地停顿了一下,自袖口中掏出一只白色瓷瓶,瓶身极小“若龙体不适,请饮下瓶中之药。” 银冀一双黑眸暗藏锐光,见老者不似说笑,心下揣测其究竟是何身份?会是朝中多事者的阴谋吗? “公子不信任老夫?” “不。”银冀摇头,伸手接过白瓷瓶“我信。请问老人家,所谓薄命可有解除之法?” 老者微怔,白眉下的灰色眼眸瞬间变得复杂,一时辨不出他是真信还是假信。低叹一声:“公子今年该有二十二了吧?” 银冀点头,他的生辰在初夏,已满二十二岁。 “命数的贵薄,并非全由天意。公子喝下此药,若平安度过二十五岁,便是贵之所至。若是熬不过去” 老者话未说完,银冀修眉低敛,沉声打断:“老人家此言未必太虚,在下身体甚好无恙,怎能说‘熬’?” 老者睨他一眼,见他天庭饱满,修眉斜飞入鬓,双目淡然冷静,嘴角隐含自信,确实是人中之龙,瞧不出半点病态。然而这样的表像还能持续多久? “公子是否有心绞之症?” 银冀脊背一直,答道:“老人家不该是算命的,该是位郎中吧?”他确实有点心绞之症,不过并不严重,一年之中偶尔会绞痛一两次,多半是春天作。每次绞痛之时如被针扎入心脏,密密麻麻,浑身冷汗直冒。所幸每次作时间极短,不到半个时辰便恢复正常。 “公子的心绞之症可是从十一年前开始的?” 银冀手指僵硬,老者如何知道的?十一岁那年,不明原因他突染风寒,连续热了一天都不见退,数位太医商议了好久,试过几种方子才让他逐渐恢复健康。但从那以后,体质一度虚弱,还烙下了胸口闷,心脏绞痛的病根。后来为了不让太妃奶奶和瓦儿她们担心,他只私下找了宫中的一位老太医配制处方。 十八岁后,他的体格越来越好,这些老毛病虽仍偶有作,但早已习惯当然不以为惧。 “你如何知道这些?”银冀一舜不舜注视着老者,想看透他身上的玄机,到底是真正的高人贤士,还是别有目的之人? 老者瞧他不复之前的淡然,捻捻白须站了起来。 “公子保重,但愿三年之后,还能再见公子。”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茶桌,一袭灰袍被门外吹进的萧瑟秋风微微鼓起,颇有仙翁的风姿。 独坐在桌前的银冀握紧手中白玉瓷,冰冷的触觉直延及心底,二十五岁? 熬过二十五岁,三年的时候熬? 他的神色越来越淡,手指越来越冷,再看向门外,那灰色身影已不复见。红木城通往城西的街道上,一位白须老者走在前面,一名扛着“测字算命”白幌的男童紧跟在旁边。秋日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将他们并走的身影拉得好长。 “师傅,那白衣公子病了么?” “恩。” “什么病啊?师傅竟然将返命水给了他。”男童好奇追问。 “你是不是在门口偷看了?”老者的话语甚是严肃。 男童无暇顾及师傅的责问,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两眼一睁,惊讶之色布满小脸:“师傅,莫非莫非那公子也是四诏之王?他也跟刖夙国的暴君一样,中了传说中的诅咒?” 老者顿住脚步,抿起唇凝重地叹了一句:“松儿,那不是传说,是为师的过错。” “啊?师傅为什么?”男童差点将手中的白幌震了下去“师傅跟那诅咒有什么关系?” “这是个很久以前的故事,也是师傅一生中最大的转折”老者的话越来越轻。树上金黄的叶子飘落坠地,阳光刹时失去了温暖,那苍老的声音隐隐消失在寒气袭人的秋风里。 此白须老者究竟是何人?他名叫须乌子,本是一名隐居在蒙舍境内的巫师。这片土地分为蒙舍、刖夙、北诏和银暝四国,其中蒙舍疆域宽广国力最强,与刖夙和北诏交界,而银暝地域最偏。 须乌子年轻时欠下蒙舍先王阁贝罗的恩情,故阁贝罗在病重之前要求他向其他三诏太子布下诅咒,以保自己的太子阁昱将来能一统四诏。天机未料,诅咒布施之时出现失误,打破了诅咒禁忌。 触犯禁忌,下咒之人此生再不能布施巫术。 近年来,须乌子开始潜心学道,修身养性,常后悔当年不该下咒害人,但又无法违背蒙舍先王给予的寄托,遂游走于四诏境内,并立下誓言——若天意让他遇见被自己下咒之人,则施药赔赎,然终其是否能被驱除诅咒,还看中咒者的个人造化。 “师傅,那瓶返命水真可以解除诅咒吗?”男童听完老者充满矛盾的叙述,对师傅这几年的游历更多了份理解。 “松儿,这样的生死诅咒是结合多种条件才能施下,同样的也可能被各种原因所影响。当年师傅想回报蒙舍先王之恩,也想试试自己布咒之术的本领,以每位太子的二十五岁做为结界” “可是师傅现在却后悔了,那三位太子已成了三诏的君王,师傅不愿意他们因咒死亡。”男童悟性极好,很快看出师傅的矛盾。 “唉师傅早就后悔了,但也不能就此背弃对阁王的诺言。今日遇见银暝君主,是他的造化,但愿三年后的秋季,他依然风姿焕地活着。”老者说完,将男童手中的白幌往路边草丛一扔“走吧!你随师傅就此回山吧。” “又要隐居了么?” “恩。”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23锥心痛吻 回到别苑已是黄昏,随行宫女准备好了晚膳,一一呈了上来。银冀是个随和的君主,如今身在宫外,更不讲究宫廷礼仪,大家如寻常百姓一般同坐在一张膳台上用餐。 不过,此刻气氛有点奇怪。 夏定宇与月容、安然并列而坐,瓦儿坐在银冀右侧,而那个大街上请求要给瓦儿做侍女的吧吧则站在一旁,默默无声地垂着头。她看起来很乖巧,动作本分有礼,除了刚踏入别苑时,小脸上表现出来的惊诧以外,其他都很平静。 红木城中谁都知道,此处别苑属于王室银族所有,能住在这里的人身份可想而知。吧吧一定是太过意外而惊骇住了吧?好在瓦儿在用膳之前特意找到吧吧,大概说明了一下大家的身份,吧吧果然睁大一双水眸愣住了,然后屈膝一跪向瓦儿行了个大礼,誓以后会效忠于她这个主子。 瓦儿喝了一小口汤,疑惑今晚的冀哥哥怎么格外安静,向来从容淡定的眸子蕴含着少有的深沉,烛光辉映下,深幽无比,他轻抿着唇似有心事。 是因为自己要收留吧吧吗?瓦儿悄悄地朝冀哥哥瞧过去,只见那张俊脸有点忧郁,若有所思。她心口一跳,夹上一块精美的肉片送到他的碗中,故意嘻嘻笑道:“冀哥哥今天一定也累了吧。喏,尝尝这个,据说是用红木城的土法子做的民间口味,味道很好。” 银冀侧头看了看她,扬起温柔笑意:“今天玩得还开心吧?喜欢吃就多吃点。” 瓦儿连连点头:“今天真的很开心,好玩的、好看的还有好吃的。呵呵。” 月容优雅地抿完一口汤,缓缓接口:“瓦儿今天收获真不少,还收了个丫鬟回来。”她抬眸朝对面的吧吧看过去,只见吧吧正绞织着一双小手,额前的丝遮住了她低垂的额头,看不清表情。 瓦儿不以为意地笑道:“月容姐姐都有贴身丫头,瓦儿终于也有了一个。日后吧吧随我回宫,我也算多了个伴。” 本在低头喝汤的安然也抬起小脸,明亮的视线也落在吧吧身上“看来瓦儿跟这位吧吧姑娘甚是投缘,不过冀哥哥,真要将她一起带进宫吗?还有太妃奶奶那边”安然的声音不轻不重,温柔动听,短短两句话也说出了夏氏兄妹的疑惑。 瓦儿见安然如此一说,心下感激她能为自己担忧,冲着安然笑了笑,转头望向银冀:“冀哥哥已经答应了,对吧?太妃奶奶应该也不会说什么啦,这些年来都是云姨亲自照顾我,也该让她歇息了。” 月容拿起勺子搅动着莲子羹,轻笑道:“只怕云姨不放心让别人照顾你呢。” 瓦儿见吧吧苍白着小脸,越来越不自在,好象怕大家就此赶她走一样,心口立刻软了起来。 银冀放下手中勺匙,淡淡开口:“宫中多个宫女也无所谓,只要瓦儿喜欢就好。”本对吧吧存有戒备和疑惑,在下午逛街之时,他虽因白须老者的话怀有心事,但没忘记和定宇密切留意吧吧的言谈举止,现她确实只是一普通民女,并无特别之处,或许瓦儿跟她真有缘分吧。 月容和安然见大王都开了口,便转开话题,聊起今日街上赶集时的所见所闻。瓦儿的兴致很快便被提了起来,而吧吧的事就此告一段落,她已经将是她的侍女。 * 月下,桂花已落,只余袅袅淡香。 枝头光华如醉,朦朦胧胧,洒下班驳星光,摇曳不定,似要被秋风拂去。一袭白衣如水,修长挺立,他沉默着,幽思深远。 茶楼之中老者的话语回荡耳际。万金之尊,十一岁那年患的病症,心口绞痛的隐疾老者真是可测天机的世外高人吗?还是某些知情人的阴谋?朝中知此事者不多,却也有好几个。 太医乔雀负责每年为他配药,夏世聪父子在一次春猎中正遇上他心绞作,云姨某次为瓦儿的事前来找他时正遇见他在服药,也因此得知可是,这些人都是相处多年,不大可能让一个江湖老者知道,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老者说的是真的? 真的?可信吗? 银冀掏出白瓷瓶,捏在手中,掌心冰凉,他反转凝视着它,只觉寒意阵阵窜上心口。二十五岁是个坎,只是为何是二十五岁呢?那老者不愿透露更多,径自离去,他该下令全城搜寻将老者再找出来吗? 脸色突然一白,血丝急退去,有一支针扎进他的心口,刺痛。然后是两支针,三支针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熟悉的刺痛遍布心脏,扩散全心。从血液里,皮肤上一寸寸蔓延。 心绞竟然此时作了。 他的脊背挺着笔直,不想让自己脆弱地弯下。握住白瓷瓶的手指不自觉收紧,紧握着它,仿佛能给予力气。他是君主,背负着父王与太妃***希冀,背负着银暝的江山社稷,背负着笑容甜美全心全意信赖自己的女孩的梦想,他怎能因一阵小小的刺痛而变得脆弱? 院子里很幽静,月光静静洒在地上。 桂花树下,落叶从他雪白的衣襟上飘过,无声地落到地面。星光闪烁,隐约可见其影。此时此刻,俊挺的身影修长而单削。 终于,他一手支撑在树上,一手仍然紧握着白瓷瓶。即使院子里除了他再无一人,但连天空灼灼其华的月光,他也不想让它瞧见自己苍白的面容。 薄唇开始颤抖,冷汗流下额际。 这是秋天,秋天——为什么也会心绞作?那不是春天才会生的么? 秋风掀起了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起风了,夜更凉了。他的指间全是冰冷没有温度,他的白衣飞扬,像要幻化成片片雪花。 为什么秋天也会作?为什么疼过那么多次之后,仍然一次比一次更疼?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滴血,全身的血液流得极慢,极慢。胸腔的某一部落是麻的,时麻时痛,反复搅弄,他开始喘息,微微佝偻了起来。 乔雀说恭喜大王,近两年大王作得越来越少,该是要痊愈了。他正欣喜着今年春天作的次数不若往前那般频繁,想不到竟在这萧瑟秋日里令人措手不及地爆了。 如洪水一般来得更猛,这是在应证老者所言吗? 修长的手指泛白,小瓷瓶几乎要被捏成碎片。 “命数的贵薄,并非全由天意。公子喝下此药,若平安度过二十五岁,便是贵之所至。若是熬不过去” 老者的话响在耳边,余音回荡。 可是如今宫中局势扑簌迷离,老臣之间的明争暗斗此起彼伏,随着他年纪增长日益成熟,巴结王权也是让他们双眼赤红的事情,身为君王他虽表面淡定,心中却时刻警惕衡量,生怕陷入他人的阴谋。 只是眼下,这心绞之症真是绝症?不能度过二十五岁么?不行,为了稳定朝钢,为了与瓦儿携手白手,他无论如何不能有事,老者之言,他定会再去求证! 现在 身形一晃,银冀重新站直了身子,黑眸定定注视手中被握得隐隐温热的白瓷瓶,深吸了一口气,心思反复拉锯着。 半个时辰,只要熬上半个时辰,一切就过去了。 秋风,很快将他的冷汗吹干,乌黑的丝微乱,修眉紧蹙在一起,他咬着牙根庆幸此刻不是坐在房中,否则说不定瓦儿正在身旁,若让她看到,只怕要着急坏了。 有一股刺痛袭来,前所未有地猛烈,让他吃惊地睁了睁黑眸。终于,他做了个决定,手指一扣,拔开瓷瓶的盖子,仰头将瓶中之水喝了下去。 “冀哥哥,原来你一个人在这啊!”药水刚一入喉,甜美脆嫩的声音在自身后传过来。 银冀闭了闭眼,忍着剧痛手指放松,飞快地将瓷瓶塞入腰间。挺直的脊背,翩翩风姿,他优雅地转身,眉宇间尽是淡然笑意。嘴角笑容亲切柔和,染上了醉人的月光。 “你怎么也出来了?外面风大。”声音低沉沙哑,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瓦儿走到他面前,抬头仰望着他。树影点点,橘红的宫灯甚远,照得他的神情有点怪异,她皱起眉头:“冀哥哥”三个字才出口,立刻被抱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清爽淡雅的男人气息充斥着鼻端,她不禁悄悄红了脸。 “冀哥哥你今天有点奇怪哦”小脑袋靠在他的宽阔的胸前,小手合抱着他的腰,突然感觉到他挺直的身躯僵硬了一下“冀哥哥是不是在怪我擅自要带吧吧进宫?” 银冀皱了皱眉头,从牙缝里吸着凉气,想笑一笑唇角却因疼痛而僵硬。他只好伸手将她圈在怀中,下巴顶着她的稍,不让她抬头看到自己此刻难以抑制的痛苦。 “冀哥哥?” “恩,傻丫头是冀哥哥亲口答应的,怎会怪你?就爱胡思乱想。”口气一如往常,满是宠溺。 瓦儿松了口气,更加亲昵靠紧他的怀抱:“不是就好,我还以为冀哥哥因为这个而不高兴呢。可是冀哥哥是不是另外还有心事?”她就算再粗心也感觉到了冀哥哥的奇怪,好象从在集市中就开始的。 见她又要抬头,脸色煞白的银冀连忙将手摸上她的秀,咬着唇叹道:“说了别乱想,冀哥哥有什么还能瞒着你么?” “是不是哪个大臣又在挑事请冀哥哥做主了?” “不是。” “难道哪个州县的百姓出了乱子?” “没有”他想笑又笑不出来,不知道针扎的疼痛还要持续多久?为何喝下那药水后竟会更加疼痛,痛得连抱她的力气都快没有了,痛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冀哥哥,你身上怎么这么” “嘘安静点。” “你是不是病了?” 她突然抬起头,瞥见他皱起眉的脸颊,还来不及看清楚一点,小嘴便被他直接封住。冰凉的唇瓣吻着她,很快充满了狂风暴雨一样的激动,他有力的双手紧箍着她的纤腰,双唇渐渐变得灼热,舌尖窜进她的嘴里反复挑逗。 月光静谧,秋风冰凉,树下的他们,忘我的拥吻。 这样,可以止住她喋喋不休问的小嘴,这样可以减轻他痛楚难忍的刺痛。在深吻她的每一个瞬间,他都投入了全部,当他喘息着放开她时,漆黑的眼瞳中已不再波涛汹涌。 瓦儿娇羞地低下头,不敢抬眼看他。第一次见冀哥哥如此热情,动作甚至是粗暴的,他吻得她嘴巴都要痛了,有力的手臂箍得她的腰都要痛了如果不是亲吻太过甜蜜的话,她一定早忍不住抱怨出声。可是,这是冀哥哥,她最爱最爱的冀哥哥,他对自己充满热情,是件值得欣喜的事,不是吗? 银冀连做好几个深呼吸,才压抑住体内掀起的情潮。在两人唇齿亲密接触中,那难熬的刺痛竟然不知不觉消退,最后只剩下火一般的热情,让他情不自禁地想占领她更多 “瓦儿”他声音低沉沙哑,蛊惑着少女的心神。 “恩。”瓦儿抚着自己的唇瓣,有点肿怔。一颗心像飞到了百花芬芳的花丛中,有无数的蝴蝶在眼前飞舞,美丽得令人陶醉。 修长的手指带着温热,轻触她如白瓷一般的粉颊,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蕴涵难以言预的深情。就在这两潭深幽之中,突然划过两道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蓝光,没有人知道那便是诅咒之光,深埋在他体内的诅咒终于正式作了。 双手一伸,他再次将她拥进怀中,瓦儿的呼吸瞬间又变得急促起来。 就是刚刚,凝视着这张娇美容颜时,他陡生一股恐惧。恐惧像魔咒一样抓紧了他的心脏。老者的话又一次在耳边回荡,他 如果老者说的是真的,如果他真的熬不过二十五岁,那么他要用剩下的时间做什么?瓦儿该怎么办? “瓦儿。” “恩?”“如果有一天,冀哥哥不能陪你在你身边,你会怎么样?” 她轻捶他一下:“原来冀哥哥也爱胡想,你若不陪着我,我就死赖着你,看你怎么不陪我。” 他闻着属于她独特的清香,声音没有惯有的平淡:“瓦儿真是傻丫头,你就这么认定我了吗?” “那当然,瓦儿跟朝中那几个老臣一样,可是顽固派。我喜欢冀哥哥,就会喜欢一辈子。你想摆脱都摆脱不了。” 他手指一颤,不知为何又突生出不祥的预感,瓦儿如此单纯固执,如是自己将来真无法照顾她,她会难过成什么样子?轻轻放开她,定定地对上她晶亮的眼眸,月光下的她甜美可人,只想让人一辈子捧在手心。 “瓦儿,你马上就要十八岁了,不是小丫头了。有时候任性可不好。记得冀哥哥曾经跟你说过的吗?你得学会照顾和保护自己。”英俊的面容透露着严肃。 瓦儿莫名地心惊起来:“冀哥哥真有心事瞒着我对不对?是不是你你不要我了?还是你”银冀唇角一抿,突然敲一下她雪白的额头:“冀哥哥只是在教导你而已!否则将来想做本王的国妃,可没那么容易。” 冀哥哥的国妃,瓦儿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跟天空中的星星一样闪烁。 他望着她的笑容,惆怅失神。瓦儿,我必须要求证一件很重要的事,如果它是真的,真的无法控制?那么怎么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24复杂情势 这是不寻常的一夜,来到红木城仿佛一切的事情都变得诡异复杂。 次日黎明,院中薄雾飘荡,空气清幽冰冷,枝头鸟儿未鸣。宫女和侍从已经起床,或到厨房里准备早膳,或到树下清扫落叶。守门的侍卫才刚伸了个懒腰,拿起配刀准备到门**班。突然大门吱嘎一声重响,打破了黎明的沉静,随后有人慌张地奔了进来。 侍卫配刀一伸,及时喝住:“来者何人?可知大王正在安睡,不得打扰。” 那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连连磕头:“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小的急着禀告大王” “不行,天大的事也得等大王起身再禀,你起来吧,到一旁候着。”侍卫是从王宫中随行而来,见来者慌慌张张,遂面无表情地轻喝。 那人又是一阵磕头,模样似受了严重惊吓而六神无主。“一定要及时禀告大王啊我家老爷他” “你家老爷是何人?”清淡的声音从檐下传来,银冀白衣修长站在廊柱之后,黎明之色让他的脸看起来有些灰暗,那抹高贵威严的气质毋庸置疑。他整夜睡不安稳,思前想后考虑了很多,最后见窗外泛起隐隐白光,索性一早起了床。 那人一见银冀,嘴张了半晌,听得旁边侍卫恭敬地称“大王”之后,才猛然回神,一路连滚带爬冲到银冀身前,哆嗦地从口里迸出几个字:“大王张大人夜里被人杀了” “什么?”银冀如玉的面容霍然一紧,修长浓眉并拢“你说的是城令官大人张池洞?” “正是夫人让我快点赶来别苑禀告大王老爷他呜”那人悲切低哭,不断以袖抹着眼泪。 侍卫见大王面色凝重,朝那人喝道:“大男人哭什么,还不快跟大王细细禀明!” 原来此人乃城令府家丁,一早听府宅卧房传来夫人的惊叫,众人赶去一见,张大人已气绝多时。死因很快被赶来的衙中侍卫查明,是被人割喉而亡,不过那伤口极薄极细,不细看难以察觉。 银冀听完断断续续地禀报,心逐渐沉重。他边听边析,张池洞之死,恐怕没那么简单,此事必有蹊跷。 张大人本身怀有功夫,身手不弱,究竟何人能探入房中杀他还能不被现?再说张池洞管理繁华的红木城多年都未出现乱子,怎会突然被人杀害?城令府守卫森严,高手不少,杀手要么是内贼,若不是内贼那杀手的武功身手定非寻常。 “来人,起驾城令府!”银冀长袖一甩,心口被人用绳子勒住了一般难以呼吸。 会是谁干的?入室暗杀城令官大人绝非一般匪贼,那杀手有何目的?白色的身躯刹时一僵,想起自己月前曾有在朝中提过张池洞是位贤才,足以入朝议事,官封二品都不在话下 会跟这有关系吗?会是有人见自己来红木城,以为要重用张池洞而痛下了杀手吗? 如果是这样,那太可怕了!修长的十指紧握,银冀心口猛地一抽,跟心绞作一样疼痛。朝中老臣颇多,一直分为两派,然这两派既想巴结王权,又害怕他这个君王羽翼丰满,人人都在互相提防,此番张大人之死,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定跟自己此番前来红木城有关。 接下来的一天,是忙碌而沉重的一天。 瓦儿起床后没见到冀哥哥,宫女回报说大王和夏少将一早去了城令府,说有要事要办,中午不回来了,吩咐几位小姐今日不能出门,就在别苑休息。 本想去红家旧宅看看,眼下只好取消。瓦儿和安然、月容到院子里品了茶,随便闲聊,吧吧在一旁静候着。当瓦儿问起她红木城的风俗民情时,她才低低地开口说了几句。没有银冀在,三人都觉得很无趣,最后瓦儿干脆回到房间睡大觉。 银冀和夏定宇直奔城令府,事情比想象的更为复杂,张池洞所受的封喉一剑竟然是剑气,要怎样的武功才能达到如此境界?此人有多可怕? 而不到一个时辰,陆续接到了另外两桩噩耗,负责守卫红木城安全的司马将军和专门负责向朝中呈报官函的常先生也于昨夜被杀。死因各不相同,一位是中毒而亡,一位是被人刺入胸口,一剑致命。 重重危机,扑簌迷离。 银冀僵直着身躯,面容前所未有的冷峻,全身冰冷地散出阵阵寒意。 “来人!”他浑身迸凌厉之气,将所有的淡然全部掩去。 “臣在。”夏定宇上前一步,单膝跪地。 “张大人等人的案子立刻启函回朝,交于刑部调查,务必查明真凶。”他的脊背挺得笔直,漆黑的双眸充满冰冷的怒意。 “是!”接二连三生了如此多的事,哪有心思再游山玩水?次日,银冀便带领夏定宇跨上骏骑,增多侍卫以保护马车上的姑娘。隐形于暗中的青龙、白虎二人则被派去秘密调查此事瓦儿起初并不知为何突然要打道回宫,只觉冀哥哥自昨天起就变得怪异,如今再三问他,他只深深看她几眼,沉声道:“张大人他们被杀了,红木城不宜久留。只有你们安全回到宫中,我才放心。”她张大眼眸,半晌不能回过神来。 后来,安然从夏定宇那又问出了更多消息,连月容也震惊不已,决定立刻回去。 王宫巍峨雄伟,金色的琉璃瓦在秋日阳光下闪闪亮。高大的骏马立在宫门口,白衣男子眯起深邃的双眸打量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城堡。不过四五日,再回宫中竟恍如隔世,为了这王宫大殿上那把尊贵的龙椅,多少诡异暗浮,多少血肉相残? 原来,不仅是宫廷之内,就算在远离王城之地,也摆脱不了阴谋与纷争 宫门缓缓打开,鲜红的地毯一直铺到远处高高的台阶,前来迎接的侍卫宫女跪了一地,银冀冷冷地注视着眼下的一切,重新让自己变得漠然。 他轻抬着下巴,挺直着脊梁,抓紧手中缰绳,马蹄的声音踏在青石砖上格外清脆,每一步都直敲到人的心口。身后马车的轱辘之声像是它的伴奏,车上有他最心爱的女子。 踏上鲜红的地毯,一切变得寂静无声。 这位年轻而冷静的君王,抬着一双深邃淡然的眸子扫过所经的每一处,面无表情地打量过每一张毕恭毕敬的面孔,然后抿起唇角目视前方,眼神坚定而深远。回到宫中,银冀表面对此事并不多问,只在早朝之时命刑部尽快查明真相,私下再派出两名王族死士暗中协助青龙、白虎。 珍太妃听闻此事,大骇,多年不再过问朝政的她也忍不住招来浦臣相询问。殊不知朝上几位重臣为红木城派封新官员之事争议不休,殿上各持己见,最后决定由浦文侯推荐的礼部侍郎担任城令官,新城卫官则由夏世聪将军推荐。 银冀高坐殿前,最后揉揉额头,挥袖道:“各位卿家不必再做争议,就如此下诏吧。” 浦文侯与夏世聪的明暗之争,大家都看得分明。当年红恬将军带领的将士被偷袭而死于沙场,夏世聪替银岳王查明幕后真相,并定下妙计一举破解了来自蒙舍国的边疆危机,自此更得先王重用,兵权在握。浦文侯的势力向来不容小觑,前任国妃娘娘柳妃也就是银冀的生母,正是浦文侯的表妹,银冀继位后,珍太妃对臣相的辅佐赞誉有嘉,朝中奉结者甚多。 如此势均力敌,银冀与他们暗中抗衡多年,仍不敢轻易多露声色。红木城之事,他本不确定,一见殿前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辩,心下顿时明了。张池洞等人的死,只怕也跟这两位老臣脱不了干系,他们的目的是要在举国各地安布自己的棋子吧! 接下来的日子,刑部奉命火调查。结果都在意料之中,银冀冷然地撇撇唇,他早就知道此事交给他们会无法查出结果,那背后布局之人定是老谋深算,根本不可能留下让人查寻的证据。 明目张胆暗杀朝廷官员,是要给他这个君王警示么?近来无论谁到他面前参奏,他都不会信任。青龙、白虎那边也有回报,只知凶手应是善于使剑的绝顶高手,而那害人的毒,却不是四诏之物,可能来自大唐半月过去,银冀每日沉静不语,双眼深幽得像两颗永世不化的黑石,只有在看到瓦儿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变得柔和。瓦儿知道他在为红木城之事操心,所以也不敢任性,每天显得乖巧无比。 冬的气息逐渐笼罩银城,草丛寒露暗垂,敷着白色的薄霜,这座地域偏北的王城空气越寒冷。 这日,瓦儿身着一件鹅黄色罗纱裙,外披一件薄薄的风衣,苍白着小脸独坐在御花园的凉亭里,吧吧站在丈余之外静看着她。 娇小的身躯缩成一团,平日的明亮的眼睛被心事困扰,失去了该有的光泽。她好郁闷,好苦恼,可是又不知道跟谁说淡眉紧蹙,嗫嚅着小嘴,纤白的手指微微颤抖,心口似有一团莫名的抑郁之气散不出来。淡淡的阳光在头顶闪耀,去没有一丝温暖,冷风吹过她的衣襟,飕飕从颈子里钻了进去,侵袭着她。 远远看去,瓦儿僵硬的身子如一座透明的冰雕,半晌不见半点动静。不知道过了多久,只闻一声幽幽叹息,她朝吧吧招招手,吧吧立刻轻盈地走了过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25的宣言 “小姐,您就别再叹气了,这几日吧吧看你叹的气,比前一个月还多。”吧吧打量着缺乏生气的瓦儿,眼皮微肿,大概刚才又悄悄哭过了吧。她此时的样子就像一朵被冷霜打落的小花,有些脆弱,吧吧的神色不禁为之浮起一抹黯然。 瓦儿托起下巴,声音细小如蚊:“吧吧,最近是不是我在做梦?到底生了什么我真不敢相信了!” 吧吧小心地看她一眼,道:“小姐莫急,我看大王心里还是只有小姐你一个人的。太妃娘娘答应的事情,也得大王点头才算数啊。” “可是”小脸一皱,又有两颗晶莹在眼底滚动“我知道冀哥哥这次真的没办法了,他真的会娶她们两个的” 吧吧见她难过,一时顾不得主仆之嫌,走到她旁边坐下,认真地凝视着那张泫然欲泣的脸蛋。 瓦儿并非美丽脱俗的女子,但她有一双灵活的眼眸,笑的时候仿佛满天的星星都沉醉在乌黑的瞳底,哭的时候就如两潭让人无法抗拒的漩涡,只想将她抱在怀里安慰。 吧吧默默地握上她冰冷颤的手指,瓦儿抬起惊异的眸子。 “小姐定是很喜欢很喜欢大王吧?所以才无法接受他娶其他的女子。”吧吧的声音似叹息似幽怨。 瓦儿抿起小嘴,深吸一口气,硬是没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可是她的声音格外脆弱“我很喜欢冀哥哥,从小就喜欢,好象自我从襁褓里醒来会哭会笑时,就已经记住了他的容颜十几年来,我全心全意地相信冀哥哥,我一直相信无论有多少风吹雨打,他始终会站在我面前陪着我,保护着我” 吧吧手指一紧,道:“小姐既然如此相信大王,还担心什么?” 瓦儿摇摇头,目光落在地上,地上有一片凋零的黄叶轻轻掀动。“吧吧,你不知道这一次不一样,真的不一样。在我心里总是固执地认为,就算有一天太妃奶奶让冀哥哥娶其他女子,冀哥哥也会因为顾及我的感觉,不会答应。但是到现在我才完全明白原来安然和月容跟我一样,从小就开始喜欢冀哥哥,都等着长大能做他的妃子。而太妃奶奶再次表明态度,冀哥哥根本无法拒绝的” 他拒绝不了,她清楚地记得昨天下午的沁梅园,前所未有的热闹—— 浦臣相和夏世聪将军同时带着爱女出现在太妃奶奶面前,她一开始傻得以为这两位老臣慎重前来,是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后来,当太妃奶奶一脸慈祥满足地伸手拉过月容和安然,笑眯眯地宣布道:“两位卿家可以放心地回去择个好日子,再过几个月大王的三年孝期一满,本宫就作主让大王早点册封这几个丫头” 当时冀哥哥满眼深沉,嘴角微微撇起不知道是在笑还是嘲弄。但是,她明白过来太妃***意思后,一阵天旋地转,差点软了下去。 太妃笑着朝她招手:“瓦儿好孩子,也过来。等臣相和夏将军挑好日子,你们三个丫头同时封妃,可好?” 她愣住,无法言语,这一天终究是到了。冀哥哥冀哥哥为何这么冷静,不出声反对呢? 月容和安然互看一眼,含羞地垂下了美丽的眼帘。 沁梅园当时的情形,吧吧也在场目睹了全部。她望着瓦儿,沉吟道:“大王气宇轩昂俊伟不凡,确是人中之龙,有很多女孩子喜欢是正常的。小姐你不应该太偏执,他是王,他每做一件事要权衡大局,再说后宫怎么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但是小姐要想清楚,无论大王有多少女人,你能做他最喜欢最爱的那一个,不就足够了么?” 从来不知道吧吧会这样冷静直接,她的话就像一把闪着寒意的利刃,瞬间刺紧瓦儿的心口。疼痛难忍,呼吸一次都硬生生地疼,因为吧吧说得是对的。 月容是相府千金,父亲手握重权;安然是将军之女,父亲掌管兵权。就她们俩的身份,自己根本无可比拟,即使自小深得太妃奶奶喜爱,但在江山大局面前,自己却微渺如蚁。或许,应像吧吧所说那般,该庆幸自己是冀哥哥最喜欢的女人就要满足。 然而,她做不到,她做不到啊! 现在的冀哥哥每天都很忙,下早朝后一脸疲惫;冀哥哥变得冷漠,就像去年的某段时间一样,连她去书房都被客气地请了出来;冀哥哥比以前安静,在太妃奶奶面前也说得不多,对她扬起的笑总有些勉强 她前所未有的恐慌,害怕,想要抓住点什么,每夜梦醒只握得满手冰凉。想去找冀哥哥谈心,想从他温柔熟悉的笑容里找回信心,想听到他深情无悔地说:瓦儿,今生能与我共度朝朝暮暮的女人,只有你! 瓦儿挣开吧吧的手,轻轻吸气,心脏不禁抽痛,然而窒息的血液又开始缓缓地流淌。 吧吧突然站起身,垂立在她面前。 “小姐何必那么贪心?若真爱一个人,只要能站在他的身边便已足够,哪怕就只能远远地看着他,也会觉得幸福。小姐若真爱大王,就应该相信大王,若真不愿意大王娶月容和安然小姐那就拼了命地去争取,或许小姐真能成功。” 瓦儿震惊地抬起头,乌黑的秀被风吹在颊边飘拂,黑眸睁得好大,不眨不眨地盯着吧吧隐忍黯然的面容。吧吧的话,像一阵惊雷震醒了她,又如解冻的泉水,一点一滴逐渐将清晰的暖意重新流入心中。 吧吧飞快地看了瓦儿一眼,惶恐地退后一步:“对不起小姐,奴婢刚刚失礼了奴婢不该这样对小姐说话,奴婢” “不,吧吧!”瓦儿飞快地站起身,嘴角轻轻颤动着笑意,黑瞳晶亮地拉着她的手“谢谢你。你说得真好,我想我真该打自己一个嘴巴,竟然这么容易动摇对冀哥哥的信任,这样的我哪配说爱他?”说罢真要抬手往自己脸上打去。 吧吧急急拉下她的小手,眸底隐约闪现水光。 “小姐千万不要。吧吧只想告诉小姐,爱一个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任何人愿意跟他人分享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小姐,勇敢地去争取吧,吧吧支持你!” “吧吧,你真是太好了!”瓦儿眼眶还在红,眉梢已经飞扬了起来,像一个干渴的人突然遇到一股清泉,浑身顿时充满了力量。 冀哥哥,我真傻,怎会不理解你的苦衷,还在此莫名生气。请原谅我,冀哥哥,以后的瓦儿会更加坚定地相信你,永远跟你在一起! 吧吧的嘴角也隐隐浮起抹如草叶寒霜一般的轻笑。 颐和宫中,银冀负手远眺,宫殿尖尖的一角雕着两条盘旋的飞龙,飞龙张爪欲飞,于月光中若隐若现,显露出朦胧的身姿,闭上眼睛都可感觉其灵透威武。 宫殿背后是一片深不见底的青黑色,唯有淡淡月光笼罩四野,将人间一切悄然尽收。 “大王,夜深露重,该回寝宫歇息了。”侍从半鞠着身躯递上温暖的风衣,劝慰道。大王自红木城回宫后,便常常对着天空和宫殿的方向愣,静默不语。相府和将军府的两位千金来得比任何时候都勤,而平日最爱围着大王转的瓦儿小姐却被拒之门外。 果然君心难测啊,如果年轻的大王喜新厌旧也无可厚非吧? “克达,今天什么日子了?”修长的银色身影突然转过来,沉声问。 侍从恭敬地垂下头:“禀王,今日十月初九。” “十月初九”银冀低念了一声,目光清寒孤远。 再过几个月春暖花开之时,就是他即将同时迎娶三位姑娘的时候。冷冷撇眉,握着风衣的手指抽紧了起来。若非身为君王,他又何德何能有此殊荣,可以劳驾一品臣相与将军这么急着亲自择日庆喜? “大王,您近日太过操劳,请回寝宫吧!”侍从再次恳请。 挥挥衣袖,强忍自体内的寒意,他皱起修眉:“你先下去吧。本王再静一会。” “大王,保重龙体啊!”“下去吧。”银冀闭上眼眸,孤独的身影淡淡地映在地上,几不可见。树影晃动,黄叶飘落,他的气息与黑夜融为一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细微的声音让他警觉地猛然睁眸,回头看到一抹熟悉的倩影。身子僵住,呼吸刹那变得稀薄。 鹅黄色,淡淡的身影,像是月光幻化的仙子。她脚步很慢,很轻,似带着犹疑,踌躇着不敢向前。风影婆娑着半透明的裙摆,秀半空飞扬,他稍一眯眸,看清楚了一张紧张苍白的小脸。 心口随之紧窒疼痛了起来,他真的很想念她。 “瓦儿。”见她在丈余开外停住了脚步,银冀终忍不住上前唤道。 听到久违的带着一丝温柔的呼声,犹如隔绝了千百年,热泪冲上眼底,瓦儿顾不得撂起裙摆飞快地扑了过去。然而就在距他一步之遥,倏然收住步子,她仰起小脸,面带微笑:“冀哥哥。” 他皱眉,躲进云层的月光照不进黑眸中的温柔:“你怎么来了?” 风,很冷。 瓦儿缩缩脖子,笑容甜蜜如昔:“我来是有几句话想跟冀哥哥说。”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定定注视着她,突然不知道以什么姿态来面对她这样的笑容。 “冀哥哥不需要说话,只要听着就好,我说完就走。”她暗暗吸了口气,眸子亮得似乎要将漆黑的天空照亮,语气严肃认真“冀哥哥,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我就喜欢上了冀哥哥,非常非常地喜欢。” 说这话时,薄薄的唇角如樱花般晶莹粉嫩,一直往上扬,往上扬,形成一个甜美可爱的弧度。 银冀怔了一下,心口剧烈地漏跳几拍,呼吸不由地屏息了起来。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从小看到她璀璨若星的眸子追随着自己,听她笑着无拘无束地大声说:“我喜欢冀哥哥。”他怎能不知道? 可是,十几年的“知道”无数次听她说“喜欢”也比不上她刚刚慎重说的这一句话,眼神清澈明亮,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他深刻感觉到那是她用“心”在对自己召唤,一种宣誓,一种希冀,一种渴望。 他怎么能不知道 定定注视着她,苍白的小脸笑容不变,他的心却莫名地揪紧拧疼了。 瓦儿继续扬唇,眼睛更清晨的露珠一样透明。 “冀哥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相信你,尊重你。因为我始终相信,冀哥哥对我也是这样,对吗?” 十指收得很紧,银冀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块僵硬的石头,却因她坦诚的毫无保留的信任而逐渐融化。喉咙干涩,他低哑出声:“瓦儿,不要傻得这么相信一个人” “因为你是冀哥哥,我最喜欢最爱的冀哥哥,舍不得让我受半点委屈的冀哥哥啊!我怎么能不信任呢?以前的我太自私太任性,总是没有站在冀哥哥的立场去思考,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是个只懂得索取的坏蛋。”她抬起小脸,缓缓伸出手去握住他冷到指尖的手掌,用坚定的眼神照耀着他“可是冀哥哥,我今天最想告诉你的是——无论冀哥哥对我怎样,我都只希望能陪在你身边,以后让我来关心你,保护你!” 冷漠的男人无法言语,幽黑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 呼吸变得透明,天地间只听到风吹落叶的声音,簌簌,轻轻。她长飞舞,襟摆轻扬,她的小脸因自肺腑的话语而染上晕红,在朦胧之中散着迷雾一样的气息。 似有一道无形的魔咒扩散,飘渺如纱梦幻水晶般的光华笼罩住他们两个。 他们静静地对立,互相凝视着彼此,心中回荡着刚才真诚动人的声音。 她要关心他,守护他 她感觉到了他的忧虑,他的彷徨,他的挣扎,他的痛苦了吗? 可是,这样柔弱的身躯,这样甜美的笑容,这样清新的芬芳女子,他怎么能自私地将她卷入一场残酷而诡异的旋涡? 他不能,他必须想到一个最好的法子保护她的一切。 “冀哥哥。”瓦儿呢喃出声。 “瓦儿”声音异常低沉,从喉间溢出,银冀下颌一收飞快地调开目光“我知道了。入冬了,夜很凉,该回去歇息了。” 瓦儿用力地吸吸鼻子,乖巧地点点头。她今天来不就是为了跟冀哥哥说这些的么?既然已经说了,冀哥哥已经知道了,还有什么好失望,好心痛的? 她再次甜甜一笑转过身,身躯有点僵硬,一步一步走出他的视线。 修长冷漠的身躯轻轻一晃,捏碎了一片飘落衣襟的黄叶。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26时已入冬 眼泪簌簌落下,流在脸颊上冰凉一片,瓦儿抬起小手一一抹去,嘴角努力弯起一个弧度,自言自语:“说好不要那么爱哭,怎么眼泪就是不听话呢无论冀哥哥怎么对我,我都应该体谅他,用我的爱去关心他,保护他才对。” 冀哥哥独坐在那个高高在上的王位,多少人眼巴巴望着他。以前他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她在一旁无聊地翻书,偶尔听他谈起边疆战事,百姓生活,连同朝中一些大臣的家务事,无一不让他操心。 那时,她虽觉心疼,但只要看到冀哥哥明朗淡然的眼神,就不会再作多想。 太妃奶奶和朝中重臣一同施压,择好喜日,让他于年后百花盛开的时节同时迎娶她们三个,冀哥哥真愿意吗?当然不是,她怎能怀疑冀哥哥对自己的心意,任性懵懂的她从这半个月冀哥哥突转的态度里,才惊觉身为王者的孤独与无奈。 身为王者,有太多的不自由。 太妃奶奶跟她说过很多,云姨也跟她说过很多,她想她现在真的懂得了很多。原来长久以来最幸福的是自己,原来承受和付出最多的是冀哥哥 “冀哥哥,我还没有告诉你,瓦儿这辈子是赖定了你!”瓦儿慢慢地走进沁梅园的回廊,眼前浮现起刚才银冀隐忍的冷漠,了然地抿着薄唇,心口已不再那么疼痛。 天空黑云散开,月亮透出朦胧的身影。 寒风吹在身上,小手冰凉,心被一股火热包围,不断冲击地,如沸腾已久的岩浆,就要滚滚而出。她停住步子,粉颊不再苍白,凝视空中圆月,表情郑重地举起三根手指头:“月亮在上,瓦儿誓此生要永远陪在冀哥哥身边,为他驱逐孤独赶走寂寞,为他扫除烦恼逗他开心,让我用爱来保护他的所有!” 从来没有如此坚定地想做一件事,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自己去付出。瓦儿收回小手,恍然感觉自己长大了不少。 甜美的笑容如沐春风,再度回到小脸上,她踩着轻巧的步子,快走进园子的拱门。 一株株梅花树下,夜风吹来若有若无的清香。一抹轻灵如风的娇小身影隐于梅树之后,暗黑的双眼闪动着夜的光芒,在瓦儿踏进园子的瞬间,悄无声息地闪开。时间一日日过去,五彩绚丽的菊花片片凋落,纷纷扬扬如雪如絮洒在空中。屋檐上敷上薄薄的霜花,梅树枝头打起了花骨朵。北风吹拂,清香满园。 太妃的身子经过大半年的调息,终于在这梅花盛开的季节能够到外面走动,花白的鬓角与檐顶的白霜映成一色,她闻着梅花的沁香闭上了眼睛,良久将一声叹息掩在心底。 银冀一袭银袍,修长的身躯看起来较数月前显得消瘦,深邃漆黑的双眸依然淡漠如昔,仿佛空无一物,天下间凡物俗事皆不在眼底,唯有他自己知道,那股自体内的孤冷傲然之气已在瞳底深深地埋藏。 瓦儿身披粉色风衣,双手扶着珍太妃,嘴角笑意温柔可爱,并未因身旁高贵的男子对自己也漠然而忧伤。在她心里,冀哥哥就是冀哥哥,即使对自己疏远,即使将来再不对自己微笑,他依然是她最爱的冀哥哥。 “冀儿,红木城的案子应该水落石出了吧?”珍太妃问。 银冀下颌一收,声音不自觉冷硬:“奶奶不必挂心此事,红木城的案子刑部已审理完毕,凶手在缉拿之时被就地正法。” 所谓就地正法,大概是怕“凶手”被提到金銮殿上生“意外”吧! 瓦儿睁了睁眼睛,微微吃惊。远远侍奉在一旁的吧吧也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手指,眼睫飞快地垂了下去。 银冀掀起唇角似笑非笑:“这些大臣们办事越来越有效率了。” 珍太妃点点头:“了结了就好。冬天来临,马上就要过年了。” 瓦儿小手轻轻颤了一下,太妃似乎话中有话,随即银冀也微微变了下脸色,然后转头看向瓦儿,瓦儿心口怦然一跳,目光盈盈地迎着上去。 这些时日,她跟他的关系平平淡淡,如一池冬日里的温泉,似有水雾隔离又让人感觉温暖想念。 银冀眸子黑亮闪烁,开口道:“奶奶,孩儿有一想法,想册封瓦儿为郡主,不知道奶奶有何看法?” “郡主?”珍太妃怔了一下,眼角的皱纹加深了褶皱,笑道“好啊,如此甚好。瓦儿虽是红将军之女,但从小跟着我没名没份的,着实委屈。早该封个头衔了,将来成为后妃也有个好身份。” 瓦儿惊诧地对上银冀的黑瞳,见他笑若暖阳和煦映人,不禁红了红脸“其实封不封郡主都无所谓,只要陪留在宫中陪着奶奶和冀哥哥就好。” “册封郡主是大王对瓦儿的厚爱,怎么会无所谓呢?呵呵,月容给太妃奶奶、大王请安。”娇脆的声音插了进来。 “安然也请安来了。恭喜瓦儿啊,让安然羡慕还来不及,以后也得给瓦儿郡主请安了。”安然轻柔的话语随后响起,她们俩总是一同出现,看起来感情好得如同亲姐妹一样。 瓦儿轻一跺脚,连连摇头:“安然可千万别折煞我。只是个头衔而已,瓦儿仍然是大家的瓦儿。”说完,秋水似的目光朝银冀如玉的面容上瞥去。 银冀淡笑,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回头本王让人拟旨诏告天下。至于郡主府邸,瓦儿还是先陪着奶奶住吧。” 瓦儿淡眉一动,笑眯眯道:“我是一定要陪着太妃***。”还有冀哥哥你,住在这里,才能有更多的机会见到你。 月容和安然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地展开笑容恭喜她。半个月后,银暝国前朝大将红恬将军之女红瓦儿,被正式赐封为“郡主”头衔,封号“雪阳郡主”只是大家习惯了称呼她为瓦儿,于是宫中上下一般称她“瓦儿郡主” 这年冬天,是银冀第一次没有陪瓦儿上山放莲花灯。 因为这天,本已做好准备陪同的他临出门前心绞陡然作,疼痛难忍,冷汗很快湿了一身,他面色苍白,嘴唇微微紫,两道深幽的蓝光自瞳眸中映射出来 “快宣乔太医”银冀痛苦地命令。这样的他,如果让瓦儿看到,不是要惊骇了她么? 侍从对站在马车旁久候的粉影鞠躬,转达圣意:“禀郡主,大王有要务急需处理,无法陪同郡主前去,请郡主大人见谅。” 薄薄的唇角不自觉颤动了一下,失望迅弥漫了眼眶。冀哥哥是故意不去的,还是真有要务在身?轻笑了一下,瓦儿回头对上蓝枫云关心的眼神,眨眨眼睛道:“云姨,那我们就出吧。听说最近蒙舍边境有点不大太平,冀哥哥定是为这事操劳了。” 蓝枫云见她虽有失望,但笑得自然不见伤心之意,也突然觉瓦儿似乎一夜之间真的长大了不少。 “郡主,请上轿。”吧吧掀开轿帘,在瓦儿撂起裙摆弯身踏进轿子之时,清楚看到了那清澈明眸里闪动着两团盈盈晶亮。 白雪皑皑,冰泉流过,袅袅雾气从泉眼里升腾而出。瓦儿小心地将莲花灯一一放入水中,看着它们一盏盏轻旋而去,双手合十默立良久,才弯着小巧的双唇走上石阶。 今年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请爹娘给她力量,让她能永远守在冀哥哥身边,为他分担一切。 银暝的冬天是最难熬的,沁梅苑里梅花飘散着淡淡冷香,珍太妃被人搀扶着赏过满园傲立枝头的红梅,回到寝房便一卧不起。 太医乔雀替她把了好久的脉,私下对着眉宇不展的年轻君王叹息禀告:“太妃娘娘因当年生育之时难产,身子一直羸弱这两年体寒愈明显,连同其他旧疾作要熬过冬天恐怕” 银冀一甩王袍,霍然转身:“无论用何良药,一定不能让太妃娘娘有事!” 寝房里同时燃烧着三只温暖的炉子,将漫天冰冷隔绝于室外。珍太妃抑制不住咳嗽,雍容的鬓角似乎又多了几根华。她屏退了所有侍女,将自己的君王孙子单独唤到塌前。 “冀儿” “奶奶。”银冀心中一动,连忙将温热的大手伸了过去,握住那双柔软纤瘦又布满皱纹的手。 珍太妃目光慈祥无比,满是爱怜:“冀儿,你能理解奶奶么?” 银冀手指轻颤了一下,黑眸闪烁。他知道珍太妃提的是关于同娶三妃之事,今日一早,礼部便将浦臣相等人精心选好的吉日吉时呈报了上来。君主大婚之日,定于明年三月十五,如今朝中各部,只怕都已经开始着手于这场盛大婚礼了。 “***一切苦心,冀儿都明白。” “那你心中怪奶奶么?咳咳”“奶奶是指什么?冀儿说了,这都是***苦心,冀儿全都懂的。” “唉。咳咳奶奶知道你从小到大最喜欢瓦儿,瓦儿活泼伶俐,是个可爱的丫头。但是咳咳月容和安然那两丫头也不差,她们也喜欢你多年这三人之中,若要挑选一位立为国妃,冀儿有什么打算?” 银冀沉思不语,过了一会抬眼问:“奶奶有何建议呢?孩儿会遵照***意见。” 珍太妃注视着他英俊的脸庞,又是一声咳嗽“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只怕心中早已拿定主意了吧。国妃之位地位甚高,仅次于王,受万人景仰但是,瓦儿的性子并不适合做国妃,冀儿可要考虑清楚了咳咳”银冀眼神一暗,笑容有丝苦涩。奶奶以为他只喜欢瓦儿,定然会册封瓦儿为“国妃”可是奶奶却忽略了,正因为那个是受万人瞩目的位置,他才不能让瓦儿坐上去。如果那样,就等于将自己最心爱的人推置浪口尖上,以为自己是宽博的大海可以容纳她,却只是让她承受更多而已。 他凝眉,轻拍太妃的手道:“奶奶看得明白。不过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安然和月容二者挑一,也难以抉择。一切等安心过完年再做商议。” 珍太妃点头,话锋一转:“寻找小王子的事情进行得如何了咳咳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会不会” 人已老,最挂念的还是自己的子孙,一想到那个自襁褓之中就被人送出去的苦命孩子,珍太妃热泪盈眶。银氏王朝前车之鉴,规定小王子的送离连身为大王的父亲都不能知道,所以多年以后的今天,即使想找寻也是大海捞针,无从寻起。好在银氏兄弟外貌相似,是一条最好的线索。 “不会的,孩儿答应太妃奶奶一定要找到弟弟。前段日子好不容易打探到一点消息,派人赶去时又这次听说弟弟可能去了大唐,孩儿已派人前去,等过了这段时日,孩儿想亲自去找他。奶奶放心,孩儿相信弟弟一定还好好地生活在某一个地方,等着我们去找他,好认祖归宗。” “恩。咳对,认祖归宗。当年没来得及多看他几眼就送走了”珍太妃眼角湿润,闪动泪光“你们是孪生兄弟,应该长的差不多模样才是。可怜的孩子先祖保佑,银氏后裔一定要个个平安咳咳”“奶奶好好休息,保重身体,别让孩儿再担心了。”想起乔太医的诊断,修长的眉宇情不自禁地蹙起。银氏王朝只剩下他与奶奶,还有那个命运曲折悲惨的弟弟,他一个都不想失去! “你放心,奶奶不会有事的咳咳咳我还要留着这条命好好地多活几年,看着你管理好天下,多生几个小王子和公主咳还要等着那苦命的孩子回宫,等着他也娶妻生子”珍太妃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说完了这些便不再坚持说话,面色潮红地躺了下去。 他细心地为太妃盖好被褥,踏出门去。 外面的地上堆着薄薄积雪,映得天地间素白一片。 这寒冬腊月的沁梅园俨然成了清净无垢的神仙之地,唯独那几株梅树,虬枝繁花傲雪绽放,粉红晶莹美到了极致,看着看着,竟让人心底生出一丝凄然。 空庭闲阁,片片落梅纷飞,暗香萦绕如缕。 瓦儿注视着修长挺拔的身影离去,明媚的笑容逐渐隐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27冷情茫 过年了,宫中热闹非凡。 高高的梁柱上张灯结彩,处处悬挂着大红灯笼,像一团团明媚的火焰,照亮了宫殿。处于宫群最幽处的沁梅苑更是一派美景,园子里开满了一朵清香粉嫩的梅花。 室内廊外也摆满了采摘的红梅,沁梅苑被隐约的花香包围着。 大年初一,两位手巧的宫女一早起来便为瓦儿梳妆,今日的瓦儿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一会要去朝见大王冀哥哥,还要见过其他朝臣,所以她特意穿了明黄玉凤朝服,彰显着郡主的高贵身份。 “郡主今天真好看。”宫女细心地为她插上金钗,不由赞叹道。一旁的吧吧上下打量了一会,也抿嘴笑道:“是啊,郡主以后该多多这样打扮才是。” 瓦儿起身,站到屏风前长铜镜旁,左右转身审视着自己,薄薄的嘴角扬起一个娇俏的弧度。淡淡的雪光照映下,环佩叮当,朝服上两只凤凰翩然欲舞。 她虽非国色天香,但如此一衬,倒显得丽质天生,气度不凡。乌高耸,间插了一支衔珠金凤,两串玉珠中的一粒日月珠正悬额间,光洁的额头,秀眉楚楚,玉雕的容颜上一双剔透琉璃眼光华流动。 她羞涩垂眼,有点不习惯如此打扮的自己,不知道等会冀哥哥看到会做何感想?他会喜欢这样的自己吗? 自古女为悦己者容,何况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 安然也不若平日那边随意,特意穿了新制的桑蚕礼服,素纱内单外罩云红丝帛长衫,下着烟青流云裳,广袖削腰,裳中垂下纤长飘带,形如凤尾。 而向来貌美的月容更加仪态万千,乌黑的长高高梳起,髻上加饰一枝金步摇,还特意沾了一抹金箔朱砂,在额间淡淡描过,美目一闪显得光彩照人,高贵风姿尽显其中。 瓦儿和安然先到殿中,相视一笑,见到门口倩影闪动,同时转过视线,月容正踏入殿来。只见她裙袂处织出淡淡的鸾凤暗纹,衬以环佩璎珞,行步之间款款摇曳,罗裙飘逸,一入殿堂,活生生夺走了满殿人的目光。 银冀高坐于堂,神色依然淡漠,或者比之从前更加淡漠,深邃黑幽的眼睛如浩瀚无垠的夜空,让人辨不出深浅。在看到瓦儿的装扮后,眸光不自觉倏然亮,瞳孔紧缩了一下,闪出惊讶的幽光。他面色不变,将视线落在宽阔的殿堂中。 殿堂中数十位大臣分几列排开,一齐拱手朝拜,恭贺之声清澈响亮,绕于悬梁声声入耳。三位气质各异的年轻女子也盈盈下拜,怀着不同的心思悄悄偷睨殿上英俊淡漠的君王。 继位三年,银冀一直小心谨慎,但是在他心中今日才是最难熬的一天。 果然,各臣肃静之后,开始有人提出三月十五君王大婚庆典之事,安然和月容粉脸不约而同染上嫣红,唯有瓦儿侧立着身子大胆地注视着冀哥哥的每一个表情。 冀哥哥会选谁做国妃娘娘呢?大臣们大约是要在今天让他做出一个选择吧?看夏将军和浦臣相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自己恐怕没戏了。说也奇怪,从小都盼望着能做冀哥哥的“国妃”真正到面临抉择的这一刻,她的心竟在瞬间平静了下来,因为她清楚看到了冀哥哥眼中一闪而逝的挣扎。 挣扎冀哥哥一定很矛盾吧,为什么世界上的事情不能像泉水一样清澈单纯呢?为什么要有这么多不得已呢? 她爱冀哥哥,她不要冀哥哥为难。只要能陪在冀哥哥身边,少给他添麻烦,就是为他分担。 可是 心口隐隐的疼痛所谓何来?淡淡的酸涩又意欲何为? 小手紧张地交织在一起,她闭了闭眼睛,现自己无法不嫉妒,不气闷。她最爱的唯一爱的冀哥哥要同时娶别的女人啊安然和月容面带微笑,朝自己的父亲看了一眼,镇静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喜悦。 瓦儿不知道堂下的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说了什么建议,气氛一度热烈起来,这些她都不在乎,无论谁是国妃,她都没法去在乎。 在乎有什么用?然而,不在乎不代表心里不疼痛,一股硬生生的扯痛自体内扩散开来,她嘴唇麻,指尖丧失了仅有的温度。 疼痛,冀哥哥终究无法逃脱要娶其他女人的命运,她的心怎能不疼痛啊! 但,疼痛又如何,嫉妒又如何?她紧织着小手,透明的指甲掐进自己柔嫩的掌心,留下一道道半月的痕迹,却没有一丝感觉。一颗晶莹的露珠,垂滴在乌黑的睫毛之下,她连忙一低头,那颗滚烫自眼眶直直滴落,浸入鲜艳的朝服之上,消失无影。 瓦儿,你真没用!不是早已经知道这样的局面,不是早已经接受这样的事实了吗?为何还像个懦弱的可怜虫一样站在这样的地方掉泪? 瓦儿,你该觉得幸运,跟冀哥哥相处十几年,他的眼中心中只怕都装着你,你难道还不知道满足,不知道珍惜吗?自信的瓦儿,怎能像个小媳妇一样觉得委屈,然后让冀哥哥为难呢? 瓦儿不断地在心底念道。过了一会,清澈的眼波变得透明,她微笑着抬起眼,重新望想王椅上尊贵优雅的男人,只见他薄唇一动,如温玉般的话语带着不可质疑的坚决—— “各位卿家费心了。雪阳郡主,浦月容和夏安然两位小姐都是不可多得的女子,各有千秋,本王何其有幸可以同时拥有她们。本王宣布,婚典按王族正式封妃仪式举行,至于册立国妃之事,待日后再定。退朝!” 在浦文侯一干人等面色各异的注视中,一袭银色王袍的男子霍然起身,身形修长挺拔,踏着沉稳的步子离开金銮殿。 一路上他都皱着两道墨眉,难以舒展。适才瓦儿的反应他在上面不动声色地看得真切,心如刀割一般疼痛。这样的瓦儿他不曾见过,整个人很安静,或者说很沉静,大臣和月容、安然都反应不小,唯独她静静地站在那,脊背挺得笔直,两眼定定看着地面,小手紧紧地交织在一起。他虽隔得远,但那苍白的小脸,突然垂落的那滴透明水珠如烈火灼痛了他的呼吸。 当她抬头展现一抹无谓的微笑时,他的眼角一阵抽畜。 “因为你是冀哥哥,我最喜欢最爱的冀哥哥,舍不得让我受半点委屈的冀哥哥啊!我怎么能不信任呢?以前的我太自私太任性,总是没有站在冀哥哥的立场去思考,现在我才知道自己是个只懂得索取的坏蛋。可是冀哥哥,我今天最想告诉你的是——无论冀哥哥对我怎样,我都只希望能陪在你身边,以后让我来关心你,保护你!” 瓦儿,他的瓦儿,这样的瓦儿真的担任不了“国妃”么?他真的好希望今生唯一能坐上“国妃”之位,能陪自己白头偕老的女子就是她啊! 刚一回到颐和宫,银冀俊容灰白,右手捂着胸口,深瞳闪着深沉的幽蓝急切传唤:“宣乔太医!” * 新春寒岁,银城飞舞着片片白雪,雪花无声落地,扑起冷洌清新的气息重重围绕在山林之中。 红叶谷中白雪茫茫,不见半片红叶。 漫天狂风沾着碎雪,拂上他漆黑如墨的鬓角,雪光下的深眸闪烁着莹莹光芒,年轻男子长身玉立,拿出竹箫缓缓凑近唇边。 箫声有点空灵悱恻,幽远绵长,挺拔而孤独的背影,这一刻,与天地之间的银白合二为一。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动,突然箫声一变冲天扬起滔天波浪,气势逼得狂风荡碎了雪花,满枝白雪轰然分崩离析,簌簌落下。 方旋自竹屋中走出,远远地凝视着这抹清影,当她走近,年轻男子一双眸子里的幽暗之色渐淡,眉宇间嘲弄之意渐重,身形放松。 人,萧声与遍地银色完全融在一起。 “翟,你心中有恨么?”方旋低低开口,清澈的眸子注视着他。 萧音渐渐停了下来,山林中的一切归于平静。他漠然地看了她一眼,讥诮地扬唇:“我该恨什么?” “恨抛弃你的父母亲人,恨我们不得不屈服的命运。” 他的目光蓦然冷酷无比,声音优雅中透着桀骜的嘲弄:“恨又如何?杀了他们么?” 方旋面色一凛:“难道你从来没想过要查查自己的身世吗?” 翟别有深意地瞥她一眼,难道她知道了什么?自己的身世在数年前那个风雨之夜,无意中已经得知了。他痛苦、迷茫、愤恨也狠狠挣扎过,他好几次差一点控制不住自己,想不顾一切地冲去为这悲凉的命运讨个公道,然而冷静下来,他才现要讨公道得到自己该拥有的一切,断然不可冲动。 最后,时间一天天过去,他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挣扎,终于变成了今天这样对一切漠然嘲弄的态度。 “查了有用吗?”他的声音极冷,似从寒冰的脚底出。 方旋怔了怔,沉默了半晌,道:“翟你说得对,查了有用吗?真要杀了他们吗?可是,当我很想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我却什么都查不到。而当我快要忘记这件事的时候却”她的声音突然沙哑了起来,带着不易觉察的鼻音。 翟疑惑地注视她:“你生了什么事?查到自己身世了?” 她僵立了一会,纤细带着凉意的白影微微一颤:“是,查到了。可是我宁愿不知道,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翟,我真的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丝被风吹散,雪白的小脸上一片凄迷。翟静静地看着她,向来冷静漠然的方旋竟也有如此激动的时刻。方旋闭了闭眼,唇一咬,忽然向他的胸前靠去。他修长的身躯定住,听到胸前出的低声啜泣才抬起手指,轻抚如丝光滑的秀。 “第一次看你哭。究竟生什么事了?” “翟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亲手杀了我的爹”眼泪从睫尖沁出,她开始抽泣。 翟顿了顿指间动作,好听的声音低问:“上次的任务吗?” 方旋狠狠吸气:“翟,师傅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我们去杀他们他们都是朝廷官员我怕” “别怕。我们终有一天会逃脱这样的命运的!”他口气无奈,目光坚定。 “翟,我的报应来了我真不知道他是我爹我一直那么想见他,想找到他,为什么要在那一剑刺进去的时候才知道这一切” 翟无声地拥抱着她,轻拍着她。哭吧,需要哭的时候,用泪水来宣泄吧。他站得笔直,紧抿的唇角变成了一条直线,注视着百里之外王族宫殿的方向,俊脸再没有一丝温度。 天地间,异常寂静。 两条白色人影,轻轻拥抱,他们的身上同样冰冷,谁能给谁温暖? 良久,方旋抬起头,眨去眼中泪水:“翟,师傅究竟是什么人,你知道吗?筱水又被派去做什么了?自红木城中分别以来,连半点消息都没有” 翟唇角半扬:“师傅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他是养育我们的人,岂能不报养育之恩?你也不必悲伤,你杀的只是一个从小抛弃你的人。”他低下头,冰凉的手指抚去她唇角正欲结冰的泪珠,低沉的声音极度好听:“旋,做自己想做的事,目光往前看,不要回头。即使是错了,也不要回头。我就不信,雪山的那头还是雪山!” “难道我们要一辈子替师傅去杀人吗?” “不。我已跟师傅说好,我们再为他完成最后一项任务,就可以离开这里,为自己的命运寻找新的起点。” 她目光急急在他如玉的面容上梭巡:“我们?” “恩,我们。我,你还有筱水。” “翟”方旋哽语凝咽,情不自禁地笑了。恍然领悟到,原来翟冷漠疏离的外表下,也有一颗温热的心。“翟,我们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翟眸中闪过利光,如冰剑般寒冷,嘴角的笑容没有半丝温度。 “这是前所未有的大任务,筱水已经开始在执行了。” “啊?师傅原来早有计划?” “恩。我和你也会参与其中,到时候会分头行事,随机应变。” “到底是什么任务?”她迫不及待想知道。 他低眉:“该知道时,师傅自然会找你。虽然我不知道师傅到底在帮谁,但是此人可以请动师傅为他效忠,定然非普通人。旋,人活着,要相信有未来。这个世界上,谁也帮不了你。脆弱的时候被残酷地抛弃,强大的时候我们根本不需要别人的怜悯。我们能靠的是自己!再过几天,命运很快就要有机会改变了!” 未来,每个人对未来都有自己的憧憬,他的未来先是为命运讨回公道,公道之后才有可能为未来再做打算。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28几多恋 今年注定是个不太平的年,年初二宫内接到紧急传报,银暝境内多处城县因天寒地冻,生前所未有的冰雪灾害,数万百姓被困,断水绝粮,需要朝廷立刻派兵救援。 为此,银冀下令紧急部署,从国库中拨粮饷赶紧运往灾区,他与夏世聪将军亲自再八千士兵前去救援。 宫廷里冰雪初融,树木开始抽出新枝,青草悄然探出了尖尖脑袋,瓦儿焦盼的身影时常徘徊在宫门之外。终于,年轻的君王骑着黑色的骏马出现了,宫女们提着裙摆兴奋地奔进沁梅苑,边跑边呼:“大王回宫啦,大王回宫啦!” 这一去,耗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若非顾及朝中还有其他要事,恐怕一时半会还赶不回来。瓦儿来不及梳妆整理急匆匆跑去迎接,在看到银白身影出现在拱门口的时候,热泪立刻冲进眼眶。他依旧英俊挺拔,眉宇间透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身形似乎消瘦了几分。 “冀哥哥,你可算回来了,瓦儿想死你了。”瓦儿扬起兴奋的笑脸,扑了过去。她总是这样表现出很卤莽的样子,像个任性的孩子赖在他温暖宽阔的怀中。银冀情不自禁地伸手抚摸她如丝的秀,眼中一片柔光。突然,几声抑制不住的咳嗽从喉间溢出,明显感觉到胸膛的起伏,瓦儿抬起小脸关切问道:“冀哥哥怎么了?生病了么?” “被你刚刚大力撞的,咳咳”他撇过头,俊脸微红。 瓦儿看着愣了半晌,冀哥哥刚刚是在开玩笑么?好久没见他如此轻松的一面了。不过眨眨眼定睛一看,冀哥哥还是跟前段时间一样,眼神淡漠,举止疏离。他轻轻推开她:“太妃奶奶身体好些了吧?我去看看她。”说完,带着压抑的咳声朝珍太妃寝房走去。 瓦儿注视着他的背影,朝吧吧招了招手:“去宣太医过来,大王可能是感染风寒了。” 银冀一路急着赶回王宫,途中食宿简陋的确感染上了风寒。御书房里,乔雀锁着眉头,眼角的鱼尾纹深刻地显现出来。他盯着面容清俊的君王,开口道:“大王此去灾区,心绞之症可有作?” 银冀刚喝完药,拿起帕子优雅地拭了拭唇,道:“只作过一次,大约半个多时辰。” 乔雀上前一步,探上他的脉息,良久捻须道:“大王,此症甚有蹊跷。新年时臣有一师弟来府中作客,臣与他谈起心绞之症,也做了番细细研究,现大王的病” “如何?” “大王的心绞有些怪异,每次作的时间差不多长,尤其是天寒之时频频作,本是寒气入体,与体内热气相冲,刺激五脏六腑,引起肺咳等症状,却表现出如针扎的刺痛臣想请求前去大唐寻访名医,为大王找到根治之策。” 银冀沉默了一会,抬起黑眸:“乔雀,你觉得此病会危害到本王的性命吗?” 乔雀面色一紧,突然跪地:“臣惶恐。臣一定会寻得诊治大王的法子。” 银冀微笑着拉起他,眼神依旧淡然如水:“乔太医一片衷心,本王着实感动。多年来若非有你给本王细心诊治,本王的病症只怕更加严重。其实,心偶尔绞痛也罢,本王可以承受的。” “请大王放心,臣已经配置好了半年的药丸,只要大王按时服用,还是有克制之效的。臣想明日就出前去大唐寻医。” 银冀的大手落在他的肩头,定定注视着这位鬓角出现几丝华的太医,终于慎重地点头:“那就辛苦乔太医了。” “臣愿意为大王鞠躬尽瘁,死而后矣!” 这个病症真会危及到自己的性命吗?看乔雀如此紧张担忧,执意去大唐寻找名医,或许此病比自己想象中还要严重吧? 银冀眸底一片黯然。想起当日那位算命先生所言,二十五岁对他来说是一个大坎。他已经喝下去那白瓷瓶里的药水,应该不是毒药,可是能帮他平安度过二十五岁吗? 人生在世,大多人都希望自己活得长久,尤其是身为君王,常被百姓奉称万寿无疆,而真正的生命限度又是谁在掌管?如果上天注定只能拥有短暂的生命,那么他该抓紧时间做些什么呢? * 冰雪灾害给民生带来了重大影响,让人措手不及的是灾区不仅面临重建问题,还遭受了与之相邻的蒙舍国的侵袭。镇守边关的将士本已天灾为患,所以与蒙舍兵交战时溃不成军。夏世聪马不停蹄带人前往,好不容易才击退敌方。 但是,如此情势引起了银冀的忧患。 多年以来,四诏以蒙舍国国力最为强盛,其君主阁昱继承父志,意欲统霸四诏。其次是刖夙国暴君殇烈,此人英勇善战,国家兵强马壮,常带兵亲自四处征战。唯有北诏君主楚弈与银冀一样主张和平,如今内忧外患情势复杂,银冀思忖,看来有必要亲去北诏一趟,与楚君结盟以稳固银暝江山了。 早朝之上,银冀提出自己欲前往北诏商谈结盟之事,浦文侯没有反对,却有其他大臣站出来道:“请大王三思,结盟之事可以派使者前去。大王的婚期在即,万万不能受到影响。” 银冀抿唇道:“国难当头,爱卿认为本王在如此时期大办婚礼,百姓会作何想法?尔等不必多说,本王已决定三日后动身前往北诏,婚礼延期。” “大王请大王三思。”一干臣等齐呼,唯有浦文侯面色镇静,拱手言:“大王以百姓为先,忧国忧民,不畏艰险长途跋涉前去北诏,有如此明君是银暝之福。臣支持!”其他大臣看看浦文侯的脸色,立刻调转话头,纷纷附和。 下了朝,银冀屏退侍从,独自回到颐和宫。才走到御书房门口,便瞥见一抹熟悉纤影,瓦儿朝他露齿一笑,眉眼弯弯。 “你怎么在这?”他有点吃惊,知道自己对她淡漠已久,仍然不知道还什么态度继续面对下去。他心中纠结的顾虑太多,每每想到这份多年来潜伏于体内的感情,踌躇难当,历经矛盾挣扎之后,现选择淡漠以对是保护她的最好方式。 瓦儿不在意他的淡漠表现,顾自笑得甜美:“冀哥哥,我特意给你送参汤来,快点快点,还热着呢。”银冀这才现,她怀前揣着的不是宫女特意准备的暖手包,而是一只白瓮,隐约可闻到参汤的香气。 推门而进,瓦儿依旧笑嘻嘻的,小心地将白瓮的盖子揭开,皱起鼻头闻了闻:“好香啊,这可是亲自让吧吧教我炖的呢。” 银冀胸口涌出感动,面色柔和随后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在守着?吧吧呢?” “都怪我太心急,害吧吧熬汤时烫伤了手,我让她先休息去了。”瓦儿急急解释,看到他眼中来不及躲藏的关心,笑容更加灿烂,她就知道冀哥哥其实是很疼爱自己的。 “天气寒冷,以后别这样傻站在外面。”银冀接过温热的白瓮,温暖从手心传递到心窝。“咳咳”见他还在咳嗽,瓦儿仰望着他微微苍白的清俊面容,皱起眉头:“怎么还在咳嗽啊?乔太医开的什么药,都好几天了还不见好。” 银冀扯扯唇角,似在淡笑:“哪有什么灵丹妙药,总要等上几天体内寒气去了才能好。” “好啦好啦,冀哥哥再不喝,汤就要凉了。”瓦儿闪烁着大眼,巴望着他手中的参汤。银冀看她一眼,坐回书桌旁边,拿起雪白的汤匙二话不说地喝起来。 这是她的心意,他能做到的又怎会让她失望? 瓦儿支着下巴,骨碌着大眼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冀哥哥真是个出色的男人,长得好看不说,还是个勤政爱民的好君主。瞧他现在喝汤的动作多么优雅,每一喝下一口,她便多一份喜悦。看他喝完全部,幸福的感觉将心口充塞地满满。 原来,幸福是这么简单的事,原来幸福可以是看着心爱的人喝下自己亲手熬的一碗汤 白色丝绢及时递了上去,她的笑颜像春日里盛开的粉嫩桃花。银冀一边擦拭唇角,一边疑惑,为什么自己对这丫头冷淡一段时间了,她还是那么积极乐观?除了之前殿上看她淌下一滴泪水,其他看不出什么悲伤,难道单纯如水的瓦儿也要学会人前强颜欢笑么? 一思及此,心更加纷乱起来。 春日细雨霏霏,无声打落枝头。银冀起身负手立于窗前,沉默着。 “瓦儿。” “恩?”瓦儿的心剧烈跳动了一下。 他转身,声音低沉:“瓦儿” 再唤一声,后面的话却叹息着停着下来,本想问她对婚礼之事有何看法,尤其是要同时娶月容和安然,不知道她是怎样想的?按照瓦儿的性格,她不该憋在心里不问也不闹,什么都不说的。她是个有烦恼就想泄出来,有话就一定要说的女孩子。可是,现在看她的反应,连他都有点把握不准了,这是因为她真的完全信赖自己吗? 瓦儿走到他跟前,满眼期盼:“冀哥哥想说什么?” 银冀轻咳一声:“三日后我要去一趟北诏。” “北诏?北诏王宫吗?传闻他们的君王是‘天下第一美男子’呢,瓦儿也好想去看看。”不知道那些宫女们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反正瓦儿就是听说过邪君的美名,据说他长得比女子还美上三分。 银冀闻言,眼眸不自觉一暗:“你喜欢美男子?” 瓦儿呵呵白他一眼:“哪个姑娘不喜欢美男子呢,美人如画,君子如玉,如玉的君子还能同时如画,能不让人好奇么?冀哥哥,此行带上我一块好不好?”她上前拖住他的手臂,一如从前那般撒娇。 他薄唇轻抿,听她当面夸赞别的男子,瞬间不自觉升起一抹酸气。瓦儿哪料得他微妙的心思,兀自憧憬:“天下第一美男子啊,啧啧。不知道是不是生得比冀哥哥还好看?” 见冀哥哥没有反应,瓦儿打量他的神色,乌瞳蓦然一亮:“嘿,在我心中,冀哥哥才是天下第一美男子。等我见了那邪君,一定当面拆下他的招牌,嘿嘿。” “我没打算带你同去。”银冀终于淡淡地开口。 瓦儿不以为意,抓紧他的手臂,仰起小脸以夸张的语气道:“为什么?难道冀哥哥怕我看到邪君的美貌,因此抛弃你?放心啦,我不会的,不会的。我誓!” “此去是为了两国结盟修好,你不可去胡闹。”银冀不予理会她的撒娇,此番他还想去打听一下弟弟的下落。 瓦儿小嘴一撇:“瓦儿哪有胡闹?呆在深宫十七年,未曾出门几次,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冀哥哥都不答应我么?” 小脸说变就变,她眉头一皱,大眼迷离地闪动水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要大哭的架势。 银冀在心中哀叹一声,从小到大她都如此,每当有事求自己时先是撒娇,再是眼泪攻势。今日的瓦儿让他有种错觉,仿佛回到了从前无忧的岁月,他可以尽情的宠爱她,她可以肆无忌惮地索取疼爱。如果这几年不生这么多事,没有不得已的牵拌,该多好啊! 瓦儿直视着他,等待着答案。她的声音细细的,楚楚可怜:“冀哥哥,我誓你在我心中是最好看的男人,我最喜欢冀哥哥,所以我想去北诏不是为了看美貌的邪君我还保证我会很乖,我只是想出去见识见识,若是以后做了你的妃子,不是更没有机会随便出宫了么?” “我知道。”银冀淡淡答道,见她一边装可怜,一边说得可爱,怀疑她是故意逗自己开心,想将气氛弄得轻松点。 “你知道还不快答应我?”她的眼神开始浮上气闷。 “不能答应。”他开始不由自主地轻扬起唇角,瓦儿还是这么顽皮可爱。 她咬了咬牙,一眨眼又收回泪水,突然踮起脚尖往他脸上亲上一口“这样行不行?” 俊脸迅升上一抹可疑的微红,他怔了怔,压抑住突然狂跳的心口,清晰道:“还是不行。” 瓦儿灵活的眼珠子悄悄一转,白皙的脸庞也浮起两朵红云,她双手一勾,将双唇凑了上去,在贴上他的薄唇之前轻问一声:“那这样行了么?” 芬芳的气息窜进他的鼻间,柔软的双唇有点紧张,轻轻磨蹭着他的。 这丫头,竟然在诱惑他 银冀深眸一暗,出于一种本能将手一抱,双唇不再犹豫地反客为主,捕获了她。 心,似乎要狂跳了出来。瓦儿迷迷糊糊地在心中大喊,成功啦,冀哥哥终于真实的反应啦,呵呵。冀哥哥,瓦儿真的好爱你 他们的呼吸交缠了好一会,银冀才放开微微喘息的她,一双眼睛漆黑如墨,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情绪。 喜悦,怜爱,痛苦,挣扎,太多了,太复杂了 但是,她终究是胜利了。 他低低开口:“你赢了。” 水眸猛然一睁,回过神来,瓦儿小嘴嘟囔了几下,立刻开心地搂着他颈子跳起来:“呵呵,谢谢冀哥哥,我可以去北诏了,我可以出宫了,呵呵”银冀轻轻地吐了口气,这才觉原来看到她闪亮的瞳眸、开心的笑脸,比明晃晃的泪水还要让人心动。他也突然意识到,原来不仅是她的撒娇,她的泪水让人无法拒绝,她清纯的诱惑也同样令人难以抗拒。 瓦儿,如果你不是那么在乎我,是不是将来会过得快乐一些? 不要那么在乎我胸间又火辣辣地疼起来。如果太多的在乎注定将来只能承载更多的痛苦,那还是少在乎一点吧!可是,该死的银冀,你在瓦儿面前,怎地意志力就如此薄弱呢? 当瓦儿嗪着娇俏的笑容走出御书房后,小脸渐渐地平静下来。 小手交织在一起,握得很紧,料峭的春寒侵袭着她单薄的绸衣,她的步子比来时轻松了许多。 冀哥哥不在的这些天,她反复思索,明白了一个道理—— 冀哥哥对自己冷淡和疏离,无论是有心还是无意,自己都最好做回以前的瓦儿,或许冲动、任性、顽皮甚至自私,但那才是真正的自己,无拘无束的自己,那样的自己不是冀哥哥一直喜欢的吗?是否表示这样也可以带给冀哥哥更多的开心? 一个人,只有做回最舒适最原本的自我时,才可能有更多的勇气吧。 瓦儿执着地心想,如果两个人中有一个人生了改变,游离了原来的位置,那么剩下的那个就应该站在原地,保持着原本的样子等着他回来吧! 冀哥哥忙完了,会回来的,她会永远做他的瓦儿 * 这个月又下了一场下雪,白雪堆压着枝头,树枝和屋顶上都垂落着长长的冰条。 简陋的竹屋用结实的粗布将严寒隔绝在门外,方旋推门而进,见陈旧的木桌上放着一个包袱,她心一惊,对着内室修长的身影道:“翟,你要出门?” 翟转身,点头:“大计划开始了。” 方旋眸光一闪:“你上次说的?师傅交代给你的?” “恩。我要走了。”翟抓起桌上包袱,一只绿竹萧插在其中。见方旋呆立不语,道:“师傅很快也会交付任务给你,到时我们再见面。” 她一手拉住他的袖口“翟,你要去哪里?” 翟面色冰寒,没有一丝表情:“去见一个人。” “翟,如果师傅再派你的任务是要杀人,你不要轻易动手,我怕你跟我一样”她眼中压抑不住悲怆。 翟拍拍她的手,肯定道:“不会的!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况且完成师傅之命,也是为我自己的命运争取公道。” “翟,我不明白。”方旋注视着他坚定决绝的脸。 “以后你会明白的。我走了,好好保重自己!” 翟走出门外,披一袭白狐裘斗篷,风帽半掩,白衫翩翩,修长笔直的身影挺拔孤傲,有点寒冬冰雪的意味,一步一步自那寒林深处踏雪而去。 风过,雪花簌簌洒落在他肩上,狐裘斗篷上。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29深夜惊 三天后,宫门外。 一辆宽大华贵的马车,车顶坠着金玉般亮的饰物,前面是四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御马的两位侍从高大威武,衣着也挺讲究,青色的袍子镶着细致的图案。这是专门属于君王御行的马车,此时银冀就带着瓦儿坐在上面。 后面紧随着另一辆马车,车内装了途中所必要的粮食、水和御寒之物,吧吧跟两位侍女上了车。六名大内侍卫骑着毛皮黑亮的骏马紧随其后。 马车缓缓启动,宫门外十数位大臣跪身恭送。月容和安然并跪在一旁,脸色均有点黯然,直到马车渐行渐远,连轱辘的声音都听不见后,她们才慢慢起身,不约而同地对看了一眼。 瓦儿怀中抱着雪猫,一手悄悄掀开车帘,一阵冷风立刻灌了进来,掀起她的丝,丝飞舞,她一脸兴奋,啧啧叹道:“冀哥哥,我好高兴哦,终于可以去北诏国看看了。” 银冀看她一眼,淡淡地说:“记住出门在外,安分点别惹事。” 瓦儿小脸垮了一半,抚着雪猫的头“在冀哥哥眼里,瓦儿就是专门惹事生非的人么?” 银冀伸手将那帘子拉了下来“那倒不是,我只是事先提醒你而已,怕你到时候一兴奋就忘记了规矩,北诏毕竟是人家的地盘。”她的性子,这么多年来他能不了解么?若非她那样可怜兮兮、满眼期盼、外加诱惑请求他,他又怎会答应她一同前行,只希望此去一切顺利平安,唉! 车厢里就他们两人,相隔如此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每一根睫毛,瓦儿直直注视着他,抑制不住灿烂的笑容。沉默了一会,她开始努力寻找话题,借以打这漫长的旅途。 一路上,银冀的话语不多,表情也一直淡淡地,有时候有点疲累的模样靠在软塌上闭目养神。瓦儿不以为意,仿佛从他登基以后逐渐习惯了这样的淡漠以待,只要冀哥哥不是真的内心冰冷就好。 于是,在她一张小嘴喋喋不休的陪伴下,一行人于傍晚时分抵达了临近北诏边境的青城县行馆。行馆很大,平时主要给路过官员住宿,内有侍卫看守,比较安全。得知大王夜里要入住,行馆主事的大人早就做好了迎接准备。银冀和瓦儿并不在乎这些迎接仪式,其实如果不是珍太妃万分叮嘱,说到北诏不能有失了银暝君主的威风,他们也不会坐御用马车,带这么多随从,招摇过市。 夜里住的地方倒是舒服,行馆内有人工湖,湖岸一侧还停泊着一艘画舫。湖的四周已点起了缤纷的灯笼。他们住的阁楼有三层,坚固结实,雕梁画栋,陈设精美。银冀住在最顶层的房间,外间设有锦凳几案,墙上悬挂着名人字画,屏风前摆有各色繁花,珠帘后摆着一张大圆桌,旁边还有豪华睡榻,当年银岳王路过青城县也曾在这间房住过。 他负手站立在珠帘背后的镂花窗户边上,窗户打开,湖边的风吹进来,一室冰凉。修眉微皱,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淡漠。最近生事情太多,红木城的案子,冰雪灾害,边关滋事,让人头痛的婚礼这背后似乎隐藏着一场巨大的阴谋,谁是背后的主事者? 如果他不是君王,是否不用理会这么多,可以跟相爱的人一同隐居? 如果他不是银氏目前唯一的血脉,必须肩负起掌管江山和传宗接代的重任,是否可以活得潇洒自在? 生在帝王家,几多欢喜几多愁 瓦儿沐浴之后,欲上最顶层去看看,银冀却仿佛早有预料,命侍从前来传话:“郡主,大王说您奔波一天,请早点歇息。” 瓦儿皱眉:“本郡主去看看大王,不行么?” 侍从低头道:“大王说明日一早还要赶路,他沐浴完毕后也要歇息了。” 吧吧在一旁,微笑劝道:“小姐难道还不累么?大王定是心疼你呢。” “唉,好吧。你们先退下吧,今夜就让这猫儿陪着我好了。吧吧不介意吧?” 吧吧微微屈身,恭敬道:“小姐去北诏还能记得带上雪猫,是雪猫和吧吧的荣幸呢,怎么会介意呢。那吧吧先退下了。” 瓦儿挥挥手,将他们屏退后,独自抱着雪猫静静地坐在塌旁。想想也是,明天一早又可以再到他了,这样的感觉真好。接下来的日子只有他们两个在一起,没有月容和安然,没有宫中的规矩和礼仪束缚,自由自在,如果日子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即使是天天长途跋涉都无所谓。 安静地躺在床上闭眼凝思,不知道过了多久,雪猫突然不安地“喵”了一声,然后耳朵一竖,倏地一下从她怀中窜跳起来,不过眨眼工夫,瓦儿尚在惊愣中,那猫的身影已消失在打开一条缝的窗户外。 “雪猫,你要去哪里?”她急急起身,打开窗户一看,哪还有雪猫的身影。 初春时节,外面风寒露重,瓦儿不忍心此时惊动他人,自己却连一件皮裘都忘记披上,就拎着裙摆冲下楼去。院子里很静谧,只闻风吹新柳的声音,湖边吹来的风很冷,她不禁哆嗦了好几下,睡意完全消失。 怎么办?好冷,是要回去加件衣裳,还是继续找那只不听话的猫? “雪猫猫儿?”正要放弃之际,突然看到一抹小小的白影贴着地面一晃,她两眼一亮,连忙追了上去。那雪猫不知道这深夜了什么疯,七蹦八窜,灵巧地闪身,最后在偏僻的后院停了下来。 后院只有一棵柳树旁悬着一盏孤灯,灯火昏暗不明。一个披着白狐裘斗篷的男子身影挺拔,风帽半掩,白衫翩翩,在寒夜之中显得孤傲清冷。那只雪白的猫此刻正乖巧地趴在男人的脚边,轻呜着磨蹭男子白缎的靴子。 瓦儿见那白影先是吓了一跳,院子里的景象朦朦胧胧,看不真切,使劲眨眨眼睛后,才觉这抹身影极为熟悉,天底下还能找到第二个人么? “冀哥哥,是你吗?”她惊讶地喊出声,声音因寒冷微微颤抖,步子急切地奔上前去。 翟低低地应了一声,缓缓转过头,深沉的目光在黑暗中闪过一丝幽光,定定注视着瓦儿雪白的小脸。果然是她——红瓦儿,得到的消息中,她是冷君银冀最珍视的女人。 原本印象里她只能被称为丫头片子,没想到几月不见,竟多了几分女人味。看她此刻模样,知道她又认错人了。之前他们已经见过两次,每次她都将自己与那伟大的尊贵的银冀君混淆,看来这女人脑袋并不怎么灵光,真奇怪银冀竟然还会将她当宝贝一样。 挑起了一边唇角,翟的眼光浮上嘲弄之色。 无论红瓦儿是个怎样的女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对银冀的重要性。修长的手指刹时紧握,牙根不自觉咬了起来。 银冀,凡是属于你的东西,我银翟都会一一夺过来!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又一阵冷风吹来,瓦儿冷得抖,玉牙格格直响。翟眼眸灰暗,冷酷的线条被夜色隐藏,他双手一张做出怀抱状,果然一个冰凉娇巧的身子立刻颤抖着扑了过来。 好温暖的怀抱,瓦儿紧环着他的腰,将小脸埋在对方结实的胸膛上。夜凉如水,她衣着单薄得不像话,四肢冰凉得如同湖边草地上的寒霜,几近麻木,一心只想汲取属于冀哥哥身上的暖意,以至于懵懂地没有现其实自己再一次认错了对象。 翟双臂合抱着她,结实而有力。说起来,他抱过不少美丽的女人,妩媚迷人的都有,那是上花楼满足需要而已。但是,这样带着复杂的情绪主动抱着一个女人,还是第一次,心头涌起的感觉非常奇怪。当然,他绝对清醒,是她口口声声叫自己冀哥哥,主动送上门的人也是她。所以,即使会生什么事,也是她咎由自取。 只是,没想到她的身子竟然如此娇小,冰凉又柔软,他的身躯、手臂形成一道最结实的堡垒,连同白狐皮裘一起,将她密密实实的环住,遮住外面的冷气。滑顺的丝散着自然的芬芳,她身上的气息跟花楼里妩媚的美人不一样,清新得像春日里淡淡的花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灿烂的阳光。 阳光——不,他喜欢冬天!冰冰冷冷,不需要温度,所有的一切是白色,所有的一切是冰冻,跟他的心一样! 不知道这样抱着多久,瓦儿四肢渐暖,再次尽情地吸了一口气,舒展开淡淡的秀眉,薄薄的嘴角浮上笑容。她很喜欢冀哥哥的怀抱,他的气息极为清爽,没有一丝杂味,整个人像冬日里最纯净的白雪,只想让人久远停驻。 不过今夜,好象有点不对劲,冀哥哥身上多了种特别的味道,好象是属于男人的气息?瓦儿心口怦怦直跳,小脸情不自禁起热来,她怎么会突然想到“男人”两个字特别的含义呢? “冀哥哥,你是为了国家之事,担忧得睡不着吗?”她低低地开口,小手贴在他的胸前。 翟的身躯僵直了一下,揽着她纤腰的大手紧了紧。 瓦儿小嘴微张,继续说道:“我知道最近银暝生的事情太多了,冀哥哥身为一国之君有无法卸载的责任。可是,冀哥哥,每次看你日夜操劳,瓦儿都好心疼,希望能帮你分担一点,又怕什么都不会,反而给你添麻烦。冀哥哥唉!” 翟皱起眉头,面色冷峻,当她低叹着喊着“冀哥哥”时,他难以控制地涌上一股恨意。凭什么两个身世一样的人,命运却有天壤之别,难道就因为那可笑的早出生片刻吗?凭什么他可以拥有至高的权势,无穷的富贵,还拥有这样对他死心塌地爱着的女人? 他下颌一收,突然抬起她尖俏的下巴,将没有温度的双唇狠狠地压了上去。 心刹那间要蹦出心口,瓦儿正要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他已将舌尖强悍地探了进来。 猛然一惊,好象哪里不对劲冀哥哥的味道 他霸道而固执地捧着她的脸,她无法挣扎,微张的小嘴更加给了他肆无忌惮吮吻的空间,掠夺的姿态像一个真正的霸主。 瓦儿迷糊起来,脑袋终于化为一团岩浆,被轰炸地不能思考。小手抵挡着他紧贴的胸膛,不知道是在支撑还是抗拒。 在理智消失的最后一瞬,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冀哥哥是因为压抑太久了吗? * 翟半眯着黑眸,黑暗中冷冷地盯着她迷惑的娇容。她的反应并不生涩,看来那个高贵的银冀应该调教过她多次。眸光更加冰冷,闪动着邪恶,瓦儿哪能像他那般暗中视物,根本看不见他清晰的面容,只是被吻之后心中隐隐有股不安,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雪猫磨蹭着她的鞋子,出轻轻地“喵呜”声,瓦儿很快清醒过来。小脸依旧热,她眼睛平视着他的胸膛,道:“冀哥哥是有心事吧?”好象他有心事时,才这样激烈地吻她。 翟挑唇一笑,没有回答,掀开雪裘将她重新裹进怀中,一手揽着她柔软的腰肢,朝湖边美丽的三层阁楼走去。瓦儿见他不愿意回答,暗自叹息一声,随着他的脚步前行。 冀哥哥不愿意多说,她都明白,她也不在乎,只要冀哥哥觉得好,她就尊重他的做法。不过,这寒夜里,他一个人独自在后院,为什么?若不是雪猫突然窜出去找他,自己没有看到他,他要准备干吗? 笑颜在夜色中悄悄隐去,昏暗的彩灯射出清冷孤远的光芒,照进她明亮的眸子里。 “冀哥哥,你一个人在后院做什么?”忍不住好奇,瓦儿开口问道。 翟抬眼看了看前面的阁楼,眼中幽光一闪,低沉道:“等你。” 冀哥哥的声音有点奇怪,瓦儿在他怀中微微抬头,只看到男人坚实的下颌和他似笑非笑的唇角,而他的答案更是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去后院?万一我没有去呢,难道你要等一个晚上么?” 翟没有回答,某中闪动的幽光更加邪恶。 “再说,你要见我也不必跑去那么偏僻的后院吧?万一遭遇刺客怎么办?万一”瓦儿一下子涌出好多疑惑。 他们已经走到阁楼之下,巡逻的侍从远远地看了他们一眼,以为是大王,恭敬地朝这边行过礼后又继续巡逻。阁楼的设计很别致,大理石的楼梯从外面一直铺上,沿着外墙绕上半圈,就到二楼,瓦儿所住的房间都在这里。 门口高悬着几盏大红灯笼,光线一下子强烈了许多。 翟不慌不忙地推门,拥着她进去,嘴角始终嗪着抹让人寒的嘲弄笑意。他五官俊朗清晰,眸底幽寒,在屋内明亮的烛光下丝毫不以为惧,反而有种等着看好戏的神情。 瓦儿有点不舍地从他温暖的怀中钻出来,眉眼间含着淡淡的温柔。她转回身,缓缓向他看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30愧恨凝情 蓦然,瓦儿浑身僵住,忘记呼吸,一股热血直冲脑门又急退去,薄唇抑制不住颤抖,睁大眼眸望着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他 他不是冀哥哥,他不是 同样清俊的面容,极为相似的五官,差不多高瘦的身形但是,他绝对不是她的冀哥哥。眉宇间永远从容淡定,即使有时候故意装作面无表情冰冷的样子,黑眸里不经意闪现的温柔也无法隐藏。 而面前这个男人——轻挑眉头,如黑晶一般的眼睛深不可测,眼中交错着各种不同的情绪,冷酷、玩味、嘲弄,还有让人无法忽视的优雅。他像一个披着华美外衣的地狱使者,以那样深若磁石吞噬天地的眸子似笑非笑地盯着她。他又像一个故意装扮优雅的妖精,以鬼魅邪妄的姿态诱惑着她 瓦儿完全怔住,好半晌没有呼吸,直到胸口憋闷,快要窒息才突然张大嘴剧烈地喘息。同一瞬间,尖叫就要破喉而出,但另一只手比她的叫声更快,只觉白影一晃,他的手心已捂上了她的嘴。 水眸睁得好大,瞳孔不住扩散,她挥动着拳头,他手轻松一抬便牢牢地掌握住。 “唔唔”瓦儿拼命摇头,乌黑的睫毛一根根张开。 翟庸懒地扬起唇角,满足地看着她眼中的疑惑、惊恐还有羞愧,如天乐一般好听的声音低低溢了出来:“你要叫来你的冀哥哥,来看我们的表演么?” 说罢,他弧度极美的双唇作势凑了近来。 “唔”瓦儿小脸涨红,被水雾浸上的晶亮瞳眸迸射出前所未有的愤怒,瞪着这张熟悉的男性面容,一幕幕影象倒回脑海之中。 是他——每次见面都拿着一根绿竹萧在吹的人,南音寺红木城 他的冷酷她早已见识过,想不到他还如此卑鄙无耻!一想到刚才后院中被人箍在怀中亲吻的一幕,一阵恶心立刻从胃里翻出。 小拳头一伸,她用力扳住他捂着自己的大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扳得死紧仍无法捍动他半分。 翟定定站着,脸上依旧是嘲弄的笑意,眸光极冷。 “红瓦儿,别忘记是你刚刚是你自己主动投怀送抱,夜会情郎,呵呵难道我比你那冀哥哥吻技差么?”他故意说这样的话刺激着她,看到她脸蛋像番茄一样涨红,水灵灵的眸子几乎要承载不住晶莹的泪水,心中涌起一丝快感,笑容也越邪恶起来。 可恶的混蛋!无赖!卑鄙小人!天杀的!该下地狱的家伙 瓦儿何曾受过这种委屈和耻辱,再也无法接受他的言辞,心一横张嘴便是一口,狠狠咬了下去。 翟没料到她真会来这手,微微怔住,下意识松了松手。 瓦儿根本没期望过自己能打过他,只好全力一推,脚步往前面冲出去几步,就抓着桌沿猛呕起来。 恶心的家伙!她怎会那么粗心大意,竟然连冀哥哥也认错,还让这道貌黯然的阴险男人给轻薄了去,她还有什么脸去见冀哥哥 冀哥哥 眼泪簌簌地落下,想到自己适才还不由自主地回应他,心底更加懊悔、羞愤得无以复加。 翟冷冷地站着,垂眸看了眼自己被咬出两排齿印的虎口,寒光如利剑毫无感情地射出。该死的女人,愚蠢又可笑,竟然敢嫌弃他? 他大步踏上前,目光似乎要烧穿她纤柔的背影。 说他冷酷也好,无情也罢,在自幼远离亲人被迫过着残酷生活的岁月里,他早已看透人间冷暖。不用回想曾经经历的每一天,不用回想第一次出使任务出去杀人,雪亮剑锋第一次滴着人的鲜血时,他身上的血液也随之冰冷流逝 看惯了冷眼,受惯了无情责罚,外表习惯了不以为意,心底却容不得外人再给他多一丝嫌弃! 翟又踏上前一步,定定地瞪着她使劲弯腰干呕的模样。 感觉到背后传来利剑似的寒光,瓦儿飞快地抹去泪水,站直身子。她忍住干呕转过身,果然看到一对阴冷残酷的眸子。卑鄙的家伙!瓦儿低咒,眼瞳因愤怒燃起了两团熊熊的火焰,点亮了整个脸庞。 “你究竟是谁?”她握紧拳头,强作镇定问。 翟的笑容僵硬了一下,不过眨眼间又笑起来:“怎么,你忘记了我?” 他的反问让瓦儿厌恶地皱眉,脸上却窜上一丝不同于愤怒的潮红。 “你也认识冀哥哥你为何长得跟冀哥哥如此相像?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为何故意引诱我上当?瓦儿从牙缝里吸着气问。 眨眼间,不知道他是如何出手的,等瓦儿回过神时,尖俏的下巴又被掌握在对方手中。 翟微微低头,居高临下注视着她,冰凉的气息吐在她雪白的额头上“小女人问题还真不少。你记住了,我的名字叫翟!” 翟笛一根烂笛子,似曾相识的记忆迅清晰地涌到瓦儿脑海中,她紧抿着唇,想将下巴撇开,翟的手指却抓得更紧。 他讨厌此刻她眼中流露的厌恶,讨厌她一心只念着高高在上的银冀,他大手一紧,更加用力地捏住她。 “说起你那伟大的高贵的自以为是的冀哥哥,不或者说是银暝王,谁人不认识呢?至于我跟他为何长得像小女人,你难道真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瓦儿皱紧眉头,因下巴疼痛又开始泪眼朦胧。她好矛盾,想大喊又怕引来冀哥哥,若被这无耻之徒一口咬定后院里生的糊涂事,她要怎么面对冀哥哥?可是如果不叫,她究竟要多久才能脱身? 她的每一个表情都完全落入翟的眸中,手指略微松开力道,他的语气更加嘲讽:“你若是真想知道,不妨亲口问问你的冀哥哥,或许,他会告诉你答案。” “你跟冀哥哥世界上有如此相似的两个人,机会是很小的,除非是”瓦儿为突然闪过脑海的念头惊了一下,又迅否决掉。冀哥哥是银氏单传,根本没有兄弟,否则太妃奶奶也不会逼着他娶这么多妃子来开枝散叶了。 听到她的疑惑,翟似笑非笑,满脸讥诮。 “红瓦儿,是吧?”他突然低下头呢喃她的名字,手指轻佻起乌黑丝,放在鼻间嗅了嗅,睨视着她苍白的面容。 瓦儿被动地对上他的眼瞳,他的脸又靠近了几分。 她浑身僵硬,缓缓升起一串鸡皮疙瘩,他将唇突然凑进她耳边,更加亲昵地叫道:“瓦儿,瓦儿呵呵,他就是这样叫你的吧?以后我也叫你”“啪!”响亮的一巴掌,毫不含糊。 瓦儿半眯着注满泪水的眸子,紧咬着牙,伸在半空中红疼的小手慢慢握成了拳头,她真气恼,真愤恨到了极点!要的就是这机会,即使冒着被他就此杀掉的危险,她也不后悔这用尽全力的一巴掌。因为,她恨不得杀了他! 瞬间,俊容上浮起四个手指印,微红。 翟不可置信地眯起眸子,瞳孔缩了又缩。 瓦儿挺直脊梁,小小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用愤恨又同样嘲讽的笑意回视着他,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有这种表情,尤其在看到他也惊疑吃惊的瞬间。 静。 寂静无声。 寂静得可以听到窗外呼呼的风声,可以听到屋内红烛燃烧的声音。 大手一翻,准确扣住瓦儿洁白的手腕,幽灵一样黑暗的眼睛蕴藏着极深极深的愤怒,还有她看不懂的恨意。 “好一个红瓦儿,看来并不是什么病猫。不过,别逼我现在就杀了你!” 瓦儿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自己此举根本就是找了一把寒剑横在脖子上,顿时闪过懊悔。她的胸膛开始剧烈起伏,忐忑起来,前面不怕死,转眼间又突然好怕就此被他无情杀害,那她不是连冀哥哥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可是,这个轻薄的无赖怎能懦弱地放过他?他说“别逼他现在杀了她”那意思就是说他并没打算现在至她于死地。 好象顷刻间注入了底气,瓦儿脊背一挺,一字一字道:“无耻小人,你听好了!别说一巴掌,就算封了你的嘴,挖了你的眼睛也抵不过我的愤恨!” “是么?看来你心中一心一意还真的只有那个家伙。”他降低了语调。 瓦儿学他嘲讽道:“你根本不配提冀哥哥的名字。就算你完全跟他长得一模一样,也不过是个冒牌货,是个庸品,是个最让人恶心的人物!”她边说边绞尽脑汁想,还有什么可以打击他? 如她所愿,说的话正好如刀刺进他心中。 翟目光更寒,语气阴森森来自地狱:“是么?很好!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庸品。” “你什么意思?”瓦儿下意识反问。 “呵呵,不知道你的冀哥哥是否能得到他想要的”说完这句话,他突然退身往后,低头再看一眼虎口上淡淡的牙印“瓦儿,你记住了,今日你给了我这一巴掌和牙印,他日定要让你加倍还回来。你可要记牢了!” 他的叮嘱令瓦儿活生生打了个冷颤,小嘴一张脱口而出:“卑鄙小人,下次你也最好别让我碰到,否则我定杀了你!” “呵呵,一定还会碰到!”话音一落的瞬间,眼前白影如闪电,衣袂飘飘只能捕捉到襟摆的疾风,刚才还站立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已从半垂的窗户中翻身而出。 瓦儿怔愣半天,才如梦初醒,慌忙跑去紧紧关上窗户,背靠在窗前半晌不再动作,全身只剩一颗扑通狂跳的心。 那只不知何时自己又溜进来雪猫,正乖巧地趴在桌子下,骨碌着两只半透明的圆眼,注视着今夜的女主人。 * 明明一身雪白,却完全被夜色掩去。翟轻巧地避开巡逻侍卫,站在昏暗的后院中,耳朵一动,身后有极轻的脚步声传来。 “翟,你为何这么做?”声音非常熟悉,是个女子。 翟没有回身,幽黑的双眸注视着远方的黑暗,他的声音是惯有的冰冷:“这是我的任务。” 女子声音一颤:“你的任务?师傅派你的任务也跟大冷君有关?” “恩。”他轻应一声,隐含无限杀机。 女子上前一步,疑惑的语气中又夹杂着一抹怪异:“那你为何要对红瓦儿你的任务跟红瓦儿有什么关系?” 翟微微侧身,寒目在暗中闪烁,如孤星。 “筱水,别忘记了,我们不应该互相打听对方的任务。” 筱水又是一颤,声音软了许多:“翟,非要那么保密么?依我看,你的任务既然跟冷君和红瓦儿有关,必定也跟我此行的任务有关。师傅为何还如此谨慎?” “师傅向来是谨慎之人,自有他的顾虑。”翟完全转过身注视着筱水秀美的面容,思索着沉默了一会“筱水,这次任务关系重大,你自己多留心。” 欣喜从她乌黑的眼睛里流露出来,成为黑暗中莹莹光亮“翟,你这是在关心我么?” 翟轻抿薄唇,目光柔和了几分,低沉道:“筱水,这么多年来,我们执行任务都未曾失败过,这一次也定然不能失败。我只是提醒你,虽然你独在王宫,但暗中盯着你的眼睛却不少。凡事三思后行。” 筱水紧了紧手指,声音悄然多了丝紧绷:“翟,你知道师傅的真实身份吗?” 翟看她一眼,她和方旋问了同样的问题——师傅究竟是谁?其实他也不知道。 红叶山中,师傅从小对他们苛刻严厉,教他们武功和识字,但这些年来师傅极少出洞,有时候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否真在洞中?奇怪的是,师傅虽不下山,对银暝王朝之事却极为了解,更奇怪的是每次派遣他们任务时,隐约让人感觉到一种压抑。 几年来细细观察,翟终于确定一件事——师傅背后定还有人在操控。可是,以师傅的修为,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他听命呢?师傅的身份跟朝廷又有何关系? 筱水见翟默不作声,猜不透他是不想说,还是跟自己一样不知情,毋自继续说:“我进宫后才知道,我们几次执行任务杀的人好几个都是朝中的官员此次任务还直接跟冷君有关。翟,你难道对师傅的身份一点也不好奇吗?” 翟蓦然变得严肃:“太多好奇会惹祸上身。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的。” “恩。”这些年来都如此,她何必突然多问,眨眼间重新想回了什么,又道:“翟接下来也要入宫吗?” “很快。”他肯定道。 “你要杀红瓦儿吗?”筱水不明白自己为何微微紧张起来。 想起刚才那个可笑的女子,翟不自觉扬唇讥诮:“要杀她还需我动手?不过,她确是一颗最好的棋子,必要时也是一步要棋!” 冷风飕飕,寒意阵阵。 筱水飞快闪了闪眸光,皱眉叹道:“跟她相处了几月,她是个单纯无心机的女子,若是他日真要杀她,我怕我下不了手。” 翟却冷声轻笑:“放心,她活着比死了用处大。我走了!” “翟”筱水本来还想跟他多说几句,眼前却白影一飘,身形轻盈流畅如同鬼魅,消失不见。她呆愣半晌,仍然想不透彻,师傅当日只交代让自己混在红瓦儿身边,所以利用雪猫认识瓦儿并改名“吧吧”成为一名贴身侍女,没想到这几个月下来师傅竟然不闻不问,仿佛已忘记自己带着任务隐在宫中。如今,翟也参与进来,看来此次任务比想象中更为重要。 将疑惑与叹息咽入喉中,筱水冷然转身,朝豪华阁楼走去。无论师傅有何企图,她是弟子只要听命既可。只要有机会能多与翟在一起,就算龙潭虎穴,她也不在乎。 * 瓦儿一夜未眠,次日顶着两只微微黑的眼圈下了楼。早膳吃得简单,太阳初露脸蛋时他们便上了马车。 银冀看了看她略带苍白的脸色,隐隐感觉到奇怪,又说不上来。瓦儿靠着车窗闭目养神,看似镇定心中却如打翻了热水瓶,又烫又难受。 昨夜之事巴不得永远忘记,巴不得是一场噩梦,夜间来回几次下床走动,一会观音、玉帝,阎罗菩萨,连急急如令令都用上了,结果跟翟有关的亲吻影象非但未消,反而更加清晰。 直到一早见到冀哥哥,才知道多么羞愧,懊悔与痛恨。她温文如玉的冀哥哥,优雅如谦谦君子,虽然他嘴上不多说,可是她知道冀哥哥也是认定了自己,她这辈子都只能是冀哥哥的人。 可是她怎么会那么糊涂搞错呢?搞错了也罢,为何想骗自己一下都不行,忘都忘不掉呢? “瓦儿?”一声低沉的声音进入耳膜。 瓦儿惊跳了起来,不由得结巴:“啊!什么?冀哥哥你叫我?” “你怎么了?”银冀目光中淌过淡淡的温柔。他关心她,尤其她在自己身边,更没有错过她的一丝一毫的表情,她这么明显的反常,他怎可能没现? “我我没什么啊,昨夜没睡好而已。”瓦儿无意识地绞织着衣襟,低下头去。一团火热从耳根处慢慢上升传到脸颊,她想自己脸颊一定红了,心虚。 冀哥哥看出什么了吗?如果冀哥哥再往下问,她可能会忍不住说出来她在冀哥哥面前从来没有过秘密啊! 银冀轻轻将她拥进怀中,什么也没多说“没睡好,现在就补眠吧。” 瓦儿静听着他的心跳,慌忙闭上眼睛,自己的心脏跳动一次快过一次,似要蹦出心口。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31酸枣情趣 北诏王城——落京,就算过了边境之地青城县,还需要四五天行程。若选择最近路线则需要经过几座连绵山峰,最快也要三日才能抵达。但春寒未散,山中积雪不融,四诏地带本就山林成片,如果走近路则要冒险路经山谷狭道,银冀并不急着赶时间,尤其是顾及瓦儿的安全,遂命侍从改变路线,选从官道前行。 御用豪华马车引人注目,青城县后又经过两个小城镇,当地官员无一不骇,前来恭迎。银冀素来不喜出宫暴露君王身份,惟恐受到束缚,但此番是与瓦儿一同跋涉,天气寒冷,路途艰辛遥远,他只希望瓦儿一路舒适。而说起最好的交通工具,天下没几样能比得过冷君的御辇。 马车又行三日,瓦儿紧张怪异的表现才逐渐恢复正常。但是,纵然之前她极力掩饰内心不安,又怎能瞒过银冀敏锐的眼睛? 夜里,寂静无声的世界,瓦儿和其他人都已酣睡。银冀一袭白衣如水,身影冷淡孤然,两个笔直的黑衣人垂于他跟前。 “青城县那夜生了何事?那人可有查到?”他面无表情,声音清朗。 白虎颌答:“禀王,那夜属下巡视到后墙附近,只看白影闪过,便不见踪迹。那白衣人轻功极好,又因当时相距甚远,夜色太浓,属下只来得及捕捉到一个影子而已。不过,属下却现另一条线索。” 银冀微皱眉头:“说。” “那白影闪过片刻之后,有一女子从后院走出,竟然是瓦儿郡主的贴身侍女吧吧。”白虎继续报告。 银冀目光陡转,灼灼直逼:“吧吧?”眼前晃过吧吧自红木城一路跟进宫的情形,他一直心有疑虑,难道吧吧真是带着目的或阴谋而来?那她的目标是瓦儿,还是进宫接近自己? 不!不可能是瓦儿,瓦儿极少出宫,心思单纯,难道是想借瓦儿牵制自己?银冀眼角紧抽了一下,半眯起来,手指随之收紧。 朝中哪些人居心叵测,暂时忠奸难辨。他登基以后才感觉到高处寒意刺骨,而瓦儿他越是重视她,她就越危险,然而她对目前形势一无所知。 想却又难拒,想留而无奈。 他究竟该怎么办? 见主子俊眉紧锁,白虎道:“大王,吧吧那夜确实奇怪,当时正是二更天,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去后院做什么?” “跟那白衣人有关?”银冀心中最想知道的是那夜究竟生了什么?为何瓦儿次日一早便表现怪异,直到今天才逐渐恢复。她遭遇了什么,看她面色便知定是不方便告诉自己的事情,否则以她的性子岂能在腹中憋上几天?她既不说,他不逼她,只好命人查。 青龙沉眉,答:“大王,此事蹊跷。吧吧是在红木城出现,红木城与青城县方向相反,相隔甚远,所以属下认为她若在青城县会见那白衣人,那么极有可能是早已熟识,或者在秘密进行阴谋。可是,属下还有疑惑,吧吧的身份真是可疑,但她跟在郡主身边时间也不短了,属下每天按照大王吩咐暗中观察她,现一切正常,无一丝破绽,她完全是个老实仅守本分的侍女。” 银冀沉吟。若吧吧有问题,为何几个月中未表现出一丝异样?如有,青龙、白虎必定早已查到。可是,若说吧吧没问题,为何夜半独自出现在行馆后院? 他挥挥手:“本王知道了。你们继续留意,那白衣人应该还会再出现。至于吧吧你们再多点心眼,如果她真别有目的又秘密隐藏了几个月,那恐怕是为了怀着重大目的才会如此。” 青龙、白虎颌:“属下明白。” “其他隐士兄弟如何?”银冀清俊的眉眼中浮出淡淡的疲惫。 “属下已按照吩咐派出二十名弟子提前到达落京,以护大王和郡主安全。” 银冀点点头:“你们先下去吧。” “属下告退。” 四周寂静无声,一片安宁。他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天地间只有他一抹清影。如今不光是宫中关系复杂,连四诏之间也扑簌迷离,瓦儿执意前来,她道是当成游山玩水,却不知一路危机暗伏,越来越需要处处防备了。 * 马车终于出了银暝境地,加快了度直奔北诏落京。 白天的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人。瓦儿会扬着微笑兴致勃勃地讲话,有时候讲从某个宫女那听来的故事,有时候讲自己某年某月生的事情,有时候会跟他一起回忆小时候 讲到兴奋处,她会闪动着灵活的眸子,脸蛋粉扑扑地煞是可爱。银冀会点头回应,本想冷淡点却不由自主地配合她,不想影响她高昂的情绪。他偶尔会很惊讶这丫头怎地记性如此好,陈年旧事还记得极为清楚,就连某年某月他穿某件袍子她都记得。心中暗叹,又难免欣喜,瓦儿的细心只是因为自己。 她如此一心一意执着相待,自己能给她什么? 当他注视她乌黑的眼睛,忍不住伸出手去,想就此承诺给她唯一的爱恋,许下一生。可将温热柔软的小手包裹在手中,心又如烫手般快要惊弹开来。 现在的他无法承诺朝权未定,银氏血统与江山大任只由他一人扛担,加上身体莫名的隐疾,他好怕自己一语之诺毁掉她的幸福。 瓦儿是可爱的精灵,她该永远带着幸福的微笑,站在晨曦中拥抱光明。前面的道路深远曲折,连他都不确定怎样才能尽快劈荆斩棘,又怎能让她现在就随之陷入灰色的泥沼? 马车依旧稳步前驶,轱辘声传入耳际。 瓦儿讲累了的时候,会拿出旁边包袱里的酸枣狠狠咬上一口,然后她皱起小脸自己笑起来。银冀就那样注视着她,摇头道:“明明怕酸,还非得吃。瞧你那样子”说罢,大手已自动取出另一层裹纸里面的蜜枣,塞到她的小嘴中。 多年来的习惯让他言语行动中不自觉带着关爱与宠溺,瓦儿故意吃酸枣要的就是这种效果。皱起的小脸猛然松开,笑颜如花,顿时趋走从门帘外悄悄透进的严寒。 银冀不觉怔了怔,心底某处柔软开来。 瓦儿翘起红唇:“谁说这酸枣就一定是酸的?我刚才骗你玩呢!这是云姨特别挑选了最好的枣子,放进砂糖、蜜枣、甜酒等封坛密制,一点也不酸。冀哥哥也尝一个就知道了。” 她飞快地拿起一颗酸枣,朝银冀嘴上递去。银冀下意识一抿唇,拒绝了那颗泛着酸气的枣,记得去年曾有尝过一颗,也是瓦儿亲自诱他含下,结果那枣子非一般的酸涩,吞吐不得,当时场景终身难忘,现在一看到酸枣就忍不住皱眉。 瓦儿拈起那颗浅色枣子,眼眸若星“冀哥哥,我都说了不酸,很好吃,你就尝一颗嘛。”她带着娇软的声音撒娇,笑意盈盈注视着他的眼睛。 银冀难为情地咳嗽一声,总不能直接告诉瓦儿,他什么都不惧,就惧这酸枣吧? “冀哥哥还念着去年吃的那一颗么?呵呵,我保证现在的酸枣味儿不一样,你就尝尝啊。很甜,真的很甜。” 真的很甜,因为她的笑容。看她快到凑到他脸上的粉颊,乌黑的睫毛一眨一眨,他连忙将视线转向那颗样子看起来很诱人的小枣。马车虽宽,只有他和她,他却莫名感觉局促,此时的感觉若要瓦儿知道,她定要惊奇了。 “哎哟,冀哥哥真不给面子,你不吃我自己吃了。哼!”她轻吭一声,将指间那颗塞进小嘴。银冀盯着她,这次她眉头都没动一下,还“吧吧”出声音吃得香甜,轻轻的歌声从她唇角溢出,她知道他在看自己,却撇过头一副不理他的样子。 沉默了一会,男人无奈而疑惑的声音响起:“真的不酸?”这是属于他们俩独立的空间,看她这样赌气,他闷得慌。 瓦儿停下歌声又轻哼了一下,另一颗早就准备好的酸枣摊在掌心,伸了过去。 银冀看她撅起的小嘴,当下二话不说接过它就往口中送去。 “现在”才吐两个字,一张俊脸立刻僵硬起来,他双唇未动,呈呆愣状。 瓦儿眼睛一眨不眨,像两只明亮的大灯笼玩味地照着他。 然后,英俊的五官开始皱了皱,终于在瞬间完全隐忍变形。天,谁说这不酸的?比他上次吃的还要味重,直逼喉间。银冀强忍着咕噜中冒的酸意没有吐出来,双目却不可置信地直盯着那张洋洋得意的小脸。 瓦儿明明得意,仍装做一副吃惊的样子:“冀哥哥,你怎么啦?看你这表情哎呀,不会是你那么倒霉,恰好吃到酸的了吧?”小手飞快地朝他脸上摸去,左看看,右看看,非常认真,又点头一本正经道:“现在我可以确定,原来冀哥哥真的很怕酸枣。” “你你吃的真不酸?”看她眼中闪烁得逞的笑意,银冀不知该笑还是该骂,满是疑惑。 “呸呸!谁说我的不酸?”瓦儿这才飞快地吐出口中那颗酸枣,连连伸舌头,小脸眨眼间皱得比他还厉害,人却疯了般哈哈笑道“不过,终于看到冀哥哥不一样的表情了,冀哥哥又上当了,哈哈”“真是恶性不改,坏丫头!”见她笑得捂着肚皮,放肆而夸张,银冀吐出酸枣,骂声也脱口而出。 大笑了一会,瓦儿才安静下来,见银冀不再是之前那般冷漠淡然的表情,虽然斥责但不见生气,胸口被不断上升的喜悦充满。小嘴往前一凑,极快地在他英俊面颊上印下一吻,然后笑嘻嘻靠近他,双手抱住他的手臂,将微微红的小脸靠在熟悉的胸前,扬眉道:“这是我对刚才捉弄你的补偿。” 银冀挺拔的身躯先是一绷,然后慢慢松懈下来,嘴角也嗪上笑意,顷刻间的感觉仿若回到了从前。 瓦儿低低道:“谁叫你这么久都对我冷淡,爱理不理的,这酸枣也算是对你的惩罚。” 银冀没有作声,心中流淌的比酸枣还要酸涩。他紧了紧手臂,让她完全窝在自己臂弯中。瓦儿又靠近了一分,仿佛要两人之间无一丝空隙才满意。 “冀哥哥,这里只有我们俩,你能不要对我那么冷淡吗?我好想念以前的日子啊。你是太子,我是太妃奶奶最疼爱的瓦儿。什么事情都有你陪着我,我觉得安心快乐” ——呵呵,我就知道冀哥哥会接住我。 ——有冀哥哥在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担心。 ——冀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来我就知道冀哥哥一定会来。 每句话都印在脑中,她是那样信任他,全然的信任毫无保留。 银冀闻言,呼吸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抓紧,他将下颌抵上她的丝,声音从头顶传下:“现在呢?现在不安心不快乐了吗?” 瓦儿轻轻闭上眼睛:“现在也安心,也快乐只是,这安心和快乐却只是我自己给予的。冀哥哥身上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可能是我太笨,一直想努力看清,想想你的态度是否跟朝廷有关?是否跟月容和安然有关?但最终我仍想不明白,你到底生了什么。冀哥哥,我从来不曾怀疑过你,即使你答应太妃奶奶要一起娶她们,我虽然嫉妒得要狂,嫉妒得恨不得跟她们拼命可我仍是相信你,我相信冀哥哥的心” 苦涩浮上银冀漆黑深沉的眼瞳,他低唤一声:“瓦儿,谢谢你。” 瓦儿轻捶他一下,自他怀中抬起头来,眼眸亮晶晶的。“你谢我什么?我还要谢谢冀哥哥从小到大一直宠我,疼我,包容我的一切可是,冀哥哥,我希望将来还是有你带给我安心和快乐,而不是由我自己给予自己。” 银冀心口一紧,她的意思是其实现在她已经过得不塌实了,他已经伤害到她了。 “瓦儿,你会坚持下去吗?”他低头,额头抵上她的。 瓦儿渐渐笑了,久违了的最美丽的笑容。冀哥哥的一句话,她蓦然懂了,连他自己都没觉,透着渴求的目光多么希望得到她肯定的答案。 “冀哥哥,我会坚持,我会的!永远信任你,等着你!”清澈的眼波将光芒折上他的脸,她回答的声音一句比一句肯定,诉说着自己坚定的信心。是啊,冀哥哥若有什么难言之隐不便告诉自己,自己只要相信他,等着他便是,又何必要知道得那么清楚呢? “如果我再对你冷淡呢?”他声音很沉。 “我会去理解冀哥哥的苦衷,表面的冷淡我能忍受。”她答。 “如果我真娶了她们呢?”他眸子很暗。 “那我”她闭了闭眼,咬牙道“那我选择相信你爱的只有我。” “如果有一天,我让你离开我呢?”他觉得心如刀割。 “我”她的声音开始颤抖,眼泪被硬生生地逼了回去“那你一定要告诉我为什么。” “恩。瓦儿,无论生什么事,你都会做到今天说的话吗?”他不知道将来会面对什么,但越来越现自己最大的动力只是她而已。这些残酷的问题先问出来,瓦儿也算是有个心理准备吧! “会!红瓦儿说话算话!我誓”她就要举起手来,眸子晶亮得可以照亮天空,滚动着最坚毅的决心。 他连忙拉下她的手,急急道:“何必誓,我也同样相信你的!” “真的吗?”这是冀哥哥第一次如此说,还说得这么认真,他从前只认为自己顽皮不懂事,令人难以放心。 “君无戏言。瓦儿,冀哥哥想跟你说很多很多,但是时机未到。只要你相信我,将来一定全部告诉你。”银冀搂着她,在她雪白的额前轻轻一吻,充满温柔与感动。瓦儿太单纯,连吧吧的身份都已是可疑,他更加不能跟她透露任何消息,她知道得越少便越安全,她离他越远便越安全。 “我会等着那一天。”瓦儿收起泪花,冲他微笑。 前所未有的感动,如初冬晴空的暖阳。她说过很多次相信他的话语,唯有这次最给人鼓舞的力量。原来,他的瓦儿真的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了。他闭上了眼睛,告诉自己——如果暂时的残忍可以换得幸福平安的她,那就这样选择吧!一切很快都会过去的 一个坚决的主意在此刻悄悄形成。 马车中一度安静下来,瓦儿窝在他怀中,二人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她告诉自己不要乱想,只要想自己刚刚说的话就好。 “瓦儿,刚刚我真被你骗了。”银冀突然开口。 “什么?”瓦儿立即想起刚才的酸枣事件,掀起唇角“你不知道我忍得多辛苦,我要靠哼歌来分散注意力,否则早就要吐出来了。” “为什么想看我吃酸枣?”他执起她的手,温和问,没想到小丫头的忍耐力竟然如此惊人。 “因为冀哥哥吃酸枣的样子级可爱,我永远也忘不了上次,所以我每次看到云姨泡酸枣时,都想着下次怎么引你再吃一次。”她在心底偷笑。上次在园子中被她骗了吃下一颗,本以为是甜枣的他自然反应很大,被酸枣一酸,优雅气质折损,更别说君王形象了,结果让满园的侍从、婢女都看到了,来不及挽回,场面让人不堪回想。那是高雅尊贵的冷君第一次在那么多面前出糗,罪魁祸竟然还说他可爱 “你果然坏心眼,竟然预谋这么久了。”他故意冷下脸。 “我哪有”瓦儿飞快辩驳,仔细一想,自己的确是早由预谋,于是白眼一翻“哼,其实我还在惩罚你的冷淡,谁叫你最近让我患得患失。” “原来你都是装得开心大方,其实小心眼里都在计较啊!”他敲着她的额头,眼中有着深沉的感动。 “哼,你要娶别的女人啊,我还能开心大方得起来?我完全是抱着对你的信任才坚持‘大方’的,哪天若有其他男子也想娶本姑娘,你就知道其中滋味了。”想起月容和安然,瓦儿就郁闷烦躁,嫉妒气愤也是因为对他的爱,选择冷静面对也是因为对他的爱啊。 “呵呵,日后让你一起惩罚好了。”银冀拨开她额头的丝,将满心歉意隐藏。 “不,我要现在罚你!”瓦儿嘟嘴。 “恩?”“狠狠地罚你!”她狡猾一笑,张开小嘴便往他好看的唇瓣上咬去,那是她刚刚一直想做的事情。 马车中的两人很快由轻笑变成了温柔的纠缠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32心意豁然 暖阳高照,金灿灿的光芒投在新芽的柳枝上,几朵粉色野花竟然从草丛中探出头来,显示它生机勃勃的姿态。这里是北诏境内,初春来临,跟薄雪未融的银暝一比,显得格外温暖怡人。 第二日,马车里的气氛较前段时间轻松许多,瓦儿对冀哥哥表露的神情和话语多了份理解,常会悄然细心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连眼神都不愿意错过半个。银冀觉得好笑,心生暖流,他的小瓦儿有什么心思能瞒过他?只希望马车上所说的话,她能对将来生的事做好心理准备,也不要忘记自己所言。 瓦儿脱了棉绣鞋,将裹了白袜的小脚搁在软塌上,身子斜斜地靠在银冀身上,手指间还夹着一颗酸枣,半睨着眼睛一派悠闲。银冀任由她倚靠着,英挺的面容随着马车的滚动越来越冷峻。他知道,很快就要抵达北诏王宫,可能不需要一个时辰了 昨日跟她谈话,他便坚定下了决心必须这样做——此后,他人前人后都得对她冷漠,将一切关爱必须深深隐藏。敌暗我明,以他为目标的人极可能先想到寻找软肋,而瓦儿如果以前是他的软肋,以后绝对不能是。他只想保护好她,减少后顾之忧,所以越是对她无所谓,她就越安全,这才似乎保护她最好的办法。 心收得很紧,疼痛抓住了他,如针一般刺进心脏,熬人的心绞之症又作了。同一时间,两道深幽的蓝光从眼中闪过,藏着不为人知的痛楚。 瓦儿没有回头,看不到他脸上的挣扎。她小嘴一张,将一颗橘红色酸枣咬入口中,滋味酸酸甜甜,恰倒好处。说云姨亲手泡制的特殊酸枣很好吃,是真的,否则她也不会在旅途中特意带上一包。昨天能成功骗倒冀哥哥,要怪就怪他这个弱点太明显,每次提到酸枣他就俊脸神色微变,所以她才特意挑出两颗一样青绿的未熟的枣子,自己忍着吃下一颗,另一颗诱惑他吃。一思及此,瓦儿再次嗪着得意的笑,小脚丫子顽皮地晃来晃去。 小手一抬,将指间的橘红色酸枣递了过去“冀哥哥,再尝一个吧。” 她虽没抬头去看他的神色,但从拒绝的声音里听出了余悸,红唇一动:“这次真没骗你,真的好吃。你真不吃?你不吃我要全部吃完啦。”说罢自己又往小嘴里含上一颗,酸中带甜,口舌生津,让人心情大好。 银冀忍住心口疼痛,疑惑向她看去,淡笑:“你全吃了吧。” 瓦儿翻身坐起,盯着他疑惑但毫无好奇的表情,抓起一颗飞快地往他嘴里塞去。他想拒绝已来不及,伴随着瓦儿“嘿嘿”得逞的奸笑,他先是皱眉,片刻之后修长的俊眉慢慢散开,才现这酸枣果然不酸。 “瓦儿,你昨天是故意的。”银冀肯定道,昨天她是故意挑最酸的设计他。 “本来就是故意的,你不会现在才知道吧?”瓦儿眨眨眼睛。 银冀长臂一收,将她箍在怀中。她的背贴着他的胸膛,看不到他强忍的病痛,只听他抽着凉气咬牙威胁:“小丫头片子,下次再敢捉弄本王试试看!” “呵呵”她出银铃般的笑声。她的笑声似乎可以趋走他心口的刺痛,也掩饰过他稍微沉重的呼吸。 阳光从车帘外透进来,他们同时感觉到了春天的暖意。一时间谁都没说话,空气中一片温馨,与淡淡的阳光融为一体。 片刻后,车外逐渐增添了其他人说话的声音。 不只是说话,而是有很多人在说不同的话,吆喝叫卖的,兴奋谈天的,哼着小曲的瓦儿好奇起身,银冀掀开窗帘一角,二人朝外看去。 “公子,我们已经到了落京。”驾车的侍从放慢了度,侧脸对尊贵的主子报告。 “哇!这就是北诏的都城,跟我们银暝一样繁华热闹呢。”瓦儿小脑袋又探出了几分,忍不住兴奋地惊叹。 银城位于银暝国的最北边,而王宫又位于银城的正北位,与落京完全相反,落京的地理位置偏南。如此一来,两座都城的气候有了不小的差异,不过相隔十来日,瓦儿却感觉自己从银暝的冬天走进了北诏的春天。 春天好,最美丽最富有生机的季节。她欣喜不已,咯咯笑着将小手指了出去:“冀哥哥快看,那个角落坐的是不是捏糖人的?我们上次在红木城见过的,哇那里聚集了好多人,不会也有人在搭台子唱戏吧?”如果不是在别人的地盘,瓦儿真恨不得撂起裙摆,跳下马车出去瞧瞧,很快小嘴控制不住提了出来“冀哥哥,要不我们先在此地歇息一会,也可以多了解一下北诏的风俗民情,如何?” 已到银城,银暝收紧下颌,双目泛着冷静的光芒,他微掀帘子,朝外面御马的侍从问:“达贺,还有多久到远抵达北诏王宫?” 高大的达贺声音低沉:“回公子,半个时辰以内定然抵达。” “冀哥哥,可以下去走走吗?若是进了那王宫,恐怕要特意出来的机会就没啦。”瓦儿捉住银冀的衣襟,大眼中闪着请求。 银冀朝外面看了一眼,抿起了唇角没有点头。大约是春日天气好的原因,只见街上热闹非凡,各种彩旗飘扬,迎风招展,人来人往,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可惜,人太多,他想答应都不成,绝不能让她就这样出去。 瓦儿见他不出声,瞥他冷峻的面容一眼,再次问道:“不可以吗?如果不方便那就下次吧!” “瓦儿,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来。今日,邪君已经知道我们抵达,可能会亲自迎接,我们做客人的不能太失礼才是。” “我知道了,冀哥哥。”虽有小小的失望,但转而一想,冀哥哥说得对,在别的国家更应该注意自己的言行,以办理正事为重。如此一想,瓦儿很快就释然了。白嫩的小手再才掀起窗帘一角,乌黑亮的眸子带着满脸好奇张望着外面。她生性爱玩,但随着年纪增长,不再如以前那样搞恶作剧了,只有新奇事物才能到吸引她的视线。 突然,一抹白影,修长挺拔站立在人群之中。他的身姿那么孤傲,又糅合着说不出的冷峻和清雅,身边熙熙攘攘,他却如遗世独立。瓦儿呆住,小嘴微张忘记了眨眼,那个白影跟冀哥哥极为相似。 是他——翟,那个可恶的阴险卑鄙无耻的家伙,他竟然也到了落京,他来此有何目的? 想到他狂肆无礼的行为,恶劣嘲弄的神情,她不禁紧张地抓起车帘,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慌张。被人轻薄的事一直没敢告诉冀哥哥,可这人竟然也来落京了,她现在该跟冀哥哥说吗?瓦儿正想着,只觉两道幽冷冰寒的目光远远射了过来,如阳光下闪着白光的利剑,直直射向马车。 好象现了她的存在,翟面无表情的脸颊上勾出了一抹凌厉的嘲弄,周身的阳光刹时失去了暖意,他像一个站在极地中的人,足已用寒意冰冻一切。 心口剧烈跳动了一下,小手颤抖一松,她放开车帘改捉紧自己的衣襟,小脸微微起白来。脑海中同时闪过无数疑问,翟为何与冀哥哥长得如此像?世上可能有相似之人,但毫无关系的相似之人刻意出现在你的周围,绝对不是巧合。翟只让人联想到愤世嫉俗、冰冷利剑、残酷和恶劣,她再无知也知道他绝非善类,他刻意出现的目的是什么?他故意招惹自己是为自己还是冀哥哥 冀哥哥,他的目的一定是冀哥哥,自己素来身居深宫,他根本不认识自己又岂会故意找她麻烦?结论只有一个,翟的目的是冀哥哥。 瓦儿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好可怕的猜测。她咬住下唇朝正跟侍卫问话的银冀看去,明亮的眸子被心惊和担忧所覆盖。怪不得冀哥哥从登上王位之后越来越谨慎,原来在他走的每一步都充满未知的危机。宫廷之中,有太妃***夙愿,有手握重权的浦臣相和夏将军,还有多少她不知道的“不得已”?而冀哥哥对自己刻意的冷淡她明白了,她刹时间明白了许多! “你怎么了?没答应让你出去,生气了?”银冀转头看到她神色僵硬,皱起眉头。 瓦儿闻言,飞快地摇头,感动的泪水弥漫眼眶。心头暖烘烘的,不需要外面的阳光,她的心全被冀哥哥小心翼翼的保护所温暖。 “你真那么想出去看看么?”银冀近乎无奈地低问,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在抵达王宫之前再纵容她一次。 瓦儿又是一阵摇头,小嘴被咬出两个小牙印才急急放开。她喉头哽咽:“不是的,冀哥哥,我不出去了。”在一颗晶莹泪珠滚下面颊的同时,他修长的手指伸了过去,轻柔接住她,深黑的眸中透出心疼。他注视着她:“或许,我可以再答应你一次。” “不,冀哥哥,我不是生气,我真的没有生气”瓦儿突然探上前,不顾一切地搂住他的脖子,小脸埋进他温热的颈窝。她的泪水是感动,是欣喜,是理解,一颗又一颗泪珠滚滚而下,很快变成了抽咽。 银冀心慌起来,瓦儿爱哭,可这样突如其来的眼泪让他有点无措。若是平时,她想做一件事而他不答应,她定会想着法子缠着他,软磨硬施,或撒娇或威胁或装可怜,而眼泪是最后的武器。这会,她怎么突然就哭得浠哩哗啦?他回抱着她,抑制不住温柔:“不想出去,怎么好端端哭了?” 瓦儿没理他,又抽咽了一会才将脸抬起来。微红的眼皮有点浮肿,脸颊湿漉漉的,她带着前所未有的感情凝视着他,看得银冀心口热。 “冀哥哥,我想跟你说几句话,你可一定要记住了。”瓦儿止住哽咽,被泪水洗刷的眼睛格外明亮。她坚定又无所顾忌地捧起冀哥哥英俊的脸庞,扬起了美丽的笑容。 银冀愣住,觉自己第一次摸不透瓦儿的心思。 “你听好了。”她笑着低声说“冀哥哥,我很相信你。”这句话说了千百遍,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这一次是带着更多的理解所说的,而不是一股纯然的感觉和盲目的冲动脱口而出。 银冀也凝视着亮晶晶的眼睛,隐隐感觉到有一丝不同,无论如何,她每说一次他的心就被温暖一次。 “要告诉你的第二句话是——我会一直等着你,陪着你,守护着你。”笑脸上泪痕犹在,她的面容如璀璨星光般耀眼。这句话她也曾经说过,可是这次更加坚定,仿佛承载着她体内全部的意志。银冀慎重地点点头,无法不动容。 瓦儿仍然笑着,金色阳光和璀璨星光恍然都集中在娇美的脸庞,她飞扬着唇角,笑意流动“冀哥哥,还有第三句话你一定一定要记住。” 他突然屏住了呼吸,黑眸也紧张地亮起来。 “我爱冀哥哥,很爱很爱会爱到永远!”青光明媚的小脸上不见一丝扭捏,话语一落音,柔软娇嫩的双唇便主动吻了过去。 淡淡的香气直扑鼻间,银冀微怔了一会立刻回过神来。这是上天对他的恩赐吗?他闭上双眸任由她生涩而热烈地吻着,全身的每一滴血液都被爱和感动凝结。直到心口蓦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他猛吸一口气,不顾一切地悍然地将舌尖窜进她的小嘴中,带着绝然的疼痛和爱恋如火一般炙烈地渴吮着她。 瓦儿我也爱你! 心痛与甜蜜共存,翻搅,忘记一切 * 雄伟的宫殿,巍峨的宫墙,金色闪亮的琉璃屋顶,古铜而制的宫门宽而高大,这座在阳光下耸立的建筑,气势如虹。宫门外两行手持长矛的高大侍卫笔直战立,一男子站在宫门正中间,昂长挺拔的身躯,气宇轩昂,他正是传说中貌美如花比漂亮女人还美上三分的邪君楚弈。 楚弈一身新袍,里面一件玉白色袍子,外面罩上一件黑色绸衫,样式简单,让他俊逸之中又隐含一股邪魅。金色的头冠箍在乌黑的顶,头冠上镶嵌着几颗价值连城的红宝石,被阳光一折射,立刻炫出五彩的光芒。俊美面容上一双狭长的眸子,深邃而冷静。当他微抬着下巴睨视天下的时候,一种天然的王族贵气便散在眉宇之间。 邪君楚弈——举头投足流露着不可侵犯的优雅自信,他生来就是人们注目的焦点。今日亲自站在宫门之外,是为了迎接远道而来的贵客,兴致极好,但事情有些该死的巧合,没想到他那姿容平凡还带天生跛足的“命定国妃”泪西与最疼爱的妹妹今日也从观月庵回宫。那可笑的女人还以为自己是迎接她么?一想到这,楚弈的好心情被破坏了一半。 北诏国妃何泪西的确是个平凡的女子,她本是民间一对开药堂的老夫妇的女儿,天生患有腿疾,六岁那年是她命运的转折。一生为善的爹娘无故遭到黑衣人刺客的杀戮,尚不能接受此严重打击的她几天后被人带进王宫。原来,北诏先王与国妃听信一大唐高僧之言,太子楚弈将有大难,而年幼的小泪西正是先王命人四处寻找、可以帮助太子避险之人,遂进宫后不久便被封为“太子妃”先王过世之后,楚弈继位“太子妃”也顺理成章晋升为“国妃娘娘” 可惜,天生优越尊贵骄傲的楚弈一直以有这样平庸的“国妃”为耻,日夜思索着怎么废黜她“命定”的妃位。所以,今日本要迎接银暝冷君的大驾,却在宫门前先看到在观月庵一个月返宫的何泪西,楚弈顿感乌云压顶,满心抑郁。泪西出宫一行,还顺道捡了个小丫头回来,若非念及这丑女人和他最疼爱的妹妹楚颜公主私交甚好,否则哪管她国妃身份,真要当场给她点教训。 泪西不敢自大地以为楚弈是来迎接自己,他虽高贵,但她从未想去攀取。成婚多年,他们冷淡如冰,此番她千方百计出宫也是别有目的。所以见楚弈面色冷峻难看,只想径自回去寝宫歇息,偏偏楚颜公主听闻银暝国的冷君要来之后,硬想拉着她一起等候,以表北诏国尊重的欢迎之礼。泪西进退不得,只得按捺着性子随他们一同立在宫门口。 一个飞快奔近的黑色身影,在头束金冠的楚弈面前单膝叩下。 “禀王,银暝国冷君已到。” “太好了!终于到了!”楚颜公主欢呼而出。 楚弈如玉般优雅的容颜刹那间散出笑意,他抬起下巴,朝宫门的西边望去。果然,片刻之后,那个属于银暝国的方向出现了一行人马。华贵的马车,马顶坠着金玉般亮的饰物,前面是四匹通体雪白的骏马。御马的侍从样子很是威武,衣着也挺讲究,青色的袍子镶着细致的图案。连侍从都如此不凡,可以想象,坐在那马车之内的人,身份是多么地尊贵。 马车和侍从队伍由远及近。 楚颜睁大眼睛看得仔细,因那马车的尊贵不凡气势甚至忘记了笑容。泪西微眯着眼眸,注视着越来越近的马车,心中莫名地浮现起一抹怪异。 “冀哥哥,到了么?”瓦儿也莫名感觉一阵激动的心跳,那是种说不出的怪异滋味。 银冀深深地注视她一眼,沉重地点点头。他知道,一掀帘子之后,他与她将开始另一种相处的局面。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33北诏王 马车终于停下。御马的侍从利落地跃下车,然后弯身,轻轻掀起车帘,恭敬地低声道:“大王请。” 银冀再深深看过瓦儿一眼,暗了暗眼眸,一言不地踏出马车。以银线绣制的白色靴子出现在众人眼底,一袭雪白衣袍映出飘逸挺拔的身躯。当他踏下马车站定,抬起脸时,在场的女子们都不由自主地暗暗赞叹一番,好一个俊雅不凡的男子。 银冀拱手道:“楚王亲自迎接,真是银某的荣幸!”他的声音非常好听,不温不冻,像山涧的泉水,感觉清凉,透彻。 “呵呵,银兄长途跋涉而来,是北诏的荣幸才对!”四君年纪相差不大,常以兄台之称以示尊重,楚弈潇洒自若地笑着,眉眼里透露着真诚。 银冀微笑,不再客套。他淡扫了一眼楚弈身边的几位女子,巡礼似的眼神不经意与泪西对视,对于这样一个容貌并不起眼的女子,最吸引人的是她一双灵眸间的淡然。那是一种仿佛可以站在高山之上,冷静地看待一切的淡然。他朝泪西微微颌,然后转过身子,对着马车似乎在等待什么,大家都没有作声,纷纷投去好奇的目光。 泪西的嘴角保持着微笑,即使楚弈并没有介绍自己,冷君也没有特别问起,但是在这样的场合,她自己却不会忘记自己国妃的身份。在她眼中,这名白衣君王一看便知于邪君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的确,银冀的身上会不经意散出一种异于常人的祥和气息。挺拔的眉毛,黑亮的眼睛,在容貌上跟楚弈相比,可能称不上是美男子,但是,那抹淡雅的气质,却是楚弈所没有的。 泪西定定注视他,有一种突涌而上的深刻感受。有着这样一双眼睛的男人,他的内心可能比他的外表还要宁静。 是的,一种宁静。银冀习惯于隐藏自己的一切,有时候会让人觉得仿佛置身于一片幽冷的森林,森林里非常非常宁静,甚至连轻微的呼吸都会打破那种宁静。可是,银冀身上又透着清冷,甚至有点孤独的意味。 为什么会有这样种感觉?泪西来不及深究,因为她跟楚弈他们一样,目光被银冀身后的马车所吸引。 瓦儿哪知道马车外面的人是什么心思,素手一伸,兀自轻挑起帘子,随后一张娇俏的容颜出现在大家眼前。她嘟嘟小嘴,不满地朝站在一旁的冷君瞥了一眼:“冀哥哥只顾着自己先下车,也不扶瓦儿一把。” 说罢,她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肌肤如凝脂,手指白嫩晶莹。银冀动了动眉头,大手终于伸了过去,二人的指间才一相碰,瓦儿的娇颜立刻如天空绽开的美丽烟花,明媚动人。她开心地将小手放入他的掌心,站在马车边缘上微微弯身,似乎还在等人抱她下来,见银冀站立不动,看了大家一眼才不以为意笑着自己跳落地面。 楚弈扬起似笑非笑的眸子,玩味地注视着面前的他们。见银冀举止间的轻微的迟疑,不禁产生了一种感觉,似乎银冀不大愿意接触这位红瓦儿郡主呢!他笑得温柔迷人:“这位一定就是瓦儿郡主了,天生丽质,银暝国果然是美女如云哪,日后有什么需要楚某人效劳?” 话未完,银冀的脸色闪过一丝让人无法捕捉的冷然。瓦儿闻得此言,这才仔细朝楚弈多看了一眼,笑嘻嘻道:“楚王‘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瓦儿早该来拜访了呵呵,这三位姑娘是?” “我叫楚颜,是北诏的公主,这位是我们北诏的国妃娘娘。”楚颜笑得热情。 瓦儿朝泪西点点头,视线在空中相遇,二人同时一震,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心跳也突然剧烈地加快一拍,这是怎么回事?瓦儿压抑住奇怪的感觉,浅笑盈盈好奇地一一扫过大家,楚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大家便客套了几句。没人留意到银冀乌黑的瞳孔变得更加深暗,一道不为人知的蓝色光芒正悄悄地划过,那是属于暗夜的光芒。 吧吧抱着雪猫自后一辆马车上跳下,朝宫门戒严线外的人群别有深意地看过一眼,才低着头跟在瓦儿身后。她是个随行的侍女,不需要介绍,甚至越少人注意她越好。不过她怀中的雪猫成功引起了楚颜公主好奇的侧目,雪猫很乖巧张着看大家一眼,打了个哈欠,兴趣怏怏地闭上眼睛。 浩浩荡荡的队伍一同转身,跟在主子后面,高大而结实的宫门,再次被关上。 宫门的正对面,几丈开外的大街上,一抹清冷的白影以幽远冷冽的目光注视着他们,最后遥望紧闭的宫门一眼,抿起了薄唇。过了一会,他挺拔傲然的身影消失在街市之中。 * 宫廷之内,张灯结彩。银冀以一国之君的身份来访,让北诏王宫立刻显得热闹缤纷起来。群臣与邪君一起,为他们准备了盛宴,美酒佳肴,还有美貌如花的艺伶们翩翩起舞。厅中分了两排,都摆好了矮桌,群臣盘膝而坐,一边欣赏歌舞,一边谈论国事。 高坐在大殿之上,两个气质各异的君王一同举杯,互相敬献,为了他们的情谊,也为了两国的交好。对于缭绕于耳的美妙琴乐,银冀并不热衷,他此番前来,最重要的还是为了结交友邦,与北诏联盟。二人一边点头,一边畅谈。他们说的大多都是四诏之间的局势,也谈到了本国的百姓和展。 银冀谈吐之间尽显从容淡薄,但句句不离民生大计。说到国家之事,楚弈也是一派自信,俊脸上流露着一种骄傲。他自问登基以来,勤政爱民,当边关出现危机时还能一马当先,丝毫不比父王当年逊色。 宴散之后,银冀回到楚弈为他们安排的院落,夜风清淡,没有银城的寒冷。这场夜宴让他感触颇深,看得出来,席上北诏的臣子们对楚弈这位年轻的君主是多么尽心扶持,尤其是他们的五大元老齐心协力,一心为北诏的昌盛而团结辅佐,难怪楚弈能如此自信而骄傲。 “楚王治国有方,这么多年来,国家安定,百姓生活富足,真有很多地方值得银某学习借鉴。”银冀当时说这话,一派真情实意,对北诏稳固的江山有着隐隐的羡慕。 风调雨顺才是百姓之福。银暝不久前遭受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冰冻灾害,多少百姓深受其害。除了救济灾民,如何让百姓尽快恢复生产才是刻不容缓的大事。本以为北诏境地一片祥和,没想到原来也是各有自己的艰辛无奈。 适才殿上,国妃泪西竟然公然责问邪君楚弈,提及在距离落京不到千里的地方,好几个州县的百姓现在都无法耕种,人们的日子窘困不堪不仅如此,还出言指责楚弈只顾享乐而不顾民生,向来笑脸迎人对女人温柔似水的楚弈脸色陡变,当着所有宾客的面朝大胆直言的国妃娘娘怒,并且严重地宣布——废去她国妃之位,让在场所有的臣子都倒抽了一口凉气。 思及此,银冀掩沉重的心情微微缓和,眼里亮出一丝好笑的光芒。当时看似柔弱的泪西竟然凛然而坚定地回绝:“不!我不答应!”其勇气真是非一般女子所能有。看来这位北诏国妃甚是特别,楚弈对她说是讨厌,其实态度也是很不一般吧。 联想到瓦儿,银冀眼中笑意全部隐去,连同温暖的光亮也被深深埋藏。从下马车那刻开始,他的一切行为只为国民,也是为她。耳中传来细细的脚步声,很熟悉,他手指一紧悄然隐身于梁柱之后。 瓦儿在一名宫女的引领下,正款步朝他住的客房走去。抿起唇,黑眸一眨不眨盯着那个方向,过了一会,果然看到她跟随着宫女返回,她的步伐依然轻盈,他却感觉到了一种落寞。 次日,御花园凉亭中。 对面的白衣男子长身而坐,银冀看着楚弈缓缓为自己斟上一杯酒,深黑色的眸子盯着手中的酒杯。有一丝轻不可触的风,从青竹林那头吹了进来,搅动这沉闷的空气。 安静的青竹旁,只听到酒“哗哗”倒入杯中的声音。过了一会,银冀挑起黑眸,盯着楚弈阴沉晦暗的面孔,不禁笑道:“想不到邪君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楚弈凝他一眼:“那个女人真是该死!” 提到国妃泪西,银冀不由自主地回想到昨日生的事,其实他挺欣赏这种勇敢冷静的女人,只是楚弈对她似乎真的无法接受,一心只想废除她。看来,冷静的女子也很会引火上身。 “银兄尚为册立国妃,不知道此间烦恼。建议他日银暝国若要立妃,银兄一定要挑选自己喜欢的女子。”楚弈有感而。 银冀瞳眸一暗,闪过一道不易觉察的蓝色幽光。他不以为意地呵呵笑道:“多谢关心,银某人暂时还未有立妃打算。不过,不知道楚王意欲对你的国妃娘娘如何处置?” 沉默了一会,楚弈冷冷道:“我只想废了她!”当然,废她之前,他要先给这个虚伪而胆大无知的女人一点颜色瞧瞧! 风,逐渐增添了暖意。银冀的脸上闪过惊异之色“呵呵,或许楚王应该看到国妃的优点,她确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好女子,雍容大气,有义有胆” “她?哼!”楚弈嘲讽地撇起嘴角“这么多年来,我比谁都了解!” “又或许,楚王看她的外表比看她的内心要多。”其实他有观察到,瓦儿和泪西外表上倒有相似之处,甚至同样喜欢穿淡黄色衣裳。但是他从来没在意过瓦儿相貌如何,他的眼里只有她活泼可爱的笑颜,善良淳朴的心。 “银兄!”楚弈敛眉,提高了声音“本王很欢迎银兄来北诏做客,只是不要再提女人,好不好?” 不提女人——自然好,若非瓦儿苦苦哀求要跟着来这一趟,他银冀也只打算离女人远远的。难得风流名满天下的邪君主动说不提“女人”呵呵。两个男人互相举起酒杯,安静地喝着酒。 “银兄,你跟瓦儿郡主情谊不浅哪!”楚弈随口说道。 银冀手指一紧,下意识产生戒备,他不动声色笑答:“说好不提女人,楚兄怎么又犯规了,该罚。” “噢,对!我这好奇心哪是该罚。”楚弈翩翩一笑,将杯中酒饮尽,优雅拭唇后道“银兄,听闻银暝边疆有人蓄意趁火打劫?” 银冀眼神渐冷,睨视他道:“趁冰打劫。如今蒙舍国野心越强烈,一心只想侵犯我国疆域,防不胜防。当年阁氏偷袭我军,害我国折损良将,其手段阴险狡诈,楚兄也得小心提防。” 楚弈正色道:“蒙舍已虎视眈眈多年,一直暗中布局伺机而动,北诏这两年也深受其扰,想不到这次竟然矛头对准了银暝。” 银冀苦笑一下:“银暝离蒙国最远,一般情况他们不会侵袭。此番我国冰雪灾害正给了他们侵犯的机会。我琢磨不透,现下阁昱究竟打的是何算盘,不过可以推测蒙舍暂时不会轻易攻打北诏。” “何以见得?” “北诏上下团结,实力不容小觑,地域离蒙舍最近,若起战火,定会给两国边关内杂居的百姓带来灾难。阁昱要得人心,则不能拿自己百姓性命开刀。我想他们会选择逐渐将北诏纳入自己控制范围,等蒙舍吞并银暝和刖夙”银冀以自己对蒙舍的了解逐一进行分析,不无道理。 楚弈薄唇一扬,似笑非笑:“他以为要让北诏俯称臣这么简单?” 银冀接道:“哪样都不容易。刖夙暴君英勇善战,每次御驾亲征,军中士气十足,蒙舍军队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出战。唉,惟有我银暝内忧外患,只恐苦了百姓。” 楚弈为他敬上一杯酒,目光坦然:“银兄不必叹息,你是主张和平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君主,北诏此后与银暝结盟,若有需要楚某定然全力相助。” “多谢楚兄。干!”银冀心头一松,饮下杯中清酒。此次来北诏,心中做好各种打算,若是楚弈不愿意结盟,他必须摆好下一步棋对应。没想到楚弈态度不错,也有和平共处促进两国展之意,遂相谈甚欢。 * 瓦儿与楚颜公主也相谈甚欢,二人性子都属外向,很快结为好朋友。然而,更让瓦儿有莫名好感的是国妃泪西,从她看第一眼心头怦然涌过熟悉情绪,再看她在大殿之上公然因百姓之事与楚弈对抗,心下佩服得不得了。所以不到一天,她也顺利与泪西结交上了。 楚颜曾说,她的眼睛跟泪西长得很像,不过泪西不会像她这样,大眼睛老忽闪忽闪眨来眨去。瓦儿想,自己这双眼睛又没什么特色,竟然还有人跟它长得像。世上之人要找出两个相似的原来并不难,比如说那个无耻翟和冀哥哥。 瓦儿暗骂一声,恨不得亲自将无耻翟踢进八层地狱,那样阴险卑鄙之徒不配跟冀哥哥相似。 楚颜又认真将瓦儿的五官打量一番,最后总结她其实比泪西漂亮,也不知道是否看在她是客人的面上,哄人开心。无论如何,这都代表她跟泪西有某种难解的缘分。 泪西当然不丑,只是比起宫中的女人,她不喜欢穿华服装扮而已。其实她打扮起来颇有一股风韵,更重要的是泪西身上有一种特别气质,跟她在一起,能让人浮躁的心变得平静。 夜色深沉,瓦儿抱着雪猫,感觉孤独,从踏入北诏王宫,冀哥哥像变了个人。人前谈笑风生,对她却冷冷淡淡。她曾去客房找过他,要么不遇,要么淡然拒绝,眼神清冷无波,让她滑到喉间的话语滚入腹中。 开始了吗?他的“冷酷”保护措施真正开始了吗? 瓦儿抑住心痛,吸了气对自己笑,被水浸泡的眼珠莹莹生辉。 “小姐,你不开心?”吧吧见她身影落寞,止不住关心。瓦儿赶紧背过身去,匆忙掩饰:“哪有?吧吧,你看这北诏王宫跟我们银暝相比,如何?” 吧吧扫视四周,新生的树木散着自然的气息,空气中还飘散着春花的芬芳,宫灯分成两行在檐下悬挂,将宽阔的走廊照得亮堂,不时有侍卫排成一列面无表情地巡过,这些和银暝王宫相差无几。她点头道:“装潢布置都差不多。不过银暝王宫里更热闹。” 瓦儿见成功转移了话题,将雪猫抱在怀里,朝她挥挥手:“吧吧,天色不早,你一路跟我跋涉也辛苦了。这几日不用伺候我,该休息就休息吧。” “小姐,吧吧是您的奴婢,应该随时在你身边的。” “让雪猫陪着我也一样,我正好想静静。”瓦儿倚靠在朱色凭栏上,想一个人静静地吹吹风。吧吧瞧她神色黯然,知道与冷君的变化有关,想来一个女人突然被心爱的人冷落,哪能好受?好在自己与翟之间关系平稳,素来的冷淡总比忽冷忽热要容易承受吧! 瓦儿闭目,一颗眼泪沿着脸颊滚落。她就是这么爱哭,以前可以在人前无所顾忌流眼泪,只要她一哭,云姨着急,太妃奶奶心疼,冀哥哥就会投降现在她已经不想哭了,可是眼泪还是控制不住,像个傻瓜。 雪猫“喵呜——”拉长声音叫道。 “冀哥哥,其实你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吧?我在想你的时候,你一定也在想我。”瓦儿将雪猫举起来,蹭了蹭它的小脑袋,流着眼泪甜笑“冀哥哥一定也在想我的,对不对?” “喵——呜——”雪猫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张大嘴巴应答。 “呵呵,我也不能这么糊涂了,嘴里说爱着他,说要守护他其实什么都没做。我应该多去了解些事,好帮冀哥哥做点什么。”瓦儿低声说着,蓦然两眼张开,紧张地往黑暗处望去,惊问:“是谁?谁在那边?” 她拔腿奔过去几步,又慌忙顿住,想起那夜为寻雪猫而遭人轻薄,心有余悸。黑暗处那人又走了几步,身影在宫灯下显露出来,瓦儿大吃一惊:“泪西?” * 泪西的神色也有些紧张,不若往日淡然平静,见是瓦儿之后稍微舒了口气。两位女子在亭中坐下,没有侍女跟随,只有一只白色小猫在她们脚下懒懒地趴着,夜色将亭子紧紧包围。 “泪西,你没事吧?” 朦胧的宫灯映着泪西苍白的脸颊,她丝微乱,额前一颗红色的朱砂痣隐隐光。大殿之上触怒了楚弈,楚弈失去理智般冲到她的寝房差点侵犯她,她拿出随身小刀奋力反抗才没让他做下让人恨的事。 “我”泪西欲言又止。 “泪西若把我当朋友的话,可以说来听听。是不是邪君因为殿上的事对你怎么样了?”瓦儿非常真诚,看她难过,自己心里也觉得疼。 泪西幽幽叹出一声:“我没事。他是否昏君不是我说了算,现在我已跟他定下三年之约,希望在我离开前他真能成为一位明君。” 瓦儿小嘴差点合不拢来:“泪西,你要离开他?离开邪君?为什么?你是北诏的国妃,你要去哪里?难道你”泪西见她一连串问题和惊诧的表情,不禁露出笑容“我这个国妃意义不大,该离开的时候就离开了。这个王宫不属于我,我也一直都想着离开,只是为了母妃的遗愿,我还得再呆一些日子才行。”总之就是她去意已绝,心意难改。 瓦儿握住他的小手,小手冰凉,她满心疑惑:“泪西,你真舍得离开邪君吗?” “我怎么舍不得?”泪西垂下眼眸,又再自问一句,真的舍得吗?在这座王宫住了十几年,真能潇洒离开吗? “难道你不爱他吗?” 爱?泪西猛然抬头,抿唇道:“我不爱他,他更不会爱我。” 瓦儿动了动小嘴,更是疑惑:“可是,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生活这么多年,你六岁就做了他的妃子,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爱对方呢?就算不爱,你们也是夫妻啊!夫妻怎么能说分离就分离?”她无法理解,自己跟冀哥哥也是自小一起长大,她从来都盼望着成为冀哥哥的妻子,尽管现在还没真正实现,可是她的心她的情都是属于冀哥哥的。若说有一天要离开冀哥哥,那真是比死了还痛苦。 泪西苦笑“瓦儿,你不知道,我是他的妃子,但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没其他关系。楚弈心高气傲,眼高于顶,我跟他相处多年没错,不过除非必要,否则他嫌多看我一眼都是耻辱。而我呵,你想,这样的两个人之间连了解都称不上,又怎么会有爱?爱,该是心灵相通,彼此相属的。” 瓦儿心口一震,万万没想到泪西和邪君是这样的关系,看泪西面色沉重而无奈,但不是痛苦,才相信她所言是真。爱一个人,只有真正去了解对方,才可能得到坚定不移的真爱吧! 泪西回握着她的小手,两个女子的心竟然透着无法解释的默契。 “瓦儿,我看得出来你对冷君的用心。如果你爱他,就勇敢点,陪在他身边。” 瓦儿心潮起伏,点头道:“泪西,我一定会的。那你呢?在这王宫呆三年,然后真要离开吗?” 泪西不语,只肯定地点头。 “不过,你可以来银暝,呵呵,我随时欢迎你。”瓦儿相信泪西自有抉择。 泪西松开了淡眉:“谢谢你瓦儿,我也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不过,眼下这三年我恐怕得代替母妃守着那个骄傲的王,至于将来还很遥远。” 瓦儿直视着她,逗她笑道:“我看,说不定三年之后,那只骄傲的大孔雀现了你的好,到时候舍不得你呢。呵呵,那可有趣了!等我回到银暝一定写信多跟你联系,让我了解一下你们的展。” 不知为何,泪西想到那个可能,竟感觉一丝窘迫“尽瞎说,他那种高贵又自以为是的人,这辈子都不会看上我的。你的冀哥哥表面冷淡,但应该是温柔心慈之人,我会支持你的,瓦儿。” “那可不一定,连楚颜都说邪君对所有女人都好,惟独对你最特别。特别嘛说明你在他心底真不一样呢。”瓦儿扬起嘴角,谁说这世界上没有奇迹?任何事情都有可能生。就如她对冀哥哥,她永远相信自己只要不放弃,就一定会有奇迹,会实现心中愿望。 可惜,瓦儿忽略了一点,她不知道现在的泪西根本不愿意留在王宫,也不稀罕做楚弈的妃子 瓦儿和泪西是有缘的,她们之间短暂的交往注定了她们日后越深厚的姐妹情谊,谁都不知道这其中有一样隐藏的必然性,一种连她们自己也无法解释的亲近和默契,她们注定亲如姐妹。 * 夜风撩人,天气微凉。 雪猫再次从半掩的窗户里飞窜出去,一抹白影悄然立在黑暗的园子里。过了一会,另一个娇小的身影也出现在花丛旁边,这花丛有半个人高,当她微微弯下身子,便可以隐身其中。 “翟,真的是你?你怎会也进了王宫?”吧吧太过惊讶,睁大眼睛问。 翟笑得怡然自得,在他眼里,即使是守卫森严的王宫也一样来去自如。这里的侍卫哪能挡住他的身影?不过,漆黑之中,含笑的眼眸逐渐被寒意冻住,隐隐浮现杀机,尤其是那只雪猫不断磨蹭他靴子的时候,修眉陡然皱了起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34明石之毒 “翟,你有目标?”吧吧,应该说是筱水,瞥见翟眼中熟悉的杀机,不由惊出一身凉意。若非有目标,翟怎么会一路跟至王宫内苑? 翟身着一身夜行衣,他轻勾唇角,浮起一抹奇怪笑容,看起来有点邪魅。筱水仰面等待他的回答。翟右手往腰间一探,摸出一白色纸包,简单地说出一句话:“明石散。明日将它放在红瓦儿膳食中。” “什么明石散?给红瓦儿吃?”筱水吃惊地睁大眼眸。明石散是一种含有剧毒的粉末,可使人眼睛失明。但,它属于慢性毒药,无色无味,加在食膳中一般令人难以察觉,若连续食用三次便会凑效,通常一两日后食用者便会无法视物。翟竟然让她下毒去害瓦儿,难道这也是师傅派予的任务么? 翟见她惊愣,蹙眉重复:“明日开始让她食用,记住,第三次等到你们启程回银暝前再用。” 觉自己不该有的失态,筱水飞快正色道:“翟,可以知道为什么吗?” 翟将纸包放进她手心“我们的任务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冷君。红瓦儿就是他的软肋,明白么?” 筱水低头:“我明白,所以师傅才派我潜到她身边。可是,翟,瓦儿虽是冷君的软肋,却不一定是致命的软肋。我不明白,究竟是谁在幕后安排这一切,毕竟冷君是银暝的君主,若是国一日无君” “那你觉得冷君致命的软肋是什么?” “这个”筱水想不出来,冷君对人对物都表现冷淡,实则情绪真假难辨,若非天天跟瓦儿一起,她也不敢确定冷君对瓦儿的深厚感情。 翟冷声打断:“筱水,不可多言。你只要谨记本份就好。” 筱水望着他,眼前不期然浮过瓦儿真诚的双眸,那样一双清澈灵活的眼睛,真要被自己毁掉吗?翟不动声色打量她,明白她是对瓦儿动了感情,女人就是容易心软,筱水绝不能因为心软而坏事。 “翟,必须要这样做吗?”筱水心中踌躇,几年来挥剑杀人不少,从未手下留情。瓦儿是她除了翟和方旋以外,相处最多的外人,几个月下来,多少明白瓦儿的纯真善良,对自己也情真意切,甚至比方旋还亲近。现在虽不杀她,但就这样害她失明于心不忍。 翟一手落在她的肩头,双目闪烁精光“筱水,这是任务!无论红瓦儿多好,你都不可为她动摇。她只是我们任务中的一颗棋子,记住!” 如中魔咒,从心思动摇中清醒过来,筱水的水眸迸出寒光,嘴角一扯,冷声道:“我知道了!一定完成任务!” “喵——呜——”雪猫低声叫唤一声,在清冷夜色中格外清晰。翟垂眸俯视脚下的一团白影,低声道:“这东西,你最好处理掉!” “它”筱水看了他冷骇的表情一眼,想做解释。 “它太灵敏,是好事也是坏事!坏在不该如此敏锐地感觉到我的存在!”已经好几次了,雪猫比任何人都先现他的出现,然后从角落里飞窜而出扑到他的脚边。再这样下去,迟早会暴露他的行踪,坏他事情。 筱水心中猛颤一下“雪猫是你好不容易找到的猫种,又由你亲自训练,自然对你的感觉格外敏锐。以后晚上我会好好看好它的。” 翟刚要再说什么,只听风声传来簌簌轻响“有人!”他出手一拉,跟她一同隐身于花丛之后。雪猫早已感觉到有陌生人来“喵呜”了一声,灵巧地闪身而去。 这是处幽静之地,夜晚时分一般无人到此,连巡逻侍卫也只是例行经过,不会多留意。来人脚步极轻,听来武功不弱。翟与筱水屏住呼吸,不敢大意,眯起的眸子透过微微摇曳的花枝朝外面看去。 两个同样着黑色夜行衣的人,快步闪身到草丛面前,前后顾盼一眼,朝对方比画了几个手势,然后一点头便兵分两路,悄无声息朝两边闪开。又过了好一会,四周寂静无其他声响,翟和筱水才缓缓站起身来。 “他们不是王宫之人。” 翟点头,判断道:“应该也不是北诏之人。” “你怎么知道?”这一点筱水无法做出猜测。 翟的黑眸闪过幽光,冷笑道:“看他们用的手势,那是军中信兵常用的一种信息传递方式,一般只有本国将领和信兵才能看懂。如若他们是北诏的将士,又怎会这般装扮深夜出入王宫?” 筱水扬唇:“这么说,北诏国看起来稳定坚实,其实也危机暗伏。这些人如此神秘诡异,似乎在图谋什么,邪君恐怕也不得安寝吧。” 翟朝那二人离去的方向各看一眼:“可惜我没看清他们的手势,只能大概推断他们是在王宫中探寻什么。好了,筱水,记住你的任务,算好时间,红瓦儿必须在离开北诏后毒。我走了。” 翟的武功出神入化,放眼天下无几人能敌,王宫大内来去自如,普通侍卫根本不可能现他的存在。他交代完这些,黑影如夜灵一闪不见。筱水站在花丛之后,抓紧手中小纸包,心中第一次升起无法言喻的沉重。 * 北诏天气真好,每日晴空万里。 楚颜公主很热情,常拉着泪西一起请瓦儿一起游玩,安排了很多有趣的节目。宫内游湖、后山晨练、泡温泉、请戏班子来唱戏一时间,王宫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宫女和侍从亦步亦趋小心地伺候着,连吧吧都成了远道而来的贵客小姐,只要跟瓦儿一起玩耍便成。 早上,楚颜坐在玉阶前,听瓦儿兴致勃勃谈论银暝国的事情。两个都是活泼好说之人,每当瓦儿说到什么,楚颜一有同感就会立刻接嘴。当暖阳升上半空,金色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瓦儿懒懒地伸了个腰,站起身来。吧吧正好端着白玉瓷盘过来,盘子上的水果和糕点色泽鲜艳,散出诱人的香味。 “呵呵,吧吧来得正好,我有些饿了,吃点水果再说。”瓦儿开心地拍拍手,迎了过去。 吧吧盈盈欠身,微笑道:“小姐和颜公主一同到亭子里坐坐,奴婢一会再去给你们泡壶好茶。” 楚颜拉着瓦儿走向园中的八角亭,笑魇如花“都说春无三日晴。瓦儿来我国做客,连老天爷都眷顾你。天气好了,人心情都舒畅。可惜今日泪西要陪哥哥和冷君一同见那个什么蒙舍使者,否则也可以跟我们谈心了。” 瓦儿抿嘴轻笑:“那是,我第一次来北诏,若是碰到天天下雨,又不方便游玩,那还有什么意思?呵呵,泪西是国妃娘娘,身份跟我们不同,等她见完使者会来找我们的。” 东风和煦,杨柳轻拂,空气中处处花香弥漫,让人心旷神怡。吧吧将几个精致的点心盘放在亭中的石桌上,乳白色的大理石桌子被打磨得如玉般透亮,清楚地映出漂亮果盘的影子。果盘上有紫色晶透的葡萄、切成花瓣式的橘子、金黄的菠萝片、鲜红的西瓜这些都不是时令水果,但被御膳房的师傅用特殊的法子保存在冰窖,现在取出来吃依然鲜嫩,还有种特别的香味。 瓦儿闪动明眸,随手拈起一颗她最喜欢吃的葡萄,笑着说:“颜儿你猜猜,我冀哥哥最怕吃什么?” 楚颜转动美目“葡萄?” 瓦儿看了眼指间晶莹欲滴的葡萄,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颜儿,你是不是见我拿起葡萄问你,就以为答案是葡萄啊?” 楚颜小嘴一撇:“人之常情嘛,当然第一个猜葡萄了。” 瓦儿摇头:“不是。你再猜。” “青榴?”青榴有异味,很多人不爱吃,像冷君那种谦谦君子型的男人,应该惧怕那股味吧? 瓦儿又是扑哧一声,将葡萄咬了皮塞进小嘴,摇头道:“不是。我国可没有青榴这东西,听说大唐疆域宽广,物产丰富才有青榴。” 楚颜白她一眼:“冷君是大王,想要吃什么还弄不到吗?不过不对,他若不吃青榴,又怎会特意去找它?说起大唐,来日有机会,我一定得去走走看看。” 瓦儿又捏上一颗葡萄“别岔开话题,你还没猜出来呢。” 楚颜挑起一块点心,看看糕点没有茶水配备,抬眸瞥见吧吧仍然立在旁边的身影,道:“吧吧,你不是说要去泡壶好茶么?怎么还杵在这?” 吧吧神色微微一变,赶紧垂头屈膝:“奴婢该死,奴婢听小姐和公主聊得开心,只想也听听小姐的答案,一时忘记了。” 楚颜转过眼,挑动眉梢“瓦儿,我猜不出来,你就直说了吧,看吧吧也在等答案呢!” 瓦儿慢条斯理地看了看手中葡萄,轻轻咬开紫色的皮,嘴角挂着甜笑:“冀哥哥啊,最怕吃酸枣,哈哈。我告诉你,话说某一年,冀哥哥”提起关于冀哥哥的事情,她乌黑的眼瞳总是不自觉地亮,透出无法遮掩的情感。 颜儿一边吃一边不可置信地睁眼,惊呼,最后掩嘴偷笑。“呵呵不知道我哥哥吃酸枣时会是什么反应,下次我也去试试他,太有趣了。” 瓦儿连忙抓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嘘!别那么大声,若是冀哥哥知道我把他唯一的糗事拿出来说,一定会跟我翻脸的。”其实,她还从未见过冀哥哥对自己翻脸,不知道那会是什么样子?嘿嘿,温柔体贴的冀哥哥对自己是永远不会真正生气的吧。瓦儿笑眯眯地侧头,看到吧吧还立在原地“咦?吧吧你还没去啊?这点心若是没有茶水,干吃可不好下咽。” 吧吧见那块被楚颜拿在手中的点心,飞快地欠身“奴婢这就去泡茶。”罗裙晃动走出亭子,纤细的手指悄悄纂起,她深吸一口气,眼中的冰冷一闪而过。是的,瓦儿吃了葡萄,葡萄被她用明石散泡过,她知道瓦儿吃葡萄的习惯,其他人喜欢剥掉皮吃,她却喜欢用牙先轻轻咬掉皮,所以那明石散就此不着痕迹进入她的口中。 瓦儿和楚颜对这些恍然未觉,她们依旧开心地东拉西扯。 “颜儿,你都没有意中人么?”楚颜大她两岁,已经十九,这个年纪怎么说都不算小了,但美貌可人的她却留在宫中尚未出嫁。瓦儿是直性子,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好在楚颜并不介意,她只稍微愣了一下就呵呵笑答:“天底下我最中意的男子只有我哥哥楚弈,除非找到比哥哥更好的,否则我宁愿老死宫中,一辈子陪着哥哥。” 瓦儿张张小嘴,吃惊道:“要找比你哥更好的?你还真打算一辈子不嫁啦?你哥从哪方面条件来说,都是绝无仅有的完人哪!” 楚颜闻言,粉颊突然浮起两朵嫣红,煞是好看。她抓起一块点心,也顾不得茶水未到,直接咽入腹中。 “其实我已经找到了。” “你真找到了?”瓦儿更是吃惊,世界上真有比邪君还出色的男子?还是颜儿情人眼里出西施? 颜儿见她叫得大声,急得想去捂她的小嘴“你小声点。我是遇到了那人,却是没找到,一直瞒着哥哥呢!等我找到他那天,一定不会放弃的。” 瓦儿眨眨眼睛,这才现楚颜说的极为认真,于是点头支持:“人的一生要遇到自己喜欢的,就不要放弃。” “呵呵,别说我了,你和你的冀哥哥呢?什么时候做银暝国妃,我一定第一个冲去喝喜酒。” 提到冀哥哥,想起已多日没跟他好好说过话了,有时候在邪君招待的宴席上会碰到,但也不方便说话,只是几个淡淡的眼神交过而已。心中一涩,瓦儿如水明眸暗淡了不少,她苦笑一下:“冀哥哥怎么对我,你们都看到啦。国事当前,他一般都没有时间理会我,至于这国妃娘娘的位子,在银暝有好几个女人一起睁大眼睛盯着,我都不敢抱什么希望。” 楚颜托起下巴,严肃地审视她的愁容,感叹道:“我终于知道你冀哥哥为何被人称为‘冷君’了,他对你都如此冷漠,对其他人更不用说。噢,好在泪西的国妃之位是父王早先为她定好,连哥哥都无法反对,否则泪西比你还惨瓦儿不要灰心,你若灰心就不是我认识的瓦儿了。” 瓦儿扯扯唇,眼眶热了几分“你认识的瓦儿是什么样的?” “我认识的瓦儿活泼乐观,聪明大方,有一颗执着热情的心,爱上一个人的时候必定跟我一样勇敢而坚定,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轻言放弃!”楚颜没忘记带上对自己的评价,她有了意中人,就会舍弃一切争取到底。 瓦儿听到这里已是热泪盈眶,水珠眨眨眼就要滚落,她感激一笑:“瓦儿当然会那样做的。只是不知道最后一刻得到的会是什么?” “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重要的是我们都去努力付出了,这就是无悔的人生。你要比我更有信心和勇气,把那几个跟你竞争的女人一一逐出境。”楚颜说得诚恳,灼灼亮的双眸饱含不可动摇的信心。 瓦儿独自吞咽着苦涩,想到自小一起长大的安然和月容,她们对冀哥哥的感情也是又深又厚,与自己也情同姐妹,跟这样的两个人竞争,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吧吧托着泡好的茶壶嗪着浅笑走进亭子,见桌上的葡萄已被吃下好几颗,嘴角的弧度微微僵硬了一下,又变得更深。 * 北诏之行,银冀与邪君楚弈顺利达成了和平共处,友好互助的协议,承诺自己在位期间绝不对对方出兵,掀起战争,且欢迎两国的商人相互往来,促进经济展,让两国关系更进一步,两国人民关系密切,造福百姓。 瓦儿也不虚此行,交到了泪西和楚颜两位好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情谊,以致于在走出北诏宫门,踏上回银暝的马车前,三个女子都不约而同红了眼圈。尤其是瓦儿,本就爱哭,一时间劈里啪啦掉了一顿眼泪,让习惯淡然的泪西差点手足无措起来。瞧见楚弈投来的嘲弄眼神,泪西连忙抹抹即将滚落的泪水,拍拍瓦儿的肩头:“哭什么呢?日后还会再见的。” 瓦儿抽咽几声,两眼已是通红“我回去会写信给你们的,一定要回信喔。”说是可以再见,却不知下次再见是何时?她特别舍不得泪西,像是要割舍什么最珍贵的亲人一般。 银冀与楚弈淡淡点头,算是告别,然后站到瓦儿身边,低低说了声:“时间不早,该起程了。”吧吧抱着雪猫低着头,小声跟泪西她们道别了几句,便扶着瓦儿上了马车,自己也小心地登上后一辆车中。 瓦儿在回程中与来的时候心境已大不相同,最主要的原因是在北诏王宫期间,与冀哥哥的相处状况让她难受得紧。现在重新上了马车,又是属于他们二人独立的空间,瓦儿无论如何想逗他轻松开怀,无奈他都是淡淡一笑,连话都极少哼一句。 银冀闭上双眸,靠在软塌之上,清俊的面容有点苍白,透露着淡淡的疲惫。他蹙着眉头没有出一点声音,让瓦儿感觉车厢里根本只有自己。冀哥哥离她这么近,这么冷淡,她虽然心痛,但强迫自己学会接受。日后这样的日子恐怕还长着呢,再不能像从前那样缠着他,吵着他了。 她悄悄地注视着他,贪婪地注视着他,突然马车一晃,她差点从座上滑落下去。然后她现自己注视冀哥哥的视线变得模糊,渐渐地,有点眼花,有点忽黑忽白,有点紧紧闭眼过了一会,又恢复了正常。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35掠入他手 马车继续前行,瓦儿靠着塌,轻轻闭上眼,片刻之后再看向冀哥哥如玉般英挺的容颜,现视线又恢复了正常。 突然,一声清晰的猫叫从马车旁传过,小小的白色的身影如闪电般窜过草丛,窜向旁边的林子里。吧吧慌忙掀开帘子,朝外面急喊:“停车,停车。雪猫跑下去了。” 马车吱嘎一声停下,瓦儿眩晕着双眸掀起帘子,急道:“雪猫快去找雪猫。冀哥哥,雪猫跑了。” 银冀见她一脸焦切,双目一睁,谨慎地朝外面看去。他们已行到林间,空气中有新生树木的气息,草地上的露珠闪着点点白光,除了他们一行人,四周格外静谧。他沉声对达贺交代:“你在这呆着,我去看看。”瓦儿伸出手指想说点什么,他修长的身影已跳下马车,又听他交代了一句:“你们几个也守着,保护好郡主!” 林间,小鸟惊起,扑翅腾飞。 一阵风声掀过,草木疾摇,诡异的淡香弥散在花草之间。天空阳光温暖,透过绿树的枝叶洒下金光,落在白衣玉立的翟身上。此时的翟眉宇冷骇,英俊面容被半张银色面具遮掩,挺直的鼻梁,深邃冷冽的眼神,薄唇紧抿看不出什么表情,那阳光在他身上形成一道光晕,却在刹那间被冻结。 杀气,杀气扩散。 风里扩散的淡香中多了股血腥的味道,银色面具反着幽幽寒光,一汩鲜红的液体自他的胸口淌出。白色雪猫不安地“喵呜”了几声,舞动着利瓜想靠进去又有点惧怕,圆溜溜的瞳孔在日光下眯成了一条线。 该死!这只可恶的野猫!他眼神极度凌厉,一手捂着肩头,一手拔下一片树叶,眼睛死盯着那只慢慢靠近的猫,缓缓扬起手指。雪猫似乎惊觉到什么,张开小嘴“喵”了一声,飞一般地闪进丛林中。 “雪猫?雪猫”吧吧的声音隔着一片丛林传来,然后听到几个轻巧的脚步声。 翟丢下树叶,迅闪身,隐入草丛中。 林中突然响起几声怪异的鸟鸣,银冀望望天空,给几名随身侍卫各指了一个方向,快步追上走在前面的吧吧,道:“你去这边,我到那边去找。别耽误时间。”说完,几个大步闪身不见。 “是,大王。”吧吧朝对他相反的方向走开。 风声啸啸而过,隐隐夹杂着轻微的步履声。翟屏住呼吸,锐利的双眸眯了起来,捂着胸口的手指沾上了血丝,另一手缓缓摸向腰间的软剑。吧吧纤长的身影逐渐出现在草丛对面“雪猫雪猫?”她的声音清晰可闻,雪猫躲在草丛中低声“喵”了一下,算是回应。 “啊,雪猫,你在这”吧吧弯下身子,刹时秀眉一皱,眼中显露寒光。 血,草丛的叶子上有血。血是鲜红的,伸指摸上一滴,放在鼻端闻了闻,手指立刻戒备地紧握起来。她不动声色地扫视草地四周,这里草地平整,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而这鲜血却还是温热的,也就是说有受伤的人或动物不久前路过此处,又或者 翟咬咬牙根,透过草丛将她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底。吧吧循着血迹一步一步向前,每多走一步眉头便紧了一分,猛然间,一个熟悉的白影出现在面前,她紧张地差点叫出声,幸好及时住了口。翟的胸前濡湿了一大片,满是刺眼的鲜红,他的面色有点苍白,银色面具依然寒光闪闪。 “翟,怎么回事?”吧吧压低声音,疾冲过去。 翟连忙后退两步,勾起轻笑:“我没事。”他拉着她一同蹲下,长话短说“明石散下了?” 吧吧点头:“恩。你怎么回事?”以翟的武功修为,天底下没几个能打过他,怎会受伤? 翟漆黑的眸子立刻闪了一下:“碰到了冷君的隐身护卫。”他伸手指了指林子那边的方向,然后迅凑近吧吧耳边交代了几句。吧吧连连点头,抱着雪猫重新钻出草丛。 * 林子的另一处,银冀面色严峻没有一丝笑容,粗壮的大树前毕恭毕敬地立着两个黑色身影,正是青龙、白虎。他们刚经过一场打斗,黑色锦衣裂了好几处口子,粘稠的血液染湿了衣襟。不过,他们皱眉不是因为伤口疼痛,而是现了对大王不利的人,联手之下竟然还让那人逃脱。 “对方是什么人?”银冀修眉拧在一起,最近他常恐危机潜伏,如今真的生了,那些躲藏在黑暗中布施阴谋的人终于出手了! 青龙眼神幽暗,答道:“白衣人,戴银色面具,年纪很轻,跟大王差不多的样子。” 白虎道:“那人跟大王身形极像,刚现他的背影时,属下还以为是大王。如果属下猜测没错,他应该就是青城县那夜出现在行宫后院之人。” 银冀心口霍然跳动,血管里隐隐流淌着莫名的激动。跟自己长得极像的男人瓦儿也曾经说有人跟自己长得极为相似会是他么?会是太妃奶奶让自己寻的弟弟么?可是,他为何出现在青城县,又一同出现在北诏?莫非他一直跟踪他们? “大王,此人剑法精湛,身手敏锐,武功不在我等之下。” “是,不过他终究打不过我们联手出击,所以在空气中撒下迷香,借以脱身。” 银冀沉吟,疑惑中隐含前所未有的希冀:“迷香?什么迷香?” 青龙道:“应该是一种自制迷香,气味特别,让人无法辨明出处。” 白虎拭开嘴角流下来的血丝,点头道:“是,此人狡诈,打不过竟用卑劣手段欺我二人,好在那迷香只是让人迷惑片刻,并无毒害。” 银冀认真听着他们所说的每个字,细细思索那白衣人的身份,有力的手指不由自主地紧纂成拳。黑眸中有盼望,有欣喜,也有担心,那人真会是自己的弟弟吗?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吗?他一路跟踪至此有何目的?一连串问题直冒上胸间,让一颗冷淡平静的心刹时起了波涛。 “大王,或许此人身上的答案可以从那位吧吧身上寻找。”白虎冷静地说。 黑眸沉出暗光,银冀动了动眉头,声音听不出情绪:“你说得没错!还有吧吧!” * 瓦儿独自坐在马车之中,见银冀已出去了好一会还未回,也急着掀开门帘,不料眼前一花又是眩晕起来。她晃晃头,自言自语道:“莫非我昨夜没睡好?达贺,大王往哪边去了?” 御车的侍从达贺站在车旁恭敬道:“请郡主安心等着,大王很快就回来。”刚才马儿不断踢着蹄子,似乎闻到了空气中异常的气息,或许林子里生了什么事,所以动物们格外敏感,早一步感知了危机。大王将瓦儿郡主交给自己保护,他不能失职。 “雪猫,还好没事,乖!雪猫乖”吧吧从林子里走出来,怀中抱着轻声叫唤的猫儿,瓦儿闻声朝吧吧看去,眼中一亮,兀自跳下马车。 达贺见她下车,低喊着一声:“郡主。” 瓦儿对他笑道:“我没事,正好下来透透气。让我瞧瞧这只调皮的猫儿”正说着,眼前又是一晕,嘴唇也随之微微白。吧吧见状,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她垂下眼眸掩饰住眼中的冷意,手指在雪猫大腿处用力一掐,雪猫受惊,张嘴大呼一声,又窜下她的怀抱。她惊骇睁眼,大叫:“猫儿” 瓦儿立刻望向那团白影,达贺等其他几位伫守马车之人均是一愣,下意识朝飞窜的猫儿看去。 就在这当口,一条矫健白影自林中飞出,就地扔下一颗白色烟幕弹,只闻一声惊呼,大家还来不及看清生什么事时,那白影已提起瓦儿上马。达贺离得最近,最先反应过来,提起手中大刀朝那马背上的人砍去。那道白影就是翟,他脊背霍然一凛,须臾间自剑身上透出的森威杀气,弥漫到周遭附近,笼罩住马下之人。 达贺立觉一股森冷之气迫侵肌肤,便如跌落冰窖一般。“呛”一响,翟将手中长剑随之刺出。刹时但见漫天寒光霍霍,一股剑气直迫出去,剑尖犹未击实,马侧已有一侍卫应声退开!他的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招招见狠,一时间陷入迷茫白雾中的达贺等人无从下手。 眨眼间,翟一夹马腹,马儿择了个方向扬蹄飞奔。 “冀哥哥!救我”瓦儿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东西,顷刻间只觉自己被人掳上马背,颠簸得厉害,顿时惊慌大喊起来。 吧吧惊吓得缩成一团,急急退到一旁,睁大眼睛瞧着他们。 “郡主小心!”达贺等人见瓦儿被抓,纷纷翻身上马,大声吆喝着追了出去。 待银冀听到和其他几个侍卫听到这边的呼声冲出林子,一切已迟,只看见吧吧惊恐望着骏马绝尘而去的方向愣。 “怎么回事?生什么了?”银冀看马车车帘掀开半边,正随风轻摆,顿时血液疾奔直逼脑门,双手死死抓住剑柄,声音失去了最后的平静“瓦儿呢?人呢!” “被人抓走了”吧吧咬着下唇,脸色白,朝一个方向指了指。 “什么!”银冀凌厉地瞪住吧吧,冷气在指间流窜。他寒着俊脸,一时忘记言语,也没有动弹,大手将手中剑握得死紧,直至关节处泛白才猛然回头,见剩下的马匹都被套在车前,遂提剑一挥,斩断粗绳,翻上一匹通体雪白的马,疾追去。 翟紧箍着瓦儿,整个身子压住她不断往下伏。瓦儿被困得不得动弹,身下马匹奔得极快,让人惊魂未定。她索性闭上眼睛大喊:“冀哥哥” “闭嘴!蠢女人!”胸口传来剧痛,翟失去了耐心,朝她怒吼,惊得她立刻住了声。眼角瞥过苍白的容颜,一股快意涌上,他挑起唇角改变了语调:“蠢女人,你以为你那冀哥哥真能救你么?呵呵”这个男人的声音为何这么熟悉?瓦儿睁大眼睛又闭了好几次,面前仍是一片模糊。脑中灵光一闪,是他!是那个可恶的混蛋!原来自己被这道貌岸然的歹人抓上了马,不知道他又要做出什么冷血可怕的事情。 那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对,就是这个声音!阴险邪恶的声音,既然换一种语调她也能认出,他是她的仇人,她怎能认不出他的声音。 隐约听到身后急促的马蹄声追来,瓦儿双手一抓,揪紧他的衣襟,大声喊道:“冀哥哥!冀哥哥救我!” “哼!做梦”翟从牙缝里冷哼一声,立刻被胸前的疼痛逼得皱起了眉头。 原来翟本是按计划跟踪银冀一路至此,准备策划一场劫车行动,未料银冀出行暗中竟有隐身侍卫保护,一到这片林子便现了他的行踪,害他的计划来不及实施。那两名侍卫身手不凡,都是顶尖高手,一场激烈的打斗在绿树丛间展开。若非及时撒下迷香,让他们一时难以招架,恐怕无法轻易脱身。 雪猫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存在,从马车中窜出实是出人意料。银冀带铁骑侍卫下车寻找,正给了他大好机会。虽不能制造劫车行动,但抓走银冀最重视的女人未尝不是另一种收获。 达贺等人都是大内精英,紧追不舍,翟一手箍紧在自己怀中胡乱挣扎的瓦儿,一手抓紧缰绳,又跑出去半里。可是,那几人就要追上,他眼眸冷沉,手刀朝瓦儿颈上一劈,她便乖乖伏在他的胸前。大手一松,他压低身子环着她,自身前掏出迷香,朝身后撒去 身后马蹄渐歇,骏马窜进茂密的林中,又不知道疾驰了多久,仿佛气力用得差不多了,翟才噙着冰冷邪恶的笑容,抱着昏迷中的瓦儿翻下马来。 * “继续起程!”银冀唇角紧绷,看着那匹根本不见踪影的白马离去的方向,清朗的面目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在众侍卫策马转身后,才卸下冷漠伪装,泄漏出五内俱焚的剧痛。 瓦儿被抓走了,瓦儿被人抓走了! 他紧握着缰绳,无法言明的窒息擢住了全部知觉,眼里、心里、脑海里只剩下这一句话——瓦儿被人抓走了!在他的眼皮底下被人抓走了!他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就这样被人虏上马背,连呼救的余地都没有 心痛,自责,悔恨,呼吸好痛,心脏好痛。 “瓦儿,我终是没有保护好你!” 银冀端坐在马背上,银色的身影依旧挺拔,阳光眷顾地洒在他的梢、眉眼、肩头,可惜,感觉不到半丝温度,他身上的全部体温仿佛都随着瓦儿的消失而逐渐消失。 他怎能不担心?不害怕?就算那白衣人真是自己的亲弟弟,但他居心为何,这么多年来未曾见过,如此出现究竟是敌是友?更重要的是他两次目标都是对准瓦儿,难道仅仅是为了瓦儿吗? 每多猜一句话、一个字,都像是针一样,刺得他的心一阵一阵的痛。他突然一勒缰绳,勒得好紧好紧,勒得马匹忍受不住直扬蹄喷气,他才恍然回神,放松手劲。 黑眸深不见底,最深最深处逐渐有隐隐蓝光浮了上来,那蓝光越来越明显,像利剑反射的幽光,冰冷得让人不颤而栗。 冷静!不能因为瓦儿就失去了冷静! 他咬牙提醒自己,又一次深入的分析,慢慢地,慢慢地,有种越来越清晰的感觉——白衣男子的出现不是巧合,不单纯是为了瓦儿,他的目标应该是自己。 瓦儿是用来对付自己的武器 眉梢一挑,银冀突然挖掘出一丝可以让人振奋的信息。 如果抓瓦儿只是为了对付自己,就至少说明瓦儿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只要瓦儿平安,他用什么交换都可以! 可是,振奋如流星,一闪即逝,一股比大海更深的惊惧牢牢掐住了他的喉咙。无论对方是谁,有什么阴谋,他们终是现瓦儿对自己的重要性,才会抓她。就算此次瓦儿暂无性命之忧,谁能保证下次,下下次呢? 只要自己一日还在乎着她,她就永远摆脱不了危险。这条艰辛的路处处荆棘陷阱,何时才是尽头? 银冀啊银冀,你怎地如此优柔寡断,下不了决心?难道真要在大计实现之前就害死她么? 胸口闷热,一口血腥冲上喉头,他痛苦皱眉,尝到了血的味道。 瓦儿,瓦儿,瓦儿勇敢点,你一定会平安! “起程回都!”银冀一声令下,自己跨上一匹骏马,不再乘坐马车。 “大王,郡主怎么办?我们不管郡主了么?”吧吧冲到马前急问,她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很清澈,此时正透露着完全担忧的光芒。 银冀薄唇一抿,不为所动,表现出令大家诧异的漠然:“掳走郡主之人离去的方向正是银暝,我们也回银暝,有什么问题吗?再说,此人的目的应该不是郡主,所以,他必定还会出现的,我们又何必着急呢?” 吧吧怔住,他说得没错,翟的确掳了瓦儿回银暝。可是银冀不是非常在乎瓦儿吗?为何还能如此冷静?她抬眼,不敢直视银冀冷漠淡然的双眼,低头抚弄了一下雪猫,乖巧地回到自己的马车上去。 一行队伍继续回程的步伐,银冀冷静的姿态让人看不出睨端,他不说话,侍卫们不敢多问半句,个个在心底猜测君王的心思,却没一个人敢肯定。只有这位表面冷静的君王自己才知道,当他看到身后那辆承载着他和瓦儿无数甜蜜的豪华马车时,心底压抑着多少痛楚与苦涩。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36冷骇人 一间四方的土砖屋内,屋中间有一只小木桌,桌上点着一盏如豆小灯,灯光昏黄,幽幽地照着屋子四壁。屋子极为简陋,只有那张放灯的小桌子和墙角的一张床,当然还有跟木桌配套的一只旧板凳。木床很陈旧,床柱颜色暗,睡在上面的人只要一个翻身,便能听到“吱嘎”摇晃的声音。 此时,一个皮肤滑嫩面色苍白的女子闭目静躺在上面。 屋外传来妇女充满歉意的说话声:“公子,我们这简陋,请您和夫人将就将就” 然后是一个好听的年轻男声,声音却清冷让人联想到冬日里的冰雪。 “这是给你们的补偿,这段时间有劳了。” 妇人惊喜不已的声音:“公子这使不得,使不得我们这破屋子,公子不嫌弃就是我们的福分啦。” 男子冷淡道:“收下吧。我和内人占用了你们的屋子,应该的。” 只听另一雄厚的男声冒了出来,听起来颇为朴实:“公子太客气了。我和娘子还可以住山上的猎屋,只是这里太简陋,什么都没有。公子受了伤,尊夫人似乎也生着病,明儿个我就去帮您找大夫,也让我家娘子去山下给你们买点好吃的补补。” 年轻男子沉默,似在思量,过了一会开口道:“大夫就不必了。实不相瞒,内人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女儿,我是带着她私奔出来,被她家里人追寻了几日,我们不想让别人知道大叔大婶明白了么?” 这对山林里的中年夫妇连连点头,不禁悲怜起这对苦命鸳鸯来。 “可是公子的伤势不轻” “我一个浪迹江湖的,这点伤不碍事。”没人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瞳孔中骤然缩成一点的光芒。 “明白明白。那公子和夫人早点休息,那被褥我已经换上新的了,还有什么事情明日尽管吩咐。”妇人真心诚意地说。 外面是谁在说话?太吵了! “冀哥哥”呓语一声,瓦儿幽幽转醒,有点头晕脑胀,她一动不动地静躺了一会,手指才渐渐有了动静。 感觉有寒风从四面八方灌进,好冷! 奇怪,明明外面是暖阳高照,山花烂漫,处处如春,怎么会感到冷呢?全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睁开眼睛,费力眨了眨。咦,天黑了吗?还是天还没亮?一双水汪汪的眸子茫然四顾,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难道在梦中?有时候做梦感觉被什么东西压着,沉重地让人喘不过气来,四肢也无法动弹,现在自己什么都看不见,是不是因为在做梦?一幕幕情景窜过眼前,那些人影清晰可见,果然,她是在做梦。要不怎么会看到这么多奇怪又可怕的画面呢? 十指又一根一根放松,薄薄的嘴角上多了丝笑意。刚刚真是自己吓自己,还以为眼睛看不见了呢,呵呵,原来只是做梦而已,没什么好怕的,做梦 沉重的木门,吱嘎一声,有人的脚步走近。 瓦儿皱起眉头,暗恼,是哪个宫女这么没规矩,没经过自己的允许就擅自进门? 不对!这好象不是自己寝房的开门声。手指又是一动,纂紧了盖在身上的被褥。一股让人想到山林树木的气味窜如鼻中。什么被褥?这布料又粗又硬,重重地压在身上,依然冷得慌。她开始抖动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真正认识到一件很可怕的事。 心中大惊,飞快地翻身起来,小手却无力地垂了下去,浑身无力。 “冀哥哥冀哥哥”喉咙又干又哑,她费力地吐出这几个字,牙齿格格地上下直打架。 脚步声在床前停下,翟含着比外面冷雨还冷三分的笑容盯迫着迷茫颤抖的娇颜,冷声道:“我是你的翟哥哥。” 又是这熟悉的声音! 寒意迅笼罩全身,瓦儿立刻完全清醒了。老天爷,到底是天黑一片,还是自己的眼睛真的瞎了?为何 感觉到两道冷光注视着自己,凭着一股本能朝那个方向看去,乌黑的眼珠里除了畜满的水花,空无一物,那盏如豆黄灯也照不进她的眼。她咬着唇,在惊颤中努力挺直小小的脊背,恨恨地哼道:“呸!小人翟!你就是那个世界上最卑鄙无耻的小人翟!” “你总算清醒了。”带着嘲弄,翟似笑非笑地在床前坐了下来,床微微一晃,吱嘎声响在夜里格外清晰。 瓦儿小嘴紧紧闭在一起,冰凉的双手朝自己眼睛摸去。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柔软地滑过指腹,她是睁开了眼睛,可她没有感觉 “不用摸了,你现在就是个瞎子。”他直截了当指出她的问题,带笑的语调透着一种快意的残忍。 脸上的血液褪去,连嘴唇都苍白的厉害,瓦儿嗫嚅着,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大眼睁了又睁。终于,一声大喊冲口而出:“不!我不相信!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好好地就变成了瞎子!挣扎着掀开被子,从窗户外透进的冷风立刻侵袭着她单薄的身躯,毛孔立刻竖了起来,寒意阵阵侵袭她全身每一寸肌肤。 不!这不是真的,她不会真的瞎了! 不会! 她焦急地再喊,绝对不相信地摇头:“不是的冀哥哥,冀哥哥,你在哪里?” 翟黑眸半眯,眼中尽是闪着寒光的利剑,仿佛她再多喊一声就要将她戳个大窟窿。 “嘭通”一声,瓦儿一个不稳,从床上滚落下来,地板是由山中的粗石打磨而成,凹凸不平,甚至还有着细小的尖锐之处,瞬间让她的膝盖和手掌撞得生疼。明明是娇小的身子却摔得格外响亮,连昏暗的油灯都不由自主地晃动了一下。 “不冀哥哥”她口中慌乱地叫着,不顾疼痛不顾寒冷从坚硬的石板地上爬起来,再往前走。没走两步,又踢到一快凸出处,摔倒在地。 单薄的窗户好象被油纸糊过多次,不过又被今夜的狂风吹破了几处,冷风飕飕地灌了进来,若非有灯罩拢住小灯,只怕屋内已是真正的黑暗。 风,鼓起了瓦儿的衣袖,吹散了她的长,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苍白的小脸很快被憋出了一丝潮红。 黑暗、恐惧、忧心、迷茫 数不清的感觉排山倒海地涌来,这是她第一次遭遇这么悲惨的境地,一时手足无措,一心只想找到最让人安心的冀哥哥。 无论什么时候,冀哥哥都会在那守着她,等着她。无论她生什么事,都会有冀哥哥给她温暖,给她呵护。 可是现在,冀哥哥,你在哪? 翟定定地坐在床前,灯光极暗,将他冷峻的无官映照得很模糊,只是那似笑非笑的漠然神情却印在了桌旁的半边银色面具上。 目光极沉,不含半丝温度,黑眸锁住她脆弱的身影。 胸口仍然阵阵疼痛不断,北诏边境与青龙、白虎那一战惊险无比,锋利一剑幸好没刺中了他的心脏,否则会差点当场丧命。不过,若非多年来刻苦练就了这身武功,他可能在多年前就已死在他人剑下。 而比起更多的遭遇,这一切,算什么? 他恨! 他在山林间吃野果充饥之时,那个与他同样出生的人却享受着锦衣玉食;他在腥风血雨中苟延残喘之时,那个人却接受着万人景仰;他将一切用来练功和学习,那个人却可以左拥右抱,享受美人恩 这究竟算什么! 他怎能不恨?恨这么个莫须有的朝纲制度,恨银岳王顽固不化,让亲身儿子过着没有尊严与自由的日子,恨同胞兄弟明明知道自己的存在,却自私自利,害怕被人夺住江山。 好,他们越怕,他越要夺。他们所拥有的,也都是他同样应该拥有的! 这一切,可以属于银冀,为何不可以属于他银翟?命运,可笑的命运,他偏不信,偏不屈服!他也姓银,他也可以坐拥江山,一统王朝,待那天到来,他第一个就是要废去这可笑的不公的制度! 又是“扑通”一声,不轻不重,与屋外狂风暴雨一起响在清冷的空气中。瓦儿吃痛地缩回手,只觉膝盖麻,疼痛不已。小手颤抖地往上一摸,粘粘湿湿,好似流血了。 翟仍然一动不动地坐着,对她半跪在地上企图跑出去的样子冷眼以对。幽黑的利眸除了隐隐痛快的恨意,看不出其他情绪,可笑的女人,她真没现自己的处境么?她以为自己落入了他的手心还能逃出去么? * 瓦儿很快现了自己的处境,膝盖的疼痛让她不再傻瓜似的挣扎,妄想在黑暗中摸索出去。 屋子里极静,她不出声,翟安静地就像不存在。 窗外的风雨声格外响亮,不断有扑哧或啪啪的东西打落在窗户上,然后漏进屋里的风似乎有更大了些。 她渐渐冷静下来,心也沉了下去。这是什么鬼地方,好象是在山里,好象是间很破旧的屋子,连遮风避雨都有些危险。好冷!环起手臂往自己胳膊上摸了摸,才现自己只着了两层薄薄的单衣,根本无法抵挡春夜冷雨的寒气。 这里应该是银暝境地吧?如果还在北诏,天气不该如此。银暝的春天才会小雨大雨没有规律,劈里啪啦下个不停,一下雨就冷得要命。如果是在王宫之中,宫女们都要生起烤火的炉子,怕她和太妃奶奶着了凉。 无耻翟怎么不出声呢?他在想什么?为什么抓自己? 冀哥哥冀哥哥看到自己失踪了,定然是焦急万分吧!该怎么办?怎么办?冀哥哥一定是担心极了! 瓦儿紧握拳头,指甲掐住自己的手心,完全不知道疼痛。她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慌,目前的处境实在太糟糕了,如果在一味流眼泪,冷静不下来,恐怕永远也逃不出无耻翟的掌握了。 无耻翟!卑鄙翟!他没有出声,他一定在等自己开口求他,这种阴险狡诈的家伙,她死都不会跟依靠他! 但是真的好冷啊牙齿咯咯颤动,她死咬着牙硬撑了一会,决定不再跟自己过不去,至少这屋子里还有张床,床上有床被子,多少可以御寒吧! 瓦儿不知道,坐在床边的翟挺直着脊背,冷眼盯着她的眼神中,因她的反应逐渐添了丝惊异。没错,他早有耳闻,吧吧也有说起,这位郡主生性爱哭,虽自幼失去身份不凡的父母,但从小在各种宠爱中长大,根本不知人间疾苦,尤其受到珍太妃与君王银冀的喜爱。而她,对她的冀哥哥更是死心踏地,一心想做他的妃子 翟握紧了拳头,指关节泛起白色。银冀不过比他早出生片刻而已,凭什么可以不费力气地得到这么多? 银冀喜欢红瓦儿,他偏要折磨红瓦儿;红瓦儿喜欢银冀,他便偏要让她不能喜欢银冀! 翟扯了扯嘴角,心底所有的温暖感觉全部被封藏,埋在千年冰雪之下深深地封藏。 瓦儿看不到床的方向,双膝缓缓站直转回方向,凭直觉又摸索着一路往前走。她走得小心翼翼,小脚抬得高高的,生怕再搁倒在凹凸不平的石板地上,双唇紧抿,紧得不能再紧了。只是,单薄纤瘦的身躯不停地打着冷颤,一边抖一边走,让人无法忽视的是虽然她抖得厉害,细柔的腰杆却挺得笔直,好象稍稍一弯都会弯掉她的傲气一样。 无耻翟,无论你在那个角落,我红瓦儿都不会让你看笑话。 抹去脸颊上冰冷的泪水,忽略掉窗外哗哗直响的声音,她皱着眉头勇敢地一步步踏上前。 翟眯起眸子,一眨不眨地盯住她。娇小的脸庞,泪痕犹在,小嘴倔强地抿成一条线,尖俏的下巴显出她的桀骜。对,这是个表面柔弱,实则倔强桀骜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该多得点教训才对! 每一步都很顺畅,即没有阻碍物,也没有搁到。瓦儿的嘴角稍微松了松,继续踏上一步。 “啊”脚角突然踢到一样东西,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栽去。 翟闷哼一声,剔起不悦的浓眉,瞪着扑进自己怀中的女人。她倒好,踢到他的鞋尖,还顺势撞到他受伤的胸口,若非她现在是个瞎子,真怀疑她是故意的。不过,瞎子又如何,撞了他就得负责! 手臂一勾,箍住她瞬间僵硬的腰肢。一股若有若无的少女幽香飘入他的鼻间,诱惑着他体内的邪恶。瓦儿头一撇,想强撑起上手解脱出来,无奈他又是一臂,将她牢牢合抱,无一丝空隙,属于男人的气息包围着她,她吸了口气,顿时又慌张起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37狂暴雨夜 “你倒是主动。”翟紧箍着她,声音低微带着嘲弄。 莹莹微光看去,那是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他脸孔苍白,长眉斜飞,轻挑着的薄唇毫无血色,一双眼睛却锐利逼人,隐含熠熠锋芒。 瓦儿惊觉受辱,茫然没有焦距的大眼死睁着落在他的面容上。她想象着他此刻的表情,眼前竟是冀哥哥温柔含情的样子,小手毫不客气地用力捶过去,雨点般落在翟的胸膛上。她咬着牙,痛恨这个无耻之徒长得跟最爱的冀哥哥如此相像。 低眉一敛,他盯着瓦儿的眼睛,这张面容不似霜雪般孤清,然单薄处叫人怜惜,那乌黑无底的双瞳冷漠、愤恨得又似拒他于千里之外。他的目光,欲要穿透他的面孔,格外深沉,格外犀利。 “长得还不赖。”翟冷冷一笑“银冀好艳福。” 忽听他提到冀哥哥的名字,瓦儿一时错愕,顷刻间他却探起身子,伸手捏住她下巴。她一惊,小手又是一拳,想借此抽身退后,斥道:“卑鄙之徒请自重!” “既是卑鄙之徒,又何须自重?”翟低头瞧了瞧自己才被包扎好的伤口,身上白衣萧索,因她的拳头重新沾染了猩红血迹,捏着她下巴的手指猛然收紧开来。 男人邪肆的气息吐在她的唇边,他俯身低笑“但请郡主赐教,在下该如何自重?” 瓦儿看不到他的样子,又惊又辱。挣扎几下,他仍然纹丝不动,知道再反抗也是徒劳无功,只好忿忿停下动作,强迫自己冷静思量对策。 翟脸色苍白,犹带病容,那双灼灼目光却毫无收敛,放肆地盯着她,尽是轻藐玩味之色。 “不错,是我糊涂了。”她收起惊惧,冷然面向他“公子既能如此低劣,劫虏弱女子,可见行事不拘小节,与公子谈论君子之道让你自重,的确可笑。” 再次惊讶于她的反应,翟目光雪亮,隐有愠怒,声音更冷“你不哭不闹了么?看来郡主胆识还不小。” “公子过奖,在一个铁石心肠人面前,哭闹有用么?”没用她又何必浪费情绪?瓦儿这样想着,吸口凉气,心下越泰然起来。 翟依然在笑,笑容却越来越阴冷“人为刀俎,你为鱼肉,郡主果真能置生死于度外?” “你都已经弄瞎我的眼睛了,还要打算杀死我么?”瓦儿干脆闭上眼睛,将精力集中在与他的对话上,否则她就会忍不住愤恨怒,卤莽地想挣脱出他的箍制。 翟唇边勾起一抹讥诮,捏在她下巴的手指轻轻松了少许。 “你怎知眼睛是我弄瞎的?” “我素来与人无怨,身边能这般丧心病狂害之人,除了你,我不做第二人想。只是我不明白,为何要弄瞎我的眼睛,是你对我下毒了么?”瓦儿思来想去,不明白自己眼睛怎地突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如果是他弄瞎自己的,一定会有解药吧?可是,他有意让自己看不见,又怎么会轻易让自己复明呢? “呵呵,是我又如何?你变成瞎子,冀哥哥该心疼了吧?可惜他还没看到你这副模样你说,如果你一辈子都看不见了,你的冀哥哥还会要你么?”在回银暝的途中,翟原本的计划被那两名隐身护卫破坏,于是念头一改,临时决定将这女人抓来自己身边。 瓦儿身子一颤,揪住他衣襟的手指揪了起来。他敏感地现了,笑意更浓“呵呵,小瓦儿,你这是在害怕么?乖乖的,你的生死可都在我手中。” “你不能,你特意抓我不就是要利用我么?你会轻易让我死?”瓦儿垂下脸掩饰自己的紧张“我想,即使我眼睛看不到了,至少现在你是不会让我死的。” 翟冷笑着哼出声:“看来,你还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笨!没错,我现在不会让你死,你要死也必须等到最有价值的那一刻,比如说你的冀哥哥面前” 瓦儿手指紧缩,咬着下唇的牙齿深陷下去,牙印深深,内心惊惧的不是死亡,而是他近乎残酷的方式。 这是个怎样无情的人哪!如此愤世嫉俗,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感觉如此深刻,他的内心定是充满了孤独和愤恨,冰冷黑暗没有光明。要怎样的境遇才能练就这样的人心?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好象是针对冀哥哥,难道他跟冀哥哥有仇么? 冀哥哥,不,为了冀哥哥,她无论如何得坚强地熬过去。 “你恨冀哥哥,为什么?”瓦儿凭直觉问道。 那抹冷笑凝在唇边,翟的眼中迸出幽光。 “你如此大费周章,只等着利用我去伤害她,不是因为恨他么?”瓦儿微微挪动身子,想不着痕迹地挣脱出他的手臂。 翟眯起眼睛看他,目光如芒,仿佛一只打量着猎物的狼。在他目光下,瓦儿敏感地肌肤泛凉,心底涌起极难忍受的寒冷,禁不住簌簌抖。她本就寒冷,想着自己已到床边,被褥伸手可及,却被人困在怀中。虽然他的肌肤结实,带着几分温暖,但她不愿意多汲取半分,仿佛多吸一口他的气味都是一种耻辱。 “啧啧,我恨他么?我为什么要恨他?”他笑意轻佻,抬起她的下巴,一一审视她细致的肌肤和清丽的五官“我不恨他,我只是想尝试一下他所用的每一样东西,比如说你。” 最后一个字,让人来不及听清楚是什么,就低低地消失在他的嘴角。 瓦儿浑身僵硬,心底凉,如被惊电击中,怒火急冲脑门。从未有人敢对她如此放肆,这人竟不按世俗眼光,一次次轻薄她。 他一手抓住她的肩头,一手箍住她的后脑勺,趁她怔愣之际肆无忌惮地将舌刺入檀口之中。 “唔”瓦儿奋力反抗,张口用力咬下。他早有预料,抓住肩头的手迅扣住她尖俏的下巴,目光灼灼如火,笑容阴冷逼人“你说,尊贵的冷君知道你被我这样,会作何感想?” “放手!”瓦儿从牙缝抽着凉气,挥手就是一挥。清脆的巴掌声,让他黑眸陡眯,像只被惹怒的豹子,眼底似有两簇幽幽火焰,直迫向她的心底。 “该死!你敢打我?”他血气上涌,厉声喝道。忆起上次青城县之夜也曾经受过一巴掌,自己虎口处被她咬的牙印也隐隐犹在,大手一捏不禁出咯咯声响。 桌上如豆黄灯剧烈一晃,灭了,屋内一片黑暗。 屋外大雨哗哗而下,一道闪电照亮了屋子,他面色苍白,眼神狠戾,随即惊雷劈过,屋外传来树木折断的声音。 瓦儿张开小嘴,无奈半句话未能说出,只觉咽喉猛地一紧,旋即剧痛。翟狠狠扼住她,双目赤红如血,翻身将她摁在床上。脆弱的木床立刻嘎吱一声晃动一下,坚硬的床沿抵得她后背几欲断裂。 她却连一声痛呼都不出来。 看不见,叫不出,突起的恐惧完全擢获了她的全部心神。 瓦儿,不怕不怕他不会杀你不会杀你 不他会轻薄你侮辱你 冀哥哥冀哥哥 她死睁着大眼,呆呆地望着屋顶的某一处地方,双手双脚用尽力气挣扎,不顾一切地狂踢乱舞。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他和她,她不能就这样被欺负 好大的雨声,好响的雷声,还有好让人恐惧的厉吼声。 又一道闪电照亮屋子,如同白昼。他丝凌乱,面容与她一样苍白,修眉紧紧蹙起,胸前的血迹逐渐扩大,红得刺眼。他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眸漆黑骇人,只有一双有力的大手依然箍制着她,丝毫不放松。 * 这样的夜,让他想到了不堪回的残酷往事。 曾经年少时第一次执行任务时不愿意杀人,结果被师傅吊在红叶山最高的悬崖陡壁上三天三夜,承受烈日爆晒,直到第三日烈日被乌云掩蔽,却下起了倾盆大雨,林间狂风大作,树木摇曳。他被吊立在高高的崖壁之上,双臂被铁链套着,双脚合力踩着一块突起的石块,下面的山谷茫茫一片。他亲眼见到暴雨如猛兽般扫过山谷,枯木凋零,孤枝疾摆,如魔乱舞。 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人。他怎能忘记那残酷的教训?方旋和筱水偷偷给他送了水去,师傅现后将她们关进阴暗的冰牢三天三夜 师傅是谁,不重要!师傅终究是养了他们,栽培了他们。只是,从那以后,他们三人,谁都不会拒绝任务,谁都不会多问一句任务的原由。 “翟,你没有身份,你的身份就是杀手!即便任务是让你杀了你亲爹,你也不得拒绝!”师傅带着面具,声音比刀子还锋利。 “翟,你别再妄想,以为这样就查清自己的身世么?你姓银又如何?他是高贵的君王,统领万众,你只是个不被人认可的无名氏!你的祖宗不认你,你的父母不认你,若非师傅救了你,你以为自己还能存在这个世上?”师傅说得没错,至少没有师傅就没有今日的他。 “翟!想得到属于你的一切么?师傅不再阻你,这是你最后的任务,关系到你自己的命运,你去争取吧!记住,对他们心软就是对自己残忍,只许胜不许败!” * 他表情骇人,手指不知何时,渐渐松了开来,瓦儿声音沙哑地从肺里挤出声音:“放开我别碰我!滚” “别摆出这副装模作样的表情我看你能有多高贵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翟仿佛失去理智,不顾自己胸口剧痛,暴怒地将她猛拽起来,拽向他身前。力道奇大,瓦儿被拽得头脑晕,反扑向榻边,又跌伏在他怀中。 惊恐挣扎中,瓦儿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又仿佛全身力量都集中在一处,猛然反肘撞向他胸口。 一声抽气般的低哼在雷雨中清晰可见,钳制她的力量陡然松开。瓦儿立刻跌倒地上,却不知道他正单手捂胸,胸前伤处泅出满是鲜红。翟恨恨看她,面孔惨白,陡然身子一颤,闷声呛咳,血沫溅出唇边,触目惊心。 窗户被风吹得啪啪作响,一股朔风直卷进来。瓦儿顾不得惊叫,生怕他再欺身过来,咬着牙根摸索着朝门外爬去。外面有洪水猛兽,此时她却宁愿逃到外面,也不愿意在这里忍受残酷凌辱。 她跌跌爬爬终于靠近门边,地上有着被雨打进屋子湿漉漉的痕迹。 “你别走”曾经极为好听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微微颤音。翟痛苦地望着她,眸中不再凌厉,好象怕她真的就这样跑出去。 瓦儿心口颤动,诧异无比。听他的声音近乎哀哀呻吟,自己逃开这么远他也未拽她回去,莫非她手指一摸,感觉指间尽是粘稠,好象血的味道,恍然间明白了什么。 翟捂胸颤抖,重重喘息,忍受着极大痛楚。上午打斗受了内伤,加上利剑穿胸,没时间多做处理,只自我做了简单包扎。刚刚箍制她的挣扎时一直疼痛不已,她用拳头气愤地连捶数下,他都咬牙隐忍熬住,只有这最后反肘一击,却如在伤口上再补上一剑,刹时抽光了身上的血液与气力。 翟注视着她,见她扶住木门,半曲着身子停住动作,黑眸中闪过亮光。想运气止住疼痛,无奈内力受损,只能勉强抑制住喉中的低哑呻吟,一张英俊的面容惨白近乎透明,似乎下一刻就要断气。不过这些瓦儿都看不到,她只是被那股极度虚弱与苦苦压抑的哀痛呻吟惊住了。 他好象受了伤,而且可能伤得不轻。 瓦儿咬着唇,冰冷的狂风从半掩的门外飕飕灌进,无情地打在她的身上。她四肢冰凉,心脏一阵紧缩,张大眼茫然地望着他所在的方向。 “别走”翟又艰难地吐出一句,黑眸带着某种希冀注视着她。他闭了闭眼,脸庞因痛苦微微扭曲,再睁开时,眼睛只死死地抓着她。漆黑的雨夜,风声戾吼,如果她就这样跑出去了,别说她自己危险不堪,他也实在没有办法去追她了。 指尖一点点冰凉,血液一丝丝自嘴唇上褪去。 他身子强撑着站起,摇晃了一下,拖着沉重的步子朝她走去。 听到木床一声响动,知道他正走过来,瓦儿乌黑的眼瞳瞬间紧缩,如受惊的小兔子惊疑不定,手指将木门抓得更紧,一心只想往外逃。 “你真那么怕我”翟张了张嘴,又往前走了几步,语气中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还差一步就要她旁边,突然听得扑通一声,他沉重的身子落在地上。 屋子里顿时陷入沉静,没有半点动静。瓦儿屏住呼吸呆愣了半晌,一动不动。他倒了下去,手臂却正好抱住了蜷缩在门边急欲逃走的身子。 她的身子好娇小,好柔弱,冰冷得厉害,不住地打着寒颤。他闭上眼睛,仿佛失去了意识,可是两只手臂抱得那样牢固,害瓦儿连挣扎的力气都渐渐消失 耳中尽是风雨之声,一阵春雷自头顶滚过,闪电照亮屋子。 一抹白影半伏在地上,地面冰冷潮湿,他像是失去了生命,没有呼吸一般。若非他的怀抱坚实无比,怀中的人儿真要以为他在顷刻间化做了空气,不再存在。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得连手脚都已经麻木,没有知觉。瓦儿终于回过神来,干涩着嗓子低喊一声:“喂” “喂,无耻翟” “无耻?” “喂,你怎么了?” “你”瓦儿抬起小手轻推了他一下,仍没动静,不祥的预感擢住她的心脏,这家伙不会是死了吧?掌下一片冰凉濡湿,惊觉到那是什么之后,她软软摊坐在地上,再也无力挣脱他的怀抱。 全是血,胸口全是血,原来他受了重伤,流了这么多血这究竟是个怎样的男人啊?明明伤得如此重,之前一路策马狂奔,还能将自己带上山林对自己野蛮动粗,手劲大得惊人,看来自己刚才的狠狠一撞,是撞到他的要害了,否则也不会晕厥过去。 瓦儿摸索上他的脸颊,感觉到微弱的鼻息之后才大喘了一口气,老天保佑,至少他还没死。 不对!这个可恶的坏人,害自己眼睛瞎了,还将自己掳来欺辱,她怎能心软?这种像臭石头一样冰冷无情的男人,任由他死了好了!自己正好可以逃出去。 小心地掰开他的手臂,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他推开,瓦儿死抿着唇又去摸门。 风声阵阵灌入耳朵,身后响起几不可闻的呻吟,好似幻觉。她的手僵硬地抓紧门扇,怎么都无法再前进一步。闭上眼睛,眼前浮起冀哥哥俊朗的五官,不期然也闪过翟冷笑的面容,她叹了一口气,重重地将门关紧,重新蹲下身,又往身后摸去。 瓦儿,你这绝对不是想救他,你只是看外面天气恶劣,狂风骤雨,还是呆在屋子里比较安全而已。你不是心软同情他,你只是不想让一个跟冀哥哥长得像的男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而已,其实你是恨他恨得要死 瓦儿吃力地扶起他的头,拍着他没有温度的脸颊,皱起淡眉在他耳边不断地喊:“喂,醒来!” “醒醒啊,无耻翟!” “快点动一下啊,别死了。混帐” “你说句话,快点醒来!恶人翟翟” 翟仿佛真的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瓦儿咬紧牙根将他往里面拖了几步,他的身子好沉。好不容易摸索着挪动到床边,实在没有力气抬他上床,只好将床上着被子扯了下来。 心中拉扯挣扎了好一会,她才迟疑地抱起他的头,轻轻地将尚有一口气息的男人揽入胸前,用唯一可以御寒的被子盖在他身上,也裹着自己。 疲累席卷了全身,在眼睛沉沉闭上的前一刻,传来她极轻的声音:“你虽卑劣邪恶,我却不能跟你一样若是你就这样死了,做鬼也怨不得我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38如此无情 次日。 雨已停歇,天色仍是一片灰暗,天空布满阴霾。林间飘飞着点点冷雨,沾地即逝,扑起冷洌清新的气息重重围绕着屋子。 门口边,靠坐着一个清峻的身影,男子眉眼低垂,幽黑深邃的眸子像千年古井,平静无波。手中紧紧捏着一根青碧色的竹萧,面容冷峻,轻轻抬手将竹萧放在嘴前。 风,很冷,将他鬓角的丝轻扬,孤寂而傲然。 低沉的萧音缓缓吐出,不过两三声,嘎然而止,传来一阵压抑的低咳声。男子手指蓦然抽紧,一手捂住疼痛不已的胸口,闭上眼睛吸着凉气。他的面孔苍白如纸,连唇角都不染一丝血色,加上不带一丝喜怒表情的俊容,整张脸就如石头雕塑一样冷硬。 顿了一会,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瓷瓶,倒出一颗白色小药丸,仰头抿了下去,然后闭目静静调息。 是的,一个在刀口中舔血过日子的杀手岂会那么轻易就死?身上备有止血镇痛的药丸,若非昨日一路疾奔,直至深夜差不多筋疲力尽,又被她那样狠狠撞击,他也不至于虚弱地晕厥过去。 一抹嘲讽笑意浮上嘴角,衬得苍白面容有几分残酷。 “冀哥哥冀哥哥”屋里,瓦儿半睡半醒,头痛欲裂。口里不断地呓语,呼喊着心底最渴盼的名字。她雪白的额头上尽是冷汗,单衣被浸湿,在忽冷忽热中挣扎。 “冀哥哥!”突然一声惊叫,她猛然睁开眼睛,只感觉隐隐朦胧光亮,却依然看不见半点东西。昨夜的记忆潮水般倒退回来,薄薄的双唇嗫嚅了几下,犹在惊恐中难以平复。 世界一片漆黑,那样狂风暴雨的夜里,那样疯狂邪恶的混蛋 两只小手立刻朝身边摸去,才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躺到了床上,那床沉重略带潮湿的被子正压迫着她的身子,跟王宫里的绢丝锈被天渊之别。茫然张大眼眸,水光潋滟如秋日湖水,清澈光泽映出简陋的屋子。 蒙蒙白光在眼前晃动,是天亮了么?瓦儿自惊恐中抓住一丝希望的惊喜,对光线有感觉,是不是表示自己的眼睛已经好了? 长长的睫毛不住地扇动,残酷的噩梦暂时被扔在一旁。她紧紧握着被子,一次又一次眨眼终于,双眸紧紧闭上,两颗透明的水珠从乌黑睫毛下溢出,沿着耳腮滚落。 她瞎了!她还是看不见 “恶人翟你竟然没死”从门外吹来的轻风中,她闻到了那个恶人的气息,属于男人的淡淡的体息,还有眼前忽然又变黑的光线。瓦儿低低地吐出这个名字,有愤怒,有怨恨,也有莫名的无法形容的放松。 翟笔直的身躯立在床边,沉下眼眸,面无表情的注视着她微微红的粉颊,不动如冰的表情看不出心思。 屋子里光线较暗,黑色的阴影从他身上投到她的脸上,贝齿咬着下唇,哆哆嗦嗦,睫毛颤抖像被雨夜打落的花瓣,楚楚可怜。 他突然捂住胸前的伤口,撇过眼去。 “无耻翟!”瓦儿突然又大喊一声,这次的呼声里全都是激动的泄,这一刻她恨死他了,害她眼睛看不到,害她只能无助地躺在这里,浑身软绵绵地无力。 翟身子僵硬了一下,冰山面容终于有了点松动,皱起眉头盯着她。 瓦儿喃喃低念:“冀哥哥冀哥哥”闭上眼睛,真想大声地哭一场,只要她哭的时候,冀哥哥就会出现在身边,他总是那么有耐心地陪伴自己,温柔将她呵护入怀,心疼地为她抹去泪水,用坚实的臂弯为她挡去所有哀伤。 可是,冀哥哥不在这里,他不在,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一个跟冀哥哥长得相似的恶人而已。所以,她不能哭,脆弱的泪水可以在冀哥哥面前流,在别人面前只能用力地挺着。 瓦儿抬起两只小手,反过手背一左一右往眼角抹去。手背冰凉,脸蛋却烫如火烧。 她想,她病了!一定是感染风寒了,昨天那样恶劣的天气,那样不堪回的经历 小手在潮红火热的脸颊上反复磨蹭着,娇嫩的唇瓣很快被咬出一排牙印。冀哥哥,太妃奶奶瓦儿病了,瓦儿好想你们冀哥哥,这一次你要快点来救我啊瓦儿拍拍额头,痛苦地皱眉。她努力支起身子想坐起来,不料手肘无力,身子虚软,这样一动反而让胃迅纠结起来,重重地跌在床上,单薄的衣裳立刻被冷风肆虐。可恨啊,这什么破屋子,到底能否遮风档雨?而且她好象已经整整一天滴水不沾了,现在又冷又饿 翟一言不,抿着唇注视着她幼稚而倔强的动作。这女人明明爱哭,也明明想哭,看到她像簌簌秋叶一样抖动的唇瓣,他就看出来了。可是,出人意料,她竟然没哭,反而用近乎可笑的动作用力地为自己拭去眼泪。真是愚蠢的女人,难道她以为可以装装勇敢骗到他么? 她想装勇敢,他偏要戳破她的伪装。 感觉到两道利刃似的视线割在脸上,瓦儿悄悄吸着气,小手重新抓紧被子握紧拳头。 屋子里一度沉静,半晌无一点声响,连他们的呼吸声都变得薄弱不可闻。 静,都不出声,都在思索。 对峙着,像在比试谁的耐力好,谁会先开口说话。 门,半掩,冷风毫不留情地灌进来,贴着地面疾过,吹到木桌上的茶壶,吹到木床上的被褥。瓦儿小小的嘴唇抿在一起,强忍着,当一阵强风猛然吹乱她的丝时,娇小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翟的薄唇立刻斜挑了起来,轻蔑闪过漆黑的瞳孔。 “恶人翟”瓦儿先受不住苦痛的折腾,低低地开了口,声音不若刚才那般有力,她敏感地朝他站的方向看去,一只手指向他“你这无耻之徒昨天晚上不该救你我咳咳”一口气没喘过来,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翟的手指刹时紧握了一下,费力隐忍着什么。昨天晚上,她将他冰冷的身子温在自己怀中,厚重的棉被将他们裹在一起。当他从疼痛中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到的正是一张苍白的素颜,外面天色已亮,她娇小的脸庞布满不安,淡眉紧皱,薄薄的小嘴唇像两朵粉白色的小花眼前的一幕,严重地刺激了他,他几乎惊跳起来,却现自己竟被两只柔弱的胳膊环抱着。 “冀哥哥”那时候,她突然梦呓一声,像雷击一样劈中了他的心脏。是了,这个女人是银冀的!银冀最在乎的女人,银冀最亲密的女人,那就别怪他冷酷无情了,要怪就怪她与银冀之间不可替代的关系!他不稀罕这个女人的救护,既然她这样做,他也不会有一丝的改变或动摇。 于是,他撇着冷冷的残笑,将她重新抱到床上,自己吃了颗治伤的药丸,就转身坐到门口,思索如何好好利用手中这颗棋子,尽最大限度地去打击对手。 瓦儿清脆的嗓音一夜之间变得沙哑无比,小嘴也由苍白变成了红嘟嘟的,但是,翟只是冷冷地睇视着,丝毫没有要上前一步的意思,任她开口责骂。 “咳咳你这恶人,我救你做什么我头晕了我咳咳,我病了你倒是一点也没有人性也不救救我!”瓦儿忿忿不已,她并没那么坚强,也没那么傻气,至少此刻她是希冀着这个恶人能念在自己昨天晚上救他的份上,帮自己瞧瞧病。 头痛得厉害,耳朵嗡嗡作响,喉咙干哑不已像被针刺着一般尖锐疼痛。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委屈,只要有一声咳嗽,太医就立刻被冀哥哥请了过来,更别说这样饥寒交迫虚弱得快不能说话了。 “你希望我救你?”翟的语气极冷,嘲讽意味明显。 瓦儿自痛苦中愣住,带着前所未有的气愤咬牙怒骂:“混蛋!忘恩负义的东西我红瓦儿养只猫都比你有良心你这人活该去死!咳咳”“呵呵,是么?我生下来就该去死?别人生下来就该享受天底下的一切?”翟的语言很冷,眸子更冷。他本就不稀罕她救,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是菩萨一样的女子,明明虚伪得要命,还假装一脸清高。 瓦儿再次想挣扎着起身,几次奋力支撑之后,终于坐了起来,头沉重地几乎要垂下脖子,可是她用尽力气将脸朝着他的方向,深深呼吸了几次之后,认真说道:“你知道么?我从来没这么讨厌过一个人你是第一个咳咳你也该佩服自己,活着没一点人性还让人讨厌,咳咳”一连串咳嗽阻断了她的话,但翟的脸色已经骤变,不再面无表情,而是布满可怕的阴云,似要暴风雨来临。瓦儿看不到,不以为惧,她真是恨极了,因为她长这么大,真没见过他这么恶劣的人!原本还抱着依赖的思想,想求求他救自己,看来是自己想法太可笑了,怪不得冀哥哥常说“我的小瓦儿快快长大,早点懂事”“瓦儿,你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冀哥哥的话瞬间给了她力量,像一股带着温暖的风吹进她的身子,让人顷刻间连思绪都变得冷静多了。瓦儿捂住小嘴,重重地呼吸,脸颊比刚才更加嫣红。 她眼中没有泪,只有自嘲。落入如此卑劣之人的手中,她是应该学会照顾自己了,否则等到冀哥哥来时,自己恐怕已经小命呜呼了。不说话时,世界一片寂静,此处应该是座幽密山林吧?除了他和她,再没有其他人了么? 翟不明白地冷眼睨她,不明白前一刻还愤恨不已的小脸怎地又突然平静了?这个女人,倒是特别,其想法与做法时常出人意料,还该说她是愚蠢么? “我病了,你不救我也罢或许,我病死了,就达到你的目的了咳咳”瓦儿哆嗦着重新钻进被窝,整座屋子似乎只有被窝里能给她一丝安全感。 翟沉沉看她几眼,开口道:“我是不想你现在死,但是,命是你自己的,你若就这样病死,当真舍得?” 瓦儿被他如此一激,紧闭的睫毛颤动不已。她当然不想死,非但不想死还要好好地活着。若在这深山野外,就这样病死,永远见不到冀哥哥了,冀哥哥没有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可是,她也能看出床前这个男人是多么无情,他的血液仿佛是冰做的,说的话只会让人想到冬天。既不肯帮她,又何必刺激她。 此刻真的很难受,感觉天旋地转,整个身子连同整张木床都在打着旋儿移动。噢,自己一定是病得很严重了吧!记忆中,从来没有如此痛苦过,冬日里咳嗽几声云姨就赶紧让她喝药 “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可以救你。”翟淡淡道。 瓦儿的手指紧了紧。 “你不是想我救你吗?”翟动动眉头,看她似乎不打算再作声,心下厌烦,意图逼她开口。 瓦儿将小脸撇过一旁,闷闷道:“你会那么好心?” “哼。”翟冷哼一声,勾起微笑“如果你开口求我的话,我会考虑的。” 瓦儿小嘴干涩,呼吸越来越灼热,脸蛋固执地不面对他,心中直后悔昨天晚上一时心软,对这种人了善心。 翟收起微笑,面庞阴鸷得吓人,大步上前坐在床沿之上,只听嘎吱声响,瓦儿连紧张的力气都快失去,饥饿让她脾胃紧缩,娇小身子蜷成一团,反身向里侧去。 被她的模样激怒,他突然狠狠攥紧露在被褥外面的尖俏下巴,硬是扳过她的脸,手指冰凉,与她肌肤上的火热形成明显的对比。锐眸瞬间暗下几分,为指尖传来的温度而皱起了眉。 看来这个倔强的女人比想象中要病得重,他不会让她就这样死的,但是他定要让她求自己。 “啧啧,病得不轻嘛。”翟懒懒地俯下头,温热气息吐在瓦儿的颈边,刺激她的知觉。瓦儿藏在被窝里的手指死攥着被子,因气愤而抖。 “恶人翟如果你是想我求你别做梦了!”意识模糊,双耳轰鸣,如在寒冬与酷暑里驳来换去,从肺里挤出这句话却是无比肯定。 他的唇再次靠近了几分,悄悄地贴上那洁白的耳朵,故意侵蚀着她的顽强“恶人翟么?我是恶人,难道你也忘记那位冀哥哥么?你若是死了,他说不定连江山都不要了,就随你去了喔” 这句话像重锤猛然锤进她的心口,冀哥哥冀哥哥才是自己最牵挂的啊!意识顿时又清醒了几分,冷汗从额头直冒出来,瓦儿咬着牙将下巴从他指间挣开,想挥去那吐在自己耳边的气息,无奈手臂泛力,抬不出被窝。 瓦儿啊瓦儿,你真要为那傻瓜似的傲气和决心而任由自己陷入绝境么?这里荒芜一人,就算这人是只狡猾阴险的狼,为了好好活着,你也得低下头去啊大丈夫都能屈能伸,小女子又如何?至少女子报仇,三年也不晚啊! “求我吧!”翟轻蔑地舔了一下她的耳朵,看她颤栗的模样,顿感快意。“你伤寒气虚,眼盲心躁,而我会医术,我可以帮你”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冰凉的手探入被窝,寻找着她的小手。 同样冰冷但柔软的小手被他握在掌中,瓦儿厌恶地想甩开他,他邪邪一笑,握得更紧。 “你”“叫我翟叫我翟我就救你。”他更加俯身而下,嘴唇几乎碰着她苍白脸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对细致的眉毛,淡雅紧蹙,正痛苦挣扎。 冷汗流下瓦儿的额际,意识几乎昏迷,黑暗席卷所有知觉,她感觉自己正一步步朝无底深渊走去。 “翟”极其轻微的一个字,若有若无,飘散在空气中,犹真似假。握着她小手的男人瞬间一震,掩饰住胸口传来的比她更疼的痛楚,将手指一转,轻扣上她手腕上的脉门。 过了一会,他从怀中掏出小瓷瓶,倒出一颗白色小药丸,捏住她的下巴,将它放进那张微微张开的小嘴中。 毕竟,她现在还不能死。 想到最后模模糊糊听到的那个字——是她叫他的名字么?她终究是妥协了。冷薄的唇讥诮地掀起,目光静静地落在她双颊嫣红的脸上。 当瓦儿再次从昏迷中醒来时,窗外小雨停歇,云层压得很低,风依然透过窗户上裂来的纸缝吹进来。 屋子里有人的动静,几乎是立刻的,心脏紧抽了一下。屏住呼吸又过了一会,隐隐感觉到那出动静之人似乎不是恶人翟,她绷直的身子才悄然松懈。轻轻一动,床出细微声响,在一片安静中很是清晰,惊动了正在桌旁的人。 妇人四十来岁,打扮朴实平凡,听见床上声响,飞快调过头来,看到瓦儿睁开的眼睛,高兴地走过去:“夫人,您醒了啊。” 夫人?瓦儿脑中闪过问号,是在叫自己吗?这山林中不是只有翟在吗?怎会还有别人?如此一想,既疑惑又欣喜。 那妇人来到床边,语气有点激动:“夫人醒来简直太好了,翟公子在床前守了一天了。” 瓦儿静听了一会,迟疑地开口,嗓子好象有把火在烧:“你是谁?” 妇人见她开口,更是开心,忙道:“我是这木屋的主人啊。昨日翟公子带夫人一起前来借住,还给了我们大锭银子,其实” 瓦儿头晕脑胀,明白了一半,难不成翟对这位大婶说自己是她夫人?真都无耻的!当下神色更加激动,咳声溢出唇间,喉头刺痛难忍:“咳咳什么翟” 妇人根本听不清她的话语,见她面色突然红,急着一边转身一边道:“夫人一定饿坏了,我煮了些白粥,夫人可以先吃一些。” “水”瓦儿费力挤出字眼。 “哦哦。水,先喝水。”妇人有点笨手笨脚,忙放下粥,又倒上一杯水递过来。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39无奈以对 远山含黛,满山苍翠遍野。劲风萧萧,低拂着压过新绿枝头,极目之处,层层雾霾,道不出是冬还是春。 翟独立在突起的巨石上,眺望远方,白衣凛然被风吹得飘飘摇摇,似要幻化飞山,只是眉宇间沉淀的是属于人间的孤苦,注定他不能就此出尘脱俗。竹萧握在手中,没有吹奏的兴致,像一个多年的故友,明白他的喜怒哀乐一般不离不弃,静静陪着他。 天地间,这抹白色身影孤拔傲然,若非衣袂飘扬,真让人觉着是一座白色雕像。良久,久到被风吹得冰冷麻木,他抬起硬的手指,将萧缓缓凑近唇边,低沉空洞的萧音如枯叶飘零,划动着生命最后的轨迹。 他又在吹萧了,那么喜欢吹吗?瓦儿喝完白粥,坐在床上,背后靠上用旧棉絮充垫的枕头,断断续续的萧音从窗户外边传来,丝余飘渺,若有若无。她想闭上耳朵不听,都无法阻止声音透进。 那箫声从幽幽绵音陡然一变,冲天扬起滔天波浪,气势像要逼破云层,漫天乌云轰然翻滚,激荡不已,似矛盾似决绝道不尽其中心意。然后,极为陡然一停,像疾奔的马匹瞬间奔到悬崖,猛然勒住,惊出人一身冷汗的感觉。 石块上,翟怆然收指,嘴角淌着几颗鲜红血滴,胸前白襟也隐隐透出红丝。一双眸子痛楚之色渐浓,灼灼精光带着恨意从黑瞳里迸出,眉宇间坚定之意亦渐重,乌黑青丝狂舞,整个人与灰色天空融在一起。 屋里,瓦儿的心被这陡停的萧声惊提到喉咙眼,久哽不下。 妇人听到外面萧声,回头看她气色好了许多,正闭目养神,放心地笑道:“夫人风寒不轻,可要当心自己的身子。我看翟公子真是很不错的人,长得一表人才,懂医术,连萧都吹得这么好,他对夫人更是情真意切。既然他带着你逃出来了,就不要多想,我这屋子虽然破旧,好歹也安全,只要你们不嫌弃,想住多久便住多久。” 瓦儿连咳嗽了几声,掩住小嘴:“大嫂,我不是他的妻子,你叫我瓦儿就好。” 妇人闻言,惊愣了一下,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夫人是大户人家的千金,我这乡野村妇岂能无理?夫人千万别客气,这些日子,你们的伙食由我打理,夫人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瓦儿又是一连串咳嗽,这次是因这单纯直性的妇人急的,她憋红着脸再次强调:“我不是那人的妻子。” 妇人手中动作一顿,这才注意重点,不好意思笑道:“我知道夫人是随翟公子私奔才暂避到山上,这也算是嫁鸡随鸡吧。如果夫人是看没成亲不好意思,嫂嫂我倒有个好主意。” 瓦儿快要听不下去了,什么叫嫁鸡随鸡?她看不到妇人的样子,难以想象这乡野村妇究竟长何摸样。她并没有刻意瞧不起她的理解能力,可左一句“夫人”又一声“夫人”实在刺耳,偏偏对方还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真让人难堪。本想阻止她再说下去,心中一急,血气上涌,嗓子又刺痒得一阵猛咳。 她弓着腰,一手摸索着抓紧床沿,几乎要翻落下来。 妇人见她咳得厉害,忙上前为她抚背顺气,一只干惯粗活的大手不懂得力道,直拍向她娇柔的背心。瓦儿低头极力掩饰,感觉这次连心脏都要咳嗽出来一般。看来,不病则已,一病惊人。妇人边拍她,边担忧道:“我看是老天爷不长眼,才让夫人这水嫩嫩的人儿受苦。现在还染上风寒,更加羸弱,真是作孽啊!夫人” 瓦儿慌乱中一把抓住妇人的手,手上的老茧让她惊了一下,眉头随即紧蹙。大嫂是一片好意,只是没念过书又性子直,自己跟她计较什么呢?如此一想,瓦儿逐渐平息下来,轻声道:“谢谢大嫂咳我想休息了。” 妇人不好意思抽出手,人家姑娘洁白柔嫩的手心自己这辈子都未曾拥有过,着实羡煞人也。这老天爷不知道是不是讲究公平,才让这么好的姑娘瞎了眼睛,想到刚才的好主意,妇人又兴奋起来:“夫人,不如过几天,我和相公帮你跟翟公子办个婚事吧,这样你就是名正言顺的翟夫人了。” 瓦儿才平息的情绪几乎又要被刺激上来,她急切地摇头:“不要,大嫂不必咳咳”“哎哟,夫人,不必不好意思啦。你看我这夫人夫人叫得多顺啊!”妇人顾自说着,突然想起到了什么“夫人是不是嫌弃这里不够气派?我知道这屋子是简陋了点,不过给你们拜个天地还是够地方的,等生米煮成了熟饭,你就是正式的翟夫人了,走到哪都不用担心啦!” 瓦儿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这大婶按自己意思挥想象的功力太深厚了,更可恨的是恶人翟为何要编这么个大谎话,她该戳穿他虚伪的面目,她一咬牙,道:“大嫂你听我说,咳咳”“你说的翟公子,跟我根本没关系,他是” “大嫂说得对,我们现在没什么关系,成亲后就名正言顺了!”翟玉衣挺拔,修长的身子踏入门来。 妇人见正角来了,欣喜抬眉:“翟公子所言极是,夫人是害羞不好意思呢。如果不嫌弃,不知道我和相公是否可以为你们的婚礼做个见证?” “不要了!咳咳恶人翟咳咳”“有见证人自然再好不过了。”翟轻扯着唇角,看到瓦儿一副要喷血的模样,眼中饱含得意的讥诮。 妇人喜上眉梢,开心地走向桌前准备收拾茶杯和粥碗,突然瞥见翟胸前微红的血迹,惊呼:“呀!翟公子,你的伤口又流血了?真不用我相公下山去请大夫么?” 翟面色苍白,笑容冷峻,不以为意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襟,道:“不用了,小伤,死不了。我还要留着命娶媳妇的。” “哦,对对!”妇人见他还能笑出来,不再多劝,带着一脸真诚憨厚离去。 * 屋子里只剩二人,顿时安静无比。 瓦儿张大眼睛,努力寻找恶人翟的方向,小嘴忿忿出声:“你跟大嫂胡说八道什么?” 翟走到床前,居高临下俯视那张略显憔悴的脸,扬唇冷笑:“看起来你状况很不错。”至少刚刚说这句话时,一口气说得顺畅极了。 瓦儿躺在被窝中,将脸半掩在被下,手指紧握在一起。她努力抑制住喉间不适,不想在她面前显得脆弱,心中已暗骂数遍,终于狠狠吸口气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翟轻轻在床边坐下,几乎是瞬间瓦儿全身自动紧绷,随即他修长的手指拂过她雪白额头上的刘海,指腹有意无意贴着她的肌肤,肌肤光滑柔软,不再异常热。 他注视着她,看进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里,那双眼睛虽然没有焦点,但被一簇火焰映得灼灼闪耀,让整张小脸都变得亮起来。那是愤怒的火焰,甚至是憎恨的,他当然知道,因为这一切的主导者就是自己。可惜,他并不觉得自己如她所言是“恶人”这个世界上真正的“恶人”也绝对不是他,让她如此愤怒、憎恨的同时,他的心竟然微微痛快,带着一种得逞的惬意。 瓦儿感受到他轻睨的目光,可以想象出一双阴冷嘲讽的眸子,她连续咳嗽了几声,不再期望能从他嘴里得到什么答案,干脆将脸扭过去,不再面对他。 翟眉一皱,将手指扣上她的下巴,却因这个动作扯到了伤口,眉宇间更是阴沉。他声音低哑,虽然瓦儿极不愿承认,但仍无法否定这恶人有一副好嗓子,像古琴的弹奏,低低切切让人不听也难。就像此刻,他正用极地冰雪一样冷冽的声音冲着她说:“看起来,你心中有不少怨气,不过劝你还是为自己想想,怨气不散,伤身。” 瓦儿本不想回答,转而一想,你是谁啊?我这么凄惨狼狈还不是因为你?于是在她手指的掌控下,从牙缝里挤出:“咳咳少猫哭耗子,我这般模样,你定是在心中偷笑吧!没见过你这么卑劣的人,就像生长的阴暗里的虫子,见不得人好咳咳”像被人在伤口上猛击了一把,翟顿时手指一紧,几个红印清晰浮现在洁白的下巴上,看上去触目惊心。他眼眸灰暗无比“哼,愚蠢!卑劣又如何?谁注定就是生长在阴暗里的虫子?你以为那些生活在光明处,衣着光鲜之人又能好到哪去?以后少摆高高在上的姿态,你现在在我手里,不过是个瞎眼的俘虏而已!” 愤世嫉俗,喷薄而出。如此明显,他难道有什么不得已的处境么?道不清原因,明明是对方冰冷愤恨的话语,瓦儿却莫名感觉喉头一涩,似有微微疼痛在心中一闪而逝。都说最毒妇人心,这话绝对不适用在她身上,纵使知道眼睛被他害瞎,她也没执意要恨他到底,反儿每每从他简核的字里行间捕捉到一丝对世间的嫉恨。 “你心中有恨么?”瓦儿心情直转,淡淡问道。 翟胸口再次闷痛,不禁怔住。同样的问题,方旋也曾问过,奇怪的是在方旋面前他可以装得淡定如风,以平静粉饰;被眼前这女人一问,却如闷雷爆响,猛然惊觉自己在她面前表现得太直接,太真实 瓦儿见他不语,轻咳几声,顾自低声道:“你心中定是有恨吧?否则不会做出如此偏激之事。我虽不知道你究竟恨谁,为什么恨,但必定跟我身边的人有关咳咳我思前想后,自己身边没什么坏心眼的人,又怎会得罪于你”翟冷眼瞅她,突然放手,声音比之前冷静许多“自以为是的你,又会明白什么!闭嘴!咳咳”他低声咳嗽不断,越演越烈,一时难以调息,身子震得床微微摇晃,出轻细的“嘎吱”声。瓦儿突然忆起大嫂离去前说的话,他的伤口似乎又流血了。想到昨夜,因重伤昏迷的他,秉着善良美德的她不禁脱口而出:“你现在这么虚弱” “闭嘴!”翟再次恶劣道,自己最虚弱的状态怎能每次都让她瞧见?不,幸好她是瞎子,看不到他苍白如雪的面颊,看不到他因痛楚紧窒的眉心,也看不到他无意流露的沉痛。瞎子,果然让人心情畅快许多。 瓦儿嗫嚅了几声,终没出声,陷入自个儿矛盾中。 幽幽的风,夹着春寒透进屋子,屋子本就不大,唯一的床就摆在斜对着门口的角落,此时正被生病的女人霸占着。翟隐忍着吞下一颗药丸,扫视一眼屋子的每一处,目光重新回到床上。冷峻的五官突然染上一丝诡异笑容,他低腰脱下靴子,毫无预警地掀开被子。 瓦儿诧然,小手抓紧被子,单薄娇躯因骤然灌进的冷风簌簌颤抖,惊问:“你做什么?” 她的反应早在翟预料之中,他斜斜挑起冷眉,勿自躺下,并不忘长臂一伸,将她急欲逃开的身子揽入怀中。瓦儿彻底愣住,立刻挣扎“你这无耻之徒想做什么!” 翟沉默以对,只是手臂更加用力,无一丝怜惜将她紧箍入怀。他的薄唇微微扬起,不顾身上疼痛,笑容俊美狂邪,长腿压住她乱踢的双腿,一手紧箍她纤细腰肢,一手紧扣那柔软双臂。瓦儿柔弱的身子又生着病,哪有什么力气,如猫般挣扎几下,四肢便被捆住无法动弹。 羞愤的火热扑哧一声涌到脸上,额头迅如风寒热般滚烫起来。瓦儿见挣扎无效,又惊又怒,张嘴不知道用什么恶毒的话语来表达内心的愤恨:“恶人翟!卑鄙无耻之徒,你放开我咳咳放开我恶人,无耻!咳咳”翟仍在微笑,将脸埋进她细嫩的颈子,柔软的丝在枕上扑开,少女的幽香瞬间充斥他的鼻间,他闭上眼眸,声音含着嘲弄:“连骂人都没新意,挣扎也是假的吧!” “恶人翟,你混蛋!咳咳”瓦儿满脸通红,就连冀哥哥也未曾如此亲密抱着自己共塌而眠,这恶人竟然如此轻薄她。 翟见她激动的模样,嘴唇一动,贴上她细致的耳朵,轻声道:“我比较喜欢你叫我‘翟’!恩?再叫一次来听听” 再叫一次?该死的家伙!做梦! 瓦儿双膝想往上顶,哪知他压得死紧,被子将他们纠缠的姿势完全掩藏。她紧咬牙根,心在胸腔里愤恨地就要蹦跳出来“你放开我!放开” “嘘”翟在她耳边吐气,不该有的陌生的酥麻自耳朵传散,顿时轰去瓦儿的意识,他饱含威胁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你若再动一下,我可不保证会生什么事” “恶人翟” “你若再多说一个字别怪我吻住你的小嘴!”他的声音极轻,威胁力不减,瓦儿顿时惊若寒蝉,誓再也不要被他轻薄去,否则就算死了也没脸去见冀哥哥。 冀哥哥,冀哥哥救我啊!冀哥哥你也在想我吗?你能听到我在呼唤你吗?我该怎么办?被这恶人害成这样,我敌不过他,逃不掉,又不能寻死我还想留着命回到你身边,留着命为这段耻辱报仇!冀哥哥,你什么时候来救我啊?冀哥哥 瓦儿被迫闭上了眼睛,眼眶里的泪珠全部被掩藏起来,只余乌黑睫毛如迷路的蝴蝶在暴风雨中抖动,久久不能停歇。 翟虚弱而疲惫,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成长经历告诉他,不需要相信任何一个人,更不需要依靠任何一个人,寻求信任和依靠是懦弱的表现,会削弱一个人坚韧的意志,所以,他早就不需要这些。 杀手任何时候都是防备着的,对身边所有的人和事保持极高的警觉。 昨日一路寻到深山之中,一为躲避银冀及大内侍卫的追踪;二为自己养伤。受伤了自然不能再带个瞎子四处乱撞,他需要一个相对隐秘而安全的地方休养数日,所以,几番兜转终于在人烟稀少的茂密丛林中,看中此处。木屋主人虽是一对看来憨实的中年夫妇,但他片刻不敢令自己放松,直到暗地试探多次确定这隐居的二人真无杀伤力之后,才安心住下 胸口一剑,加上内伤,武功再高的人也难免气虚体弱,即使强撑不愿,但他终究只是凡人,此时最需要的是躺下好好休息。 床,只有一张,翟现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她箍在怀中,一同休息。闭上眼睛,他意识时醒时昏,鼻间缭绕着幽幽处子之香,比极品迷香还要令人心曳神淫。薄唇一紧,想到这具温软躯体是属于王宫内那个高高在上的银冀所有,冰块便从他的心脏开始冻结。 银冀!这么多年来,你享尽天下荣华,享金锦衣玉食,动动指头就有美女投怀送抱,更有这样的女人对你死心塌地你可曾想到过这个世界上,还生活着一名当年只比你晚出世片刻的兄弟?他多年来连自己的姓氏都不知道,知道了也无法光明正大贯用,他在刀尖血口过日子,他的生命低贱如草,卑微如蚁 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件事,难道真当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么? 翟迷糊地想着,坚实的下颌收得死紧,双手丝毫没有放松。“或许跟你成亲是个好主意”不知道是否在梦呓,他的面容逐渐柔和,唇角嗪着一抹孤独的坏笑。 闻言,瓦儿才刚放松的身子又立刻僵直起来。半晌后,床上不见有动静,已经感觉这个顽固冷酷又邪恶的男人似乎沉睡过去,而他的身体如一道道枷锁,仍然让人无法挣脱。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40内外 依旧是金碧辉煌的宫殿,朱红高耸的殿柱,数十位官员齐齐下跪,呼声响亮在宽阔的金銮殿上回荡。 “此番大王前去北诏,结盟之事顺利稳妥,实乃我朝一大盛事,恭喜大王,贺喜大王。”浦文侯声音铿锵有力。 银冀面无表情地坐在金色龙椅之上,手指紧抓着刻着飞龙的雕花扶手,北诏之行带上瓦儿是他的快乐也是他的痛,两天过去了,到现在还没有瓦儿的消息,他坐在这殿堂之上,面对文武朝臣却是心急如焚。若非身份不允许那般自由,他定亲自飞身前去寻找瓦儿 “大王?大王?”浦文侯连呼两声,让银冀回过神来。 他轻咳两声,朝下面问:“李大人,冰冻灾区的百姓现下恢复如何?” “回大王,灾区恢复状况良好,处于城县之中的百姓已基本恢复正常作息,但乡野郊外的田地大部分无法耕种,半个月前冰雪逐渐融化,差点引起洪水,幸好有浦臣相及时下令安排百姓通渠排险,避过难关。如今春耕的农物种子已派人分下去,郊区的百姓不久之后,也可以恢复农耕”被点名的李大人站出一步,详细报告。 银冀点点头,又问了问边关的战事,夏世聪将军仍在镇守边关,其子夏定宇则统领大内侍卫守卫王宫,宫内宫外倒算和平安宁,朝中也再无官员被刺杀之事生。听完这些,银冀揉揉额心,退朝。 * 沁梅园。此去一个月多,回时梅花已经凋零,枝头不见几片绿叶让人隐感孤凄。 银冀脚步匆匆,直奔主苑。今日一回颐和宫换套衣裳便直接上朝,还没时间来给珍太妃请安,沁梅园宫女一见这尊贵身影,立刻欣喜传报:“大王来啦,大王来啦。”此时,无人责怪宫女不顾礼仪,大呼小叫,大王回宫是沁梅园里上下一致期盼之事。 青衣一闪,从园门奔出,挡在长廊上,正是蓝枫云担忧焦急的身影。她站在银冀跟前,忘了行礼,急切连问:“吧吧说的是真的么?瓦儿被人劫持了?是么?” 银冀英俊的五官刹时紧了起来,声音沙哑:“云姨” 蓝枫云看他表情,不可置信地倒退一步,喃喃道:“这么说,吧吧说的都真的,瓦儿真的被人劫持走不见了” “云姨,我已派人去找,瓦儿不会有事的!”银冀本就心中酸楚,更不忍见蓝枫云这副忧心模样。 蓝枫云突然眼眸一睁,直言道:“大王跟瓦儿一起出去,却独自回来,大王瓦儿若有什么闪失” “本王绝对不允许!”银冀面色一绷,眼中锐利的蓝光闪过,深呼吸一口语气才缓和下来“相信我,云姨,瓦儿不会有事的!”他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瓦儿,即使对方真是他亲弟弟。青龙与白虎当日就召集部分隐身侍卫一同去寻找瓦儿下落,加之对劫持之人身份的猜测,再看吧吧这两日的表现,他料想瓦儿应该暂时不会有事。现在担心无用,只愿他的推测都准确。 蓝枫云突然单膝下跪,拱起双拳。银冀大惊,连忙去扶:“云姨这是做什么?” “大王,请准蓝枫云出宫找寻瓦儿郡主。” “云姨。” “请大王恩准!”蓝枫云当年从边关抱着红氏遗孤历经生死一线,才得以回宫,瓦儿是她看得比自己性命还重的孩子,大王不方便出宫,那就让她出去。 银冀看她一脸坚定,叹息点头:“本王准许便是,云姨若需带侍卫一同前行也可以。” 蓝枫云起身:“多谢大王。枫云一人出宫便好,一有消息会马上传信回宫。” 银冀看看左右,见宫女侍卫远远站开,才从袖口掏出三颗栗子般大小的小圆弹,道:“这是本王的信号弹,在宫外遇到困难,云姨可随便到一高处将信号弹燃放。总之一人在外,定要多加小心!” 蓝枫云接过小圆弹,再次谢恩,然后蹙眉道:“大王,近日太妃娘娘身子越来越弱,已卧病在床六七日了,大王快去看看娘娘吧!” 宽敞典雅的房内,两炉瓷瓮里的火散着温热,空气与室外的寒冷截然不同。珍太妃安详地躺在软塌上,一听宫女传报,飞快睁开眼睛,吃力地想要坐起来。塌前侍奉的宫女连忙上前扶住“小心哪,娘娘。” “冀儿回来了”珍太妃气色较一个月前的确差许多,气息虚弱,满脸病容。 银冀玉袍一掀,跨进门槛,越过屏风,直奔塌前:“奶奶,孩儿回来了。”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珍太妃连咳了几声,往前面看看,抓住银冀的手“瓦儿那丫头呢?怎么不见人影啊?” 银冀薄唇不自觉轻抿了一下,拍拍珍太妃的手背“瓦儿在北诏觉得新鲜,又交上两位好姐妹,流连往返。孩儿与北诏楚王谈完结盟之事,赶着回朝处理国政,就自个儿先回来。瓦儿过些日子再回。” 珍太妃怔了一下,笑道:“这丫头,定是憋闷了,看到新鲜事老毛病又犯了。不过她呆在北诏可以放心吧?” 银冀掩住眼中忧伤,点头道:“是。北诏王妃和公主跟她谈得投机,亲如姐妹,她在北诏跟自个儿王宫一样。” “这么说,北诏跟银暝结盟真是诚心诚意。” 银冀再次点头,见珍太妃神情憔悴,眼角又添皱纹,心中难过,小心地扶她躺下,将锦被盖好,道:“奶奶定要保重身子,其他事情不要操心,身子为重。” 珍太妃重重喘息几下,平息后将宫女秉退出去,望着银冀英俊的眉宇,道:“冀儿你弟弟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消息”那是一双承载着沉重希冀的眼睛,在原本美丽的面容上格外让人心酸,她声音沙哑,渴盼地等待着孙子的回答。 银冀面色僵顿了一下,展开温柔笑靥:“奶奶不必着急,很快就找到了,这次真的有线索了。” “真的?”珍太妃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银冀肯定地点点头,他有预感,这个素未谋面的弟弟应该很快就出现了,而瓦儿一定不能有事才好。 “那就好,那就好先祖保佑,我们的小王子在外面不知道经历了什么,现在总算有消息了冀儿。”珍太妃面色跟前一刻相比显得异常红润。 “孩儿在。”银冀握住她的手。 “冀儿,等他回来,先让他认祖归宗好好补偿他这些年吃的苦,无论他变成什么样,他终是你弟弟是我们银氏的后裔。” “孩儿知道。都说双胞胎之间会有特殊的感应,奶奶你放心就好。” “恩,奶奶相信你,只是奶奶这身子骨希望还能撑到那天。”珍太妃说得有些无力,唯有眼中希望不减,灼灼亮。 银冀皱起眉头,连声安慰:“奶奶又胡思乱想,老人家身子虽然弱了点,但谁能不生病啊,年轻人都会病呢。您老人家可要快点好起来,到时候瓦儿和弟弟都回来了,宫里就热闹了。”想起虏走瓦儿的人,据青龙、白虎的线索,十有八九是失踪的弟弟,事情虽有蹊跷,但仍祈求上苍能让这一切平安度过,圆满化解。 “冀儿。”珍太妃突然又道“三月十五大婚之期就要到了,瓦儿怎地这么任性,能赶回来么?过几日就是你父王的忌辰,你守完孝陵后也应该着手婚礼之事。” 婚礼同时娶三妃的婚礼,本是天下男子人人艳羡之事,银冀只觉沉重、无奈。如何才能不娶?如何才能只娶自己心爱之人真的可以做到吗? 珍太妃见他怔愣,多少明白他的心思,可是浦臣相与夏将军是朝中重臣,安然和月容两个女孩也是讨人喜欢,银氏是王族,就算同时娶十妃八妃,也绝无问题。如今婚礼正在筹备,银冀身为君王应该会权衡此间意义的。 “冀儿,你这段日子操劳过多,好好养养身子,准备迎接婚礼吧!早点为银氏王朝添几个王子、公主” 银冀心不在焉回复了太妃几句,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出沁梅苑,望着不知何时开始灰暗的天空,乌云遮日,如同他的心情一样阴沉低落。该来的终须会来,可叹生在帝王之家,势必面对的比常人要多。此时此刻,想到虏走瓦儿不知道躲在哪里的“弟弟”他倒希望自己就是那个晚片刻出生的小王子。 我这么爱她,你是我胞弟,应该可以感应到我的心,不会去伤害她吧? 银冀抿着薄唇,眼眸中闪过一道幽暗蓝光,穿过长廊朝颐和宫寝殿走去。 * 雨后初晴,天边染上嫣红云霞,草尖雨露,晶莹透亮,隐隐白光泛出,空气清新如同薄荷。 翟白衣耀眼,立于屋前,胸前伤口已重新清理包扎,内伤不轻,最需要调养生息。 瓦儿粉衣淡淡,摸索着下床,小心地穿上鞋子,朝屋中间走去。她记得屋中间有张桌子,平日里大嫂将碗筷茶杯都放上面。口好渴,嗓子难受,极想喝水。“砰”一声轻响,小脚搁到屋中不平整的石块地板,差点摔倒,她连忙撑住身子站稳,更加小心往前探进。她成了瞎子,虽然几日来眼睛已适应了黑暗世界,但内心仍旧彷徨不安,这处陌生之地无半丝熟悉感,只让人感觉恐慌。 翟听到声响,回头,正巧看到淡淡身影往地面栽落,他修眉一拢,就那样定定注视着她摔在地上的狼狈身姿。冷薄的嘴唇似笑非笑,微扬:“你起来做什么?” 瓦儿顺着声音方向抬起小脸,双唇抿得死紧没有回答,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翟见她深不见底的大眼乌黑晶亮,有怨恨光芒隐隐射出,转身踏进屋子,几个大步站到她身旁,居高临下俯视这张娇颜“怎么?没听到我说话么?” 瓦儿依旧抿唇,置若妄闻,扭头调个方向朝另一面摸索前去。如果没算错,她在床上应该躺了三天,饿的时候,性子梗直的大嫂会送饭来,晚上,那张不算结实的床上却躺着两个人。他霸道而固执地将她揽住怀中,箍住她的四肢,然后一言不闭眼睡去。而她,每次历经羞辱、挣扎、矛盾、气愤之后才疲惫地进入梦乡 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瓦儿纤柔手臂,苍白俊容有丝阴沉,他低声命令:“开口。” 瓦儿倔强地挥开他,连眼睫都不愿意轻抬,她讨厌他,越来越讨厌他的碰触,他的霸道,他不是冀哥哥,没有资格碰她!可是,这两个晚上,她却挣脱不了他的箍制,害她对自己都越来越憎恨起来。 翟反手一握,将她拖进怀中,力道并不温柔。瓦儿撞进他的胸膛,闻到这两日熟悉的气息,一股怒气涌上,抡起拳头使劲往他身上捶去。他胸口受伤,就让她捶死他好了。 翟怒火一扬,一手扣住她的手腕,眉眼深沉,声音飕飕如冬日冷风:“还想谋害于我?红瓦儿,你以为你倔着不说话,我就没办法了?” 瓦儿脸朝右撇开,就不面对他。 修长手指非得将那张小脸扭正,看她娇容迸怒火,翟眼角一挑,笑得邪肆“呵呵,好啊!有骨气啊,难道只有你那冀哥哥能碰你么?”瓦儿猛然惊觉他要做什么,在他的薄唇压下来之前,变了脸色,小手费尽力气挣开箍制,咬牙往前一推,自己也一连倒退几步“砰”地一声坐在地上。 地板冰凉,突出来的尖锐的石头戳得柔嫩手心麻,她慌乱地再往后挪动几许,黑暗之中感觉危险的气息更浓,他冷冽的气息仿佛就在面前,挥之不去。 “不要碰我!”终于开口出声,嗓子又干又哑,痛苦地皱起眉头。心头同时闪过冀哥哥的影子,现在每多想冀哥哥一次,羞愧负疚就越多积一层,害她几乎不敢去想起冀哥哥,就怕将来真无颜见他。一切都怪这卑鄙恶人,他究竟想做什么! 翟站得笔直,环臂而立,冷冷盯着她白的双唇,冷笑:“装什么三贞九烈,你以为你跟我在一起数日,还有清白可言?你以为回去王宫,银冀还会要你?”看她越来越白的脸色,他只觉痛快,声音更加嘲弄:“过几日我们成亲,你就是我的人了,你还躲什么呢?” “混蛋!你别做梦,我死也不会嫁给你咳咳”瓦儿一口气吼出去,小脸顿时憋红,被怒气呛倒。 翟缓缓蹲身,平视地上的人儿,对上那对没有焦点的瞳孔,懒懒笑道:“还是你别做梦了吧!银冀身份高贵,你不但眼睛瞎了,还被男人掳走,你自己想想啧啧,看来这个世界上,你还是跟着我最合适了。” 瓦儿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冰冷的小手紧握成拳,咬牙切齿道:“如果非要逼我,我只能一死了之!” 风,从门外吹进,将她绝决的话语吹拂在屋子的每个角落。小脸那样坚定,那样悲愤,翟见状,只觉烦躁,愤怒与怨恨牢抓心脏。他再死死瞪她几眼,声音无一丝感情:“好!如此也好,我就挑个日子带你回去银冀面前,我倒要看看,他会怎么对待你!” 瓦儿手指一松,舒了口气,至少这恶人是害怕自己就此死去的,至少这一刻的危机是躲过去了。冀哥哥冀哥哥,我相信你。我好想你啊* 当身着布衣的妇人提着做好饭菜的篮子进门之时,翟正将瓦儿横抱在怀中,朝床上走去,他声音轻柔动听:“要喝水说一声就行,你眼睛不方便,非要跟自己过不去,万一摔着了我会心疼” 妇人嘴一咧,低低笑起来:“夫人真是好福气,翟公子对你的温柔呵护,真是羡煞我了。要是我家相公对我也”她话说一半,另一个男人粗重厚实的嗓音插了进来:“娘子说我什么呢?我对你哪点不好,别让人家翟公子和夫人见笑了。” 瓦儿死揪着翟的手臂,他衣着单薄,她揪得用力,似乎要将他揪掉一块肉才甘心。可恶的家伙,每次听到山林大嫂出现时,他都装模做样一番,害她后来怎么解释,大嫂都不愿意相信他们之间的关系,反而越解释越暧昧瓦儿抿着唇,咬着牙,全身的力气都用在手指上。 翟垂眸,黑睫半覆,冷冷幽光。她揪他,他微痛,又觉这女人傻气,凭这点小伎俩就想报复他么?他俯身将她放在床上,动作格外轻柔,看瓦儿瞪着大眼紧对着自己的脸时,勾起唇角,将一冰冷薄吻落在那美丽的眼皮上。瓦儿心中一惊,下意识闭上眼睛,而他盯着她的眼睛,饱含威胁又似在轻哄:“好好躺着啊。” 妇人将饭菜放到桌上,羡慕的声音不断:“夫人要听翟公子的,我这屋子地板不平,夫人又不熟悉,万一摔伤了可不好。”那汉子在背后搓着手,恭谨地朝翟看了几眼“翟公子有什么尽管吩咐,明儿个我再下山买点好吃的,给公子和夫人补补身子。” 翟回头,声音淡而清冷:“多谢了,目前这样挺好。” 妇人走过床头,一脸笑意:“翟公子,要不要买些红绸回来布置一下,过两日就给你们办个简单的婚礼?” “不要!”瓦儿几乎立刻从床上弹起来,有力的大手立刻压住他的肩头。翟看她一眼,眉眼含笑,笑容不及眼底,他对这对朴实憨厚的夫妻摇摇头:“成不成亲,她都是我的人了。至于婚礼,她不想委屈,我便依她。” 妇人闻言,更是眉开眼笑,汉子拖过妇人的手臂,大声道:“我早跟你说嘛,翟公子哪能这样委屈夫人,日后要风风光光明媚正娶的” 瓦儿气恼地撇起唇,在他们面前郁闷地完全无反驳的余地,于是忿忿闭眼,一言不,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总之,恶人翟说不成亲了,着实让人松了口气,只是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41婚典前兆 时间一天复过一天,朝朝暮暮,日出东升,夜幕星垂。 瓦儿在黑暗中学会习惯这无奈的现实,平静麻木地面对一切,只是,她没有一天不在期望祈祷能早点回到宫中。虽与世隔绝一般,虽恶人翟会在她耳边冷嘲热讽,但她从未对冀哥哥失去信心,她依然执着地相信,只要自己耐心等着,冀哥哥就一定会来。 正是因为心底的信任,就像一道阳光,照进她黑暗冰凉的世界,让她得以平静而坚强地过好每一天。 白天,瓦儿迷蒙的眼睛前会有朦胧亮光,像浓雾,很浓很浓。妇人会按时送来饭菜,一日三次,不再像以前那样多嘴,直接将饭放桌上,道声:“夫人,吃饭了。”然后离去。 瓦儿看不见,但能猜出恶人翟定是在背后说了什么,让妇人变得又敬又畏。通常不知他在做什么,有时能感觉到他在屋子里静坐,有时听到远处空洞的萧音和着凉风飘进屋子,有时他悄无声息完全失去踪迹。每次吃饭时,他又会自动现身,为她装好一碗饭“咚”地一声放在她面前,菜也是他为她夹好的,她无选择的余地。 本来性子活泼、喜好说话的瓦儿变得沉默,衣影淡淡,被风轻拂,安静地像空气一般透明。她不屑与他说话,就算说也只会得到充满寒意的恶劣嘲讽,所以,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小嘴紧抿,张着灵澈双眸一言不,即便他故意刁问,她也咬牙不开口。 两个人都在屋里时,重新糊过的纸窗隔绝了外面阳光。此时空气冰冷,往往比室外低下几分。瓦儿清楚是他害了自己眼睛,心中忐忑是否会有复明之日,然更清楚,此人更不会轻易将自己眼睛救好,求他只会自取其辱。 独自一人时,她紧绷的全身却仿佛再不受控制。有一股强大而冰冷的力量,贯穿了她,支撑着她全副意志,不致松懈软弱。她常端直坐于木床上,头颈挺直,手足僵冷,始终保持着这幅倔傲姿态,以闪着金色醉人的记忆来安慰自己。宫门、梅园、后山瀑布、太妃奶奶、云姨 春夜寒峭,冷风阵阵。瓦儿风寒未愈,身子骨柔弱。翟胸口伤势渐好,内伤恢复较快。晚上,当他固执箍她入怀时,总会有番挣扎,甚至是捶打,当她从牙缝迸出咒骂字眼时,他会轻挑着唇一脸坏笑,然后用坚实的下巴紧扣着她的额头,双臂完全环抱那具颤抖僵硬的身子。 瓦儿一次次在心中呼唤“冀哥哥”一次次在委屈羞辱中呐喊,翟却越痛快,看到她如蝴蝶扑翅般打抖的睫毛,眼中笑意如刀般锋利,心中闪过“银冀”两个字。 这样的二人,念着相同的名字,含着完全相反的感情,在亲密箍缠中睡去。 银暝王宫。 雨后初晴,清晨的微风吹落廊外桃花,纷纷扬扬,洒落一地细碎香蕊。浦月容梳着仕女髻,身着玉色织银鸾纹裳,外罩牡丹纱罗衣,款款走出臣相府。丫鬟零儿紧随其后,主仆二人面色微带桃红,喜上眉梢。 “小姐,今儿个已是三月初七,府里上下已将小姐出嫁之礼筹备得妥帖齐全,老爷这段时间可高兴了。”零儿连声讨巧道。 浦月容嘴角含笑“爹爹当然开心。他日我若被立为国妃,他便是银暝的国丈。不过明日起我就得待在闺中,一连七日直至新婚,先去颐和宫看看大王吧。” 零儿追上两步,压低声音神秘道:“小姐,奴婢听到一个消息。” 浦月容瞟她一眼“何事如此神秘?” “小姐,听说瓦儿郡主不是留在北诏王宫作客,而是被人掳去了,现在连大王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真有此事?”浦月容陡然停住脚步“你从哪听来的?” 零儿低下头“奴婢一早被夫人传去筹备婚用之物,结果过去时,正巧碰到老爷跟人在书房议事,奴婢在门口无意中听到的。” “你敢在书房门口偷听?好大的胆子!” “奴婢不敢!”零儿连忙屈膝,解释“奴婢以为夫人也在书房,就在门口探了探。好象是老爷派了人去查探瓦儿郡主的消息,虽然也没找到人,但可以确定是生了意外” 浦月容挑起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怪不得大王一回宫就失魂落魄的,我见他面色沉忧,还道大王是思念红瓦儿,原来红瓦儿是遭入贼人之手了。想来爹爹早已现不对劲,才派人去查的。” 零儿见小姐并未因自己偷听而怒,重新展开笑颜“小姐,如果瓦儿郡主真遇不测,那国妃之位定非小姐莫属了。” 浦月容将目光投向颐和宫,敛住笑容“红瓦儿之事尚未言明,大王对她的心意虽有掩饰,但众人皆知大王对她是最宠爱的。何况,即使没有红瓦儿,别忘记还有一个夏安然。” 零儿凑近她一点“小姐不用担心,前段时间边关告急,夏将军一直镇守边关未回,恐怕不能回朝参加婚礼呢。所以,有老爷在,还有谁能比得过小姐呢?” 浦月容眸光晶亮,抬起下巴自信一笑:“你说得对。我相信爹爹。走,我已经迫不及待要看到大王了。” 零儿抿唇低笑,也抬高下巴跟在主子身后,两人娉婷身影随风摇曳,步入颐和宫门。 * 宫墙柳绿,雕栏玉砌,流水亭台,转过几处弯踏上回廊,娉婷豆蔻的少女春衫薄袖,与一英挺少年边笑边轻步走着。 浦月容顿住脚步,挑起丹凤眼道:“真巧,安然妹妹和夏少将也要去见大王么?” 夏定宇眉头微皱,拱手以示招呼,安然怔了一下,展颜道:“是啊,姐姐想必与我一样吧。我看瓦儿没有回宫,不知能否赶得上婚期,特意过来看看大王。” 浦月容不由地秀眉轻拢,眼角隐含一丝光亮:“瓦儿也真是的,婚期在即,她又不是不知道,还如此任性大王平日宠她,可这次连太妃奶奶都要生气了。” 安然接口:“是啊,太妃奶奶卧病已久,近日又因担忧瓦儿,心思忧虑,太医说***身子越来越虚弱了。” 夏定宇瞥过黯然的两位姑娘,出声道:“我等先去见过大王吧。不知大王对瓦儿之事是何看法?” “好。”浦月容与安然异口同声道,二人又互相对看一眼,同时起步款款朝御书房走去。 * 长夜孤灯,相思几许?离人愁别,满腔情忧。 银冀白衣落寞,眉宇深沉,幽黑的双目比往日缺失一份光泽。瓦儿舀无音信,那掳人的男子明明带她进入银暝境内,为何遍搜方圆百里,仍无踪影?难道自己推断错误,他们暗度陈仓转移路线,根本没在银暝? 有忧有愁更有说不出的害怕,连青龙、白虎这些御用侍卫都查不出来,瓦儿到底现在怎么样了?转而一想,莫非是朝中有人故意插手阻拦,想让瓦儿无法顺利回宫?这个可能性 坐于案前,白影仲怔沉思。突闻门外侍卫传报,银冀修眉一动,沉声命道:“宣。” 门扉轻启,浦月容与安然先后走进,跟在最后的是眉头微皱的夏定宇。零儿乖巧地将门掩上,垂等候。 两位女子对银冀福礼过后,悄然对看一眼,微笑开口。 浦月容道:“大王,婚期在即,我们都挂念瓦儿妹妹,不知道她何时才能回来?”言谈间,一对明眸轻挑,含着闪亮晶泽关注银冀的反应。 银冀面色微僵,不过瞬间便恢复自若“瓦儿该知事情轻重,定会赶回的。”经过此劫,若她赶回,自己真能如愿娶了她么?幕后之人恐怕已将瓦儿牢牢盯住,做为对付自己最为尖锐的利刃,自己该如何保她保己,这才是最重要的。 安然道:“瓦儿这次真是奇怪,她不是一直期盼着这一天快到来么?如今婚礼都已准备妥帖,七日后就是婚典,她若是不回来,大王要怎么办啊?难道” “难道什么?”浦月容问。 “难道北诏国扣留了瓦儿?” 银冀心口颤了一下,摇头否决:“应该不会。邪君与我修下两国交好盟约,北诏国妃与公主对瓦儿也是情真意切,不会如此做的。” 浦月容注视银冀轻抿的薄唇,声音低柔:“那便是瓦儿自己的事了。大王从来都疼爱瓦儿,但大王娶妃如此大事,瓦儿怎可任性?大王如果瓦儿不能及时赶回,婚礼恐怕也无法推延了。” 银冀淡淡道:“本王知道,本王并未打算推延婚礼。月容,安然,你们真愿意嫁于本王为妃吗?” 他这般直问,让两名女子同时低下头去,颊上升起嫣红,一齐答道:“当然愿意。” 银冀深邃的目光锁住她二人,单手负于背后,笔直挺立。他的声音清淡让人听不出喜乐:“嫁入帝王家,很多事情都会生改变。你们一直情同姐妹,日后便是本王的妃,但愿后宫亦能欢笑一片,就如太妃奶奶掌管时一样祥和美好。” 浦月容抬头,掩饰不住嘴角笑意“大王放心,月容会尽其所力能为大王的贤内助。” 安然的脸颊也染上春风“安然虽不如月容多才多艺,但会尽心侍奉大王。” 银冀转过身,黑眸沉了沉,眼中幽蓝光泽闪烁不见。他是多情之人,无奈多情只为瓦儿,心中再也容不下她人。面前两名女子,均是美丽出色,不可多得,可惜自己最多只能封予她们名分,其他要求,恐怕必得三思而后行。 浦月容不断猜测零儿所言关于瓦儿被掳之事,自进门就悄然打量银冀的反应,黛眉一动,对目前情况大约测到了七八分,看来这自小在宫中被人呵护长大的红瓦儿真是出事了。真是天意,轻易清除了一个最强的竞争对手,而夏安然她将凌厉的美目瞟过去,正巧碰到安然隐隐含笑的侧脸,美丽的红唇不由自主僵硬起来。 “大王,太妃***身子越来越弱,最近天天念着瓦儿。大王可有接到消息,瓦儿到底哪日回宫啊?”安然皱着眉头,对珍太妃的病情特别关心。 没等银冀开口,浦月容微微上前一步,望向安然“是啊,瓦儿乐不思蜀,却不知道太妃奶奶因为挂念她,病情越来越严重” “行了。”银冀转身面对她们如花娇颜,语气依旧淡然却有不可质疑的严肃“太妃奶奶不会有事,瓦儿也会平安归来。现在本王还有事跟定宇商量,你们俩先回去。” 浦月容勇敢抬头直视他英俊的面容,企图从他的眼中看出蛛丝马迹,在那对黑眸中闪过一道幽蓝光芒时,她突然怔了一下。她不相信,大王这次会如此不在乎瓦儿的踪迹。难道大王真不知道?不可能!大王越是装作平静,心中应该越是一团乱麻。看来,红瓦儿是真的出现了状况,连大王这么多日都无法解决。 安然与月容不同,她见银冀逐客,只是安静地欠了欠身,朝立在旁边一言没的哥哥看了一眼,兄妹二人对上个眼神后,才缓缓扬起嘴角。 浦月容与安然离去,银冀面对夏定宇稳若泰山般的面容,叹息着将一只大手拍上对方肩头。 “定宇,本王不在这段时日,宫中一切可正常?” 夏定宇微微颌:“禀大王,近段朝中并无大事,浦臣相打理妥帖,一切甚好。” 银冀面容冷峻,负在背后的手指握成半拳,定定注视夏定宇,道:“你爹镇守边关,浦臣相代理朝政,他们是本王敬重的长辈,也都是本王最得力的臣子。定宇,浦臣相最近出入宫中时间可多?” 夏定宇听他如此一点,隐约感觉到了什么,沉声答:“浦臣相去沁梅园探望过几次太妃娘娘,大约是商量婚典之事,后又因冰冻灾区之事召集群臣到过议事殿几次。” 银冀沉吟,回微笑:“这次你父亲无法赶回参加婚典,你是安然的兄长,长兄为父,安然的事你最近多关心了。” 夏定宇抬眼看过银冀平静面容,第一次觉得猜不透主子的心思。这样的大王有些奇怪,以他对瓦儿多年来的深情专一,所有人都以为大王眼中只有她。如今看来除了瓦儿,他真是愿意同时册娶其他两位女子的。这样也好,至少安然嫁入王室后,不至于遭受冷落,只是浦月容似乎太过凌厉些,而瓦儿 想到瓦儿明媚动人的笑脸,夏定宇心口一紧,当即问道:“大王,您难道真的不等瓦儿郡主回朝的消息确定后,才举行婚典么?” 银冀脊背僵了一下,声音不自觉沙哑了半分,双眸定定落在:“你以为三月十五这吉日是本王定的?当初你父亲、浦臣相一同与太妃商定,他们等了那么久,你觉得会轻易更改么?何况,太妃这几日精神越来越差,本王担心总之,婚典或许可以冲喜,让老人家身体快点好起来。至于瓦儿,只要她回来,本王随时都可以册封她的。” 夏定宇眼神闪过不易觉察的黯淡,垂道:“大王所言甚是。臣相信瓦儿郡主定会赶回的,太妃娘娘的病也很快会康复。” 银冀逐渐露出一丝疲惫“希望如此。日后宫中又多了两名女主子,定宇,保卫宫廷之职好好担待吧!” “臣遵旨!” 轻风卷起案上书册,淡黄书页翻动飞舞,页上几个字,隐约可辨是“三月十五” 三月十五,普天同庆,那一天,他们将要面对些什么呢?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42恨难平 山雨空蒙,恍如隔世。 瓦儿席窗而坐,迷梦般的大眼望着窗外,她在用自己的心看这个世界。纤细洁白的手指交握,不见血色的指关节透露了内心的紧张与彷徨。默默数过日子,心惊,胸口划过一个时间,像刀锋一样锐利冰凉——三月十五。 翟推开半掩的门扉,一踏进屋子便见这副景象。山中清新的空气如烟雾从窗口拂进,笼罩在瓦儿的周围,粉衣淡雅,长飘逸,又静得像一座失去知觉的雕像。有一刹那,他突然觉得她很美,美得空灵却让人抓不住。犹记得曾经初见,她活泼机灵,又显露小女儿的顽皮任性,毫不掩饰生气与怨愤的黑眸,一张喋喋不休满是咒骂的小嘴思及此,似有模糊的阴云在胸间闪过,他薄唇一抿,大步上前。 瓦儿没有回头,手指依然交织在一起。她眼睛让他弄瞎了,耳朵、嘴巴却是让自己刻意封闭了,所以整个人沉静地像山林湖间的一团水,真正与世隔绝。 熟悉的男性气息侵袭着她,一只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的手腕。 “你在想什么?”翟声音极为好听,冷冽醉人。 瓦儿睫毛一闪,嘴角浮出若隐若现飘忽笑意。娇躯陡然被人提起,她被迫站直,双腿一软差点跌落地上,他长臂一伸勾住那抹纤腰。她双手刹时放开,抵住身前结实的胸膛。 时已近月,她仍在以自己的行动抵抗着他。 怀中冰凉的身躯,既柔软又莫名僵硬,单薄的衣着让她显得更加羸弱。翟眼眸一寒,俊容面无表情“你在想什么?说!” 瓦儿沉默半晌,突然开口:“今日初几?” 翟飞快地从意外中冷静过来,轻勾唇角,完全明白她此问的意图。这几日他有下山,银城状况略有所闻,看来她并非连心一同冷却,表面冷静漠然,其实也是时刻念着“三月十五”吧!三月十五——银暝君主将同时迎娶三妃,此乃银氏王朝史无前例的喜事,银冀果然是有福之人! 翟加重手臂力道,将瓦儿更紧地箍在怀中,挑起她细腻下巴,细细审视,温热气息吐在她粉嫩唇角:“今日三月初十,如果想赶回王宫参加婚礼,成为你冀哥哥的新娘,那就求我!” 瓦儿浑身一颤,因“三月初十”也因他刻意加重语气的话。三月初十,还有四日冀哥哥,你现在在做什么?为何没来找我?冀哥哥,若我没回去,你真会娶月容和安然吗?冀哥哥,瓦儿自己逃不回去,你必定也是思念着我的吧?她垂下眼睫,遮住眼中朦胧泪光,脑海中同时闪过太妃奶奶、云姨的面容,她们必定也焦急万分 “如何?你求我,我就将你送回宫去。”翟满意于她的挣扎。 瓦儿咬住下唇,他的语调总让她轻易联想起阎罗殿的恶魔,若非曾瞧过他与冀哥哥极为相似的容貌,她绝对会以为他就是恶魔。不!无论他长得与冀哥哥有多像,他根本就是恶魔,不会怜香惜玉,专门利用别人的弱点落井下石,他根本就是恶魔! “你若不愿意求我,也罢,反正银暝百姓无人不知,三月十五冷君大婚,将同娶臣相府与将军府的两位千金。”他看她脸色倏变,肌肤白得透明,恨意陡然而起,自己表情更加阴寒“你说冷君是不是艳福不浅?日后宫中夜夜笙歌你不如就从了我,嫁于我如何?” “不!”瓦儿脱口而出,拼命摇头,手指紧抓住他的手臂几乎要隔着柔软的布料戳进那坚硬的皮肤“求你”“求我什么?”他得逞的声音里隐含一丝难解的怒意。 “求你送我回宫。” “是么?回宫?”他冷哼。 瓦儿抬起小脸,黑色琉璃一般的眼珠子里蒙上了水气,不知道多久没有想大哭的冲动,这会真得好想让眼泪劈里啪啦狠狠掉一通。心中憋得难受,明知他是故意借机羞辱,她却无可奈何。 “求你送我回宫,我要参加大婚,我要做冀哥哥的妃”她几乎哽咽着将恳求说完。 翟手指不自觉握拳,此刻,心头涌起自己不愿意承认的酸涩,他在嫉妒王宫中那个拥有一切的男子。他突然压抑怒气摇晃她的肩头“该死的你就这么喜欢他么?明知他要娶其他两个女人,你还心甘情愿嫁他?该死的他到底有什么好?” 瓦儿愣住,小嘴张了又合,这种口气说话的恶人翟,她是第一次见到。他好象在生气,但是气什么?可是,他又有什么资格生气,他凭什么! “我从小就只想做冀哥哥的妃,我不只是喜欢冀哥哥,我爱他!”当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现箍在自己腰间的手僵硬得让人害怕,她吸口气,继续镇静地说:“无论冀哥哥娶多少女人,都是身不由己的。我相信冀哥哥的心跟我一样,在他心底只有瓦儿是独一无二的。” 翟眯着眼眸,眸子狭长而深邃,定定地注视她好久,好久。雪白的脸庞,乌黑的眼珠子,娇小的嘴唇,她表情镇定,面容散着如玉般皎洁光华,她说这话时那般笃定,那般柔美,那般幸福 该死的银冀,该死的红瓦儿! 如暴风雨卷上海面,瞬间扬起冲天白浪,直逼云霄。 翟猛然回头,如鹰般捕捉眼前花瓣双唇,肆意要破坏到底。瓦儿看不到他阴沉骇人的表情,当他以勇猛不可抵挡之势侵占她的檀口之时,一种本能贯穿全身,抡起双拳狂乱捶打,拼尽全身奋起挣扎。 “不” 她没有说话的机会,他的唇将她堵得密密实实,再也吐不出第二个字。 拦腰一抱,毫不费力,娇躯被腾空抱起,混乱间又被重重抛向床塌。床剧烈一震,出“嘎吱”声响,瓦儿头晕眼花,脊背被撞得疼,不过瞬间一具高大的身躯直压下去,紧紧覆住她的四肢,双唇不留空隙再次堵住即将破喉而出的叫喊。 山中白色雾气自窗口飘进,屋内空气清冷,床上纠缠挣扎的两人不住出激烈动静。 当屋中传来衣帛被撕裂之声,瓦儿同时将牙齿狠狠咬上他的唇 屋外,正要送饭来的妇人一手拎着篮子,一手摸着自己红的脸颊,暗恼自己都已届中年,还如此经受不了刺激。她踩着虚的步子走下木屋台阶,挡住正要踏近的丈夫。不久,山林中传来他们隐隐约约的对话。 “翟公子对夫人真够热烈的” “翟公子是年轻人,气血方刚嘛,你看我对你现在都是” “哎哟,你个死老头尽说不要脸的话。我是想翟夫人身子骨弱,怎么经受得了这般折腾。” “当年你也身子单薄,不是好好的么?” “你还说,还说!”妇人有些羞恼,回想刚才窗外惊鸿一瞥看到的一幕,心口跳得更剧烈“我是担心我们家那床似乎有点不够结实” “放心,那床结实得很,再多嘎吱几次都没事” * 翟以指抹过痛的唇角,殷红血迹沾染指间,黑眸里的光芒顷刻因血冻结。 瓦儿紧闭双眼,只剩睫毛如死亡的蝴蝶,连翅膀都扑闪得无力。抿成一条小线的薄薄唇瓣上也有殷红,丝丝点点,触目惊心。 犹如一场战争,轰然爆,令人措手不及,又陡然熄灭,以血与痛作为奠祭。 良久,谁也没有出声,世界一片寂静,寒意从四面八方渗进,直透骨髓。大手拢好她胸前的衣襟,撕裂处透着白皙的肌肤,上面几点红梅般绽放的吮痕折射进他的眸子,他舔了一下唇角血迹,哑声前所未有的沙哑:“你还求我么?” 瓦儿静止呼吸,像死了一般。 翟离开她的身子,理理白衣,居高临下,声音又变得如寒冬般凛冽:“我会带你回宫!哈哈”他突然狂笑,肆无忌惮,狂肆中让人感觉无限凄凉。第一次如此笑,像天地即将崩溃一般大笑,然后手抓竹萧,闪电一般飞身纵出屋外。绿意苍翠间,白影飘飘,绝世孤立,欲与苍穹化为一体。 瓦儿的心逐渐恢复跳动,呼吸轻不可闻到大口大口喘息,血的味道沿着嘴唇流进,咸腥苦涩。她屈起手指,紧抓床单,所有的力气都化为一种怨恨——虽然他未真正侵占她,但加诸在身上的耻辱却是永生不忘。 泪水奔流,将数日的委屈、悲伤、担忧、焦虑与害怕一并倾泄。苍白面颊上浑湿一片,心中呐喊声声悲切冀哥哥我受此大辱,要如何才能回到你身边 这天,直至黑夜,翟都没有回屋。 空旷山间,低沉萧声绵绵不绝,偶尔与一声虫兽低嚎相互伴引,夜深露重,雾湿稍衣襟,白衣身形依然挺拔,玉面沉静面无表情,他的气息已与寒峭春夜真的融为一体。 * 三月十五,艳阳高照,云淡风清,连老天爷都来祝贺银暝国最喜庆最热闹的日子。 国君银冀同时迎娶二妃,此二妃身份高贵不凡,路人皆知,举国百姓无一不欢腾雀跃。王颁御旨,举国同庆三日,所有酒肆客栈通宵开放,盛宴全城。 瓦儿坐在客栈的一角,耳朵静听四面八方喜庆的声音,心如刀绞。她很清楚,今日便是三月十五,今日吉时为午时,当银城王宫前的古钟撞响之时,便是君王婚礼开始。 翟面无表情地端起一杯茶,半张银色面具在日光下闪烁寒辉,事实上从那日出现人生第一场意外的情绪失控之后,他就变得面无表情。他焉能不知她的心情?那紧蹙的秀眉,咬得快要滴血的红唇正将所有愤怒仇恨隐忍下去,他偏偏不动如山,昨日已带她进入银城住进客栈,却不急着带她进宫求见,因为如此重要时刻,出场时自然要更加轰动才行! 他将送冷君一份大礼,一个惊喜。 他也要弄明白师傅的背后,又是谁在安排这一切布局?化身为吧吧的筱水已在宫中,而数日前接到方旋的传信,她也已混进宫去,自己宫中之行更加势不可免。如此说来,幕后布局之人矛头对准的除了银冀,应该还有更大的阴谋 目光落在瓦儿身上,她安静地像一抹灵魂,倨傲地再也没求过他一句。或许她不知道,像她这样一颗最有利的棋子,肯定是要留在关键时刻出手。就算不求他,他也必然带她进宫,因为棋盘里的战局已经拉开了! 客栈里熙熙攘攘,与大街上一样热闹。人人面带喜庆,所有人的话题都是围绕银王娶亲封妃一事,瓦儿越听面色越哀,一颗心不知道被划过多少道血口。 邻桌的对话一字不漏传入她的耳中—— “听闻原本大王是要同娶三妃的,可是不知怎地那位雪阳郡主莫名失踪了,而臣相大人和将军自然不愿意改变原定的婚期,所以就此由三妃变成了两妃。” “非也非也,我听说雪阳郡主不是失踪,而是大王上次去北诏结盟时带她同去,结果被北诏扣住做了人质” “如此说来,雪阳郡主是为了银暝而做出牺牲的?” “是啊,自己留在北诏做人质,而跟她青梅竹马的大王却要娶妃这雪阳郡主真是可怜又可敬的女子啊!”“哎呀,我说你们兄弟说得都不对。据可靠消息,其实是雪阳郡主是在回途中被人劫走,大王派人四处查探都无消息。你们想啊,这一位娇滴滴的大姑娘被人掠走,还能有什么好遭遇?估计大王是不愿意寻找,找到了也不便面对” “原来是这样啊,说得也是,大王毕竟是大王” 瓦儿的嘴唇顿时血色全无,与小脸一样惨白。原来自己被掠之事,民间也已知情,冀哥哥真会如此作想吗?可是,自己虽未失身,却已受辱,自己 心绞成一团,无法呼吸,她可以想象此时正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该是一脸得逞的恶笑吧! 冀哥哥,冀哥哥 邻桌的人继续探讨,声声入耳,她下意识地捂住耳朵,那声音仍入芒刺一般扎进脑海。 “你们说大王会封谁为国妃呢?” “大王此番未请其他三诏之王,说明暂时不会选择册封国妃。” “那也是,一位将军之女,一位相府千金,而国妃之位只有一位,如果我是大王,我也难以决定啊”冀哥哥,冀哥哥瓦儿好想你,好想你 冀哥哥,你丢下瓦儿不顾,就娶了她们吗?怎么可能,你一定是在等着瓦儿吧?瓦儿马上就来见你! “”瓦儿小手往前伸去,终于摸索到翟放在桌上的手,她颤了一下,立刻稳住心神,压抑住泫然欲泣的情绪,坚定地恳求:“请立刻带我进宫,我要见他!” 阳光落在他的白衣之上,银色面具反过白光。翟目光清寒,将她的小手反握,低低应答:“好!”他拉起她的手,转身面向客栈门口,在经过邻桌之时,眸光闪过诡异的幽光,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 * 灿烂的阳光洒向大地,白云悠悠,天空清澈明净。瓦儿心如隆冬,被翟紧抓住的手指冰冷刺骨,翟睨她一眼,竟感觉耀眼的阳光陡然暗下去,空气中仿佛骤然有了一种寒意。 越往王宫方向,街上越热闹非凡,气氛空前沸腾。 “夏将军回朝了!是夏将军的军队!从边关回朝了” “是啊,该死的蒙舍国挑起战端,侵我边关,幸有夏将军前去征伐,为国为民。夏将军真是国之柱石,功在社稷。” “没错,这些年来若无夏将军血染边疆,你我岂能在此安享清平?” 百姓呼声刹时震天,盖过议论之声。成百上千的人群迅将宫门大道的两侧围挤个水泄不通,但凡可以看见宫墙的楼阁,都早早被人挤满。瓦儿被翟一手揽住,挤在人群之中,嘈杂之音都变成一种呼声,夏世聪将军的名字不绝于耳。 大家眼前出现了一片银铁色的潮水,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属的光芒。 一面大大的黑色镶银边的帅旗跃然高擎,冉冉飘扬于风中,银勾铁划的“夏”字赫然而显。前面铁骑严阵肃立,当先一人重甲佩剑,盔上一簇红缨,端坐在通身如墨的披甲战马之上,身形笔挺如剑。 瓦儿看不见这等仗势,耳中只传来铁骑步伐划一的声音,每一下靴声都响彻宫门内外。她心中更加酸楚,夏将军特别回来参加冀哥哥与安然的大婚,她突然好想念自己素未谋面就离开的父亲。如果父亲红恬将军在世,如果父亲还在世 入宫甬道正中一条红毡铺路,两列大内御林军甲胄鲜明,侍立两侧,夏定宇早已守在宫门迎候父亲,王室的明黄华盖,羽扇宝幡层层通向宫中。 翟冷冷掀唇,讥诮道:“不知道夏将军是重视女儿的婚礼,还是大王的婚礼。” 瓦儿突然用力挣脱手指,想冲过人群,往前挤去。翟面色倏然绷紧,大手一拽将她拖回身边,语气低沉闪着隐怒:“你找死啊!”人山人海,她一个瞎子如此乱冲,只怕要被人踩死。瓦儿银牙一咬,忘记胆怯哆嗦,坚定道:“我要见夏将军。” 翟又是用力一拽,将她箍在自己的臂中,冷冷道:“你以为谁都认识你雪阳郡主?只怕你没近身,就被乱骑踏死。乖乖跟着我,午时之前,我定带你入宫。” 瓦儿疑惑他怎又如此肯定,转而一想,此人似乎真是无所不能,可是她片刻不愿耽搁,只想快快见到冀哥哥,快点见到他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43婚典风波 颐和宫中,银冀一身喜袍,金色龙袍映着他苍白面容。手指抓住案台,几乎要将坚实的台角硬生生抓碎。殷切的眸子直直盯着半掩的门扉,眼睛里布上一层交织的血丝,几乎要滴出血来。 心绞,前所未有的剧烈,翻腾着五脏六腑,誓要将他整颗心脏都绞成一片一片才肯罢休。可是,纵然心绞之症再痛,也比不上心头上相思的担忧与煎熬,那种无法捕捉的痛每时每刻扯裂着他,像把心扯开了一个大洞,鲜血汩汩而出,痛得无法泄,无法言预。 外面日头正高,照得寝宫满是光明,深邃的黑眸中反射出幽蓝的光芒,忽明忽暗诡异妖冶。 午时即刻就到,他的瓦儿呢?瓦儿呢?他曾经信心满怀绝对不信瓦儿会在自己的国境内消失,然而时至今日,他慌了,瓦儿就是不见了!派出最机敏最贴身的护卫前去寻找这么久,她却彻底断绝音讯。 “瓦儿,难道你真遭遇了”他紧抓着自己的喜袍,没有勇气将这句话说完,一滴鲜血自嘴角淌出,落在大喜的金袍之上。若她真遭遇了不测,他便当如何?沉甸甸的江山,银族的延续,外头两名待嫁的豆蔻年华的少女他这是在做什么! “若必须如此,是否人生二十五年都是遥远漫长?”英俊的容颜满是无奈,血丝化滴成串,继续溢出,心几乎痛得麻木,两袖狂然一扫,案上物品纷纷坠落,玉杯清脆碎裂的声响像交接的兵戎,残酷冰冷。 “王。”门外传来一声轻音。 银冀眼眸陡亮,整个颐和宫除贴身宦官,其他侍从他都已屏退,而这声音是他等待已久的。 “进来。” 他飞快抹去嘴角血迹,迅调节紊乱气息,青龙、白虎如白日幽灵一般轻巧的身影便出现在房内。 “如何?到底有没有郡主的消息?”银冀走到案台前,高大的身影较一个月前清瘦了几许。 青龙垂,不敢抬头:“禀王,郡主确无消息。” “连你们都查不出来”银冀晃了晃身躯,几乎支撑不住。还是没有消息,还是没有消息!今日三月十五,她如果还平安地呆在某个地方,应该记得这个重要的日子吧。 瓦儿瓦儿 喉中一腥,又是一口鲜血要翻滚而上。 白虎见主子面色苍白,神情苍惶悲切,单膝一跪,声音坚定透着果断:“请王冷静,保重龙体。属下虽无郡主消息,但从连日来的查探已分析出目前形势,郡主此刻定然无恙。” 青龙也单膝跪下:“是,大王,郡主必定安全。” 银冀稳住身形,急问:“何以见得?” “这段时间,属下与兄弟们暗中从北诏官道开始铺开查找,直到银城,应无错漏之处。而大王也有派人以搜查要犯名义同时搜索,试想,明里暗里都无线索,太不可能!侍女吧吧表现也毫无异常,如此情况只说明大王的推测是对的——有人蓄意将郡主隐藏,或挑开我等视线,只等在适当时刻利用郡主,但是至少郡主此刻是安全的”白虎与青龙跟随大王多年,最为贴心,深知大王对瓦儿郡主的情意,此番形势分析是他二人很久之前的推测,相信大王也心中有数,只是事关郡主,大王心乱而已。 青龙接口道:“更重要的是,劫走郡主之人极有可能就是大王要寻找的王爷。如此判断,王爷既然冒险劫人,就不会悄无声息加害郡主,否则掳人有何意义?所以,请大王不要因担心郡主乱了方寸,毕竟今天是个大日子。” 银冀身子僵直,久久忘了呼吸。好一会,他闭了闭眼,声音疲惫沙哑:“本王清楚。都怪本王无能,朝中关系复杂,到今日都无法自主把持朝政,只愿此推断是正确的,郡主能在这大日子里平安出现。” 青龙、白虎一齐拱手:“一定会的!” 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银冀挥挥手,青龙、白虎闪电于无形,飞身隐去。 门开,两位身着官服的大人先后走进,拂袖参见后肃立禀告。 “启禀大王,臣已按照大王吩咐将事情安排妥当。”报告者大约四十几岁,气宇沉稳,颇有官风。 银冀黯然的脸色总算有了一抹轻松:“辛苦尚书大人了。” “这是臣的职责。臣定会全力辅佐大王,保卫银氏江山。”尚书李自忠满脸忠肯,这些年来他一直受浦文侯势力倾轧,被迫常待府中过早颐养天年,心有不甘,如今受年轻君王重新重视,更是热血满腔。 银冀点头,目光投向另一位面色粗犷的官员,问:“卫将军,军中形势如何?” “禀王,夏将军果然中计回宫,若不出意外,驻守边关的上万士兵将顺利依计规复御林编制。”说话者乃兵部卫广寒卫将军,当年为红恬靡下副将,红恬战死沙场后,旗下上万士兵被先王下令,转编夏世聪统领中。“红”军营中不泛出色将才之辈,却因转编莫名变得低人一等,不能得到重用。 银冀即位这几年,一直留意军中编制,时常不动声色提拔有为之人,收为营中心腹,如今时机已到,将是他逐渐收复兵权之际。苍白面容微笑渐浮,欣然道:“甚好!也不枉我等筹划一年,如今终于可以实现咳咳”“大王,您是不是病了?”李自忠关心地瞧上他的面色,不经意瞧见他金色王袍上的血丝,大骇。 银冀低头一看,笑容清俊淡雅,不以为意“尚书大人放心,本王还年轻,在稳固朝纲之前绝对不会有事的!本王要换件袍子,你们先退下吧。” “是,臣告退。” 银冀跌落在宽大的圈椅中,手指握得椅把只白。他重重喘息两声,暗暗责问上天,自己的身子真如那算命人所说熬不过二十五岁吗?那他的瓦儿该怎么办? 青龙、白虎重新出现,担忧道:“王,您的身子不可不重视,请多保重哪!” 银冀苦笑一声:“本王自己清楚,旧疾而已,这么多年来不都是安然无恙么?本王最关心的是今日失踪的小王爷是否会带着瓦儿出现咳咳”青龙道:“大王不必多虑,一定会出现的。请大王更换新袍,及时马上就到了。” 隐约听到外面喜庆的礼乐之声,银冀蓦然双唇一抿,黑眸再次闪过幽蓝之光。 “青龙,白虎。”他突然面色一正,沉声下令。 “属下在。” “二者听令,今日如若郡主出现,那么无论生何事,你二人当以郡主安危为要,全力保护郡主!” “大王”青龙、白虎迟疑一声,他们属于银氏王族的隐身护卫,事事当以大王安全为才对。 银冀坚决的语气不容反驳:“不得有违!” 青龙、白虎飞快低头:“是,属下遵命!” 银冀背负在身后的双拳悄然放松,心中一个矛盾的声音:瓦儿啊瓦儿,我是希望你今日出现还是不出现呢 * 较之于颐和宫,沁梅园的景象在喜庆中也渗透着凄凉。 蓝枫云眼中含泪,亲自为病弱的珍太妃换上凤冠华服,杏黄鸾纹织金裳,花白的头高高束起,额前凤坠摇曳,也映出她眼中泪光晶莹。 “枫云”珍太妃抓住她的手,泪水滚动“本宫知道此时此刻瓦儿没有消息,还让你回宫参加大王婚礼,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咳咳但是,我们都该相信大王,他不会让瓦儿有事的。” “太妃”蓝枫云扑通一声跪下,泪湿衣襟。她出宫寻找瓦儿数日,未果,念及三月十五大王婚礼在即,想象说不定瓦儿已经回宫,便于昨日匆匆赶回,没料到仍是失望欲绝。 珍太妃紧了紧手指,心中一样担忧难过。可是如今说自私点,她只希望有生之日能看到银冀娶妻册妃,早日为银氏王朝继下子嗣,好让她九泉之下对得起银族的列祖列宗。昨日在王室祠堂虔诚祈祷一夜,但愿今日婚典顺利如意。 “本宫打小也希望瓦儿能成为银氏的王妃,但能否实现,还得看老天爷的安排。枫云不必难过,瓦儿吉人自有天相,会很快回来的。今儿个是大喜日,你我都不能流泪” “太妃放心吧枫云一会扶你去正殿等候大王他们。”蓝枫云隐忍揪心悲怆,站起身来,不敢想象瓦儿若知道今日自己最爱的冀哥哥真娶了她人,而那个妃位却没有她,会是何等伤心欲绝? 这难道就是上天的安排么? * 正午时分即到,礼乐齐鸣,金鼓三响过后,银冀一身金色龙袍,在百官的簇拥下登上高台。金色的宽大裙幅逶迤身后,徐步穿过大红色织锦铺陈的玉阶,缓缓转身,坐于龙椅之上。 满朝文武齐身下跪,参拜之声响彻宫殿上空。银冀面无表情,眉宇间将喜乐深藏,平伸两袖,让朝臣起身。 不多时,礼官高声传呼中,两位高挽云髻身披红纱的女子在数十名宫女的捧随下,款款步上高台。文武百官安静退于玉阶两侧,灿烂阳光将她们的身姿照得金光闪闪,众人寂然无声,目光全集中在她们身上。 浦月容与夏安然纤柔娉婷的影子投在明亮玉色宫砖之上,云髻峨嵯,绰约婀娜,一方红绸金织的帕子遮住如花面容。她们每徐步走过的一级,都牵引诸人迷离目光,这等情景差点令礼官忘记唱礼。 喜帕之下,浦月容迎着众人目光,微微扬起脸庞,孤独而骄傲,挺直的身姿中透着自豪。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就站在玉阶上方注视着自己,她更知道自己即将与那个英俊高贵的男子并立。小脸微侧,看到旁边夏安然小心的步子,鲜红的嘴角紧紧抿起。 夏安然安静低头,感觉自己独立于异彩流光的中央,所有光华都汇集于一身。这是属于她的大喜日子,此后不仅有父亲的宠爱,也会有大王的怜爱。抓紧手中红绸,目光也悄悄朝与自己并步的红色身影瞟去。 虽是王族,但因不是册妃大典,而是婚礼,故很多习俗推崇民间做法,这也是帝王亲民的表现。在礼官声声高呼下,银冀黑眸半掩,身侧分别站立两名女子,手持金香,祭天奠祖,气氛一时安静肃穆。 突然,一个有力地声音打破了所有的平静。 “大王今日只娶两位王妃吗?那瓦儿郡主将置于何处?” 刹时,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不约而同转身,目光如雪如刀一样落在来人身上。 银冀猛然回头,黑眸瞬间闪亮起来。 宽阔的殿台下方,红色的锦织地毯上,站立着两个人。 男子身形修长挺拔,如雪白衣在午后阳光下有点刺眼,而面颊上那半张银色面具闪着冬日寒光,浑身气质让人不寒而栗。 女的一袭鹅黄绸杉,娇柔无比,她睁大着眼睛直直望向前方,苍白的面容被阳光直射,却毫无一丝血色。小小的薄薄的唇一开始剧烈颤抖,隐约可闻“咯咯”的牙齿斗争之声,最后她突然咬住下唇,紧紧地咬住,生怕出不该有的尖叫。 泪水流淌,在日光中格外晶莹。 冀哥哥冀哥哥就在前面,她可以想象高台之上那个英气挺拔的男子,可是她看不到他,她使劲睁大眼都看不到他 四周如此安静,安静地只听到风声。瓦儿想抽出被握的小手,翟却坚定地抓紧她,不让她有丝毫逃脱的机会。即便在这众人瞩目的宫殿之中,他依然平静冷酷,无所惧怕,任意而为。 额头滚落汗珠,瓦儿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头顶太阳晒得她头只晕,感觉到四面八方潮水般涌来不同的目光,几乎要将她淹没。明明是看不到,为何感觉如何深刻真实? 春日仅余的寒气透过薄薄的纱衣,钻进心底,她觉得冷,冷得指尖冰凉,冷得无依无靠。 高台之上,银冀忘记了呼吸,手指收拢在两侧,他的瓦儿终于出现了!她跟那个劫走她的男子一同出现,他还握着她的手。 瓦儿为什么不奔上前来?几丈开外,他仍然可以看到她脸颊上透明的泪水,这样的瓦儿好象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被打断的场面一度诡异地沉静下来。 本欲开口责问侍卫的官员睁大眼,刹时因那股无形散的凌厉之气而骇然止步。那女子大家都认识,是大王原来最疼爱的瓦儿郡主,那男子呢?为何郡主失踪,大王不以为意,还可以兀自只娶两妃,为何郡主又跟一男子突然出现在宫殿之中 夏世聪踏前一步,大喝一声:“谁人胆敢放刁民入宫?来人,给我拿下!” 翟冷唇一勾,手指着身边女子:“怎么,就凭她?不能入宫?”瓦儿被人一拽,身子剧烈晃了一下。 “夏将军,你不认识我了吗?”放开再次被咬破的红唇,瓦儿将脸望向声音的来源,心如火焚。冀哥哥不出声,冀哥哥不在吗?不对,如果他不在,场下又怎地如此安静? 银冀看到了她的期盼与无助,往前踏下一级,便又顿住。众目睽睽,此时此刻,他若多往前踏出一步,是否代表瓦儿便多一分危险?浦文侯板着老脸打量全场,目光最后定格在眉宇含忧的大王脸上,眼角有抹不自觉的深沉。 夏世聪大步踏下数十台阶,朝一旁侍卫下令:“拿下他!” 翟冷眼一扫,侍卫竟无一敢上前。他拉起跌跌撞撞的瓦儿步上台阶,走过夏世聪身边时,眸光闪烁嘴角似笑非笑:“夏将军,在下送郡主归来,完成与大王的婚礼,这本来就是民间人人皆知之事,难不成夏将军要因此捉拿在下?” 瓦儿明白过来,小手朝夏世聪方向轻抬了一下,又颓然放下,颤声问:“大王在哪?” 此话一出口,闻见者莫不变色。大王金衣闪耀,就在玉阶顶端正注视着他们,而她竟然问“大王在哪” 黑亮的眼睛瞧不出异常,如果再仔细多看几眼,便可现她的瞳孔因日光而紧缩,却无焦点只茫然对上某一处而已。 翟扬起唇角,直视远处与自己对视的君王,对方故做的冷静淡漠顷刻间像冰刀戳进了他的心。他执起瓦儿的小手,抬高,朝大家扫视一眼,声音如上等琴音般动人:“大王知道瓦儿郡主眼睛盲了,就不愿意娶她了吧?” “不!不会的!”瓦儿狠狠甩开他的手,冲口而出,她闭上眼眸,不愿意自己脆弱的双眸暴露在大家眼前,心紧揪成一团,不停地呼喊,冀哥哥冀哥哥你既然在这,为何不出声,为何不走到我面前,难道你真的嫌弃我么? 小脚慌乱地举步,踢到台阶,身子一倾,差点翻身滚落。 翟长臂一勾,关切的声音一览无疑,让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而楚,:“瓦儿郡主,勇敢点。我只是胡乱说说呢,大王对你情深意重,怎么会嫌弃你呢?对吧?大王!” 银冀不知何时已站到他们面前,目不转睛盯着瓦儿苍白流着冷汗的小脸,加上泪迹斑斑,心口顿时疼痛难忍。 感觉到不一样的气息,瓦儿屏住了呼吸,睁开了眼睛。 “瓦儿”银冀忍住痛苦,沙哑低唤。 翟冷目闪着寒光,恨意分外明显,抱着瓦儿的手臂也紧了几分。 “冀哥哥?冀哥哥”瓦儿伸出小手,循声摸去。 银冀正要探出手去将她抱入自己怀中,只听浦文侯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请大王慎重,现在婚礼之中,不可耽误吉时!” 夏世聪几乎在同一时间喝道:“来人,还不将此人拿下。”瞬间,侍卫纷纷抽刀,朝翟靠拢。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44紧张对峙 银冀收回手,面色冷漠,朝侍卫喝止:“住手。本王婚宴之上,竟敢抽刀,御前侍卫,将适才抽刀者全部拿下!” 此令一出,竟无人敢出半声。上百位银甲御前侍卫立刻蹭蹭而上,将刚才抽刀逼近翟身边的侍卫快带离。夏世聪变了脸色,这是大王公然压制他这个将军的威严,看来浦文侯不动声色才是对的,应该赶快继续进行婚礼大典才是正事。 银冀薄唇轻抿,终于抑制不住将瓦儿拥入怀中,强忍心中颤抖轻拍一下又放开:“平安回来就好。吉时即到,本王要举行婚礼了,郡主会祝福本王吧?”他抬眸看向与自己面容相似,却遮在银色面具里的男子,下颌一收,道:“你们出现得正是时候!” 瓦儿只觉脑子一轰,才恍然明白冀哥哥的话,他真是打算只娶月容和安然,而自己这副模样出现,他怕是 羸弱的身子娇柔无比,摇摇欲坠,一串透明的珍珠就要滚落。她慌忙撇开头,垂下眼睫,深呼吸一口后听到心中有个坚定的声音在说:不对不对!瓦儿不可胡思乱想,冀哥哥定是为了大局着想,才会说这样的话你难道忘记了冀哥哥从小到大是多么呵护你如果自己眼睛能看到多好,至少就不用这样揣测冀哥哥的心思。 眼睛恶人翟,我恨你!恨你!恨你让我这么无措,恨你让我陷入一片无知的迷茫,恨你让我连冀哥哥此刻的表情都看不到 翟见银冀转身,黑睫轻抬,狭长的眼睛透过银色面具看过去,声音响亮:“大王请慢!” 银冀顿步,俊脸未转回头看他们,声音与他一样冷:“来人,带郡主与此人先退下。” 瓦儿嘴角抽了一下,指甲随之戳进自己的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才让自己没当场出声。她不敢轻易开口,冀哥哥的声音好冰冷,好无情,第一次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让人觉得陌生,像尖针般刺得她心好痛,可是这个场面这个她幻想过千百次的盛大场面,玉阶上下站了多少人,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着冀哥哥的一举一动只怕都身不由己吧? “身不由己”四个字,怎地如此无奈酸涩和疼痛 眩晕袭过额头,她握着拳头笔直地站着。浦月容和夏安然站在高台之上透过大喜的红纱注视着这一幕,连她们也不明白大王的心思,平日对瓦儿疼爱有嘉的男人怎会冷漠无情到此等地步? 耳边传来侍卫踏上台阶的声音,然后听到翟没有温度的声音坚定地回答:“大王真要抛弃如此痴心爱你的郡主么?” 瓦儿瞬间回过神来,皱起眉头不明白恶人翟意欲何为?她静静站着,屏住呼吸连风声都不曾放过一丝,好象自眼睛瞎了看不到东西以来,她就变得越来越沉默,习惯了倾听,用耳朵和心灵去猜测体会身边的一切。 银冀没有看瓦儿,他怕自己多看一眼就会忍不住乱了大计,就会忍不住将她抱在怀中宣告天下——他谁都不要,只想娶她为妃,银暝的国妃可是,计划已久,箭在弦上,多人瞩目,由不得他。若不借今日收复权政,他只怕永远无法许给瓦儿一个可靠的未来。 翟见他沉默盯迫自己的目光,轻挑着唇角笑了:“吉时未过,大王何不按计划同娶三妃?我想以大王对郡主的感情,应该不至于嫌弃郡主是个瞎子,或者嫌弃她没换上喜服吧?” 他的话语凌厉刻薄,任谁都能听出话中嘲讽。银冀眯眼,黑色瞳孔在金色阳光下变得昏暗无光,他仍没有看过瓦儿一眼,声音从齿缝里出来凉飕飕的“你是打定主义要破坏到底么?” 极为相似的两双眼睛,同样狭长深邃,而在他们对视的黑眸里,都毫无保留看到了彼此的意图。是,他们本是孪生兄弟,如此近距离对视,心思又怎能瞒过对方呢? 然后,翟笑了,笑声张扬,瓦儿听得浑身起了冷颤,这种笑声曾经在木屋里听过,她几乎立刻联想到了一张与冀哥哥相似又残酷可怕的脸 “放肆!大王的婚礼岂容你蓄意破坏!”浦文侯终于出声,中气十足,他几个大步踏到他们所在的玉阶之上。紫色的朝服一掀,一对花白的浓眉高高竖起,目光炯炯有神,直探向大笑的翟。 翟收住笑,轻抹了一下颊边青丝,动作不急不徐。 “大王,请勿被此人扰乱,要赶吉时哪!”银冀瞥过浦文侯诚恳恭敬的老脸,点点头。 “来人,拿下!”浦文侯令,又一群侍卫拥上,这次他们抽出的钢刀在阳光下同时闪现雪白的寒光。这次,银冀只是背过身,轻抬袖口挥了挥手,那些侍卫便肆无忌惮将刀纷纷亮在翟的身侧,将他包围。 瓦儿手臂一紧,闻到近日来熟悉的气息,知道自己又落入翟的掌握之中。她蹙起秀眉,咬牙甩开他的手:“恶人翟,你放开我。” “恶人翟”瓦儿咬牙切齿地称他为“恶人”“翟”是他的名字吗?哪个“翟”字?他的姓氏银冀脊背一僵,突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酸。 翟眼一沉:“大王既对一个女子许诺,又要背信弃义,如此作为何以为君?” 银冀生来头一次被人如此质问,负在身后的手指刹然一紧,薄唇抿起不怒而威。他是自己的弟弟,当他这样面对着站在自己咫尺距离中,血液里流淌着一种莫名的激动与欣喜,不可错认,这样的反应只有在最亲近的血缘关系中才可能生。他是有备而来,他是太妃奶奶念念不忘千叮万嘱务必要找到的小王子,他特意挑这个时刻带瓦儿出现——目的绝不单纯! 幕后者是谁?操控这一切,利用这一切的幕后者是否也正站在这玉阶之上? 银冀闭了闭眼睛,缓缓转过脸,目光落在瓦儿苍白消瘦的脸蛋上,心口狠狠地抽着,她空洞悲怆而愤然的双眸瞬间印在脑海中。脊背蓦然挺直,眯起的深眸再次与翟对上。 全朝上下不敢哼气,众人垂面色各异,只敢以眼角余光悄悄打量他们尊贵无上却冷着俊颜的大王。人人心中皆有顾忌,大王娶妃算是银暝盛事,然未册封“国妃”之前,又只算大王私事,身为臣子,实在不便阻拦,而这一袭白衣飘然气质冰冷邪傲的男子,初看一眼与大王竟那般相似,还胆敢在此场合面不改色地公然挑衅大王,此人光是胆色就足以让人却步,望而生畏。故一时在场之人只敢静观其变,莫敢多言。 隐隐冷光在二人对峙的眸中闪现,突然一个大胆的声音插了进来。 夏世聪浓眉并拢,拱起双手:“大王,臣恳请大王一同娶了瓦儿郡主,完成诺言。” 此言一出,停顿刹那之后,便有数位臣子纷纷鼓起勇气柬言:“请大王同娶郡主。” 一级一级通向高台的玉阶之上,不到片刻便跪下一地臣子。浦月容咬紧了玉牙,夏安然绞皱了裙摆,二人的身子越僵硬。礼官在高台旁不敢抹汗,挑起眉眼看看逐渐移上中空的太阳,焦急无比,珍太妃等人还在正殿等着大王移驾过去,这千挑万选的良辰吉时绝对不可错过啊! 银冀扫视全场,本该欣喜欢笑,陡然间心口疼痛无比,五脏六腑紧缩一团,千年寒冰似的冷气从心脏扩散,迅流向四肢百骸。额头很快渗出白汗,在阳光下隐隐闪现白雾,他的眼睛几乎要眯成一条线,将妖冶闪现的蓝光完全遮掩。 翟离他不过两步之遥,定定注视他的一举一动,每一丝表情都不容错过,看到银冀眼中奇异的蓝光时,惊讶地闪了下黑眸,撇唇道:“草民也恳请大王给郡主一个公道。” 瓦儿听得浑身直打冷颤,小脑袋为情势的陡转急下转不过弯来。恶人翟打的主意她看不明白,冀哥哥的异常言行她也看不明白,浦臣相和夏将军又是做何感想?其他的臣子们冀哥哥,你心中想要的究竟是怎样? “臣反对!”有力的声音自浦文侯口中。 夏世聪上前一步,与他对峙:“臣相大人为何反对?于情于理郡主都该与大王成婚。” 浦文侯见银冀肃颜并未阻止,也前一步铿锵有力道:“不!于情不通,于理不合!” 翟挑挑眉头,注视他们。所有人都屏息静听。这个时候,大家似乎都忘了所谓的吉时,唯有被冷落在高台之上的两位女子,喜帕之下的神色透出前所未有的冰寒。 浦文侯转向瓦儿,目光像大钢罩一样笼住她柔弱的身躯,大声道:“敢问郡主近段时日可真是在北诏王宫做客?” 瓦儿瞳孔一缩,目光无意识落在某一处。 “郡主大人请回答。”浦文侯进逼一步。 翟微微扬唇,有丝快意有丝嘲弄,而笑容却不达眼底。 银冀豁然举袖,出声制止:“浦爱卿!” 浦文侯眉一抬,拱手:“大王勿急,臣所问之言非常重要,相信在场的所有同僚都想知道答案。” 瓦儿小嘴一动,没有出声,终是在一片比头顶太阳还要火辣辣的目光中,苍白着唇摇头。 “郡主不在北诏王宫,那近日又身在何处?”浦文侯一双锐利的老眼紧盯着她,而翟冷然的双眸也落在他的脸上。 瓦儿嗫嚅了一下,声音沙哑:“我” 银冀几乎要被心胸的疼痛迫得弯下身去,瓦儿额上青筋有血液急流窜,他再也无法忍受,一手握住瓦儿冰冷的小手,高高举起朝浦文侯道:“臣相不必多言,瓦儿这段时日无论在哪都受苦了,本王确不可违背诺言,应当一同娶她!” “冀哥哥”瓦儿动情一喊,不知为何,就是强烈感觉冀哥哥这番话中承载了道不尽的压力与力量。 翟闻言,嘴角不期然抽了一下,本是抓住瓦儿手的大掌也猛然收紧了起来。无法解释内心突涌而至的复杂情感,如潮水澎湃,撞击岸上的礁石,声声入耳。故意挑起祸端,银冀的反应在意料之中又出乎意料,加入浦文侯与夏世聪反复的表现,让他这个蓄意挑事者思绪也浑浊起来。 蒲文侯态度坚决,眼神坚定,继续进言:“大王三思。臣知大王跟郡主自小感情不浅,要娶郡主臣等不该反对,但此次大王可曾想到——郡主失踪数日,又突然与这男子一同出现,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二人关系亲密,分明是蓄意而来,目的恐怕是要破坏大王的婚礼。” 夏世聪本是粗犷直人,听蒲文侯如此一说,颇觉有理,当下沉思不再反对,只是仰望头顶烈日,此时差不多已到午时,大王若再不及时了断此事,只怕连安然的册封也要耽搁。 “大王,女子贞洁最为重要。银氏王朝的君王又岂能娶一不清不白的女子?请大王三思!”浦文侯声音一落,身后立即有数十大臣开始倒戈,一齐请求:“请大王三思!” 夏世聪见其他大臣见风驶舵如此迅,想到自己目前与蒲文侯立场一致,便也拱手:“大王,为了银族,为了王朝声誉,请大王慎重!” 同样一件事情,在短暂时间内竟然反复不定,这些人打的是何主意?此时的银冀一腔热血满怀,眼中只有瓦儿的委屈与脆弱,见瓦儿的小手仍被翟握住一只,不悦地皱起修眉。强忍苦痛,将浦文侯的话语暂放一边,朝翟冷声命令:“放开她!” 翟却纹丝不动,冷笑:“或许大王该听个人大人之言,请三思。草民原本只想为郡主完成心愿,如此看来,郡主跟草民这段时日同吃同住同寝之事,大约无法隐瞒,草民不敢欺君,所以请大王放手!” 银冀眼中逐渐凝聚寒气,翟的全身也笼罩在骇人杀意之中。他注视着这位陌生又熟悉的弟弟,眼角瞟过浦文侯与夏世聪,一个暝思已久的猜测在脑海中闪现。 是他,他和他,他们——联手已经将阴谋深入宫内,瓦儿的眼睛失明就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瓦儿的清誉也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毁接下来,还有什么会加诸在瓦儿身上? 银冀手指不自觉一松,瓦儿没察觉到,她开始拼命摇头,耳朵一片嗡嗡之声。 恶人翟啊,我红瓦儿怎会以为你有一点善心?原来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坏她清誉,打击冀哥哥,令冀哥哥蒙辱 清誉如今自己清誉已毁,哪有颜面再面对冀哥哥早知如此,她真不该哀求回宫,这一切都是恶人翟全部设计好的 恶人翟,我恨你,恨你!恨你! 又怎是一个恨字了得! 冀哥哥,冀哥哥你是因为早料到这点,一开始才拒绝我么?我真傻,怎么会傻得在此任由恶人利用,反而害了你我?我该一直相信,天底下谁都可能伤害我,抛弃我,惟独冀哥哥是永远真心对我好的 瓦儿牙一咬,猛然同时甩开他们的手,声音清晰有力:“今日大王婚礼,瓦儿只是回宫而已,并无扰乱之意请大王继续”头一晕,在大家的怔愣之中,她小脚往后踩空,淡黄色的身子如一团云球滚落下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45恨有多深 大约是说这句话用尽她全身力气,在小脚踩空的瞬间,来不及惊呼就脑子一轰,晕了过去。所以她并不知道当自己急滚落之时,有两个男人同时飞身去接她,快如闪电般的弹跃起落间,他们已交手数招。翟最后内力一聚,与银冀对接过掌,银冀被震开好几步,嘴角微有血丝溢出。 “大王!” “大王” “大胆!” 群臣个个大骇,脸色惊变,夏世聪突喝一声,腾空而起,不顾银冀紧蹙的眉头,提剑直逼怀中揽住昏迷人儿的翟。翟抱着瓦儿迅旋身,惊险躲开,嘴角撇着一抹冷笑,朝银冀看去。 夏世聪长臂伸过只见白色剑光格外刺眼,带着森森寒意直逼翟,翟眸中同时闪现杀意,却不再动身,只紧了一下手臂,更加用力扶住瓦儿的腰肢。瓦儿浑然未觉,额头被日光晒得冒出冷汗,身子软软靠在他的肩头。翟眉梢轻挑,嘴角笑容若有若无,只消一眼却让人不胜寒意。 见大王受伤,夏将军亲自护驾,所有侍卫全都亮出兵器,连同隐在百米之外的弓箭手也悄然拉开了弦。翟依旧笑容飘忽,眸子越来越冷,目光定定,直落在那个一身金色王族喜袍,嘴角挂着血丝的男子。银冀冷颜抹去嘴角血丝,看了眼昏迷在翟怀中的瓦儿,凌厉的黑眸刹时被担忧和风暴注满。 “住手!”见夏世聪的剑就要落下,尊贵的君王抬手大喝,又一阵心绞随之侵袭,让他的笔直站立的身姿不由自主地弯了一下。 银色的面具,面具下的男人镇定自若,黑色的眼瞳里是分明的嘲讽。银暝第一大将军的剑尖直指向他,在距离他不到半分之处陡然停下,若非武功高强擅长用剑,这疾猛的剑势恐怕无力收住。翟知道此人可能想取自己的命,至少这位夏将军是要当着大家的面擒住自己,可惜他并不想跟他斗。他低头,注视瓦儿紧蹙眉头失去意识的样子,不经意抿起了唇。 银冀的目光从翟的脸上再落到瓦儿脸上,想起近段时间他们俩同吃同住甚至同寝之事,心口又酸又痛,苦楚并存。 翟抬起深邃的眼眸,仿佛可以看透他的内心,薄薄的唇角含着胜利的得意,愈将瓦儿紧密怀抱。 夏世聪本就恼怒,见他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中,甚至对大王的威信一再挑衅,当下根本顾不了大王迟迟未决此人的心思,手腕一翻,剑光又闪了过去,这次,剑直逼的是翟面上的半边面具。银光、剑光交错并现,晃得人眼刹时眨了一下,眯了起来。待大家睁开眼睛时,宽阔空旷的大殿广场尽是倒吸气的声音,然后是诡异的沉默,连风都静止了,一时间特别安静。 夏世聪睁了睁眼,浦文侯在衣袖中的手指顿时握起,浦月容和夏安然在喜帕下对看一眼,张开的小嘴不可置信地忘记了合拢。好一会后,朝臣开始骚动起来,唯有两张极为相似的男性面孔互相对峙,他们的黑眸同样闪亮,神色却是各不相同。 * 待瓦儿再次有知觉时,已是第二日夜晚。 窗外月色如水,透过红漆窗棂明明暗暗洒入些花影,瓦儿睁开眼睛,面前只有全然的黑暗,不见半丝朦胧白光,心下判断此时该是夜间。四周寂静,仿佛这空旷的世间只有她醒着,这样安静的躺着,迷茫,些许的恐惧陡然在黑暗中滋生,缠得她心中紧涩。 “冀哥哥”声音冲破喉咙,轻如蚊鸣,却让屋子的门被人打开,极轻但极熟悉的脚步靠近床塌。 “冀哥哥?”脑子像被闪电照亮,又猛地清醒过来,这脚步声分明是她最不想见到的恶人翟。难道她还没有回宫?难道她只是做了一场噩梦,梦见冀哥哥娶了月容和安然 是梦,幸好只是梦 瓦儿捏紧锦被,重新闭上眼睛,觉得噩梦让自己浑身虚脱,仿佛从阎罗殿上走了一遭。 清风不问人间多少愁怨,流年抛却,自在夜深幽色间淡淡穿绕流畅。明月高悬,星光点点泼溅了天幕,院中花间草木清香万里,宫廷雄伟的屋角高高与天幕交接,坚硬冰冷,隐约映着星光,不甚寒意。 门扉敞开,月华如洗,寒照长夜,清辉落影悄然覆上地上。 翟缓步走进,黑眸中带着无尽的幽凉深黯。他动作极慢,几乎没有任何声音,坐下,注视月光辉映下看到的淡淡面容,恍惚若思。沉默一会,他轻扬唇角,嘲讽的语调千年不变:“怎么?明明醒来了,却还要逃避现实么?” 这绝对是耳鸣,错觉!她没有醒,没有什么现实瓦儿睫毛轻颤,被中的小手紧绞在一起。 “这里是王宫,难道不想知晓你在昏睡期间生了哪些事情么?”他不紧不慢道。 瓦儿仍然闭眼,身子突然轻轻动了一下。 “今日已经三月十六。”翟看得分明,轻轻吐出这句话。 瓦儿身子明显抖动了一下。 翟冷笑,笑意不及眼底,大手往被中一探,略带冰凉的手指压住她的一双小手。瓦儿哆嗦着避开,不料那手指扣得死紧,根本不需要蛮力,就让她无法招架。 咬着牙根,她又试着抽了抽,觉得他握得更紧,似乎在隐忍着又无比坚定,心中一松,随着他掌心的温度,她的手慢慢不再挣扎。 挣扎何用,这个男人从来任意妄为,难道在王宫之中她也无法翻身么?瓦儿睁开眼来,睫毛微湿,仿佛是泪意。 “生了什么?”既不是梦,何必逃避?瓦儿将叹息深埋,问话中语调平静了不少。 翟注视着她,低声答:“你应该最想知道银冀与那二妃如何吧?” 冀哥哥月容与安然心底的悲伤泉涌而上,几乎灭顶的淹没了她,随之而来的是几近绝望的孤独。她的冀哥哥终于娶了别人,而她被放在这黑暗的一角,仿佛已被遗忘。可是,她怎能相信?怎能相信冀哥哥真会弃自己于不顾 然而,若非不是弃自己于不顾,这王宫之中又怎会让恶人翟安然留下,甚至呆在自己身边?恶人翟明明知道自己最在乎这个婚典,还偏要如此刻意提出,这人生得怎样一颗铁石心肠,难道非要看到自己心成死灰鲜血淋淋才肯罢休吗?一阵剧烈咳嗽连连溢出胸腔,瓦儿猛然用力掐进他的手指,不顾一切地将指甲戳进他的手背,翟不以为意,她无法挣脱只好吃力地支起双肘撑起身子,试图坐起来。 好不容易坐直身子,只听翟冷漠如水的声音响起:“银冀艳福不浅,婚典连庆三天,昨夜、今夜和明夜都是他的洞房花烛夜。”见她面色苍白,神色惊颤,他接着道:“真是可惜,这三夜之一本有该属于你的吧?” 字字如利刃,一寸寸挖噬瓦儿的心。纵然她死抓着“要相信冀哥哥”可是心在昨日听到冀哥哥说的话时,已纷乱如麻,疼痛不堪。此时此刻,不知是否幻觉,隐约闻到宫中喜庆礼乐之声,似嘲讽,似痴笑 “恶人翟,你为何要如此刺伤我?我前世欠你的么?”泪水不期而至潸然滑落,一旦流泪便再也不能控制,瓦儿一边俯头低泣一边狠狠咬牙问他。连日来紧紧压着的那根弦,断了,弦丝如刃,抽的心腑生疼。啾啾清鸣的夜虫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悲哀愤怒,悄然收敛回声息,黑夜里一片寂静。 翟定定注视她,扬起的嘴角逐渐僵硬,他眼神清冷:“你不是欠我的,而是欠他的。” 不知泣了多久,瓦儿终于抬起头来,吸吸鼻子,现心口痛得几近麻木,这会连说话都不知道是什么语调。夜色落在了她迷蒙无焦点的眼中,使那双眸带着令人沉坠的沉痛幽深,还有,一种无奈的哀凄。 “你跟冀哥哥有仇?”这是她猜测已久的事,可是,既然有仇,又为何能住进王宫?莫非他又欺骗自己,这里不是王宫? 翟的声音又寒了几分,让夜的空气刹时凝结成冰。 “仇!” 瓦儿定住身子,半晌仍探不出这个字的涵义,颤声问:“什么仇?所以借我来打击冀哥哥么?” 翟眯起眸子,看她脸上唯一的红色,两眼肿得厉害,泪痕犹湿却记能清醒问出这些问题,下颌一凛,道:“你还没我想象中的笨。” 瓦儿垂下眼睫,苦涩不已:“如此利用我,你成功了么?” 翟手指陡然握紧,目光如剑:“跟我想象有点出入。”手指轻挑起她的下巴,审视泪迹斑斑的小脸,眼眸眯得更深,在她唇边低低吐出:“难道,是我高估了你?” 如此倒好,若他真利用自己来打击冀哥哥,她宁死不愿。可一思及冀哥哥对自己的出现与眼盲都表现淡漠,一反常态,又满心苦涩黯然。究竟是一个月不见冷了情,还是看透了恶人的阴谋故不在乎?瓦儿闭眼寻思,面色苦楚。 仿佛看出他的心思,翟扳正她的脸庞:“还是冀高估了自己?” 瓦儿不偏不倚,任他揪住下巴:“所以,你弄瞎了我的眼睛,希望看到冀哥哥痛苦?” “你是希望他痛苦呢?还是不痛苦?”翟的脸上已没了任何表情。 瓦儿皱起眉头;“他若痛苦我只会比他更痛。啊”下巴被人揪紧,淡淡的秀眉立刻打了死结,她吸了凉气“恶人翟,你是嫉妒冀哥哥么?嫉妒他有这么多人关心,这么多人敬仰啊!虽然我不知道你跟他有多深的仇恨,但你这样折磨我,打击他你的心必定痛苦的日子更长” 断断续续将话说完,下巴已然麻,手指印清晰地浮现。瓦儿小小的嘴唇颤抖了几下:“你虽伤害我但是打击不了我的心更打击不了冀哥哥的心” 翟眼神凌厉,深目一转勾起唇:“或许还该告诉你一件事。” 瓦儿屏住呼吸,心口狂跳,听他语中阴冷笑意,隐约有寒气逼身,不祥之兆。 温热气息吐在她的唇边,声音低沉如丝:“你可知为何银冀不但未抓我,还让我与你同处一室?” 瓦儿浑身僵直不动。 他凝神定看,话含笑意更低更浓:“你可知道银冀已将你许给了我。”此话乃肯定句,而非疑问,瓦儿娇躯剧震,猛然睁眼:“不可能!”坚定过后,立刻被铺天盖地的眩晕袭上额角,眼前更加黑暗,仿佛永远没有天日。 “怎么?不信?” “不可能。”话语渐已无力仍是坚决不已,瓦儿拼命摇头,满眼金星“不可能!冀哥哥不可能那样做!” 翟伸手固住摇晃的小脑袋,很满意看到她失去冷静的样子,扬唇讥诮:“有何不可能?满朝文武,君王婚典,他又亲耳听到自己的旧爱与一个男人这段时日生的事情,那么多人可以作证,你觉得他为何不能将清白有染的你许给我?” 血液凝固在唇角,面颊,四肢,心脏停止了跳动,唯一的意识就是将现在的处境拼凑起来,构成了一个自己无法面对的现实——就因为这些原因,冀哥哥就这样把自己许了人?她绝不相信 她胡乱抓住他的手,指甲再次深陷他的手背,声音呢喃无力:“我昏倒后到底生了什么?你说了什么”冀哥哥怎可能容下一个劫持自己又侮辱自己的恶人?除非此人身份 脑海全是混乱,某种模糊的猜测一闪而过,只觉头越来越重,耳朵开始嗡嗡作响,眩晕再次袭来。咬住牙根,她不再若一个月前那个冲动的小姑娘,她抽着凉气,等待他的答案。她想证明这一切是幻觉,都是假的,是他骗人的!此人恶劣不堪,他不能伤到自己,不能!他亦不能伤到冀哥哥,绝对不能 冀哥哥,若是真不顾两人情分,冷然将自己许了这样一个人,那是否代表他的心真的受伤了? 门外清风阵阵,树影飘摇,房中隐隐月光,幽暗沉静。白袍身影孤绝,目光迥然直落她不堪一击而强自镇定的苍白面容,清晰道:“我只是告诉他——我们之间的关系而已。” 薄唇抖嗦,满腔恨意怨结于胸,她愤然:“该死!我和你无任何关系” “是么?好象是没啥关系,不过你我同塌数日,你让我抱过,亲过” “混蛋!”手指不受控制朝他脸上抓去,他头一撇,灵巧闪过。 泪珠随着咒恨颗颗滚落,化为冷冽的冰露。 “呵呵。”翟轻笑出声,看她如此,心情极好,偶尔不经意窜上心头的抑郁迅被挥去,不见踪影“现在,你信了?” 瓦儿闪着怒火的眸子准确对上他的眼,眼中不见光明,目光却灼灼如烈火:“你究竟跟冀哥哥有何关系?” 翟手指一紧,倏地放开她,起身临床而立,身姿挺拔愈孤寒,没有温度的声音与月色诡异融合:“你觉得呢?” 瓦儿静默,某种预感几乎蹦出嗓子眼,于是猛烈咳嗽紧追其上,她刹时弯下身子咳得眼泪滚滚而落。一手抚胸,一手不可置信揪紧床单,心内不断大声否定自己的猜测。 不可能!绝不可能!太妃奶奶说二十多年前跟冀哥哥一同出生的小王子已经夭折了,一出生就夭折了冀哥哥在这个世界上永远不可能有第二个银氏兄弟了,即便将来真有与冀哥哥长得相似之人,也只是巧合巧合!巧合? 瓦儿身子一瘫,气力骤然全无,她向来心思单纯又极其粗心,从来不去主动去思索什么,若非最近遭遇太多,她仍然懵懂无知,不可能将天南地北、天壤之别的二人联系在一起冀哥哥是世间的凤凰,此人是阴暗里的蛇虫,冀哥哥是白日的太阳,此人是黑夜的孤星他们两个怎么可能会有关系? 翟笑意残酷,薄唇低吐:“我也姓银。” 他也姓银金星骤然闪过一片,瓦儿微张起小嘴,意识再度沉入无底的黑暗。 银翟凝视她软软倒下的身子,黑影沉沉,一切情绪坠入万丈深渊便被淹没,她在他无声而复杂的目光中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他的嘴角不再上扬,蓦然感觉一种陌生的疼痛,如流星刹那闪过。 月光渐暗,屋子只余清风,他将她扶正躺好,将锦被拉至那的下巴,望着眉心紧蹙的苍白小脸,心顿时如深湖之上阴云蔽日,浓雾弥漫,露出白雪皑皑的巍然冰峰,青影水光,冷峻面容中保持惯有的冷冽,然这冷冽中却有着难解的沉痛。 夜半无人,宫中一片清冷,红灯摇曳无声,巡逻侍卫的脚步声远远响在苑墙之外。 “我也姓银”银翟负手而立,院中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衣角飞扬,孤凄飒飒,依稀有风摇翠叶的轻响,反而更衬得四周寂静,叫人连呼吸都清晰。 双手不自觉握拳,多年经历一一浮过眼底,在无人瞧见的最深之处,只剩孤寂。他手指往腰间一摸,玉萧横出,放于唇际,却没有出声,仅是维持这样一个动作,似有迟疑。良久,他仰头看天,天上繁星闪烁,璀璨星光拉出一道宽阔天河,遥远深灿,无边无垠。 “我终于站到了这里。”银翟低喃。 夜凉如水,身上缥缈白衣如穿梭风中的云,被夜风抚动,却有难以出尘的沉重。繁星当空,谁能知哪一颗能照耀自己,孤身而来,似家非家,似故非故,终将何处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46隐情内外 颐和宫,梁上灯笼高悬,将红柱照得分外亮堂。朱门悬彩,金玉生辉,处处可见喜用的彩帛,无一不在提醒这是什么日子。 然丝乐之声已不复见,夜深人静,虫鸣不闻,本该是喜庆洋洋的君王寝宫却气氛凝重。数十枝红烛一齐点然,微风自窗外透进,烛光摇曳,室内一片通明。霜鬓白须的老太医半鞠着身站在离金丝塌丈余处,愁眉深锁,双手拢在袖口之中,似在紧张,似在犹疑;另一太医也是恭立塌旁,灰暗眼眸中疑云层层,还有两位太医正在屏风外的长案上查阅泛黄的书籍,面色同样疑惑担忧。 金塌上有一人,脸颊苍白,五官英挺如昔,只是双目紧闭,乌黑睫毛覆住深眸,静静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沉睡。眉宇间的不安带着深沉痛楚的褶皱不容人忽视,他像深陷噩梦难以自拔,又静得可怕。 结实的手臂一次次被太医轻抬,手腕的脉搏也被探过数次,每把一次脉,老太医白色的眉毛就要皱紧几分。 东方白露,晨曦染上天边,大地渐见光明。柔和光芒自窗户映进,光影淡淡,红烛已燃烧怠尽。室内几位太医眼中布满血丝,案上的书籍已成堆,却无他们想要翻阅的东西。 “太妃娘娘驾到——”守卫的宫人刻意压低嗓子轻声报道。 太医们立刻理理衣服,恭敬迎在门边。 珍太妃满脸憔悴,病容不掩,被人一路掺扶着跨进门槛。掺扶之人一左一右,正是前日披上喜服做王妃的月容与安然,她二人也是玉面紧绷,担忧的眼神自进门就飘向屏风后的金塌。 “臣参见太妃娘娘。” “大王如何了?还没醒么?”珍太妃哪还顾得及什么礼节,摆摆手径自朝金塌走去。月容连忙跟上扶紧她,道:“奶奶小心。” 立在塌旁,塌上之人眉宇间依旧打着褶皱,似隐忍了极大的苦楚,让人心酸。珍太妃回头,抑住自己的咳嗽:“咳王太医,昨夜大王一次都没醒来过?” 年长的白须太医连忙低头:“臣等日夜守侯,不敢疏忽,可是大王”语中意味,不甚乐观。 珍太妃不可置信地眩晕了一下,身子差点往后倒去。月容连忙扶住,美目朝太医扫去,轻喝:“大王养你们做什么用!大王昏迷两天了,你们竟然看不出一点名堂,何以为之太医?” 几位太医面露惊色:“臣惶恐。” 王太医徐徐道:“容妃息怒。大王多年来一直只诏见乔太医为其诊治,病历也极为隐秘,以致大王此番病得突然怪异,臣等虽细心把脉思索,仍不敢轻易下药。” 另一太医接道:“是。大王体内寒热交替,脉络不畅,气息忽强忽若,而气由心生,胸口结郁,又有淤血结集于心口,现因持续热昏迷不醒,臣等惶恐,只能先为大王先退烧散热,施针护住心脉,等大王醒来才能进一步确诊。” 珍太妃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那乔雀如今何在?” “回娘娘,乔太医已出宫月余,现在不知何处” “太医不留在宫中,竟然出宫数日?”安然语中也隐有焦急的怒火。 “多年来,只有乔太医最了解大王的病症,此次出宫他是得王旨而行,臣想应该也是为了大王去寻求医治之法。”王太医将目光落向金塌上锁眉之人,语气沉重。 珍太妃颤抖双唇:“难道大王一直身有病症,而只有乔雀清楚?大王究竟得的什么病?” “太妃还记得十几年前大王还是太子时,莫名大病一场吗?” 珍太妃点头:“记得。后来的好几年,大王一直身子虚弱,他一边配着药,一边加强习武练功,才逐渐恢复。” 王太医道:“其实那时大王虽体质康复,却落下心绞之症。只是这些年来,臣等为大王看诊教少,差点疏忽” 月容瞧瞧他们,突然插话:“我现在只想知道,大王究竟何时会醒?” 几位太医同时垂下眼去,双手拱袖:“臣尽力。” 珍太妃在塌前坐下:“安然,你传令派人将乔雀找回。” 日光渐明,外面春暖花开,金塌上的人深邃双目被睫毛掩住,似隐在重重夜色不知投向何方,有轻风隐隐轻拂,吹得塌前金绣帷幕飘荡。月容注视着那张兀自昏睡的面容,竟觉得这身影如此的孤寂,沉淀了难言的愁苦与清冷,俊挺五官都难以掩饰他眉宇间浮现的落寞,叫人无端的心疼起来。 * 颐和宫位置偏北,而颐华宫却位处南面。颐华宫本是一座与颐和宫同等构建的院落,因长期内无主人,所以虽有宫女侍卫每日打理,却清冷不已。如今这座院落里住进了它唯一的主人——银翟,可想而知,银翟该是何等身份。 春日阳光几好,丝丝暖意融入轻风。 银翟仍然白衣长袍,孤独一人立于园庭之中。他抬眼望见阳光下闪闪亮的飞檐屋角,嘴角笑意更浓,全是嘲讽。 现在,终于站到了这里——颐华宫,却不是颐和宫,后者才是属于君王的宫殿,而这里只不过是一座冷清的园子。当年先王——他的父亲银岳王,为何要新建这座一模一样的园子?是愧疚?惦念?还是 门外突然冲进一人,银翟黑眸一眯,瞳孔缩了一下。他已将园里所有的宫女侍卫赶出,非吩咐不得打扰清净,何人敢如此直闯? 蓝枫云步伐焦急,满面忧心,看到园子里潇然玉立的白影时,刹时停下,眼中忧色也立刻变为凌厉杀意。脚底一动,她移到银翟面前,直直逼问:“瓦儿在哪?” 银翟轻抬眉睫:“你是谁?” 蓝枫云再问:“瓦儿在哪?” 银翟环臂,嘴角含着冷笑:“看来,你倒是真正关心她的人。” “废话少说。我不管你姓银也好,是太妃亲封的王爷也罢,只是你伤害了瓦儿,这个仇他日我定会为瓦儿讨回来!”蓝枫云握紧拳头,定定注视这张与大王长得相似的面孔,忍住没与他动手。 银翟懒懒撇唇:“怎么?瓦儿口口声声惦记的冀哥哥还没活过来么?” 蓝枫云皱眉:“就算你是大王的亲弟弟又如何?狼子野心,孰不能容!”说完,她转身离去,挨着深红的门扉,一间一间房找去。 庭园深处,银翟面无表情,冷冷望着北面的天空,春风暖意化不了眼底冰寒。一双冷冽的眸子更加深幽,映着冰冷妖冶般的浓烈,直逼心底云霄。 “你们以为我想姓银么?”一声低语化为冷风,他周身是静冷的杀意,阴沉沉让人如坠冰窖的杀意,严邃而凌厉,可以将一切洞穿粉碎,寸片不留。 * “云姨?”几欲破碎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蓝枫云走进一间厢阁,看到一张苍白如雪的小脸,原本娇柔的身躯瘦下一圈,脆弱无比。 “瓦儿小姐” 瓦儿僵立房中,确定这不是幻觉,才失声痛哭:“云姨真的是你么?” “是我”蓝枫云抱住她,眼中泪意盎然。 “云姨”瓦儿青丝直泻身后,纤身楚楚,伏在她肩头痛哭,多日的委屈悲哀如洪水般无法控制,泪珠成串,浸透衣襟。这些日子以来,她隐忍着多少恐惧与挣扎,日日盼望早点回到亲人身边,然与冀哥哥相见却是那等场合,此刻云姨声声焦切才如温暖春风拂进心头,无奈痛苦可以尽情宣泄。 一时间,屋内只闻抽泣之声,声音由大转小,瓦儿两眼红肿,看得人心疼不已。 “小姐你的眼睛”蓝枫云吃惊,此刻才现瓦儿眼神不对。 瓦儿拖住她手,走向塌边坐下,心内放下了不少,摸摸自己原本灵透清明的双眼,轻声哽咽:“眼睛会好的。云姨,你怎么现在才来?” 蓝枫云盯着她的眼睛,想起庭院中白衣冷漠的男子,眼色变得凌厉。她反握瓦儿的手,心有愧疚,借温暖手心传过疼爱:“小姐,一听闻小姐回宫,我就急欲见你,不过大王婚典突生变故,这两日宫中又接二连三出事,我想来也来不了,今日终于无法忍耐” “云姨,到底生了什么事?冀哥哥他”瓦儿心头扑通狂跳,本不想提及痛心之事,一直强忍不敢问到冀哥哥,可锥心痛楚让她越不安,总觉有大事生而自己未知。 蓝枫云紧了紧手指,缓缓道:“前日,我陪太妃在正殿等大王前来磕行婚礼,结果吉时已到,仍不见大王踪影。后宫女匆匆来报,说玉台殿出了大事,有人带你出现并阻挠婚礼,大王与人出手受伤” “冀哥哥受伤了?”瓦儿为这二字心惊肉跳,虽未亲眼看到,但前日感觉到的刀光剑影逼人杀气仍然清晰,冀哥哥与恶人翟出手了么? “大王”蓝枫云见瓦儿巴掌大的小脸焦切万分,单薄身躯只怕风吹犹倒,恐怕经受不起刺激,于是一撇头,将口中话语硬生生吞入腹中“你别担心,大王没事。倒是你回来得及时,那没有你的婚典终是没有举成。” 她听错了么?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忘了呼吸,只张着小嘴合了又开,良久心头逐渐涌入丝丝清泉,思绪渐明,不可置信地问:“冀哥哥没有娶她们?” 蓝枫云轻抚她的长:“虽君王心思难测,但这么多年大王对你的感情,无人不知,没有你在,大王就算举行婚典也是情非得已。婚典因你误了吉时,群臣不敢多言,浦相、夏将军对此事颇有微辞,就连太妃不过,瓦儿,云姨总是站你和大王这边,只祝福你与大王。” “谢谢云姨”瓦儿将小脸埋入她怀中,已知道太妃奶奶定是也为此事生自己的气,太妃虽疼爱自己,但如此大事因自己耽搁,她生气无可厚非。冀哥哥没有娶她们,冀哥哥仍然是以前的冀哥哥,值得她全心信赖的冀哥哥。原来所有的恐惧、痛苦、无助都是恶人翟谎言欺骗自己的,他只想看到自己痛苦吧! 泪水闪光,沿颊垂落,欣喜伴随酸楚默默流下。 蓝枫云拍她肩头:“瓦儿虽婚典未成,但太妃依旧照规矩册封了容妃和然妃,现在她们都是后宫的娘娘,而你与大王名分未定,所以” 瓦儿捉紧她的衣袖,喉咙干涩:“瓦儿明白。”她突然坐直身子,乌黑的眼珠子直直向前“云姨,大王他真的没事吗?” 若冀哥哥尚未对自己变心,那为何放任自己独在这清冷院落与恶人为伴,为何知道自己眼盲也未请太医前来?与情与理,都不像冀哥哥的处事。 蓝枫云抿了一下唇:“大王没事。他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小姐你介意这场婚典吗?” 瓦儿小脸立刻蒙上阴影,她那么爱他,与他两心相映一生相许,他却在自己失踪生死未卜时娶别的女人,她怎可能不介意?纵然再多相信,信任的堡垒再坚固,也怕会被残风冷月一点点侵袭摧毁。这场婚典像钢刀插心口,玉阶前他冷漠疏离的话语如针刺扎进心口,那种活生生的痛,又岂是一句“相信,一句“理解”所能驱散? “我明白小姐的感受,知道大王要举行婚典,我多次为小姐愤恨不平,几番想闯进御书房请大王给个说法。然我天天在太妃身旁,我知太妃心思,我知那几个大臣的心思,而大王的心思在婚典之上我也总算明白了。” 瓦儿眼中闪过一抹黑亮。 “大王有苦衷,他这样做内心定也苦楚不少,否则也不会” “也不会什么?” 蓝枫云抬头,转开话题:“大王竟然在婚典上提拔了几位新官员,而边关也传来捷讯,原本编入夏将军军营的士兵又重新编排了。” 瓦儿不解。 “小姐知道么?那些新编士兵原本就是我们红家的部下,如今大王利用战捷重编,编为御林军,封你爹旗下副将卫广寒为御林大将军。我看这次大王是利用婚礼重整朝政” 瓦儿心头一松,面上露出一丝喜色,如此说来,冀哥哥真不是辜负了自己。她真想立刻见到他,好想他! “云姨,我想见冀哥哥。” 蓝枫云怔了一下,盯住她黑幽无神的大眼,咬牙将话题再转:“你的眼睛是外面那人弄瞎的么?我这就去替你讨个公道!” 瓦儿一手扯住她,摇头:“那人是硬骨头,没人可以逼他治好我。云姨,我还想知道,他银翟究竟是怎么回事?” 银翟、银冀,这对孪生兄弟,同生在帝王之家,因出生先后有序引了命运分歧。蓝枫云将自知的往事,细细说给瓦儿听,瓦儿听完,淡眉紧锁,心里对银翟的恨意竟无形中消散了几分。突然涌进的同情与哀伤渗进黑暗的眼中,她轻叹出声:“如此荒唐而残酷的命运莫怪于他那般冷酷无情” 窗外,走廊上一白色人影,听到此幽幽叹息,脊柱骤然挺直。淡金色的阳光自万里无云的长空投下,落满他衣襟,修袍利落身长玉立,毫无遮掩的俊容带着三分峻冷风色,深深黑瞳复杂与仇恨交织。 * “冀哥哥不,云姨,冀哥哥竟然如此病重”屋内静默一会,突然爆出瓦儿嘶心喊叫“我要去见他我要去见他” 瓦儿一手推开蓝枫云,急急起身离塌,黑暗混乱中奔向门口。蓝枫云未料她听得大王昏迷会反应如此激动,正后悔自己没坚决瞒住,只见那虚弱身躯已跌倒在地。光亮的青石地面,映出一抹高大的黑影,银翟站在那里注视着地上哭喊的人儿。 “云姨,带我去我要见他我要见他!”嘴唇哆嗦,语意坚定,她回头摸索朝蓝枫云哭喊。蓝枫云一把跪倒地上,眼泪汪汪,揪心地扶起她“好你别冲动,我这就带你去见大王。” 银翟冷冷挡在前面,居高临下俯视两个互相掺扶的女人,目光深沉落在瓦儿不见血色的脸上,看她身躯羸弱地随时就要倒下,眉头一拧:“不准去!” “恶人翟?”瓦儿手指抽紧。 “请王爷让开。”蓝枫云直直瞪他。 “王爷”瓦儿呢喃,声音落入银翟耳中,他背对着光,神色更加阴暗,轻勾着嘴角冷笑一声。 “我要见他他需要我!”瓦儿站直身子,努力平息气喘,每次在银翟面前,她总会不由自主变得冷静,大约看透他一心伤害自己,所以只想以冷静守护自己。 银翟讥唇:“你以为你想见就能见到么?也不瞧瞧如今自己的身份。” 蓝枫云眼眸一暗,明白他说得不无道理,更加怨恨地盯着他。 瓦儿这次回来,与银翟沾染关系不清不白,阻挠婚典,引起众怒,就连珍太妃也失望欲绝。大王没来得及下令多说什么,便心绞作昏迷不醒,银翟却借机向太妃要瓦儿,太妃不知是刺激过重还是对瓦儿不再抱有希望,竟答应了他的无理要求。太妃封他为王,赐颐华宫,瓦儿再次被他掳走。宫廷之中,大王的天下,银翟尚能把握左右,对大王、对瓦儿而言,形式极为不利,偏又无可奈何。 瓦儿气息微弱:“无论是何身份我只是真心爱着冀哥哥的那个人也是他需要的那个人” “他需要的是太医。”银翟话语无温,如冰山雪海。 瓦儿摇头:“我听到他心里的呼喊他也在想我,只想我陪着他。” “世上竟有你这愚蠢之人,玉台殿上,他对你表现得还不够明显么?迎娶二妃,对你冷漠平淡,你又何必再自做多情?”银翟见她痴痴模样,烦躁肆掠,只想扼杀她脸上不顾一切的真情。 瓦儿抓紧袖口,泛白的指尖掐入掌心:“无论你如何挑拨,我都不可能再上你的当我和冀哥哥都不会!云姨,带我去颐和宫” 蓝枫云接过她伸来的手,抿紧双唇强敛起眼中恨意,瞥向面无表情地银翟:“王爷,你心中怨结如何消散,枫云不管,我家小姐是无辜的,请你考虑治好她的眼睛。”她再看了他半晌,在他冷漠的神情里看不出什么松动的蛛丝马迹,吸了口气便扶着瓦儿跨出门去。 屋内寂然无声,地上一抹青影久立不动。 * 一只雪白小猫悄无声息自窗口跃进,确定站立的人影之后,才低低“喵”了一声,银翟眼中冷光一闪,望向身后。 筱水朝他皱眉:“你终于进宫了,却成了王爷。” 银翟抿唇不语。 “翟,你为什么是王爷?你真是银族的” 他点头。 筱水站住不动,水眸闪烁:“怎么会这样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 他再点头。 “那你为何还要听师傅的命令?为何要杀那些朝廷官员?”筱水当日跟随银冀一同从北诏返回,因瓦儿失踪,她倒落得清闲。听闻珍太妃册封的王爷与大王长得极为相似,她心中疑惑,天底下不可能再找到如此相似之人,遂找住机会来一探究竟。果如其然,该王爷就是翟。 银翟声音平静无波:“从前的命运由不得我选择,以后却可以!” “翟你所说的大任务就是它吗?” 银翟侧身,目光清冷落向她:“银冀没有怀疑你?” 筱水皱眉:“我不确定,但似乎真的未曾怀疑于我。否则郡主失踪,大王那般担心却没有向我问起” 银翟垂眸思索,薄唇挑动了一下:“看来,他比我想象得更有耐心!如此甚好,真是个好对手!” “莫非他真已怀疑我了?”筱水不解,突然想起什么一般:“哦,忘记告诉你,师姐前些日子也进宫来了。” “何种身份?” “医女。 “医女?这倒好,宫里的太医医术不见得精湛,要么银冀也不会昏迷两日,那些庸医都束手无策。旋跟师傅所学的医术或许真可以用上排场。”银翟说到此,越来越疑惑师傅的意图。 筱水道:“师姐进宫是为了医治太妃的病,不过估计太妃也没多少时日了。” “水,旋进宫可是有人引荐?” 筱水沉思:“具体我不了解,大约是某位官员推荐给太妃的。师姐只见过几次,每次都有其他人在,并不方便谈话。” 银翟负手,低手凝向雪猫:“你我也不要多见,免得遭人起疑。若非必要,最好不要再来颐华宫。”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47但求一见 颐和宫中,无声初静,朱红阑珊,四面楼中半隐着琉璃金光。君王寝宫门扉紧闭,有侍从谨守门外,神色庄严。 瓦儿被蓝枫云掺扶,立于石阶之前。她们已等候了好一会,侍从根本不让其入内,说太医还在里面看诊,任何人不得打扰。进进出出,寝宫门先后打开好几次,王太医等小心守在塌前,从沁梅园宣来的医女也踏了进去,良久不见出来。 瓦儿看不见,对外界声音格外敏感,门每打开一次,她的身子便悄然绷紧,满脸期盼,每有脚步声经过,她又抓紧手指,隐隐不安。 蓝枫云终于耐不住,将刚踏出门的侍从唤过:“克达,大王情况究竟如何?” 在宫中,克达算是银冀最贴身侍从,只因宫中形势复杂,除隐身侍卫组织外,银冀从不轻易将人视为心腹。克达面色沉重:“大王仍在昏迷未醒。蓝姑娘与郡主还是请回吧。” 瓦儿晃动了一下:“他还没醒?我要去见他” “郡主”克达看她一眼,面有难色,叹息道:“请蓝姑娘带郡主回去吧。” 其实,太妃有旨,任何人不得打扰大王,尤其是瓦儿郡主,只因太妃认为婚典变故、大王昏迷大多因瓦儿而起,故难免迁怒于她,甚至将她隔离到颐华宫去。 瓦儿咬牙摇头:“不。我要在这等着等他醒来。”心中苦涩沉痛,冀哥哥究竟如何了?昏迷两日未醒,她怎可能就此离去?焦虑不已,只想扑到塌前,执起他的手给予关爱。迷蒙的目光穿透清冷空气不知投向何方,凉风迎面轻拂,吹的她衣衫飘荡。 单薄身影如此的孤寂,沉淀着难言的清冷,消瘦和苍白更显她身上的苦痛落寞,叫人无法不为之心疼。 蓝枫云明白瓦儿心思,再次询问:“太医可查出大王所患何疾?” 克达垂头:“这个小的也不知道。” “克达,你让我进去见大王一面,好不好?我想见他”瓦儿的五脏六腑搅在一块,再也按捺不住,撂起群摆便往前冲“我要在他身边陪着他” “小姐!” “拦住她!”一声娇喝自远处响起,浦月容打扮得光彩明丽,一身醉红银丝斜襟罗衣,外罩玉色云痕纱,飞仙髻上插着玲珑步摇,她眼中的潋滟随着娇雅步履焕然生姿,却似乎藏着几多冷冽的神采。贴身侍女零儿也是抬着下巴,朝这边睨来。 “瓦儿郡主,大王病重,你不得在此吵闹。” 瓦儿听出她的声音,脸一转请求道:“月容我想见他,他如此病重,我怎能” 零儿走下石阶替主子拦住她的身子,浦月容道:“大王昏迷,你的眼睛又看不见,你进去了又当如何?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太妃奶奶有令,请郡主不要打扰。” “我只想见见他,陪陪他,哪怕是一小会也好”瓦儿哽咽,想不到自小疼爱自己的太妃奶奶会如此防备自己“月容,我求你让我进去,冀哥哥虽然昏迷,但他可以感觉到我” 浦月容打断她:“多说无益。郡主非要我直言么?敢问郡主现在是何身份?既非大王的妃子,还跟新王爷纠缠不清,又岂能再入大王寝宫?” 瓦儿薄唇抖动,到此刻才完全现月容亦不是从前的月容,但一心想见银冀的渴求不改,玉殿高台之上,冀分明还是对自己情深意重,只因形势所逼不得不隐藏,如今他虽昏迷,但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唤。 “求月容通融,我只想进去” “郡主大人,现在我家小姐乃是容妃娘娘,请郡主大人以礼称呼。”零儿暗中掐住瓦儿手臂,冷着脸提醒道。 蓝枫云早已看出这主仆二人不怀好心,有意刁难羞辱瓦儿,立刻将瓦儿拉过自己身边,护住她,冷冷道:“容妃也并非大王亲口所封,而郡主却是昭告天下,你一个小小丫鬟竟敢对郡主无礼!” 零儿面色一白,退回到浦月容身边。 浦月容轻撇红唇,语气转冷:“云姨,本宫敬你在宫中多年,不与你争辩。容妃这头衔是太妃当着满朝文武亲口所封,难道不跟大王册封一样么?瓦儿与本宫姐妹一场,本宫当然念及旧情好心提醒。”她一口一个“本宫”刻意表明身份,目光一直紧盯蓝枫云隐忍的脸庞,眼中闪着得意。 徐步走到瓦儿面前,声音轻了几分:“瓦儿,你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明白么?你对婚典造成阻挠,耽误吉时,与新王爷关系不明不白,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让宠爱你的大王颜面扫地,有辱尊严,你以为大王还想再看到你么?” 瓦儿闭了闭眼,心中早已滴血,如今造成这种局面,最痛快的该是恶人翟吧!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而自己与冀哥哥真的都受了伤,伤了身,更伤了心。然,无论如何,谁也无法阻挠她想见冀哥哥的心,哪怕是感受一下他的气息也好,这种渴望即使拿十匹马也无法拉动丝毫。 扑通一声,在蓝枫云惊呼声中,双膝跪下。 “求容妃娘娘。”每个字从心底最深处出,包含着无比渴望。 浦月容微愣,瞟她一眼,月色的轻绸,衣袂微飘,春日澄澈的光线穿透绿芽初绽的枝叶半洒上她的侧颜,一支白玉簪散挽秀,因着了阳光的色泽通透而明净。如云,人如玉,身如薄云,这样的瓦儿看起来楚楚动人,挺直的脊梁又透露着一种不可摧毁的坚定。 “求我也没用,我不能违了太妃的旨意。零儿,随本宫进去看看大王吧。”浦月容转身,嘴角嗪着一抹轻笑。 零儿应一声,抬着下巴跟上前去。克达微微鞠身,对跪在地上的人儿摇头叹息,眼中充满无奈同情。 蓝枫云扑到瓦儿身边,拉着她:“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浦月容什么嘴脸你难道还没看清么?现在小人得志,太妃在气头上,除了大王谁能为你说话?你这不是折磨自己么?” 瓦儿不愿醒来,双膝在跪下那刻便没了知觉,不觉疼痛,她仰面,泪水滑下,滚落到月色轻绸里。 “云姨,是我伤了冀哥哥早知如此,我不该求着回宫可是,我又那么想见他回到他身边。”泪水成串,颗颗都是心痛与悲哀“我现在别无它想,只想陪这他不能进去里面,就让我留在这离他最近的门外吧。” 蓝枫云心疼不已,帮她抹泪:“那你也该起来,不要这样折腾自己身子你不要自责,大王是相信你,理解你的。他是英明的君王,岂会为那些是非之人的几句话左右?你先起来啊。” “不,云姨。月容说得不无道理我终是在那么多人面前伤了冀哥哥的颜面,现在他在里面受苦,我只想陪着他我这样陪着他,自己心里也好过些。” “小姐” “云姨不必再劝我。”瓦儿突然抓住她衣袖“云姨,你去求太妃奶奶,跟奶奶解释。我等冀哥哥醒了,也会去找***” * 天色无端地阴沉下来,暖阳被乌云遮住,苍翠绿叶变得深沉。 不知过了多久,雨丝细细飘拂,纷纷扬扬,洒向枝头,洒向绸衣单薄的女子身上。女子跪在阶前,薄薄的双唇与脸色一样苍白,微微颤抖的身躯仿佛欲被冷风吹倒。 不远处回廊尽头,有人悄然而立,站在通往寝宫的那座白玉雕琢的莲花拱桥之上,和她一样静静地承接漫天细雨。那一如既往的雪白长衫,像是破云而出的一抹白光,却在这春雨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忧郁。 那双眼睛清峻无垠,仿佛倒映着整个雨中翠色,却又让这繁花碧叶的宫殿在那冷然的眸底寂灭无声。 门,轻声嘎吱,雨中的纤细身影猛然抬头,苍茫大眼直落前方。 浦月容又是一愣,随即皱眉:“郡主这是做什么?” “他醒来了么?”瓦儿有点哆嗦,脑海中只在乎这一个问题。雨丝蒙在乌黑顶,沿着稍变成小水滴垂落,湿漉的丝贴住颊边,她的脊梁仍是那么挺直。 浦月容紧盯着她,仿佛不能明白那种所谓的执着与坚定:“大王醒不醒来,都不方便见你。你还是回去吧。零儿,你送郡主回颐华宫。” “是,娘娘。”零儿皱起眉头走入雨中。 瓦儿心意已绝,不理会零儿伸来的手臂,几番纠缠,零儿咬牙动了气,她朝自己主子看了一眼,抿紧了小嘴。 “请郡主起身。”零儿明白主子的意思,压住性子趁机拧了瓦儿一把“郡主请起!” 瓦儿从未想过有人会如此阴暗地伤害自己,想瞪她又看不见人,何况一心只念冀哥哥,无暇与之计较,秉着坚决再次恳求:“月容难道我真无法再见冀哥哥一面么?” “说了应该叫我们家小姐为娘娘。啊”零儿正说着,被瓦儿使出大力推开,一个不防,跌坐在湿漉的地上。她忿忿地站起身,加大声音:“郡主怎可欺负人?” 浦月容冷着脸:“瓦儿,我这也是为你好,你在这跪上一天一夜都没用,又何必呢?” 瓦儿闭上眼睛,泪水雨水一同交织落下,声音几乎被风吹散:“我只知道我想陪着他” “真是愚蠢的女人!”一个寒冷的声音隐含怒气由远及近,眨眼间闪身到瓦儿面前,瓦儿来不及从昏沉意识中辨别他的声音,就被人一手提起,落入温暖的怀抱。 雨意潇潇,银翟盯着浦月容的目光如一柄离鞘的剑,雨中光华清寒,凌厉冷锋无声。 浦月容定住眼眸,怔怔瞧他面色如玉,神情清峻,唯迸逝的冷光让人不自觉寒颤,隐隐有一股凛凛剑气,无法抑制地散开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与大王酷似的面容,他的身份不难猜出——银暝国唯一的王爷。 “王爷,请带瓦儿郡主回去吧,她身子娇柔又淋了雨,只怕生病。”她很快冷静下来,对上银翟的眼中流露关心。 瓦儿想挣脱翟的怀抱,却被他反手拥得更紧,似将雨丝与寒意隔绝于怀抱之外。 “你想见他?”低沉的声音响在头顶。瓦儿浑身一震,似从他清淡语气中听出了什么,麻木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紧抓他的胸襟:“你可以带我进去,是不是?” 浦月容脸颊开始白,尤其在对上银翟如剑冰冷的目光之后,莫名窜上寒意,她强自镇定:“王爷请三思,大王未醒” 银翟瞥她一眼,目光落在怀中的人儿脸上:“你如此求人,倒不如求我。” “你”“只要我想,便能可以。” “求你!”瓦儿急促地出口,然后大口喘息起来。 “好,只见一面。”他懒懒笑道,有一点星光在那眸子的幽暗深处悄然绽放。 “王爷”浦月容根本无法阻止,零儿则是张大小嘴,连谨守门外的克达也被那股无形散的寒冷绝意所逼退几步,在他们吃惊中,银翟抱起瓦儿几欲晕厥的身子,推门而进。 * 王太医等人,正在屏风旁的案上研究如何为大王施针,以便大王早点醒来,见门突然被推,冷风灌进,大家不约而同回过头去。 银翟深邃的瞳仁微微一收,那纯粹的墨色带着清寒。目光在与案前唯一的医女对过一眼,又平静无波扫过惊愣的太医们,沉声命令:“你们出去。” 众人无语,寂静无声,纷纷判断来人身份与心思,视线在落到他臂弯中熟悉的面孔时,莫不惶恐。 “出去。”银翟再说第二遍。 “你们先出来吧。郡主想看看大王。” 听到浦月容的声音淡淡飘进门内,太医们才拱拱手,鱼贯走出。医女方旋回头将目光落在银翟与瓦儿相持的身影上,面无表情地离开。 “冀哥哥”瓦儿跪倒塌前,冰冷手指停在空中不敢摸索过去,一语未完,泪洒衣襟。银翟环臂立于塌前,冷凝目光如湖水深幽,见瓦儿不住起伏颤抖的消瘦肩头,抿起了薄唇。 “愚蠢的女人,你现在见了他又如何?” 瓦儿不予理会,好半天颤抖着摸上柔软锦被,摸到银冀同样冰冷的手指。迟疑着放在唇边,眼中被泪水畜满,源源不断地滚落,他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甚至没有感觉,静静躺着,神思在另一个世界。 “冀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连声的对不起,瓦儿伏下头去,抑制不住抽泣。想起曾经温言软语,甜蜜光景,二人耳鬓斯磨,笑闹于花红柳绿之下,莺歌燕舞春意盎然,园子里是他们相携的身影。冬日里寒梅绽放,冰雪含着香气沁人心脾,他为她披上狐裘,嘘寒问暖,满眼尽是宠溺 如今,一个眼盲,不清不白,欲近不能近;一个昏迷,不清不楚,欲留不能留。 情能断肠,哀有几人知? 瓦儿将他的手贴上自己脸颊,淡淡余温不知是谁温暖了谁。 漆黑无光的眸子被水光浸泡,承载道不尽的深情,她在黑暗中寻找唯一的光明,目光落在清俊的面容上,低低切切呢喃:“冀哥哥怪我么所以不愿意醒来?瓦儿今生只为冀哥哥你一定要醒来,无论天下人如何看我我只要冀哥哥相信我的清白” 塌上之人一动不动,陷在未知的黑暗世界。银翟在一旁皱眉,无言的目光徘徊在这二人之间。 “冀哥哥快醒来啊瓦儿等着你等着亲口跟你说对不起,等着与你再次并立冀哥哥”她声音沙哑,泣不成声,很多话语在喉咙里咕咙,让人心不真切。但室中最为清醒的男子,却听得分毫不差,字字句句,落入他心。 上前一步,大手握住她的手臂:“人见到了,该走了。” 瓦儿手指一紧,握住银冀不愿放开:“冀哥哥” “走。”银翟弯身,冷漠分开他们交握的手,瓦儿匍匐塌前不愿起身,口中声声念着“冀哥哥”只想再去握他。 银翟双臂一提,将她圈入怀中,温热气息喷在她的面颊:“话已说完,我想你不愿耽误太医就诊吧?”怔愣间,她被他揽出寝房。 门外,浦月容与太医们各投入不同神色的目光,那白玉般的冷傲身影视而不见,带着瓦儿消失在回廊尽头。 * 一日的春雨使得天色沉暗许多,风吹云动灰蒙蒙的涂满天穹。偶尔有几片青翠的叶子禁不住风吹雨打,落到宫殿精美的凉亭顶上,雨意淋漓。本是花木扶疏的长廊,杏花飘零一地,往日芬芳依稀,却已不见了馥郁香彩,沿着这九曲回廊蜿蜒过去,星星点点残留着最后的美丽。 银翟止住萧音,在回廊处立了片刻,抬头去看细细不断的雨丝,心中忽然被什么牵扯着。 瓦儿雨中跪立多时,一回来便感染风寒,咳嗽不断,她躺在塌上,听得屋外低沉萧声,哀戚不已。整座豪华宽大的颐华宫,奴仆侍从均被银翟赶出园外,非吩咐不得靠近。寂静之中,闻得银翟脚步入内,瓦儿睁开眼睛,意识从混浊中努力辨出一丝清明。 “翟”她一出口,喉咙滚烫,声音无限沙哑。 银翟莫名一颤,似被人拉动了心弦,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叫他的名字,虽轻却深刻。 “谢谢你”说几个字却如此费力。 银翟坐于塌前,细细凝视她因风寒而变嫣红的脸颊,假装没听到她的话:“你感染风寒,该按太医吩咐吃药。” “谢谢”这声谢谢包含了更多,瓦儿嘴角松了松。明明这一切是他一手造成,然今日他的所为,却让她减轻了恨意。 “谢什么!你真是愚蠢,以为跪在雨中那女人就会让你进去么?” 他这算是关心自己么?瓦儿不愿猜测他话中有多少关心,身边无一人时,他这样的话语也会让人感觉温暖。 “谢谢你帮我找了太医。”她气息平和了不少。 望见那双漆黑却无焦点的双眸,水汪汪一片光彩不再,忆起最初两次相遇,那双眸灵活而清澈,银翟手指动了动,一股烦躁之气涌上心头。 “你好歹也是个郡主,若是病倒,有个三长两短,说不定宫中之人要扣我个大罪名!”双唇轻扬,少了种嘲讽。 他紧紧凝视着她,想起适才君王寝宫之前,她竟会跪在雨中,任由风吹雨打,坚强挺直脊背,行为虽愚蠢但着实让人震惊。本想让她吃苦受点教训,却偏无法容忍别人那样借机欺负她,尤其是她自怜自艾近乎自我摧残的方式让人气愤,心胸郁结,根本不愿理清心中复杂情绪他就过去帮了她。 他不是很恨她么?也恨那个躺在金塌上昏迷不醒的男子。 然而,当她手握着银冀泪流满面倾诉衷肠,看到银冀面无表情浑然未觉时,快意与同情还有更多不知名的情绪齐齐震向心脏,前所未有的矛盾与挣扎擢住了他,那一刹那,他明显感觉到了疼痛,或许是与他们一样的疼痛。 “翟”瓦儿轻呼,语气平静“你为什么要恨你大哥?” 银翟眼神迅暗下,大哥?多么陌生的词眼,却让他连血液都震荡了一下。他恨大哥吗?还是更恨银氏王朝可笑的制度,恨自己多年来无力更改的命运,甚至恨自己为什么要出生?他也姓银,为何不能生活在这王宫之中,享受该有的亲情? 眼睛落在她的脸上,想起她的笑她的哭,都只为那一个高高在上的男子。如果,自己也在王宫之中,与她一同成长,是否 他猛然收住心神,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骇住,血色飞快褪去,比执行任务时被人刺向心脏更加震惊。 瓦儿听他沉默,却不知此刻他的心思千回百转,正以浓烈奔腾抑郁压抑的眼神紧揪着自己。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只是不满意冀哥哥可以拥有这一切而你”瓦儿哽住,想起蓝枫云讲述的王朝往事,联想一个王族后裔被人抛弃流落在外的艰苦辛酸,眼中朦胧泛起水光“你却不知道冀哥哥在这深宫之中得到多少,失去多少又要承担多少” 银翟冷然的身躯僵硬成冰雕,仿佛没有听她的话语,突然开口道:“我会医好你的眼睛。”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 瓦儿睁大双眼,连问“为什么”的机会都没有,隐约感觉今日的银翟所做的一切,怎地如此反常?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48情难得已 银翟果然依他所言,开始为瓦儿治疗眼睛。毒药是他所下,自然不难解,服下解药再以内力为她调息,半日之后,瓦儿便觉双目清明,眼前已朦胧可见物影。她没问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治自己,他告诉自己是因想让她亲眼看到银冀,让他们更加痛苦才改变主意。总之,无论出自何种原因,结果都是一个——她的眼睛总算是可以重见光明了。 夜风清冷,雄伟的宫殿只剩纱罩宫灯悬梁轻摆,偶尔一声虫鸣,更显寂寥。君王婚典本是喜庆三日,可变故突生,以致宫中气氛一度紧张凝重。不仅为大王在婚殿上亲口提拔新人,任命要职,调编大批御林军队,还因为大王宣布完这一切就此昏迷,让群臣措手不及 太医乔雀终于回宫,此时银冀烧早已退却,但意识时清时混。各朝中重臣先后都来探过几次,唯浦文侯与夏世聪等几位老臣入过寝宫内室。 乔雀与各太医细心查看后,研制医治方法,时间众人一直面色沉重,丝毫不见轻松。尤其是乔雀,每次看到银冀苍白面容,清明双眼中全是无奈的担忧。 又过一日,瓦儿眼睛已能模糊视物,只是不能用眼过多,暂时不能到室外受日光刺激,所以在塌上养着的时间多。身在颐华宫,心念冀哥哥,银翟有意无意带来消息。听到冀哥哥已醒来,憋了许久的忧心终于松开一点,暗想着下次怎样才能见到他,见到他又该如何面对? 这日,银冀完全清醒,撑着身子自塌上坐起。乔雀再次上前细心把脉,查看他的眼睛,一抹深幽蓝光倏然闪过,惊得他双手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 “怎么了?”银冀皱眉轻问,乔雀的脸色突变逃不过他锐利的眼睛。 乔雀迟疑了一下,垂眼不敢看他:“一切甚好,大王放心。”话虽说完,冷汗却从额头冒出。 银冀轻咳一声,盯住他慌张神色:“乔太医有话直说,不必遮掩。此次你出门游历学习,关于本王的心绞之症,可有收获?” 他的话听似无意,却隐含质疑,乔雀双唇抖擞,突然跪下身去,声音里难掩惊痛:“大王” 银冀修眉拧起,更加感觉不对,乔雀是老实人,素来镇静遇事不慌,除非真有大事。心下也疙瘩一声,如有东西坠在心口,沉重不已,语气仍就淡然:“莫非这心绞之症乃是绝症?乔太医给本王细细道来,不得隐瞒。” “臣不敢有半丝隐瞒。”乔雀半掩在袖口中的手指紧贴地面,头垂得很低,语气迟疑而焦虑“大王的病不完全是心绞,还可能” “还可能什么?”银冀上前亲自拉起他,目光坚定注视着这张不善说谎的面孔“乔爱卿尽管说,本王信任你,本王要知道你的现。” “臣定当全部禀告,请大王听完也不必担忧,这些只是臣个人推断,不一定正确。”见银冀肯定地点头,乔雀才站直身子,缓缓叙道:“臣此番出门,半打算前去大唐为大王寻求高名医或高人,未料路经刖夙国时,碰到臣的师弟。当年臣与他一同习医,后来各侍其主,这番久别重逢,欣喜不已,闲谈间聊起大王的病症,并向师弟请教。” “你师弟可说了什么?”银冀见他顿住,猜测他师弟定说了重要的话。 乔雀道:“臣的师弟原来一直在刖夙王宫侍奉殇王,殇王人称暴君只是性子暴躁并非残虐,对太医们也甚为看重。师弟谈及一个巧合,说十几年前,殇王也曾与大王您一样有过心绞之症,算起来时间差不多,臣又询问仔细症状,师弟说他曾听宫中老太医提过,症状竟也跟大王您颇为相似。” “这么说,殇烈也可能跟本王一样有这毛病?” “没有。据说殇王在多年前,被一高人看出病症,高人开了药方为殇王治疗,所以这些年来,殇王的心绞之症几乎未曾作,也就是说早已痊愈。臣便开始打听那高人” 高人?银冀没有忘记去年在红木城遇见的白须老者,给自己一瓶神秘药水,并说是否能活过二十五岁,全靠造化。当时宁可信有可,冒险将药水喝下,未料心绞不但未好,反而频频作,想来不知该悔该恨? 乔雀见大王神色灰暗不明,大着胆子继续说:“那高人只是云游着,无所踪迹,若不隐世恐怕也已不在人间。臣约了师弟辗转去了北诏与蒙舍两国,却听到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秘闻。” 银冀眼眸一闪:“密闻?” 乔雀抹去额头冷汗,皱起眉头:“传闻当年蒙舍先王病重,为保太子与江山,怕三诏趁虚攻击,遂请巫师对三诏太子施下巫咒而这时间,恰好就在十四年前,与大王您、殇王当年突然莫名得病的时间巧合而听说中咒者都” “都如何?” “咒气伤人,萦绕于心口,中咒者都活不过十五年”乔雀连忙低下头去,不敢看大王的脸色,这等同于说大王活不过明年。 话已至此,银冀猛然眯瞳,一手拍在案几上,声音冷了几分:“乔爱卿,你说此传闻真实性有多少?” “臣不敢断言,臣有向师弟讨教,定会尽力医治大王。” 见乔雀额头汗珠滚落,银冀身子一晃,将此事与那白须老者的话一联系,恍然明白这多半是真实的。莫非这真是天命?人为的天命!想不到蒙舍阁贝罗竟如此阴险狡诈,殇王在年少时便已遇高人,而自己老者的话回荡耳际,他瞳孔越来越紧缩,自己真活不过明年? “乔爱卿,可有医治之法?” 乔雀的汗水滴落地上:“臣会尽力。” “好。本王相信你,此事不得伸张,特别是别传到太妃那里。”银冀轻抚额头,浑身无力“你下去吧,本王会派人去证实的。” * 又过两日,天气仍然阴晴不定,春日正午的阳光洒照下来,将昨夜打在绿叶上的露珠反射出细微耀目的光泽,亮晶晶,闪熠熠,点点生辉。 瓦儿治疗眼睛以来次走出屋外,一双晶莹灿烂的眸子水光潋滟,较以前更为生动。她盯着久违的天空,熟悉的闪亮的琉璃瓦,恍如隔世,一时间竟分不清喜和悲。四周安静得几乎能听到那阳光流动的声音,轻轻的淡淡的,偶尔有风吹绿叶,露水“嘀嗒”一声落下来,反更衬得庭院平寂安静。 这几日,颐华宫安静得很,瓦儿没有出园子,银翟对园子外面的事也不再主动提及。蓝枫云跟太妃求情无效,最后一气干脆直接搬到颐华宫陪瓦儿住,只是她不明白从来都疼爱瓦儿的太妃,这次怎地如此绝情?难道仅仅因为瓦儿意外阻挠了婚典,折损了大王的尊严么?无论如何,在蓝枫云心里,守护着瓦儿是她一生的职责。 瓦儿每日念着冀哥哥,却每每看到银翟越来越面无表情的脸庞,一句问话也说不出口。 银翟说她眼睛完全康复了,他便不阻止她出这园子,所以瓦儿很按时用药,注意休息,只盼着能快点去找冀哥哥。然而,自听闻冀哥哥清醒过来已有七八日,期间无一人来颐华宫探过她。她虽满心信任,但仍难免惴惴不安,惟恐冀哥哥是病重无法开口询问自己的事,以致所有人都要遗忘了她又或者,冀哥哥心中其实真有那么一丝丝责怪自己的 银翟远远看着,白衣在绿丛后若隐若现。他并非刻意隐藏,而是近几次见到她,心中时常涌出一丝难以言预的奇怪感觉。现在的红瓦儿,他觉得熟悉又陌生,几年前林间初遇,她曾经大胆与自己对峙,后来曾经大声吼骂自己是“恶人”连串不文雅的咒骂之语从她的小嘴里吐出,她是开朗的、无畏的、阳光的,而今,她站在朝阳之下,却满脸落寞,纤弱的身形倍显孤寂。或许,是这抹孤寂让他联想到了太多,手指扯落丛中的一片花瓣,他转过脸去,不愿看她。 “小姐,早上风大,你还是进去歇着,等眼睛好了再出来。”蓝枫云不知何时站在瓦儿身后。 瓦儿扬起一笑,看在眼里如同以前一般灿烂:“云姨别担心我,我眼睛差不多痊愈了,在屋子里闷得久,早就坐不住想出来透透气了。” 蓝枫云见那笑容心头一酸:“小姐总算又笑了。” “我一直都喜欢笑啊。呵呵”瓦儿注视着蓝枫云,笑容更加灿烂,仿佛这一个月多从来未曾生过什么。 蓝枫云皱眉:“小姐打小爱笑也爱哭,无论怎样,我是希望看到小姐真实的性子。” 瓦儿嘟嘴,眨眨眼睛似星光一般璀璨:“爱哭并不代表脆弱,瓦儿坚强着呢,风雪也压不倒,就像是沁梅园的梅花”不经意提及沁梅园,她的笑容微微僵住,顿了一下后扯住蓝枫云的手臂,若无其事地笑开:“我们还是进屋去吧。我突然想跟泪西写封信去。” “泪西是谁?” “泪西是北诏的国妃娘娘,是个很特别的女子呢!我跟她一见如故,格外投缘,虽然泪西天生有点腿疾,但她从未表现过懦弱。她可是我的知心姐妹呢,改天有机会泪西来银暝玩,云姨也可以见见她,楚颜公主说我跟泪西长得还有点相似呢”瓦儿的声音消失在门中,蓝枫云盯着她的背影,不轻不重地吐了口气。 花红柳绿间,银翟笔直的身影挺立不动,为她刚刚展露的笑颜若有所思。那抹灿烂明笑阳光下毫无遮掩,他在惊愣之后没来由心口堵得慌,清冷孤绝的黑眸有丝迷茫转瞬即逝,他不明白——不明白这个女子在历经这么多风波之后,还能笑颜如花;不明白她怎可以笑得那样若无其事;不明白她怎还有心思笑?笑的背后自有苦涩,难道她是不想让蓝枫云担心么? 可是,这样的“笑”是不是太愚蠢?任何人都知道那有多虚假 手指拈动,又不自觉扯下一片花瓣,待他回神凝视手中被摧残的红花,修眉立刻收拢,他什么时候竟有这种可笑的举动了? * 这段日子,时间对宫里很多人来说,是漫长而难熬的。 云霞之后,阳光升起,层叠连绵的琉璃瓦反射出一片夺目生辉的金光,丹陛煊彩,紫云飞檐,浦月容身着华贵的月白锦貂宫装,头戴象征着宫中女子最高级别的紫玉金步摇,带着丫鬟零儿进入沁梅园。恰逢安然也带了侍女前去探望珍太妃,二人见面自然免不了对上几眼。 说来也怪,这原本走得挺近的两人,在一同披着嫁纱当上王妃的那天起,关系逐渐便得冷漠疏离,常常遇见再不若以前那样投机闲聊。 珍太妃本就病重,加上最近生太多事,她心闷气躁,抑郁难静,现在病得几乎不能离塌,连银冀在沁梅园守着的时间都多起来。 消瘦了几分的银冀见到月容与安然平静如常,俊冷淡雅的面容上看不出什么倪端。太医乔雀回来为大王确诊之后,跟众太医商议联合建议大王并秘密旨于后宫,因龙体违和,一段时日内不能与妃子房事,否则伤精败气,影响身子。 太医们都众口一金,所以珍太妃纵然多么希望银冀能招妃侍寝,在她有生之年能看到银氏血脉后继有人,也无法强迫他宠幸月容或安然。每次想到这点,银冀压在心头千千万万的石头总算搬松了一块。 沁梅园里,月容和安然见大王守在太妃塌前,二人说话拘谨了许多,不坐半个时辰便匆匆告退。 房中又只剩一老一小,默默对视。 “冀儿,因为瓦儿的事,你在责怪奶奶?”珍太妃半靠着身后的软枕。 银冀握住她的手:“孩儿不敢,只是孩儿更从未怪过瓦儿。” “唉,你这孩子对瓦儿的心意自小都能让人看出来。奶奶又何尝不疼爱那丫头,只是你可曾想过,此次婚典非同一般,瓦儿这样一闹,大臣们将如何看她,如何看你?你又得为之多承受多少压力?”珍太妃说得微微喘息。 银冀下颌一收:“既然奶奶如此明白孩儿心意,又怎会不明白瓦儿?婚典之事非瓦儿所为,她还被人害了眼睛如今奶奶懿旨一下,你说孩儿是该遵从呢还是该弗逆?” 珍太妃又喘息了几口,逐渐正色起来,眼睛紧盯着银冀俊郎消瘦的脸庞:“你这孩子莫不要跟你父王一样是个痴情种,一生只为了你母妃,结果现在银氏王族只剩你与你弟月容和安然都是好姑娘,她们的家族势力也可助你稳固江山,奶奶再说得私心一点,身为君王,银氏王朝要守,银族的开枝散叶亦不能耽误。” “奶奶”想到自己的身体与那极可能属实的诅咒,银冀眼眸深暗无比“奶奶将来这江山、这一切都给弟弟可好?” “不得胡说。”珍太妃提高声音打断他“翟儿长在民间,颠沛流离,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然若要补偿他,又岂能委以江山?银氏王朝属于嫡长子,翟儿对王宫、王权、亲政并不了解,君王早已注定非你莫属。以后不要动这念头。” 短短几句话说得银冀眼眶热,他无奈苦笑:“我这不是想补偿他多年受的苦么!” 珍太妃没有说话,凝视银冀良久,细细巡过他优雅不凡的五官,严肃道:“冀儿,奶奶恳请你几件事。” 银冀握着她的手一颤:“奶奶何时这么严重?” “你弟弟我已亲口册封为‘翟王爷’,但要想认祖归宗还得朝中大臣支持认可,毕竟事关祖先遗训,朝纲制度,你也知道孪生兄弟中为小中终身不得入宫的。所以,不瞒你说,奶奶已于浦相达成约定,他助我完成心愿,我将来册封月容为银暝的国妃。” “什么?”银冀双目一闪,蓝光湛湛,太妃***意思是将自己特意留下的国妃之位因交易而送人了么?想怒不能怒,想拒又如何拒? “那日婚典未成,因瓦儿与翟儿的关系本就闹得你有失颜面,若再耽搁月容与安然,只怕浦相与夏将军都不肯罢休,所以奶奶帮你赐封了她们。等你身子好点,早早与她们圆房”珍太妃知自己恐怕熬不长久,但愿生前能了结心愿。 银冀面容不再淡然,表情同样严肃认真:“奶奶,关于弟弟认祖归宗一事,孩儿保证定会在最快时间内实现。但,国妃之位有待商榷,毕竟一旦为国妃,便关系到朝廷与天下母仪之事,请让孩儿自己决定。” “唉,你是为了瓦儿么?瓦儿与翟儿之间闹得不轻,奶奶这次是左右为难才将她放在颐华宫,就算你不介意流言,也得为自己的身份想想啊咳咳”珍太妃一时激动连声咳嗽“再说,翟儿若对瓦儿真有那意思,倒也不错” “奶奶。”银冀控制不住加重了语气,翟身份可疑,出现的时机明明是别有目的,动机不纯,奶奶却只因“血脉”二字不顾其他,如今连瓦儿都要陪送进去,他就算不是身为君王,也万万不能为之。 近日,不主动去见瓦儿,已是克制得艰难至极,若非青龙有暗中探看回报,他又岂能忍到今天?昏迷不醒时,他隐约感觉到有双熟悉的小手握住自己,伤心焦灼的声音不断呼喊自己,那一刻他在无底的黑暗中便有一种无法抵挡的渴求,只想那样一辈子抓住她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49情难多变 月悬东阁,朦朦胧胧,薄映庭院深处,一人负手立在幽暗花丛前,院中清香溢散,夜风微起,吹得他襟袍飘摇,却不能撼动他如山般的峻拔身影。他是一国之君,国君有所为,有所不能为。纵然对月相望,满腔相思,但无处可解。 刚才,青龙又有来报:瓦儿郡主眼睛基本痊愈,翟王爷对她态度稍有缓和,二人关系依然冷淡,但已不见初始之日的怨怒 “瓦儿”银翟抬头望月,将叹息沉入腹中,背负在身后的手指一直没有松开。 瓦儿的眼睛好了,他着实松了口气,可是翟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为她解毒?如此一来,他是否可以认为至少瓦儿暂时是安全的了?翟会看好她,守住她,她目前呆在翟的身边反而比自己身边更安全? 太妃的话语又窜上心间——“瓦儿与翟儿之间闹得不轻,奶奶这次是左右为难才将她放在颐华宫,就算你不介意流言,也得为自己的身份想想啊!翟儿若对瓦儿真有那意思,倒也不错”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手指反复地收了又放,放了又收,仿佛在隐忍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太妃奶奶是想让自己对瓦儿放手,有意借此撮合瓦儿和翟么? 心有千千结,结结断人肠。 银冀闭了闭眼,身子定住良久未动,然后猛然一转身,无法再忍受片刻,提起长腿便往颐华宫走去。 “大王,大王”一直谨守在一丈开外的克达见大王急促举步,半鞠着身飞快跟了上去“大王要去哪里?夜已深,请回寝宫歇息。” 闻言,银冀陡然收步,声音清冷坚定:“你先退下,本王再散散步。” “大王”克达还欲说什么,被银冀加重了语气命令:“退下!” “是。”克达无奈地低下头,一会后抬眼看着俊挺身躯消失的方向,眼睛闪了闪,飞快朝沁梅园奔去。 * “王兄好雅性,深夜来此散步么?”一个声音自暗处传来。朦胧月色下,亭子里坐着一个人,翟面容半隐,冷邪的眼睛朝刚进门的人看去。 银冀望着那抹黑影,深邃的眼眸闪了一下,朝他微微扯了下唇,径自朝里面的厢房走去。 一道白影闪电般飘过,眨眼间挡在他的前面。银冀暗暗吃惊,如此轻功天下没几个人可以练就,翟的武功可能远于自己的想象。 翟冷笑注视着他:“王兄不爱回答便罢,只是这颐华宫现在是我的地盘,太妃奶奶亲自赐封,就算王兄想在此散步,也应该尊重我这主人的意见吧?” 银冀对他对视,目光清寒,直接道:“本王是来看瓦儿的。”他难以接受奶奶竟有意让瓦儿和眼前的男子在一起。他是自己的胞弟,他们都流着银氏王族的血液,可是若要将瓦儿拱手让人,他不认为自己可以做到。 翟未料到银冀如此干脆,眼中的惊愣一闪而逝,唇角多了抹冷笑:“如果我没记错,瓦儿也是属于颐华宫的人,奶奶既然将她交给我” “让开。”银冀低喝一声,往前踏上一步。 翟伸出一臂,冷笑着故意拉长声音道:“看来瓦儿在王兄心目中的地位——仍然非同一般。” 银冀不由自主轻震了一下,月色下隐隐泛白的脸闪过痛楚,这句话像心头的钢针硬生生刺进肉里。他怎么忘了,眼下朝中局势虽有改进,但多少危机暗伏,自己每多靠近瓦儿一分,便极有可能让她瓦儿已因此眼睛失明,这是对方的警告还是暗示?翟不该是主谋,那幕后主谋又是谁?对方已经出手,自己若不能忍一时,只怕时间紧迫,后果非自己所能承担。 翟是最大的关键,应该从他这找突破口,瓦儿跟着他 火光电石间,银冀脑海中已闪过数个念头,唯一最大的意识便是无论如何,当以瓦儿安全为要。于是,他笔直站立,迎视着翟冰冷挑战的眸光,平静道:“瓦儿从小跟本王一起长大,亲如兄妹,自然待她非同一般。” “是么?亲如兄妹”翟说得极慢,仿佛在咀嚼这四个字的含义,定定看着他“原来王兄之前有打算娶自己视为妹妹的女子。” 银冀轻抿了一下唇,不再执着前去探看瓦儿,反而稳定了心绪。“听说你医好了瓦儿的眼睛?” 翟眼神迅暗了一下:“你怎么不问我,当初为何要掳走她?” “进宫不是你的目的吗?”银冀顿了顿,想起他掳走瓦儿时自己几近疯狂的担忧,叹道“无论这些年你在外面生过什么事,你终究是银氏王朝的子孙,所以——欢迎你回家。” 他声音略带沙哑,听起来多了分真诚,翟却皱起眉头侧过身去,冷哼:“回家?” “太妃奶奶真的很开心。”银冀也侧过身与他并立,两张相似的面孔在淡淡月光下各怀心事,眸光一转,话题又回到原来“瓦儿住在颐华宫,本王可以放心么?” 翟疑惑地看他一眼,突然明白他在试探自己,又或是想从自己这得到一个保证。从一个害她的“凶手”这里得到保证,他真会相信么? “瓦儿是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子,与你无怨无仇,如今你已进宫,本王相信你也不会再忍心伤她。既然太妃将瓦儿安置在此,那日后便由你多多担待了。”悄悄松开了僵硬的手指,银冀笑得从容不迫,眼睛里有着黑亮的光芒。 “王兄倒是大方。” “何谓大方?如果是说瓦儿的话本王现在有自己的王妃,即使对她亲如兄妹也不能如从前那般。既然太妃奶奶让瓦儿住这,那便如此吧。本王有空再来看她。”银冀将苦涩埋入心底,若无其事地说完转身就走。 “你信我?”翟皱眉盯着他的背影。 “为何不信你?你医好了她的眼睛,难道还能让她再瞎?更重要的是——你与本王一样身上流着银族的血,所以,本王信你。” 翟站在那里,良久,一动不动。月上树梢,淡淡流云飘过,向大地投下朦胧阴影。他突然手一动,抓起小酒坛狠狠灌上一口,迈着大步踏回寝房。 * 从那夜后,银冀没有再涉足过颐华宫,但会派宫女给瓦儿送去珍贵补品。如此关心举措,在所有人眼里越来越合情合理,时间就这样一天天随着太阳的朝升暮落而过去。 瓦儿觉得自己是在数时间过日子,而每天都有十二个时辰,一个一个地数,时间真是难熬。何时能再见到冀哥哥,冀哥哥何以能做到对自己那般淡漠,仿佛多年来的亲昵都只是一场虚梦。然若非有这多年来美梦一般的回忆,她又如何能带着希望与信念一日日撑到今天?她只是安排住到颐华宫,并非禁足,所以她常随云姨去沁梅苑探望珍太妃。 有好几次,瓦儿都碰到翟也在,只是他一般站在离太妃塌前几步处,静静地看着太妃,不大多言,而太妃看翟的眼里,却饱含太多复杂的情绪。然后,听太妃说完话,他又沉默地离开。 珍太妃身子虚了许多,每次看到瓦儿时,眼中都会流露爱怜与愧意。她会抓着瓦儿的小手,欲言又止,最后会轻轻说一声:“奶奶现在所做的情非得已,小瓦儿要理解奶奶才好,奶奶看着你长大,是希望你快乐一辈子的。”瓦儿除了点头,含笑望着太妃慈爱的面容回答:“瓦儿明白的,奶奶不必挂念,云姨一样照顾我,冀哥哥也有关心我。” 瓦儿的话或多或少让珍太妃心底轻松了一点,只是瓦儿与银冀的关系越来越疏离,这也是大家看在眼里却不愿提及的话题。每次到沁梅园,她总会悄悄盼望着能碰到冀哥哥,哪怕是他神色淡漠不见昔日的情感,她也会努力从那淡漠眼神里去觉自己的存在。 好几次,她碰到月容和安然,这两名已光明正大成为冀哥哥妻子的女人不再一起出现,而像有意岔开了时间一般,分别来探望太妃。瓦儿大约能想到其间的原因与关系,进入后宫的女人自然不可再于呆在闺中相比,想到冀哥哥至今尚未招她们侍寝,一时酸甜苦涩涌入心头。 某日安然探完太妃出来,瞧见正在梅园里怔的瓦儿,主动上前打招呼,笑容里隐着淡淡愁思。 “记得每年冬日,沁梅园都热闹得很,大家都陪着太妃奶奶赏梅。瓦儿,你在颐华宫住得可好?” 瓦儿看她,面色平静:“习惯了就好。” “翟王爷人虽然冷了点,人却是俊逸出色,跟大王一样是人中之龙。”安然注视这她。 “安妃娘娘说这话什么意思?” 安然望着光秃秃的梅树,道:“***身子不知是否还能看到冬日的梅花,但是她最大的心愿应该不是看梅花,而是希望看到瓦儿与翟王爷” 瓦儿皱眉打断她:“娘娘,我心中只有冀哥哥。即便他一生不能娶我为妃,我也不会改变对他的心意。” 安然脸色暗下,眼神变得凝重:“原来你心中还是喜欢大王?”瓦儿看她:“我自小只希望与冀哥哥一起,你以为这样的感情说变就变?” “可是翟王爷真的非常不错,你们俩又” “我跟翟并非大家想的那样。”瓦儿不敢说自己与翟多清白,毕竟那狂狷冷酷的男人轻薄过自己,但她绝不承认他们之间有任何心理上的牵涉。 安然的想法却不一样,瓦儿与翟之间的关系被人传闻多么亲密,宫中朝中只怕无人不晓。谁都明白大王与瓦儿几乎已无可能,尤其是看大王如今对她的表现,只怕是被这段可以视为“背叛”的过去伤了心。 “瓦儿,你这是何苦?大王从小待你极好,也欲娶你为妃。可惜你却与王爷在婚典上亲密出现,伤害了大王,让他一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受到了耻辱。如今大王有了我和容妃,对你也开始放下,你又怎能再纠缠不休!”安然逐渐加重了语气,她也自小就喜欢大王,如果那种小时候的喜欢早已转成深刻爱恋,身为大王的妃子,她绝不想再让自己的男人被人纠缠。 瓦儿被她那句“如今大王有了我和容妃,对你也开始放下”大为震动。她咬了咬唇,想起那日婚典之上的痛她不比任何人少,冀哥哥所受的伤害与耻辱她岂能不知可是天意弄人,一个冷血的翟就此破坏了她与冀哥哥的情缘。 安然转身不打算再多言,留下最后一句话奉劝:“你与大王之间已成过去,望你自重,就算你无法接受翟王爷,也该为大王的颜面着想,何况还有太妃的心愿。红瓦儿,请你自己好好思考。” 瓦儿独立在清冷的园子之上,头顶阳光散着眩人的光热,却照得她额头冒出冷汗。心,一点点坠向结着寒冰的谷底,她艰难地抬起脚步,手指颤抖。 这才明白,爱不只是一个人的坚定就可以,而是需要两个人互相依偎,将爱结为同心才有势不可破的力量。 迈向台阶处,她一个不慎搁到裙摆,身子不由自主朝地上倾去。 怔愣着看向自己红的手心,她坐上地上,一颗晶莹泪水无声滴落。原来,并不是每次自己跌倒,都会有他熟悉的臂膀稳稳接住自己,并不是每次自己落泪,都会有他为自己轻柔拭去 瓦儿牙一咬,站起身子,飞快地跑出沁梅园,朝王宫后山的小溪奔去。 远远的一颗梅树下,站立一抹挺直而削瘦的身影。他面色微白,英俊的眉宇间布满心疼,紧握的手指泄露了心底强烈的隐忍。 原来,并不是每一次她跌倒,他都可以无所顾忌地去接住她;原来她的每一次落泪,都可以轻易扯痛他的心,却不能为她轻柔擦拭 瓦儿,倘若你不能学着自己坚强勇敢地生活,一年之后我若真有不测,你让我如何走得安心? * 瓦儿在后山的小溪旁痛哭了一场,想起每年冬天,冰雪覆盖,冀哥哥都会陪自己来放莲花灯祭奠爹娘,当她因思念爹娘泪洒衣襟时,他都会将她抱进怀中遮挡一切可是,今年冬天,还会如以前吗? 她环膝坐下,对着阳光下金光闪闪的溪水怔怔呆,那些水光折射了眼睛,与眼中泪水一同闪耀,让人只能被迫闭起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从山林中吹来凉风,四周响起夜的虫鸣之声,她才迷蒙地睁开双眼。原来哭累后,她竟坐着睡着了,此时月已朦胧,星光暗淡,已是晚上。 瓦儿一踏进颐华宫,便有人影挡在面前,她抬头一看正对上翟漆黑阴鸷的眼睛。有种不知名的黑暗在埋进他的眼底,让他看起来更加严肃冷酷,紧抿的唇角显示出他现在极度不悦。手臂传来让人疼的力道,瓦儿皱眉:“放开我。” 听出她声音里的疲惫,翟也皱起修长墨眉“去哪里了?” 瓦儿想挣开他,想起他的所做为所对自己和冀哥哥的伤害,被深藏着极力去淡忘的愤怒卷上心来,她瞪着他:“不关你事!” 翟盯着她红色宫灯下仍是苍白的面颊,继续追问:“去哪里了?” “说了不关你事!”瓦儿一甩手臂,喘息了一口,此时的她又累又饿,火气飞快被点燃。 翟眯起眼睛,恍然觉她晶亮的瞳眸闪闪亮,明显的怒火将她往日柔弱的气质掩了过去。他不禁挑起冷然的唇角:“如果我执意要知道呢?”她不在沁梅园反而失踪一下午,连晚膳都未回来用,几乎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蓝枫云来找过她,连自上次一别再没踏进过此门的银冀也来找过她,看来,整整一个下午到晚上,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瓦儿一咬牙根,狠狠地朝他腿上踢去,被他轻易躲开,倒是手头一松,被她顺势挣脱箍制。她忿忿地指向他,丝毫不惧那双漆黑凌厉的眸子,大骂:“恶人翟,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对我问来问去?我与你有何仇怨,你非得这般害我?你若真有胆,就直接将我害死好了!” 翟的浓眉立刻皱成一条线,不明白她怎地突然又性情大变,提起旧恨。莫非今天下午生了什么事? “你去了哪里?”他仍是执着要得到答案。 瓦儿几乎想用眼神杀死他,所有堆积的委屈和怒火都变成了刀一般的眼神,原来她也可以做到这样。尖锐的话语从她嘴里吐了出来:“恶人翟,你自小被银氏抛弃,我很同情你这样可怜的人。但是,这些跟我何干?跟冀哥哥何干?就连太妃奶奶也无法违背祖先遗训,你凭什么将这么怨恨报复在我们身上?你有什么权利和资格破坏掌控别人的命运,破坏别人的幸福?你这个大恶人,我红瓦儿最瞧不起你这样” 小手瞬间被人提在半空,翟脸色前所未有的铁青,能到此处已是他的极限,一对幽黑的深眸除了像冰山一样无情。他的眼睛狠狠纠结着她的眼睛,一个眯着眸,一个瞪着眼,一高一矮的身影定立在宫灯昏暗的庭院里。 “无知的你又明白多少?难道他们就能掌控别人的命运,就能破坏别人本该有的幸福?”翟的每一句话都是从齿缝里迸出,带着飕飕寒意,瞧见她灼灼不服的眼睛,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粉嫩的脸颊。 瓦儿慌忙撇开脸,反被他一手固定,下巴不知第多少次被他掌握在手中。她吸着气提醒自己别怕,不能再任由他欺辱了,他若再对自己怎样,她非立誓杀了他不可! 翟偏偏什么都没做,只以手指用力掐着她的下巴,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有些冷,有些惊,有些恨,还有些让人难以捕捉的痛。瓦儿越觉得寒冷,被那复杂的眼神直逼到死角,她正要抬腿再踢过去时,他突然松手,扬起飘忽冷笑:“若银冀死了,你会随他么?” 瓦儿浑身一颤,手指冰冷,大声喝出:“恶人翟,你敢!” “呵呵,命运自有安排!”他转身回眸,笑容危险嘲弄“下至黄泉,你也会随他?” “是,我会!但是我会先为他报仇!”她对着他的背景惊恐愤怒地吼,语音清晰坚定。看他身影完全消失在阴暗处,瓦儿突然身子一软,无力地扶住一棵大树,嘴唇抑制不住地哆嗦了几下,咀嚼着他最后的那几句话,不详的预感窜上心头,怎么也挥之不去。 * 银冀离开王宫前,特意去颐华宫想见瓦儿一面,可惜瓦儿不在,他只得怏怏出行。自册妃以来,他致力于收复王权。如今朝中各部已明里暗里部署不少心腹大臣,大部分势力归囊于王权之下,夏世聪手中仍把持不少兵权,但日趋强大的御林军队伍差不多可以与之相横。浦文侯身为老臣自有一批附庸的臣子,然从浦月容升为王妃之后,他们的势力也相对缓和下来。 因承诺册立“国妃”事宜等他日回宫再商议,所以银冀走得比较安心,至少这件事可以让浦、夏两家互相监督,互相牵制。他此次离开银暝一方面以访问刖夙、蒙舍、北诏三国为由,一方面计划暗中打听诅咒之事,寻找解咒之法。遂只带了几名御前侍卫与乔雀在身边,最先向刖夙国而去。 待瓦儿知道冀哥哥出宫的消息,已是第二日。她惊诧不已,又万分失落,若是当日闹着随冀哥哥前去北诏,那么自己也不会被俘,是否也就不会造成今天沉痛的局面?不知道冀哥哥此番要多久才能回来,没有他的王宫只是一座孤独的城堡,连夏日盛开的娇艳花朵都丧气了芬芳。 一只雪白的猫儿轻轻扑到她的脚下,扯着粉色的裙摆。 瓦儿低头惊喜地眼睛一亮,弯身将雪猫抱在怀中,然后她看到了吧吧。 “郡主”吧吧站在几步之处停下,望着瓦儿光的脸庞。 “吧吧,太好了,你终于要回来我身边么?” “恩。”吧吧温顺地点头“郡主出事后,大王可能怕看到奴婢就想到郡主,所以把奴婢派到其他院落中做事” 瓦儿上前激动地握着她,道:“我有听云姨说起,正想着眼睛好了,把你要回来。” “郡主的眼睛可痊愈了?” “恩,好得很,跟以前一样明亮。现在你回来,真是件令我高兴的事啊!”“大王出宫后,是太妃娘娘将奴婢安排回来的。”吧吧转头打量着颐华宫“往后奴婢就在这里侍奉郡主了。” 瓦儿不禁浮起微笑,酸涩的心头浮起暖意。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50步步为营 天色清明微微隐没在渐暗的天边,竹心木窗帘半卷,透过碧纱送进丝丝凉风。廊前桂花香气依稀纠缠,一株亭亭如盖的桂树半遮庭院,暗香浮动,只是醉人。 转眼三个月过去,银冀仍旧没有回宫,这是他生平出宫最久的一次。 难道他对银暝王朝真如此放心么?瓦儿在案前写写停停,然后叹息一声又将纸揉成一团,重新盯着宣纸呆。她知道冀哥哥几乎每隔几天都有写信回宫,主要问候太妃、翟、宫中之事,当然也没有刻意回避提到自己。她也想写点什么让信使带去,可是每提笔写下几行之后,又觉得失落烦躁,不知道如何表达。终于,她再次重新摊开一张新纸,慎重地写下“泪西”两个字,薄薄的嘴角这才松了开来。 秋风起,天气转凉,宫中日子越孤寂。银冀不在,国妃之事搁浅,银翟虽被封为王爷,但银氏血脉的身份仍未公诸于世,一切局面都以极其稳定的形势停滞下来。 然而银翟似乎并不急着摆正身份,倒是在瓦儿面前神色越来越冰冷,越来越高深,瓦儿不愿放在心上,常对他视若无睹。不过,她也有细心地现,许多宫女看到银翟都是一副又怕又喜的神情,而吧吧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也开始照料他的起居,并不如其他宫女那般畏惧他。 这算不算恶人翟颇得女人缘呢?瓦儿不禁嘲讽地疑惑。 又过一个月黄叶飘落之际,大家思念已久银暝国的君主终于回来了。他身姿依然修长挺拔,面容依然冷俊淡雅,但黑眸里多了种历练过后的男性刚毅的意志,仿佛海中历经千百年沉淀的礁石,从容而顽强。 晨光初起天际,颐和宫正殿前三通鼓响,巨大的朝门缓缓洞开,两列御林军旗校手执戈矛先行护道排列,明甲玄胄威武耀目不容逼视。鼓声刚停,禁钟响起,四品以上的官员肃衣列队,分文东武西鱼贯入朝门行叩头礼,然后登阶循廊分班侍立,准备按部奏事。 这是银冀回宫后第一次早朝,视观殿堂之中,数十官员行完三叩之礼,都拱立静候。银冀高坐殿台龙椅之上,面容冷俊沉稳,气势内敛,看下面阵势,预感这半年来该要面对的问题终究要来。 果然,在冗长而严肃的议政过程中,朝中各派的势力逐渐显露,好在近段时日国内并无大事,一切较为顺利。最后不出所料,议案终于提到了银翟认祖归宗的问题上。 “大王,臣认为翟王爷是银氏王族的血脉,回归王室是天经地义之事。” “请大王三思,别忘记祖先遗训啊!”“大王,翟王爷在外流落多年,好不容易寻回,臣拥护其正式成为王族中人。” “老臣腐朽,前朝已将此禁列入朝纲,请大王勿意气用事啊!” 一时间,几位老臣与年轻官员纷纷议论,柬言各持一辞。 银冀轻抚额头,想起珍太妃的嘱托,不禁皱起浓眉。他定睛细看浦文侯的反应,想起以“国妃”之位交换银翟认祖归宗之事,怒从心来。只怕自己离宫的时日,浦文侯已做足准备,现在殿前反对翟回归王族者极可能只是他故意布下的阵仗。 “众爱卿不必多言,本王刚回朝中,关于翟王爷之事,容本王与太妃请示后再另行讨论。”银冀岔开话题,漆黑的眸子里没有一丝笑意,心中思索着浦文侯若扶持银翟入朝,是否又为他增添了一份势力?如果再立浦月容为国妃 刚将“翟王爷”的身份问题放在一旁,大臣们丝毫没有喘歇,像事先有商议过一般,很快将议案转移到“国妃”问题上。 浦文侯与夏世聪对看一眼,老眼中均透露强劲的精明,其意思不言而寓。虽乔雀再次表明大王因身体原因,暂时无法宠幸两位王妃,但对此说法,更多的大臣将信将疑。按汉人王朝的惯例,身为一国之君年纪到二十几岁,早该三宫六苑,子嗣成群,而他们的大王却连一个妃子都未曾宠幸,这很自然让不少人联想到大王极可能与先王一样,是个用情极其专一的男子,串通乔太医以病为借口故意逃避,其实是为了瓦儿郡主 如此想法,无一人敢表露出来,毕竟现今的两位娘娘身份不俗,任何一位都可能登上“国妃”位子,而瓦儿郡主与大王之间的关系,让那些疑惑的人逐渐更加疑惑,再逐渐放下猜测。 银冀自懂事以来便明白后宫对一个王朝的影响,各种史书对后宫之事也都有记载。任何皇室是个危险与富贵并存的深渊,有本事的人会活得风光,兴家旺族更不在话下;没本事的人,本就不该嫁进宫。好在银暝王朝少有后宫争宠的记录,可能是因为银氏血统中多是理性而专情的君王,所以册立“国妃”往往是慎中又慎。 他从没想过后宫要有多少王妃,瓦儿一人便足够。他更不希望像大唐皇帝那样临幸哪位妃子还得先让敬事房安排好,按一定顺序翻牌,惟恐君王对哪位嫔妃多一点宠爱或眷恋,就让她们忘乎所以或成为有心之人利用的工具。 然而,银暝虽只是南诏的一个小国,在此王朝、后宫问题上却相似的复杂,他处于这个位置,太多的身不由己。 立国妃并一定要德泽天下,为国家社稷立什么不世功绩,而是政治需要使然。酬庸或拉拢,防叛或奖赏,按目前状况,浦月容和夏安然都必须被挑选其一立为母仪天下的国妃。国妃者,不仅是君王的女人,更代表王权的一部分,地位极高,不止可以统治后宫,还可以参与内廷,拥有听政权,并提供建议。大臣们如此着急此事,并不无原由。 “大王,两位王妃已进宫半年,请大王尽快挑选其一册封国妃掌管后宫,帮大王分忧解劳。” “大王,臣等与太妃娘娘一样,希望早点看到银氏王朝开枝散叶。” “大王,此事关系我朝未来” 银冀冷眼看着他们,逐一辨别哪些人是有意如此柬言,暗暗揣测。又听了好一会后,他揉揉额心,充分显示出他的疲惫,道:“看来我朝制度是得找机会重新修改修改了国妃一事本王会细下斟酌,今日就议到此吧。” 他抛下一个令所有臣子怔愣的问题,又及时逃避了这个令人头痛问题,稳步离去。 * 瓦儿听完蓝枫云的回报,沉默不语。从冀哥哥外出后,她去藏书阁翻阅了许多王朝日志,参看了汉人天下的后宫,感触极多。 “云姨,以前在我心中,冀哥哥就是冀哥哥,总不明白君王两个字的含义,现在我才知道在一个君王的心中,位应该是国家,再是王权,然后是人民,最后才是他自己。冀哥哥不以享乐为重,自然也就不能将后宫或个人感情当成第一。” 蓝枫云深深地看着瓦儿,道:“小姐,你不是大王的臣子,你把他当成冀哥哥没错。小姐也不必太伤感,大王娶谁并不代表他心中的感情,他既身为君王,一生就不便将任何一个女子放到心底,因为那是对帝王生涯的危害。” 瓦儿抬头道:“是啊,没有哪个明君想让人生因为女人而走向荒唐。如今银暝王朝的势力连我这不问国事的女子都感觉到了复杂,冀哥哥恐怕是借历史的前车之鉴,也避免着生一堆儿子,让他们重复抢帝位自相残杀的戏码云姨,你说是这样的吗?” 蓝枫云感慨一声:“小姐,你真的长大了,刚刚说这些话越来越像将军了。” 瓦儿笑了笑“云姨,我早已想通,有没有王妃的封号并不重要。可是现在的冀哥哥对这般疏离态度,是忌惮对我的感情还是忌惮朝中的局势?如果可以,我宁愿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在冀哥哥身边可以日日见到他。” “小姐现在这样很难得见到大王,是不是很难过?” “恩。可是,我一想到从前在一起的美好回忆,又觉得日子并不是那么难过,我想冀哥哥。我也日日盼着冀哥哥什么时候可以给我一个明了的解释” 银冀有了后宫,诏见什么女人都得被人记着,这是一种严重的束缚,也是她不能轻易见到他的最大障碍。想到这里,瓦儿静默了,觉得索然,觉得悲惨。 内宫的复杂,蓝枫云自跟着红将军时就听得不少,见瓦儿笑不展眉,心疼地握着她纤细的肩头:“瓦儿,爱大王就相信他。” “谢谢你,云姨,在我迷茫沮丧的时候你鼓励我坚定。我明白了对于君王,只是爱他是不够的。如果不够坚强,只会是他的负担;如果太过强悍,他不愿伤害我,但别人也会设法除掉我。爱一个君王,真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瓦儿望着窗外凋零的黄叶,声音落寞而坚定,突然她转头露出一个久违的灿笑“云姨,我是不是很像我娘?” 蓝枫云呆了呆,轻柔抚过她的秀,笑道:“是,小姐跟夫人一样看起来柔弱,骨子里却是又坚定又倔强。当年老夫人不愿意夫人嫁给红将军,说是一介武夫不懂得怜香惜玉,夫人却执意打着包袱孑然一身嫁进将军府。将军镇守边关时,局势不定战乱不断,夫人也是毫不犹豫历经辛苦到了军营,要跟将军危难与共,直到在营中生下你和静儿小姐” 后面的话语渐停,蓝枫云想到了雪地逃亡时不慎滚下山崖的夫人和小小姐,眼中畜满泪花。瓦儿温顺地靠在她身前,低低道:“娘为了追求自己所爱真是勇敢。云姨放心,瓦儿心中无惧,因为我也跟娘一样心中有着不灭的希望,我爱他就已足够” * 御书房烛光摇曳,凉爽夜风从低垂的窗户中吹进。 回宫这两日,银冀没一刻闲着,此时手中正拿着内阁大臣上报的重要奏折,一一过目。他不想让任何人打扰,连贴身侍仆也令退到距书房一丈之外,若无拉铃传唤,不得进入。过了一会,他放下奏折,目光定于窗前某一点,似乎在等待什么。 青龙、白虎的身影悄无声息进入,那是御书房为他们特别留下的盲角,以隐身侍卫的身手,完全可以自由进出。青龙出现后,御书房中又先后多了好几个青色身影,动作轻巧敏捷,个个蒙巾垂于屏风后。每个国家的王族都有秘密建立暗探队伍,专事打探天下间所有精切的消息,这是控制王权的必需而这支是银冀一手建立挑选栽培的,且暗探的成员皆是自己最信任的心腹。其中的人员编制都属于机密,独他一人知晓,群臣有都知道这个机构的存在,也知道不得公开谈论隐身侍卫,更别说加以打探了。 平日,银冀用得最多的只有青龙、白虎二人,他们随时如影子一般跟随主子,直到数月前被派去保护瓦儿。今夜,同时出现六名隐身侍卫,可见事情非同一般。 银冀做了个手势,那几人分别递上一本小册子,里面登记着大王命令他们所打探到的消息。书房里仍是安静一片,他们恭敬行礼之后,又悄无声息地鱼贯而出。 “颐华宫情况如何?”银冀低沉的声音自案后传来。 青龙见大王一脸严肃,拱手汇报:“禀大王,颐华宫较为安宁。其间太妃娘娘亲自去过两次,容妃去过四次,安妃去过五次,郡主到沁梅花请安二十一次。翟王爷也去过沁梅园八次,不过每次都是被太妃传诏。此外,翟王爷有单独出宫两次,第一次是三天,第二次是七天” 银冀沉吟:“可知他两次出宫去了哪里?” 青龙低答:“属下以保护郡主为职,并未跟踪。但属下另有现,翟王爷与郡主的侍女吧吧时有单独见面,另外还出现一个可疑人物。” “谁?” “沁梅园为太妃看诊的医女方旋。据属下观察,翟王爷、吧吧及医女关系密切,有着共同的目的。” 白虎在一旁也拱手道:“禀王,翟王爷之前身份属下已有线索,他与这两名女子乃师兄妹,曾隐居在红木城一带的山谷中。朝中这几年连续出现的官员被杀案,便与他们有关系。” 银冀突然收颌,目光锐利:“他们是杀手?” “可以这么说。婚典当日,翟王爷得已顺利进宫的原因属下也有探到。”白虎说罢,自胸口摸出一块黑色令牌“据说,翟王爷是持一块与此相似的令牌入内,说明朝中确实有人帮他。” 银冀盯着那块黑色令牌,白虎身上是出入王宫的普通腰牌,朝中各臣也都有,因官职不同,腰牌花纹也有所不同。翟的腰牌又是谁所给的呢?翟成为杀手再入宫绝对不是巧合,而这么多年的策划幕后之人的居心让人心惊。 “大王,这是与浦臣相关系密切的几位大臣的资料,属下推测,翟王爷与浦臣相” 银冀略一抬手制止他后面的话,深黑眼眸敏锐地往窗口一扫,再回头时,青龙和白虎一齐拱手,只见身形一晃便消失无影。 * 清脆的叩门声,外面的人在听到里面低沉的应允声后才推门。一阵淡淡花香飘来,浦月容美丽的容颜出现在御书房摇曳的烛光下。 “臣妾给大王请安。”浦月容声音娇美,乌黑的云鬓上插着鸾凤金步摇,每走一步款款生姿。她手中端着冒着袅袅白烟的参汤,看来这就是她深夜前来的借口。 “门外没有传报。”银冀语气清淡,但指责意味明显。 “臣妾特意没让克达传报,想给大王一个惊喜。大王回宫便如此操劳,臣妾特意给大王送来参汤,大王趁热喝了吧。”她说话时,笑容高贵甜美,无可挑剔。 银冀平静地看着她,没有斥责,淡淡道:“多谢容妃,夜深了,容妃不必如此费心,该早点休息。” 浦月容听他如此关心自己,心中一喜,更走近几步道:“大王,保重龙体啊!这参汤还热着,请大王慢喝。” “本王的身子本王心中有数。”她直接将参汤递到自己手中,银冀只得接过,又见她期盼的目光,他眼神幽暗端起参汤往唇边嗅了嗅,突然眼中闪过一道蓝光,目光灼灼地注视着面前美丽的姿容。 “大王怎么了?”浦月容心口猛地跳动了一下,为他们站得这么近的距离,为他若有若无的男性气息,为他前所未有的灼热眼神。 银冀扯了扯唇,眼角一挑:“容妃对本王这么好,本王有愧。” 他英俊的容貌就在眼前,浦月容连忙低头,脸上染起两朵红晕“能嫁给大王为妻是臣妾的福气,大王日理万机,臣妾只想帮大王分忧解劳。大王,还是趁热喝了它吧,天气冷一会就得凉了” 银冀注视着她的眼睛,想从那双明媚的双眼中看出点什么,然后露了个笑容:“容妃可能不知道,本王身体尚未康复,乔太医特别交待暂时不能喝这些补药。容妃是女子,身子也纤弱,不妨容妃替本王喝了它吧。” “大王臣妾不敢当。”浦月容声音颤了一下。 银冀的笑容隐含一丝冷意:“容妃何必推却呢,总不能让这样的好汤浪费了。” 正说着,门外响起克达的传报声:“乔太医到。” 浦月容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朝门外看了看:“乔太医这么晚来见大王?” 银冀勾起浅笑,目光落在她身上,声音听不出真假:“你和然妃难道不盼望本王的身体快快复员么?” 愣了一会,浦月容又惊又羞,盈盈行了个礼:“大王身体是最重要,臣妾先告退。” 过了一会,御书房听得银冀冷然的命令:“乔雀,帮本王看看,这汤里下的是什么药?” 又过了一会,听得回答:“禀大王,汤里所含的是御庭**。” 银冀的手指刹时握紧,双唇抿在一起,他们终是耐不住了,开始直接朝他出手了! “也是本王该直接出手的时候了!”望着案上整齐的奏折及册子,御书房里回响一个沉稳有力的声音。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51廷变故 银冀的性子向来平和淡然,所以很少有人想到一旦他真正冷酷起来,会是怎样令人诧异而心惊的情形。 先,他以静休为由命人将珍太妃与月容、安然、瓦儿等人送上南音寺,派去最好的御厨和御医跟随,重兵把守山头,与外面暂时隔绝。 接下来一个月内,朝廷内阁搜集出确凿证据严办了数名官员,表面看来这几人各居不同职位,但暗中最大的关联是他们均为浦文侯的门生。 两个月后,夏世聪主动在早朝之上交出手中兵权,奏曰自己年纪已大身体渐衰,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纵横沙场,大王年轻有为,兵权将归复王室,军队由大王亲自调编。 银冀高坐朝殿之上,黑眸里隐隐含笑,又亲自下诏将十万大军的兵符赐于夏世聪之子夏定宇,并委以重任封其为“定国将军”即日起出镇守边关。 连串变故生毫无预兆,均在浦文侯意料之外,臣相府中他眯着一双老眼,拳头握得咯咯作响。毫无疑问,这位英明的年轻君主已经将矛头锁定了相府。无论他使了何等手段将兵权收复,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就是自己。而太妃与自己的交易却迟迟未决,看来银冀的确不是一只病猫。 部分相关臣子也开始感到不安,身为两朝重臣的浦相掩饰得再高明,仍有流言蜚语开始蔓延,尤其是有人私下传出“篡权谋反”四个字让好些人食不知味,夜里难寐。 可是,又一个月过去,浦文侯预想的灾祸不但没有生,银冀反而顺了他的提案,在早朝中再次不顾众臣反对,执意正式册封银翟为“王爷”赏颐华宫为其处所,赐宫女侍从五十人,赐封地三千里下诏公布天下让其回复王族,并即日起可参加朝廷议事。 竹木萧萧,山野凄凄,南音寺里平静安宁。 珍太妃由蓝枫云与三名年轻女子的陪伴,日日佛堂前吃斋念经。书信传来,禀明翟王爷正式受封之事,太妃狂喜,在佛前连连磕头老泪纵横。 宫殿中,一张张堆积如雪花的奏章叠在案上。早朝上,奏章中的每行每句都只通通指向一个目标,字字分明,事事清楚,容不得半句反驳。 浦文侯面色苍白,冬至之日挥汗如雨。望见朝中党羽纷纷避嫌力求自保,而殿前唯一白衣飘然的翟王爷却对他嗪着冷笑。他突然明白,自己的失败不仅是落在殿上假扮淡然温和的君王手中,还落在这个被自己操控多年的棋子手中,他也突然明白,他们毕竟都姓银,流的是相同的血液 “你们是孪生兄弟,你们终究逃不脱命运的安排!” 是夜,臣相府传来噩耗,两朝重臣浦文侯服毒自杀。 三日后,君王最后一次整顿朝纲,颁布新制,诏告天下。 * 而灯火通明的宫殿中,银冀身披貂裘,站在颐华宫冷风飕飕的庭院中。天空一片漆黑,被灯光照亮,他眼中蓝光闪烁,眨眼不见。 翟身形挺拔孤傲,如一棵苍松,指尖律动出低沉的萧音。 二人相隔七八步,谁都没有出声,任由冷风将萧音吹得扩散、飘渺。 良久,萧音渐渐歇下,翟面无表情声音里不含一丝情绪,如同他刚才的萧音。 “如果你想听我道谢,恐怕要失望了。” 银冀侧脸看他:“你本就是银族中人,是本王的胞弟,让你回归只是本王该做的。等太妃奶奶回宫,本王会随同一起去银族祠堂,向列祖列宗叩。” 翟皱起修眉,深刻厌恶这样被人安排的命运,哪怕是认祖归宗。 银冀又道:“其实,本王是特意来谢你的。” 翟身子微僵,握着竹萧的手指收紧。 “谢你有二。一为你帮本王提供了不少浦文侯的罪证,二是为了瓦儿,谢你在颐华宫对她的保护。” 提到那个许久不见的小女人,翟只觉自己心口不由自主微抽了一下,随即讥诮扬唇:“这是你的王宫,我岂能保护她?再说,你难道没怀疑过她的眼睛之所以瞎了,就是我的杰作。” 银冀英挺的眉头动了一下,定定注视他与自己相似的轮廓:“你弄了瞎她,让她受到那么多伤害,本王自然不愿意放过你!但是你后来又医好了她,且的确在颐华宫将她保护得不错。” “你太自以为是了!”翟答得急促,眸光一闪语气又缓和下来,转身面对高贵淡漠的银伎“我现在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我一路跟你们到北诏,虏走红瓦儿也只为了报复。你喜欢她,我便要让她痛苦,她痛苦你便会痛苦;她喜欢你,我便要让她变成瞎子,永远看不到你!我并没有那么好心,因为愧疚去医好她,也没有那么愚蠢,因为你的信任去保护她。我只是想让她明白自己变成了瞎子,你就会嫌弃她;我还要让她睁大眼睛看看你与其他女人在一起的情形” 银冀不知道什么时候握起了拳头,胸口剧烈地起伏起来,然后一连串咳嗽溢出唇角,他惊喘着定眼注视他,执意要得到确定的答案:“你做这些,不是因为浦文侯的安排,而是出于你自己对银族的怨恨?” 翟撇着薄唇,冷冷对上他苍白的面容,满脸嘲讽:“银冀,世界上有些事情你永远无法想象!” “不管以前生过什么事,以后本王都会补偿你。” “不必!我不需要补偿,我只要拿回自己应得的!” 银冀压抑住胸口的疼痛,知道自己诅咒又开始作,于是眯起眼眸问:“你恨我?你想要银氏江山?” 翟定定看了他半晌,突然笑得诡异:“你要给我江山?” “如果你想要的话。”银冀肯定地回答。 翟抿紧了薄唇,目光里有探索有疑惑,在四周空气被冷风吹得越冰凉后,他才懒懒地笑了:“如果我要的是——红瓦儿呢?” 银冀那双耀着不易察觉的蓝光的双眸,刹时变得峻肃深沉,目光如一柄离鞘的剑,气息清寒,在夜中冷锋无声。翟明显感觉到了,反而愉快地笑起来,重复道:“我看上了她!” “绝无可能!”四个字迸出银冀的唇腔。他已扫清了朝中危害瓦儿的障碍,他特意去刖夙、蒙舍让自己的诅咒之毒得已控制,他已做好了重新拥抱瓦儿入怀的打算,他已决定要好好地弥补这半年多的冷落即使面前这个男人是自己的亲弟弟,他也不会让出瓦儿。 翟看银冀坚定严肃的表情,更加止不住笑意,想要得到瓦儿的念头更浓。右手提起竹萧指着他,眼里隐藏让人看不清的冷笑:“王兄不妨好好想想,现在情形,她最适合跟着谁。呵呵。” 银冀拨开那只竹萧,上前一步,两人目光紧紧对视。 “她不是你可以用来报复的对象!” “呵呵,王兄又怎么知道我对瓦儿不是真的动了心?更重要的是你又如何知道这半年多的朝夕相处中,她对你十分失望,而对我不曾产生特别的感情呢?” 满意地瞧见银冀幽黑的瞳孔猛然一闪,翟潇洒地将竹萧一收,转过身大步朝自己寝房走去,留下一句让人几欲杀人的话语:“我终会让她变成我的人,呵呵”身后,通明的宫灯在夜风中逐渐失去了光华,银冀面色苍白,冷汗自额头冒出,他咬着牙挺直高贵的脊梁,握紧的拳头几乎颤抖不停。 第二日,大王旧疾复,无法早朝。 * 云雾茫茫,地上一片寒霜。 南音寺侍卫紧急回报,天气陡寒,太妃病危。银冀立即抛开自己的病痛,亲自上山迎接太妃回宫。 天子还是昨日的天子,王朝已非昨天的王朝,新的格局掀起银暝国历史的新篇章。 安然对父亲释放兵权不以为意,她的愿望是得到冀哥哥的爱护和宠型。浦月容初闻父亲死讯几欲晕厥,银冀并未革其妃位,仍让她留在宫中已是格外开恩,她跪倒在父亲灵位前,咬牙埋下此生的仇恨。 珍太妃对孙儿的作为赞赏中颇有叹息,事已至此,她多说无益。不过,她最挂念的两件事已完成了其一——翟走进银族祠堂,以血为誓,行礼叩,一切到此既是了却又是开始。 然太妃还耿耿于怀之事则是——希望尽快看到银族下一代子嗣。 对于此事,银冀直接将翟带到她跟前,道:“奶奶,银暝的王爷也该娶妻生子了,改明儿请奶奶挑个好日子,为王爷举办‘百艺宴’,挑几个出色的女子服侍王爷。” 珍太妃早有此意,在病塌上睁开两眼欣喜不已“冀儿说得对。翟儿年纪和你一般大,如今又认祖归宗,奶奶应该亲自为他挑选一名正妃,四名侧妃,如果翟儿愿意的话” “奶奶不必费心,娶妻之事翟儿自有打算。”翟的声音依旧冷淡,在太妃面前不亲不疏。 珍太妃笑意隐去,感觉有些头晕:“莫非翟儿在宫外已有了妻室?” 翟摇头,将目光直锁住垂在太妃塌前的瓦儿,若有所思道:“翟儿心中已有了中意的女子。” 感受到两到灼热的目光,瓦儿抓住丝绢的小手忽地一颤,没来得及抬头回望,一只微凉的大手握住了她。银冀温柔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强自微笑看着珍太妃:“奶奶放心休息,王爷来宫中这段时间,悄悄爱慕他的女子可不少,想来能让王爷记挂的女子非同一般。但愿将来王爷与他心上人就如同我跟瓦儿一般。” 这是冀哥哥对自己的表白么?瓦儿娇羞地凝视着冀哥哥说话的样子,差点痴了。心口怦怦直跳,抑制不住的欣喜从心头冒了出来,薄薄的唇悄悄扬起一个美丽的弧度,用力回握住他的手。冀哥哥一接她们回宫,便让她重新回到沁梅园,虽然还没机会亲口对她说些什么,但看宫中的重大变革,她觉得自己全都明白。 银冀更加温柔地注视她,旁若无人地对她微笑,对望的眼中无视于一旁那两道几欲燃烧的凌厉视线。 珍太妃咳嗽了好几声才稳住气息,蓝枫云连忙将她扶好躺下,她半睁着一双黑的美丽眼睛,声音虚弱:“冀儿,你跟瓦儿的事都由自己作主吧。翟儿,你心上的女子可以将她接进宫,这‘百艺宴’还是可以继续照办的咳咳我只希望自己能等到那一天” * 珍太妃终究没有等到那一天,在一个极其寒冷的冬夜,她悄然与世长辞,带着未能看到下一代子孙的遗憾永远不再睁开眼睛。 天空雪花飞舞,瓦儿的情绪低落了许久,两只眼睛连续几日都是红肿,嗓子几乎干哑不成声,每次都在银冀温暖的怀抱中沉沉睡去。 安然与月容在灵堂中默默落泪,想起太妃生前对她们的疼爱,便一直跪着不愿起身。 翟并未表现出多大哀伤,只有在四周飘荡着雪白丧幌的灵堂中,那双漆黑如夜的深邃眼眸久久注视着冰冷的灵牌,才流露出丝丝不为人知的留恋以及更为深刻的孤寂。 丧期过后,瓦儿俨然沉默了许多。 银冀连熬了几个通宵终于将搁置的朝事处理完毕,得以有空坐在沁梅园陪她。 屋外红梅绽放枝头,赏花人不在,园子里清冷孤寂。屋内燃着两个炉子,趋走严寒。银冀盯着她雪白俏丽的面容,止不住一声叹息将她揽进怀中“瓦儿瓦儿”他低喃着她的名字,刻尽相思,欲将这个名字永远深刻心底。 瓦儿紧贴着他的胸膛,两行清泪落下,小嘴嗫嚅地喊着:“冀哥哥冀哥哥” 生这么多事之后,他们还能如此紧紧相拥,心境不若从前,爱意却更浓烈。 “瓦儿,对不起” “嘘什么都别说。没有对不起,只有不得已我都理解。”一只小手及时抵住他的双唇,她抬起被泪水浸泡得晶亮的眼睛,眸光闪亮得一如往昔,里面有爱慕,有珍惜,有欣喜。她就那样注视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看得他心口情潮汹涌,像被融化了的溶浆。 双手用力一箍,紧紧将她嵌在怀中,恨不得与之揉为一体,直到天荒地老。 “瓦儿,谢谢你。”他真心道。 “冀哥哥,什么都别说一切都已过去,你有你的责任,有你的苦衷,我都能理解。” “瓦儿,你真理解?”他抬起她的下巴。 她慎重的点头:“以前的我不理解,现在的我真的理解。如果连这些都不能做到,我觉得自己不配爱冀哥哥” 她说她爱他狂喜立刻淹没他的心跳,心头猛烈抽畜了几下,前所未有的快乐让他抱起她连抓了两个圈。 “瓦儿,我也爱你。”他抵着她的唇柔声说道。 一句话,让瓦儿感到天眩地转起来,心口涨得满满地,前些日子的失落、孤单、委屈全部就此化解。她注视着他英俊不凡的脸庞,突然双手一勾拉下他的脖子,主动将红唇凑了上去。 “噢,瓦儿”银冀低念一声,反客为主深吻着她的双唇,甜美的气息瞬间勾起了他澎湃的欲望。老天,谁说他不能与女子房事,谁说他身体那般虚弱,这些幌子在至爱的女人面前毫无抵抗力地竖起白旗。他从未有过如此狂澜的欲念,苦苦压抑着的失而复得的心让他只想全部拥有,大手摸索着怀中柔软的腰肢,他一把横抱起她,直朝屏风内的软塌走进。 意乱情迷间,瓦儿的背抵到柔软的床塌,当雪白的肌肤暴露在清冷空气中时,突来的寒意让她的理智刹那清醒过来。 “冀哥哥你不能” “我”深沉的黑眸中顿时闪过道道蓝光,微微的心绞让他的神思急恢复,低头看见不知何时印在她胸前的红点,他俊脸一沉迅拉上她的衣裳,双手紧揽着她“对不起,我一时” “呵呵”明明该羞涩的,瓦儿见银冀一脸隐忍的窘迫,不禁咯咯笑了起来。银冀抬头,对着那张许久不曾见到的明媚笑颜失神半晌,也缓缓露出笑容。 瓦儿抚着他光滑的青丝,看着那束着青丝的银色王冠,凑近他的耳朵含着怯笑:“如果冀哥哥想要的话” “不,我会等到正式娶你那日。”急促的回答打断她诱惑的邀请,银冀将头埋进她柔软的间,闭上眼睛汲取着自然迷人的幽香 “冀哥哥对月容和安然不能那个是故意让乔太医这样说的吧?” “这个你都看出来了?我对她们没兴趣。”银冀动了动眼皮,声音低沉“瓦儿,我只想快快娶你。” “呵呵。” “我只想娶你一人”话中多了丝歉疚“只想你孕育我的孩子,只想专宠你一人” “冀哥哥”瓦儿哽咽,这个一向淡然冷静的英挺男子纵然有千般深情,也只是第一次说出这样动人的话语。泪水凝成串,颗颗滚落,她觉得好幸福。 “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冀哥哥?冀哥哥?”瓦儿见趴在身上的他突然没了动静,疑惑地推推他,才现他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感受着他特有的清爽气息,感受他压在身上的重量,从来没一刻心有如此塌实。 满足的笑容扩散在眼底眉梢,她悄悄挪了挪身,调整好一个舒适的位置双手合抱着他的腰身,凝视着自小便烙进脑海中的面容,大胆地在他唇上偷得一吻,笑着说:“冀哥哥,无论你是君是王,都是我的冀哥哥;无论你会以什么方式爱我,保护我,我都会永远用自己的方式爱着你”她也渐渐闭上了眼睛,载着甜美的梦想睡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52君心似海 白衫似水,玉冠如月,冬阳微照模糊了俊面轮廓,一抹比北风更刺骨的冷笑凝在他的唇边。他手中抓紧一根绿色竹萧,力道大得几欲让竹萧碎裂。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缓缓转身,一切的残酷完全被掩埋在平静无波的眸子里。 “翟,你早到了啊?”筱水快步上前,眼睛看到翟如玉的俊容时忍不住变得晶亮。 方旋跟在其后,冷艳的脸上看不出多大情绪,只有与翟那双深邃眼眸对上的瞬间,心头才泛起一道涟漪。 “翟,约我们来有什么事?”筱水问。 这是他在宫中第一次约主动找她们,且特意谴开了侍卫。 翟淡淡回眸:“你们该离开这里了。” “我们?为什么?那你呢?”筱水皱眉惊问。方旋看他一眼,美丽的面容也闪过吃惊。 翟道:“原本旋进宫的身份是为太妃看病的医女,如今太妃已逝,自然没留下的必要了。而筱水你做内应提供的情报也够多,任务已经完成。” 方旋一双秋水瞳眸注视着翟,似乎想从那双深幽的眼睛里找出点什么,问:“师傅的意思?” 翟没有作声。 只听一旁筱水道:“翟,任务根本没完成,如果不是师傅的命令,我和师姐应该继续留在宫中,莫非你现在是王爷,已经改变主意了?” 翟的声音格外低沉:“你们的任务到此结束。” 方旋将目光直直投在他身上:“翟,我们的目标没成,反而浦臣相却死了。你让我们离开,是打算独自继续执行任务还是因为想就此罢手?” “事情告一段落,你们留在这里,他迟早不会再容忍你们。”翟的话中有着明显的提醒意味。 方旋一颤:“冷君已经现我们的身份?” 翟点头:“他的确一直在放长线。但是,就算他耐性再好,也不会继续容忍你们留在沁梅苑。” 她们不约而同想到一个名字——红瓦儿。冷君可以因为大家的目标都集中在朝中,而暂时忽略她们,如今朝中问题解决,为了红瓦儿,冷君势必不可能让两个危险身份的女子留下。 “你们离开,剩下的有我足够!”翟近乎残酷地说,双眼里全是冷骇。 筱水小嘴微张,猛然反应过来:“我们的最终目的是”话没出声,被翟冰冷凌厉的眼神挡了回去,她眨眨眼睛压低了声音“我不明白,到底这计划究竟是师傅布的局,还是浦臣相布的局,他们是什么关系?师傅早就知道翟是王族子弟,还命令翟做这样的任务” 方旋看了筱水一眼,目光重新回到翟冷峻的脸上:“我若要离开自己会决定。但是如果翟是要继续完成最后的任务,我就会留下来帮你。” 翟收起下颌,漆黑如夜的眸子突然比大海更深沉,让人猜不出思绪。 筱水皱起眉头,小手碰了碰翟的袖口,问:“翟,冷君好歹是你亲哥哥,你真要” 眼前晃过一袭银衣头配王冠的男子身影,很快又一个鹅黄色纤柔身影占据脑海。翟突然挑起半边唇角,眼中冷光迸射又显得讥诮,毫无温度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我不会放弃。我只会用自己的方式完成这最后一个任务!” 筱水睁了睁水眸,注视他坚决的表情,情不自禁地咬牙:“翟,无论你做什么决定,筱水都会陪你一起。” 方旋正要开口,只见翟的黑眸扫过她们,语气是不容质疑的冷冽:“你们回红叶山。” 方旋闻言抬眼望着他,看到那双黑瞳猛然缩了缩,燃起两簇如火一般的掠夺光芒,这种光芒好象在哪见过好象是太妃塌前,他看向红瓦儿时的目光。脊背陡然一凉,方旋不可置信地吸了口凉气,一个让她寒的猜测进入脑海,难道翟要掠夺的是红瓦儿?要借红瓦儿来打击拥有一切的冷君?无法解释的惊慌直撞心头,她立刻想起红瓦儿清秀娇俏的脸庞,近段时间越来越灵活灿烂的双眸 翟从来是个冷情性淡的男人,不轻易表露出自己的情绪,但好几次她看到他在红瓦儿面前表露出不一样的一面,这代表着什么? “翟,你非要将我们撇开吗?”筱水焦急地盯着翟的一脸冷漠“师姐,你快说话啊,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怎能让翟单独面对这些?” 他们谁都了解彼此心里的孤寂,谁都知道对方多么渴望温暖,谁都深刻体会过这个世界的冷暖,翟是王族中人,她们惊异万分。翟若能接受自己的身份,她们会支持;翟若因为不公的命运而要进行反击,她们也会支持。无论做什么决定,她们都希望陪着他,帮助他而已。 方旋抿起红唇,声音低而清晰:“翟真这样决定?” 翟紧了紧手中竹萧,低沉道:“这是任务,更是我与他之间的个人恩怨,你们没必要牵扯进来。” “翟” “我也决定了。”方旋轻声道“我不会离开王宫。” “我也不会!”筱水口气更加坚决。 * 瓦儿落坐琴前,一双细致的秀眉几乎皱得要打结。贝齿咬着下唇,就像当年被太傅罚抄诗文一般苦恼。乌黑的眼珠子转了几圈,站起身将目光投向窗外洋洋洒洒飞舞的雪花。 “唉!”低低叹息从红唇中溢出。 吧吧端着点心进入暖阁,就见到瓦儿愁眉苦脸的样子。她连忙放下银盘先去关好窗户,双手拢进袖口走近瓦儿,疑惑不已:“郡主为何又叹气?这可实在不像郡主的习惯,不会是因为大王今天没时间诏见吧?” 瓦儿又叹息一声,摇摇头。她烦恼的不是这个,而是自己从小到大性子顽皮又任性,学习时老静不下来,结果连安然都跟艺苑的师傅学会了弹曲,而自己那时候老找借口逃脱去找冀哥哥玩。现在可好,最精致上好的古琴摆在面前,纤纤十指拨来拨去硬是凑不成优美的曲调。 吧吧瞟了眼架得端正的古琴,掩嘴笑道:“郡主是为弹琴烦恼么?奴婢不明白,郡主怎么突然对弹琴感兴趣了?” “我是看”瓦儿连忙停下后面的话语,小脸微红了一下,双眸却异常灼亮。 原来,前几日听说月容特意找冀哥哥去听她弹曲,后来问起冀哥哥果然确有此事,瓦儿问他那琴弹得如何?他说“月容琴艺一绝,天下无几人可以出其左右”瓦儿听完,心里便抑制不住酸酸涩涩的。月容喜欢冀哥哥是所有人都能看出的事实,虽然她是冀哥哥正式册立的妃子,又因浦臣相死后大受打击,冀哥哥去听她弹弹琴当是慰问也无可厚非,但瓦儿就是心里堵得慌。 于是,一回沁梅园立刻命人找来最好的琴,还特意去艺苑重新拜访了师傅,埋头苦练。她也希望自己能随意轻弹,纤指略点,轻拢慢拨就能弹出天籁一般的优美乐曲。 “郡主是看什么?”吧吧好奇问。 “我是看这么好的琴搁在那没人用,还不如搬来让我弹弹。”瓦儿总算找到个好借口,不过闪动着的美目表现出几分心虚。 吧吧又是疑惑地打量她绯红的脸蛋,再也忍不住笑道:“其实郡主是想跟容妃娘娘比比琴艺吧?” 瓦儿的眼睛更加灼亮,全是气恼而生,抿起小嘴怒道:“胡说,她琴艺那么好,连冀哥哥都说了天下无几人能出其左右” 吧吧跟随瓦儿已近一年,对她的习性早有了解,根本不惧她的怒气,且与瓦儿相处越久就越被她影响,不再如以前那般性子冷淡。吧吧继续笑道:“但是郡主心里仍想着要胜过容妃,让大王也夸夸你,不是么?” “当然不是,我这水平就算再练个三五年也比不过她唉。”瓦儿重新皱起眉头,不可否认心底嫉妒着冀哥哥对月容琴艺的夸赞,可是自己这样学琴实在是件非常愚蠢的事。以前也知道月容与安然都喜欢冀哥哥,为何就没有这样深刻的酸涩呢?唉,真烦恼 吧吧凑近她面前,递上点心劝道:“郡主何必沮丧,依奴婢看,就算郡主什么才艺都不会,大王也只喜欢郡主。什么容妃、然妃都靠边站。” 瓦儿狠狠咬了块梅花糕,用力眨眨眼:“吧吧,你说得对!冀哥哥只喜欢我,我练琴是为了明年春天在恶人翟的‘百艺宴’上显露一手而已!”说完,心底马上无奈地补充一句,其实是想通过练琴增强对琴艺的鉴赏能力而已,看看冀哥哥所夸赞的“一绝”到底有多绝。 吧吧闻言却明显一愣,问:“什么‘百艺宴’?” 虽然很恨恶人翟,但念在冀哥哥的情分上,瓦儿强迫自己将那股恨压了下去。她不屑道:“恶人翟是王爷,‘百艺宴’是为他挑选妃子举办的,等过了年就由冀哥哥亲自主持。” “挑选妃子?”吧吧手脚刹时变凉,眼眸一眯闪过寒光。 瓦儿正在享用美味的点心,并未留意。 “不过,听说他已经有了心仪的姑娘,冀哥哥是允许他带进宫的。不过被恶人翟看上的女子真可怜,那么个大恶人!”想起他曾经对自己的所作所为,瓦儿就压抑不住熊熊怒火。本以为他那日太妃面前所指的心上人是自己,还她心脏日日提着绷得老紧,不过自那以后倒也没见他有其他动静,又结合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瓦儿才小心地推断那恶人的心上人绝对不是自己。 阿弥陀佛,万幸万幸!只要他以后不招惹她,她就念在他姓银的份上,恩怨往事不再计较。 吧吧手指紧了一下,声音变冷:“心仪的姑娘?” 瓦儿这才觉她的奇怪,表情逐渐变得严肃:“吧吧,银翟那人非常邪恶,你以前在颐华宫照料过他,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吧吧连忙低头,掩饰住眼中的锋芒:“其实王爷并没郡主想得那么坏的。” “吧吧,你真的”梅花糕卡在喉咙间,瓦儿的神色也变得怪异。 无法解释原因,吧吧真的喜欢上恶人翟这件事,就此如糕点一样哽在了她的心间。 * 年前国家事务反而忙起来,朝中各部汇总上报全国郡县的经济及民生等情况,银冀看着一张张带着喜悦的奏折,英俊的眉宇间流露淡淡的笑意。揉揉额心,他的心思飞快地从国务转到了瓦儿身上。 自宽大的案桌后站起身,克达连忙会意地递上皮裘。银冀走向门口,外面又是皑皑白雪,前日陪瓦儿上王宫后山的瀑布泉边放了莲花灯,在冒着白烟雾气的溪水旁他们紧紧相依,以甜蜜而执着的吻宣告彼此爱的誓言一想到这,他的心底如揣了个暖炉,烘得心都要融化掉。 可是,立刻又有一块阴影如乌云般遮住了温暖喜悦的心。 前日从后山回来,乔雀为他看诊,认真而严肃地说了句让人无法轻松的话语——千辛万苦向刖夙国老太医要来的方子果然有用,大王的咒气目前确实得到有效克制。但是,诅咒虽不影响大王宠幸娘娘,可它若一天不解,大王就最好不要让娘娘们孕育子嗣,因为这咒气极可能会传到麟儿身上。咒气若是先天而成,只怕无人能解 银冀前去沁梅园的脚步变得沉重,若不能解咒,便不能冒险孕育孩子。 孩子他只愿让瓦儿孕育自己的孩子,可是孩子若一出生就带有诅咒,无法可解,将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被诅咒折磨而死不!这样太痛苦、太残忍了! 近日每次与瓦儿单独相处时,大约是两人都深知彼此情意,四目对望间总耐不住情潮澎湃,漏*点缠绵。他虽未真正要了她,但如此下去迟早有一天他会克制不住 他了解瓦儿的全心全意,她一直做好准备等着成为他的人,可是他却每每硬生生地控制。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愿意委屈了她,不愿意在她名分未定时夺了她的身子,不愿意在夺了她身子后还得让她喝下避免怀孕的汤药 不止这些,还有更多更多的矛盾和恐惧。 上次跨越三诏游历寻医,明查暗访,凡是打听到的关于诅咒的信息都是——中咒者难逃二十五岁大劫的厄运,即便像暴君殇烈那样年少时便开始以药克制,也难保将来诅咒还会作。除非再找到那施咒者的须乌子,否则谁都无法解除咒气。 他爱瓦儿,那么多年一心一意无悔的深爱,所以他才害怕失去。害怕过不了二十五岁的坎,害怕失去她,更害怕真有一个万一,那现在的甜蜜只会让日后失去自己的瓦儿更痛苦 寒冬之夜又开始飘落雪花,雪花中隐隐夹杂着梅的清香。克达提着宫灯低着头跟在步子缓慢的大王身后,在大王停步的当口也站立不动时,他也感觉到了空气中的异常沉重,分不清主子要回寝宫还是去沁梅苑。 茫茫一片飞舞的雪夜里,银冀的身影有些萧瑟,宫灯的光芒让他的身影落在地上,幽黑、修长。他拉了拉皮裘的颈带,微蹙的眉心里有散不去的淡淡哀愁。看了一眼沁梅园的方向,仍是管不住自己的脚步。 这样的夜里,哪怕只是几个时辰不见,他都好想念她。渴望见到她晶莹的双眸,见到她灿烂如花的笑脸,见到她任性可爱的表情一想起她曾经受过的苦难,他就心痛得无法呼吸。想起在眼睛看不到的黑暗世界里,她那么脆弱无措,自己都不能给她关怀,心头便被愧疚和自责充满。 或许,能守住此刻与她在一起的每个片段,既是一种残忍也是一种幸福。 “瓦儿,你愿意等我吗?”银冀优雅沉稳的步子踏进沁梅园的大门,年后几个月就是他的二十五岁生辰,这几个月他们可以继续寻求解咒办法。若真有那天,他定给她一个盛大的“国妃”之礼。 若连生辰都无法平安度过,那他 高大的身影蓦然颤抖了一下,心口刹时间紧窒得无法呼吸,脚步突然有些凌乱起来。 * 瓦儿望着被冷落在暖阁墙角的古琴,清澈的水眸眨了眨,然后皱起眉头决定不去看它。昨日又听说月容特意请冀哥哥去听琴了,冀哥哥可算是博学淡雅之人,月容弹琴他可谓称得上是知己,不知道这次冀哥哥又是怎么夸赞她 小脸在紫红纱罩的烛灯下格外嫣红,那是被酸醋的感觉刺激红的。 门外传来刻意压低声的传报:“大王到。” 瓦儿眸光一亮,欣喜地朝门口奔去,才奔两步又停了下来,嘟起小嘴轻哼了一声,正要继续奔去,门已被人从外面打开。 “冀哥哥”急促的脚步被裙摆一拌,身子直直往前扑去。如同以往无数次,他结实有力的双臂牢牢地接住她,瞬时将她搂进怀中。想起曾经不能这样及时保护她的日子,心头泛过阵阵疼痛,怜惜与愧疚让他的双眸变得深沉。 吧吧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福了福礼,轻轻走了出去,将门掩上。 “还是这么不小心。”银冀叹息着无限怜爱地将她下巴抬起,对上水亮晶眸。 对上他心疼而灼热的视线,瓦儿粉腮微红如盛开的桃花。小手搁在他宽阔的胸前,突然想到了什么皱眉质问:“冀哥哥是不是又去雅容苑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53绵绵 瞧她近似凶巴巴的语气,银冀瞄了眼搁在墙角的古琴,进门前的忧郁一扫而空,黑眸中抑制不住笑意。他的小瓦儿好象在吃醋呢!不慌不忙地捏起她一小咎乌黑的秀,闻着淡淡的清香他以掩耳不及的度吻上她的唇。 “唔”瓦儿仰起小脸,想不到向来温柔的冀哥哥也有如此狂狷的一面,想起还没有回答的问题,她挥舞着小手捶着他的肩头,摇晃着小脑袋非常坚持要听一个解释。舌头探进她的小嘴,汲取着里面甘甜的蜜*汁,银冀黑眸含笑,因她刚才吃醋的语气与神情心口充满愉悦,于是不假思索地以吻作回答。 “唔你又去听琴”瓦儿喘息着被他放开,两颊已是通红。小脑袋还没有完全清醒,嘴巴就继续纠着问题不放了。 银冀揽住她走到塌前,笑着点住她因热吻而变得红艳的双唇,认真道:“是去听琴了。” 面前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明明知道答案,为什么听到他的亲口承认她还是感觉心口被什么狠狠震了一下。 “我可以理解成我的小瓦儿在吃醋吗?”他直接问道,深如大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才不是”瓦儿下意识地否认,随即轻哼着撇过小脸,宽大的绸衫袖口下攥起了小拳头。 低低的笑声传来,让她忍不住回过头紧紧注视着银冀的俊容。在她的记忆里,冀哥哥开心的时候也只是淡淡轻笑,目光柔若春风,很少真的看到冀哥哥笑出声的样子,可是那双漆黑瞳眸像两只充满磁石的小旋涡要将人彻底吸了进去。分明的五官因这笑容显得格外年轻俊挺,薄唇也带着闪烁的光亮。 “明明已经酸成这样了,还不承认。”银冀好心情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爱煞了她此刻羞恼的模样“你我两情相悦,你为我吃吃醋有什么奇怪?” 瓦儿不依地给了他一拳,干脆大方地站起身:“冀哥哥是故意的么?明知道我会吃醋还去听月容弹琴。” 银冀看着她:“所以你后悔自己当初没把琴艺学好?” “我哪有?我是反正你根本就是故意去看她的,现在你是不是觉得月容又美貌,又有才艺?”本不想这么明显的表现不满,瓦儿自认为也不是那般无理的女子,怎么此问题被冀哥哥这么一提点,反而有点越描越黑的趋势。 “呵呵,怎么说呢?我本是不得已才去的,不过如今看你这模样,我又觉得特意去听一次倒也无妨。” “你,你”瓦儿抬起手指直直指向他“你都已经去两次了!” 银冀笑着拉下她的手,轻轻一拽那娇软的身子便无可躲避地跌进他怀中,温柔抚着如丝秀,他将下颌抵住她雪白的额头,清雅的气息吐在头顶:“浦臣相之死虽罪有应得,但也是我一手造成。这点上,浦月容是无辜的。第一次去雅容苑是她所邀,念及她突然丧父心情沉痛,第二次她再邀请,我却是去告诉她废妃之事。” 瓦儿猛然抬头,不小心撞到他坚硬的下颌,他连忙替她揉揉额心,关心问:“撞疼了么?” 瓦儿摇头,抓住他温热的大手,睁大眼问:“你要废她?” 银冀肯定地吻了她一记:“我的后宫只需要你一人便已足够。” “那她答应没?” “会答应的。除非她想老死冷宫之中。” “那安然呢?” “一样。” “你也要废了安然?你不怕夏将军”瓦儿不可置信地惊呼。银冀将她拥紧,肯定的话语吐在她的颈间:“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你不幸福。” 瓦儿注视他半晌,突然哽咽住,喉头一阵紧缩,眼泪控制不住噼里啪啦往下掉。 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你不幸福——窝在他的怀中,这是让瓦儿充分感觉幸福的一句话。 夜,很冷,他们依偎在一起,心里比任何时候都温暖。 “冀哥哥,你为什么不喜欢她们?”瓦儿听着他稳定的心跳,低问。 他的手臂紧了紧,无比轻柔的吻落在她的秀上:“不是不喜欢,而是没有男女之爱。” “那对我为什么便有了?”问这句话时她的眼睛闪闪亮,像夏日夜空中最璀璨的星子,让银冀忍不住轻啄逼迫她闭上,否则真是种磨人的诱惑。 他悄悄吸一口气,不敢看她粉嫩的脸,嘎哑道:“可能你是第一个出现在宫中的娃娃,从没有过那么奇怪的感觉。小时候看到你在襁褓中哭,我便想逗你笑;看你学走路时摔倒,我便想去扶着你;看你调皮不爱学习被太傅罚,我都徇私地护着你唉。”最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瓦儿玩弄着他胸前柔软的衣襟,一颗心儿早被他这柔声的诚挚话语弄得碧波荡漾。晶莹的嘴角全是笑意,手指贴着他的胸口,她低低追问:“就这样吗?这就是男女之爱吗?” 感觉依靠着的肌肉莫名一绷,水眸疑惑地抬起,正对上银冀如潮汹涌的黑眸,那里有她不敢探究的深沉火花。 “噢,你还在想什么?”胸前被这双柔若无骨的小手有意无意地撩拨,银冀半垂着眼睫眸光暗不可测。 “我在想”瓦儿声音逐渐变小,可爱的红唇悄悄上移,凑近他血脉急促跳动的颈旁,吐气如兰“我在想男女之爱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 “你在做什么”一声懊恼的低吼自喉中出,银冀一手抓住大胆扯开自己胸襟的手指,下巴一低正好碰上她芳香的唇瓣。火花刹时迸现,强烈的刺激震得两人体内同时窜过酥麻,他眯起了眼一片氤氲,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却陡地睁大开来。 “冀哥哥我愿意的”瓦儿脸儿通红地圈住他的脖子,颤抖着抬高小脸,尝试主动去吻他,柔软的唇舌以青涩的动作去摩擦他,继而羞怯地探入他口中。 漏*点如翻滚的岩浆,熊熊燃烧起来。银冀是君子却绝非圣人,眼中所见、手上所触碰的全是他所渴望的、也是垂手可得的。瓦儿所有的一切都将是他的,美丽的双眼、花瓣般的红唇,细致温柔的双手,娇嫩的身子,全部都是他的。 此刻,朦胧摇曳的烛光中,室内温度开始上升,她甜美的唇冲破少女的羞涩,带着前所未有的诱惑与他交缠,她柔软馨香的身子紧贴着他的身躯。噢,他的小瓦儿原来也有如此主动热情的一面,他的小瓦儿那双令他着迷的清澈双眸里,正燃烧着美丽的火焰让人无法抵抗那种致命的诱惑 银冀不由自主地吸吮着她柔嫩的舌,双手滑入绸衫之下,自有意识一般摸进嫩绿色的兜儿,覆盖在她的丰盈上。瓦儿被吻得迷迷糊糊,四肢软,双手仍旧缠着他的脖子,开始尝试性地抚摸他,却不知道这样的轻抚会让他十分更加难以控制。他温热的指尖带着烈火一般的炙热,揉捻着蓓蕾,感受到她剧烈的颤抖,胸前的花蕾在他的指尖绽放。 瓦儿气息不稳,面色潮红,仿佛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几乎想要躲开。 “冀哥哥”她艰难地呼唤,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嘴里低喃着他的名字,重新闭上朦胧的双眼。身子偎入他的怀抱里,以小脸在他光滑的衣料上摩弄,像只惹人怜爱的小猫。银冀的眸光浓不可解,有着灼热温度的掌心滑过她的肌肤,抚摩着她颈间的柔滑直到胸前,唇舌随之而来,他轻吮着她的冰肌玉肤,直到她不断颤抖。 瓦儿不愿意去思考,这感觉令人忘记了娇羞,也像是她渴望已久一般,娇小的身躯紧绷着,因为他的抚摸而轻轻扭动。 “冀哥哥”黑飞散,他隐忍的坚硬压着她的娇柔一齐往后倒去,灵活的手指也开始沿着她的小腹一路探下,她睁了一下眼便迅闭上,额头流下香汗,只能无助地出轻喘**。 今夜,她只想成为他的女人。 “瓦儿”理智不断在脑海里翻腾,明知现在不可为,可手指、双唇、身体都无法控制,他怎能又这样让自己失去理智? “冀哥哥我要完全成为你的人我要为你生孩子”断断续续的话语在空气中飘荡,瓦儿紧抱着他,在他耳边吐道。 突然,感觉压在身上的躯体瞬间变得僵硬,指下的每块肌肉都绷得死紧,瓦儿心中一惊尚未从迷乱中挣扎出来,只见银冀猛然大喘一口,身子一翻将她牢牢箍在怀中,双手却不再有任何动作。 “冀哥哥”她反抱着他的腰身,声音颤抖而不解。 “对不起”银冀将脸埋入她的间,乌黑的秀隐隐散出适才漏*点的馨香,他嗓音沙哑得不像话,像在隐忍极大的痛苦,一双修眉几乎要皱在一起。 瓦儿逐渐清醒过来,小手轻柔地拍着他的背,想问一个为什么?话语又抵在舌尖滚了下去。为什么冀哥哥好几次与她亲密时都会这样痛苦地嘎然而止。是痛苦吧?他的眉头都要拧在一块,可是,为什么呢?他不是爱着自己的吗? “为什么?”话语终是管不住溜了出来。 她明明清楚感觉到那炙热如铁抵在腿间的硬挺,她明明清楚感觉到他的渴望啊银冀颤抖了一下,凝神硬将体内的欲火稍稍压下,才温柔拔开她额头上的丝,印上一吻,轻声道:“瓦儿别胡思乱想,我只是现在不能那样做。” “你明知道我是自愿的。”他如此尊重自己,瓦儿不知道该喜该恼。 银冀黑亮的深眸望进她的眼底,浮起一个轻柔的微笑:“愿意等我吗?” “恩?”“等我过了明年的生辰,就告诉你。” “为什么?”瓦儿咬了咬唇,明年冀哥哥都二十五岁了,他难道不想早点要属于他们的孩子吗? “瓦儿,答应我,别乱想,像以前一样相信我。”他需要她的相信。 瓦儿重新将脸埋入他的胸膛,轻轻叹口气:“我本来就没乱想,也一直都相信你。反正你是属于我的,将来我要为你生很多很多孩子。”想到美好的将来,她的心很快又忘记了失落,嘴角扬起浅浅的笑意。 银冀闻言眼眸深沉,温柔无比,喃喃道:“生很多很多孩子,这可是个不小的志向呢而且会很辛苦的!” “辛苦我不怕。”瓦儿抬起眼“我也会好好教导他们成为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 多么美丽的构想啊,他们会等到那一天的。 呼吸渐渐变得平静,两颗心也紧紧相贴。过了一会,银冀坐正身子,替她理了理衣襟,俊容变得严肃:“以后最好不要这样做了。” 瓦儿眨眨眼,不明白:“做什么?” 修长的手指点了下她的红唇:“诱惑本王。” 小脸扑哧一声着了火一般热腾,当她抬眸也现银冀眼中残留的渴望,撇撇唇道:“看你忍得那么痛苦,我还是离你远远地好。” 他露出俊朗的淡笑,站起身来:“早点休息,我回颐和宫了。” 当夜,太医乔雀开好一张新药方早在颐和宫寝房门口等候,这大概是位需要用此种药方的君王,柬言曰:“大王年轻‘气’盛,最近虚火过度,此方可助大王舒解精气神,免受内伤” * 而也是当夜,银冀离去之后,沁梅园的郡主暖阁里,又有人悄然造访,打破了瓦儿的平静。 瓦儿钻进锦被闭上了眼睛,吧吧吹灭紫纱灯轻步离去。 过了一会,寝房里悄无声息地多了个身形修长的男子,黑暗中闪动着深沉的眸子,定定地在床塌前看了半晌,然后脱下外袍一手掀起锦被。冷风煞时透了进来,睡梦中,瓦儿娇小的身躯不由自主抖了抖,环起胳膊缩成一团。 男子轻挑嘴角,轻轻坐了上去,一个用力将她结结实实地揽住臂中。瓦儿无意识地咕哝一声,本能地将身子靠近热源,那双有力的手臂仿佛受到鼓励般立刻拥得更紧。 猛地,水眸张开,小嘴里同时要大呼,可惜她的尖叫尚未出口,便被一双冰凉的唇堵住,所有的话语全被吞入对方口中。并不陌生的气息,冰凉的唇霸道的吻不是冀哥哥,瓦儿脑海中飞快闪过恶人翟邪恶的面容,当下银牙一咬,挥舞起拳头用力捶起来。 舌尖一麻,带着咸味的血丝流到两个人口中,沾染了他们仍未分开的唇瓣。 “唔”她开始连两腿也并踢起来,但很快被他有力的长腿压制住。 挣扎并不能让他松动分毫,他反而像一头被惹怒的豹子浑身畜满了力量。她的每一拳落在那坚硬的肌肤上,都像砸到了生铁一般疼痛,她乱踢的腿只能让他们的身躯纠缠得更亲密。很快,瓦儿便气喘吁吁,脸蛋如火一般燃烧起来,黑暗中美丽的眸子像刀子直想杀了他,他却在再次深深霸占那张香气芬芳的小嘴后,慢慢地以双手掐住她细嫩的脖子。 “你叫啊,正好让大家看看我们正在做什么”他的声音透着得逞的恶劣,低哑而危险。 瓦儿全身已经僵硬,哽在喉间的话一字也无法吐出。该死的他就是算好了这点,所以才卑鄙地偷溜进来为所欲为,她本以为这段日子的平静是他决定不再蛮缠的结果,哪知这人并未死心,胆子还一次比一次大,她该怎么办? “卑鄙小人,你给我滚出去!”她喘着气推他。 他手掌一动,牢牢圈住她僵硬的身子,嘴角隐隐挂着嘲讽的轻笑:“就这么讨厌我?可惜你喜欢的人并不打算要你嘛,又或者他根本——有隐疾?” “胡说!”一听他说冀哥哥,瓦儿眼中刹时冒火,手指紧抓着他的手臂,狠狠地欲将指甲掐进他的肉里。 大掌继续摩挲着她背部柔嫩的肌肤,翟眯起畜满风暴的眸子:“胡说?难道他已经要了你?” 瓦儿抬腿奋力一踢仍未得逞,她咬牙忿忿道:“不关你的事!你给我滚!” “不了,我就睡这。”他好整以暇地回答,好似多么平淡正常的一件事。瓦儿激动地要翻身逃离,纤腰却被他牢牢箍住,不能松动分毫,她不能大叫怕引来侍卫,又不愿意被人如此箍制,于是头一低,直接朝他的手臂咬去。 翟眉头皱了皱,见她一点也不听掌控,眼眸阴鸷如冰。有力的手指飞快在她脊背上连点了数下,瓦儿只觉脊背一麻身子软了下来。她重新被箍进一具温热的胸膛中,男性灼热的呼吸低低吐在颈间,甚至让她起了不该有的颤栗。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虚弱地问。 “看你太紧张,帮你放松胫骨而已。”说着,他的大手又开始不规矩地游离起来。 “混蛋,放开”瓦儿本能地挣扎,身体却软绵绵地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而稍微一动立刻敏感地现抵着自己腿间的火热硬挺,于是眼眸惊吓地闭上,直挺着身子再也不敢扭动丝毫。 “还还不笨至少懂得停战,你若再动一下,我可不保证今夜真要了你”他的声音逐渐降低,带着好听的尾音,幽黑的眸子不再狂潮汹涌,盯着她惊惧的表情,一双手突然变得温柔无比,有一下没一下抚着她的背。 不明白他为何又突然转变,瓦儿没有睁开眼睛,有刹那错觉感觉这样温柔抚摩自己的是冀哥哥。才一这样想,罪恶感立刻如潮水一般将她的感知淹没。她就这样紧张地蜷缩着身子,以双手抵开二人密实相贴的身躯,仿佛这样能将他们远远隔开。 寝房内一度沉默,安静地只听到两人的呼吸和心跳,他们谁都没出声,窗外似有雪花簌簌落下。 “你就那样讨厌我吗?”他知道她没睡,睁开眼在黑暗中低问。 “你本就惹人讨厌!”她的回答勿容置疑。 抚在她腰间的手指僵了一下,她可以想象此刻他冷笑的表情,一抬眼却在朦胧中依稀看到一张严肃的面容,心口不预期地疑惑了一下,她低低地补充:“你的所作所为都令人讨厌。” “讨厌一个人是不是也算一种感情?”他的声音近乎叹息,有点低落寂寞的感觉。 不知为何,这样的语气跟平时完全不同,瓦儿小心翼翼地呼吸着,防备着这人是不是又在耍什么花招。 银翟皱着眉头,腰间有着刺骨的疼痛,那里有他今天才受到的剑伤。这些日子没怎么找她是因为他要调查些往事,跑了几趟宫外,而恰恰不巧还碰到几个出没在红木城的黑衣人,对方身份神秘,个个身手不凡,甚至看不出武功来历,交手间不甚吃了对方一剑。 回到宫中准备修养几天,想起好久不曾见她于是来到沁梅园,却没料想碰见银冀也进了这寝房说不清当时心头的感觉,有愤怒、仇恨,也有陌生的失落与紧窒。 “他有什么好?因为他是王吗?”他俯在她耳边轻问,心中开始盘算怎么才是利用她作为打击银冀最好的办法。要夺得她的身子轻而易举,可看她对银冀一心一意的爱慕,他更坚定的决心是要得到她的心。 为何他的话听起来感觉落寞?孤寂?短短两句话完全不是他以前的风格,难得看到他这样的一面,瓦儿暂时忘记自己与他的暧昧姿势,双眸直视着他:“他是王,那是天下子民的君王,对我而言,他只是我自小爱的男人,或许他并不好,但在我心中却是最好的” 她对冀哥哥的爱从来都坦城无畏,当她说完,明显感觉拥着自己的手臂颤抖了一下,然后以无法抗拒的力道将她紧压在胸膛上。她听到他的心跳,每一次都很有力,那种感觉特别奇怪,无法形容,心里“冀哥哥”三个字从始至终都不停地冒出来。 “你为何对我这样?”是喜欢自己吗?瓦儿不敢去猜测,如果是那样,她只会觉得沉重、窒息。 翟将脸埋进她的间,如同曾经的数个夜里,呼吸逐渐变浅,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低低道:“不知道。”过了一会,他又补充道:“大约是抱着一个温软的身子睡觉非常舒服你的身子我喜欢” 瓦儿知道自己脸红了,这样露骨的话这人的心向来冰冷残酷,举止从来都邪恶卑鄙,可是今天晚上的他却有那么多不一样。他是冀哥哥的弟弟,今夜过后,以后一定要小心点避着他,再也不能让他这样得逞。 明天,她哪有脸去见冀哥哥? 冀哥哥,对不起。 第二日,当瓦儿醒来床塌上只有她一人,被窝中似乎残有他淡淡的气息。不,一定是梦!她无意中低头,却在淡色床巾上看到一抹不大显眼的血迹,盯着那处小红印,她先是一惊,然后沮丧地承认昨夜的确不只是一场惊恐的梦而已。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54步入深渊 新年即到,处处白雪压枝,天空一片灰蒙景象。 去年北方地区遭受冰冻灾害,农耕好不容易恢复生产,今有前车之鉴,朝廷早早协助当地做好了防范。银冀又是连续几日在御书房熬夜,只想让全国百姓能过个快乐幸福年。 瓦儿安静地呆在沁梅园,自珍太妃过世后,这里很少有人造访,较之以前,显得清冷无比。可是,翟的夜访让她却越来越无法平静,好几次银冀来看她时,她都心有愧疚,委屈和愤怒滚到舌尖又吞了下去。 对于翟的感觉,瓦儿总想理清,却越理越烦躁。从前他害得她那么惨,瞎了眼睛坏了清白,她的心里只有愤怒和恨意,可自从知道他的身世后,她的心中先是冒出了同情,然后慢慢参杂进其他说不出的情愫,而最近,他简直让她陷入了矛盾与痛苦的深渊。 天寒夜长,他不时像个偷儿潜入沁梅园,无所顾忌地搂着她同塌而眠,虽没有更进一步举动,但每过一天,她的心便越往下沉一分。隆冬腊月,心比山上的冰雪还要寒冷,一寸寸坠落地狱。 瓦儿怀疑他是故意如此做,意在羞辱自己,偏偏他抱着她时说话的语气不再凌厉,连嘲讽意味都渐渐减少。有时候不知有意或无意,他偶尔像个任性而孤独的孩子,将冷酷的五官隐藏于黑暗背后,微微流露出一种足以激女性温柔的脆弱。 他会半威胁半诱导地让她讲小时候的事情,讲这些年生在王宫里的事情。每到这时,她所有的愤怒和尖锐开始变得柔软,然后一一说给他听。 尽管他们这样黑暗中的亲密无人察觉,但瓦儿逐渐懊恼得食不下咽,她期待冀哥哥救自己解脱,又怕冀哥哥真的现什么,就如一口沉重的石头久久压在心口。她不断告诉自己,这种状况不能再继续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新年过去,积雪初融。 庭院里的柳树逐渐抽出新枝,草地绿意盎然,处处透露着春的生机。泉水丁冬作响,像世间最自然最美妙的乐曲,然空气中寒意未褪,冰冰凉凉。 瓦儿怀着忐忑的心情坐在火炉旁,次跟蓝枫云学习缝制衣裳,练习刺绣,本是为了打无聊时间,稳定心绪,后来逐渐有了主意,想给冀哥哥亲手缝制一件衬裳,将来还可以给自己和冀哥哥的孩子缝制小褂子。 她们一边坐在炉子旁刺绣,一边聊天,吧吧也搬了小凳子过来伺候着。 “容妃和然妃二人这阵子老来找小姐,小姐可要留心点,不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蓝枫云道。 瓦儿停下手中针线,想起冀哥哥自年前就再没去过雅容苑听人弹琴,而安然得知大王要废她妃位,异常伤心大病了一场,夏世聪也因此亲自拜见大王到现在,废妃之事就此搁下,而月容和安然两人不知何时又开始走得近了。 “云姨想多了,这新春佳节,她们来串串门也是正常。”瓦儿压住心口不安的心跳,微笑道。 蓝枫云皱眉:“大王一颗心都落在你这,她们都喜欢大王,又是正式被册封的妃子,怎会对你如此热心?若说她们真有那么善良大方,我都不大信。” 吧吧抬头道:“说不定是她们知道自己在大王面前没戏了,所以来巴结郡主,想将来分点恩宠。” 蓝枫云轻斥:“大王对小姐有多专情,你这丫头看不出来么?怎可能将恩宠分给其他人。唉,说起来,我们大王真是好得没话说,这银暝国是管理得越来越好了,只是做君王做成这样,也真是只有银暝才有。” 瓦儿不解,问:“做君王做成哪样?” “明明可以坐拥天下美女,却视若无睹只爱小姐你一人啊。” 瓦儿脸色突然绯红,如云霞轻染,不好意思道:“冀哥哥是好,只是在他面前我太惭愧了。”冀哥哥可以光明正大拥有月容和安然,他却连碰都不碰,而自己却被翟再三轻薄,更让人恐惧的是自己的这颗心竟开始不再抗拒那恶人 蓝枫云高兴地笑着:“大约是将军、夫人和静儿小姐的福气都到小姐你身上了,能得到大王如此独宠。” 瓦儿翘起唇角:“是不是拥有银族血脉的男人都是痴情种啊?”说到这,笑容微微僵住,情不自禁想到另一个冷酷孤独的银族男人,不知道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他若喜欢一个人也会变成痴情种吗? 同时,吧吧低垂的眸子悄然闪动了一下,自然而然想到了翟。如果银族男人都是痴情种,那在翟的眼中,究竟是喜欢自己还是喜欢师姐多一些?还是她们俩一个都不喜欢?思及此,吧吧抿紧了唇,抓着线团的指也紧了起来。 蓝枫云的笑声打断了她们的沉思“呵呵,反正大王心中的国妃娘娘只有瓦儿小姐,明眼人谁不知道?对了,小姐,翟王爷没有再来找你麻烦吧?” 瓦儿轻颤一下,慌忙掩饰住,勉强笑道:“没有,他似乎过了元宵节就没再见过了。” “反正他若再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云姨,而且大王也绝对不会再放过他第二次。” “知道了云姨。我想他是因为自小流露在外吃了太多苦,有叛逆之心才故意伤害我的吧,不过都已经过去了他和冀哥哥是亲兄弟,内心也是善良的。”瓦儿想起夜里静拥着自己,静听自己讲述王宫往事的男子,他虽极少提及自己曾经的生活,但那样黑暗寂静的时刻她分明感觉到一个抑郁孤傲的灵魂。 蓝枫云见她如此说,似乎松了口气,道:“总之小姐以后看到他最好避开,此人身上杀气太重,尤其一想到他曾经害瞎了你的眼睛,我就恨不得冲过去给他一剑。” 吧吧被她说得一惊,抓在指尖的线团顿时滚落地面。 蓝枫云接续道:“我老觉得宫中这种人存在始终是个隐患,他不愿受到束缚,有封号可以参加朝殿听政,但他上朝连官服都不穿。大王对他似乎太纵容了,据说他出宫也是极度自由的,根本连大王都无须禀告。” 瓦儿不禁拢起秀眉,接道:“银翟好不容易回来,冀哥哥是想补偿他吧。” “大王虽性子冷淡,但从来公私分明,翟王爷那样伤害你,大王当是私事没有落。可是,公然违背朝廷制度,大王也没有责罚管治,这反而有点说不过去,何况谁知道翟王爷每次出宫去做了些什么?” 瓦儿低头不语,突然对翟莫名生出一丝担忧,想起上次他出宫时腰上就受了一道不轻的剑伤。针尖猛地扎进指头,瓦儿连忙咬住手指,仲怔自己怎会又因恶人翟而分了神 “小姐你没事吧?”吧吧连忙关切问道。听她们说起翟,她也听得分了神,自进了宫后翟变了好多,最近几次出宫他都格外神秘,不是执行任务那他究竟在做些什么? 瓦儿以笑掩饰,道:“过些日子春花再开得灿烂点,大王准备在御花园设‘百艺宴’,为银翟挑选才貌双全的女子做妃。” “什么百艺宴?翟王爷他同意了么?”吧吧稳住身形不动,声音却是陡然提高了。 瓦儿担心地看了吧吧几眼,莫非吧吧真已对翟情根深种?那怎么行?银翟太冷太傲,吧吧喜欢上这种人怕是只有伤心的份。 蓝枫云疑惑地看着吧吧:“你该不会是对他动心了吧?” 吧吧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水眸,看看瓦儿,看看蓝枫云,低下了头。没人看到,她秀丽的脸庞逐渐变得冷硬,眼中闪过的是两道幽暗的冷光。 * 御书房中,银冀单手摁住胸口,桌上的茶杯被人“砰”地一声推落地上,惊得克达立刻进门,便看到他痛苦皱眉的景象。 “宣乔太医。” “是。” 片刻后,书房的气氛严肃沉重。银冀一双修长的墨眉几乎拧住,他轻晃了一下直走到乔雀面前,双手突然抓住乔雀的肩头,黑眸中蓝光迸现,比往常更加深幽冷冽。 “你说,为何本王的诅咒还会作?最近几日又连续几次而每次诅咒作时,一颗心越来越觉烦躁似有一把烈火在胸腔燃烧,恨不得立刻宣泄!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他努力想控制自己的心绪,偏偏话语出口却是冰冷阴沉。 乔雀紧张地抹抹汗,大王的手指力道真重,好象要掐进他肩头的肉里。 “大王请息怒。”他努力镇定,汗水流了下来“臣的确是按照刖夙国老太医说的法子给您医治的” “那为何还会作?”银冀眯起双眸粗暴地打断他,俊脸上浮现让人陌生的厉色,他忍住心绞重吸了一口气“你说,是不是因为本王下个月二十五岁生辰,所以它在预示本王根本无法撑过去!” “大王请冷静,冷静啊!”乔雀被这骇人的怒气一震,反而冷静了许多,他一手指探上银冀的脉搏,一手抹去流下的冷汗,双眼则与他翻滚着怒涛的黑眸对视。 “你说!是不是这诅咒根本就无法解除?”银冀现近日那股熟悉的火焰又蔓延胸腔,带着如岩浆般滚滚的灼热,焚烧着不断撕绞的心脏。这种现象已生半月有余,一开始并未留意直到趋势越来越严重,无法控制的暴躁像野兽一样嘶吼,他才担心起来。 “大大王,您切记一定要静心,静心啊!”乔雀只觉自己指下的脉搏剧烈跳动,血液在里面急流淌,他从未见过大王如此反常,如此脉象让他一时无法断言。 “没用的,本王一直有暗中吐呐调息,完全没用!”银冀咬着牙不自觉又抬高了声音,甚至使劲挥开把在自己脉搏上的手,眼眸眯得更深“乔雀你说是不是那刖夙国的老庸医设了骗局?” “不是,臣的师弟也有参与,臣相信他,再来臣也相信一位宫廷老太医的医德。”乔雀肯定与自己一起研究克制诅咒的老太医没有设局。 银冀的神色蓦然微微扭曲,大手一挥将案上宗卷扫落。 “如此说来,本王的诅咒真无法克制了本王真无法熬过下个月” “大王,千万要坚持住啊大王不是说那白须老者有给你喝解药吗?虽不确定他是否就是须乌子,但大王该有信心才是啊!”乔雀生怕银冀作,让门外其他侍从听去,如此局面势必会引起宫廷大乱。 银冀面色苍白,重重抽气,拳头握得骨骼格格作响。 “那白须老者也只说能否熬过二十五,看本王的造化下个月下个月就是本王的生辰了” “臣知道大王很痛苦,请大王一定要乐观,要坚持住啊!”乔雀扑通跪到地上,连连磕头“臣一定在这一个月内努力想办法臣再去刖夙、蒙舍寻找解救之法。” 他的领口猛地被人提起来,银冀的眸光若剑,冰蓝迸现。 “乔雀你先给本王开出抑制暴躁的方子,本王的火气实在快无法控制了” “恩恩。”乔雀连连点头。 “还有”银冀吸着冷气“本王的状况千万别跟任何人透露,尤其是瓦儿郡主” 瓦儿,她的名字像春风一样拂过心间,刹时带来清凉而温暖的舒适。然而仅仅只是刹那,春风便被他心头的炙火所趋散,他黑飘散冷意张扬,像来自地狱的恶魔,让人不知该如何阻止。 乔雀汗透一身踩着慌乱的步子离去之后,银冀也狠抓着坚硬的案台站直身子,第一次感到虚弱与无助,深切渴望老天不要如此对待他! 御书房安静了好久,他才用暗号召唤来一名又一名隐身侍卫。 “青龙,立刻前去刖夙将那姓金的老太医请来,记住,别让任何人现地‘请’他来!” “白虎,密切留意翟王爷的动静,他有什么行动及时回报。” “朱雀,即刻再去蒙舍查探一切与当年巫师下咒有关的线索!” “玄武,多安排些人加入搜索行动,将四诏境地方便隐居的山林挨着一寸一寸找,一个月内勿必将那白须老者给本王找出来!” “瓦儿,瓦儿” 这夜,银暝国的君王银冀口中念着最心爱女子的名字,在一身疼痛与疲惫中沉沉睡去,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不确定明天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55秘密背后 这日,瓦儿好不容易在颐和宫的后苑找到银冀,一袭淡雅银衣衬得他风姿飘逸,冷然脱俗。 “冀哥哥。”瓦儿压抑住近日心内的彷徨,默默走过去从身后环住他的腰。 银冀挺拔的身躯微微僵硬了一下,闻到熟悉的清香后立刻放松,双手覆盖在腰间洁白柔软的小手上。 她将脸颊贴上他宽阔的后背,目光落在染满红霞的天边,叹息一声:“我好想你。” 乌黑的睫毛半垂,诡异蓝光悄然闪过眼底。银冀眉头一皱,大手微微一拖将身后娇小的身子反转,拉进自己怀中,在瓦儿尚未回神的空间将薄唇欺上她的唇。她睁大眼睛,感受到一股不同于以往的霸道与狂肆,差点以为自己又认错了人。他用力以舌尖抵开她的檀口,一言不地搅和着她的理智。 “冀哥哥”这样的冀哥哥实在反常,瓦儿感觉肺中的空气就要被人吸尽,只能张着小嘴任他肆掠,若非双手紧捉着他胸前的衣襟,只怕无力的身子就要滑落到地上。 一会后,银冀抬起眼眸注视着她,灼热的气息吐在她的额前,声音沙哑:“吓着你了?” 瓦儿仍在喘息,双唇有着痛麻的火热,担忧的目光在俊脸上搜寻:“冀哥哥你怎么了?” 他放开她,扬唇轻笑,面色一如平常般优雅淡然:“没什么,只是我也在想你,所以一时情难自禁。” 瓦儿又端详了半晌,才拍着胸口咯咯笑起来:“冀哥哥刚才真吓倒我了,你从未如此粗暴过。” 银冀深眸陡暗,隐隐有道无法抑制的利光射出,他连忙调转目光将她揽在怀中。连瓦儿也意识到自己的粗暴了吗?他刚才明明只想温柔吻她,却无法控制住渴望,难道就这样一天天继续糟糕下去,到最后连瓦儿都要伤害了吗? “对不起”他轻拍着她的肩头,在她额上印下轻柔一吻。 瓦儿双眼亮晶晶的,里面映着落日的光辉,嘴角的笑容美好地像一朵盛开的桃花,笑道:“干什么说对不起呢?冀哥哥温柔惯了,偶尔粗暴一次也没关系。”他温柔时,她觉得自己是珍宝;他粗暴时,她感觉到他的热情,无论哪种都说明他爱她啊! 他将她拥得更紧,这样的小瓦儿啊,让他如何不爱她?让他如何舍得伤她? 夜风渐起,二人回到厅内坐下,侍从奉上精美的点心悄悄退下,屋子里只剩他们。四目相对,银冀温柔的手指抚过她的长,眸光柔情万分全是宠溺,将最深最痛的渴望与忧心完全隐藏。 “冀哥哥这段时日辛苦了。” “新制改革又是新年前后,所以才会忙了点。怎么,抱怨冀哥哥没常陪你吗?”他为她拿起一块可口的酥软杏花糕,解释道。 “没有。冀哥哥是为国事繁忙,瓦儿岂会抱怨?”瓦儿接过杏花糕轻咬一口,隐约感觉冀哥哥的变化却理不出所以然。 “恩。听说月容和安然最近常去沁梅苑?” 瓦儿略有不安皱眉道:“冀哥哥也担心她们来看我有什么想法吗?我跟她们终究是从小一起长大,算是宫中最好的朋友了,互相往来是正常的事。” 银冀注视她:“希望如此,我不想看到她们因为废妃一事而去找你的麻烦。” “虽然云姨也这么担心,但至少目前还没有什么麻烦。或许她们早就看透了,又或许她们还从我这抱着一线希望。”瓦儿说得有点迟疑,事实上她也在不断揣测月容和安然的心思。 “你会因为心有惭愧而愿意将我与她们分享吗?”似乎看进了她的内心,银冀一边为她擦掉嘴角的小糕屑一边问。 瓦儿扑过去抱住他,在他肩头笑开:“以前的确那样想过。可是,现在的我却是做不到,我做不到与别的女人共享自己所爱的男人,而且你若对她们好,我也会嫉妒。” “呵呵”低沉的笑声从银冀的胸腔里出,格外悦耳好听。凝视着瓦儿粉嫩的容颜,他深邃的瞳仁微微一收,那纯粹的墨色带着蛊惑,叫人看得要陷进去“瓦儿你也记住,我如此爱你,也绝对不愿意看到你与别的男人有任何牵扯,我也会嫉妒!” 柔软的身子轻颤了一下,瓦儿不敢抬头,从他难得的霸气里感觉到了难以压抑的心惊,仿佛那个一直潜伏在黑暗中的隐忧即将暴露,等待大家的会是无法承受的沉痛。 银冀没错过她的紧张,半眯的黑眸里瞬间划过尖锐的蓝光,然后像流星一样飞快地坠入深渊。 * 红木城外的高山上,日出晨曦斜照在苍茫大地上,远山雄浑,隐约有云海翻涌,山峰的轮阔被朝阳勾勒上淡淡金边。 四处是大片翠意盎然的绿,绿得没有尽头,仿佛一直延伸到天边。一抹白影襟摆飞扬,是这片天地间最显眼的颜色。乌黑的稍微湿凝在一起,有细小的露珠沿着尾垂落。他身躯笔直一动不动仿若一座屹立千年的石雕,双眼深幽无波只定定注视对面的山洞,全身唯一出动静的是那修长的十指,苍凉空洞的萧音不断从指间滑出。 他已经吹了一天一夜,一滴血沿着他的唇角缓缓滑落,落到雪白的衣襟上,然后又一滴、一滴,宛若盛开的梅花朵朵绽开,却看得人触目惊心。 天边风云涌动,朝阳被一丝阴霾遮住。终于,他冷骇无波的眼睛里划出尖锐的亮光,像一把锋利的剑闪耀着薄薄的刃身。 山洞外的木门缓缓打开,出现一位青袍老人。老人须灰白,面容清瘦,双目精光闪烁炯炯有神。但他并未起身,因为他正坐在一张轮椅之上,在山洞口远远地与吹萧的白衣人对视。 萧声停歇,天空听得一声惊雷。 “你还打算在外面吹多久?”青袍老人虽双腿不便,但一开口声若洪钟,足以见内力深厚。 “师傅”翟单膝跪下,一手以萧支撑地面,嘴角的血丝又飘落一滴,落在白衣上蔓延出红晕。 青袍老人看他一眼,沉声问:“起来吧,你想知道什么?” 翟抬头,目光冰冷坚硬“请师傅告知徒儿当年之事,师傅与浦文侯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青袍老人道:“这些日子你不是一直在调查这些吗?怎么,你还想知道什么?” 翟薄唇一抿,声音低哑:“徒儿想知道当年真是银岳王为了祖先遗训而将我送走的吗?师傅抚养我们长大,让我们杀那些朝廷官员,只是为了帮助浦文侯削弱朝廷势力,帮他窜权夺位吗?” 青袍老人没有出声,似乎在等他下文。 “师傅是隐世高人,若非跟浦文侯关系非同一般,又怎会不遗余力帮他?听说浦文侯曾有一兄弟,三十多年前高中武状元并被先王封为铁骑大将军,可惜在带兵抵御大唐军队入侵时因有内奸通敌,而使银暝大败” 青袍老人定睛看着他,待他说完才将轮椅滚动过去,示意他起身后抚须道:“所有能查到的线索你都已查到,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没错,浦文侯是我亲兄长,我便是当年你父银岳王亲自御封的铁骑大将军” 翟一副果然如我所想的样子,皱了皱眉头注视青袍老人。 提及往事,老人清瘦的面色多了几分阴沉,道:“那次我带的军队战败,的确造成不少损失。然而我尚未回朝便有人再次陷害,说我叛变故意带军战败,并捏造了证据呈于银岳王。银岳王听信谗言执意将我以军法处置,当时身为尚书的兄长求情不得,只能设法将重伤致残的我悄悄救出从此以后,我这一双腿便废了,只能躲在尚书府的密室中生活,我愤怒、仇恨!我成天研习医术想让自己重新站起来,我每天研习武学增强功力” 他的愤恨那么明显,以致握着轮椅的双手青筋突露,灰色的双眼似要瞪出眼眶。 “师傅师傅后来怎会收养我?”翟终于明白师傅这么多年的愤恨如何而来。 “兄长升为臣相那一年,银岳王正好喜获麟儿,不料却是一对双生兄弟。按照先朝遗训与朝纲,银氏王族确实不能让两位王子同时并存于宫中,银岳王为保天下于是毅然命人将小王子送出宫外。” 听到此,翟已经拳头紧握,冷萧之气笼罩全身,自己残酷不公的命运正是从那时候开始。 “可是翟儿那并不是全部的真相。” “什么?”翟身子一震,沉眉盯着老人的清瘦面庞。 青袍老人似乎不打算多说废话,直接切进关键一句:“其实真正的真相是——你银翟并非银岳王的小王子,现今宫中的冷君银冀才是。” 闻言若此,翟一双幽暗的眸子几乎迸出冰箭,下颌的一束肌肉紧抽了一下“怎会如此?有何证据?” “我兄浦文侯正是银岳王托付将你送出宫门之人。当时并未将你及时送走,而是先将你带回府中。你被包裹在襁褓之中,双目紧闭面色潮红,浑身烧得厉害却一声不吭,与寻常婴儿反应不同,我兄疑惑之下悄悄找到太医为你看诊,太医一看很是吃惊,当即不敢多言只请我兄长将你送走。” “为何?难道我还是什么妖孽不成?”翟脸色铁青,满眼阴鸷。 青袍老人继续回忆:“太医无奈之下被迫说出原由,原来柳妃难产时所有太医都在门外候诊,第一位王子出生时一直未曾啼哭,于是稳婆将王子转交到他手中查看情况并及时诊治。片刻后,房中却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大家才现柳妃竟又产下一小王子而该太医的吃惊是因为他分明记得大王子的腰上有一块红色胎记” 腰上的红色胎记!翟手指一动,绿色竹萧刹时化为片片竹屑,尖利的竹屑陷入他的掌中,有殷红的血丝流出他恍然未觉,冷薄的唇中迸出几个字:“银岳王是看我天生有疾才选择留下了本该送走的银冀!” “确是如此,两个月后你才开始出声音。后来王族密探竟然查知了你的消息,第二日御林军便将臣相府包围。银岳王那时心里只有宫中的柳妃和王子,而怀疑我兄长故意留你是怀有私心幸好兄长早有防备,与前一日便安排我带着你从密道离开银城,从此隐居红叶山。” “为什么!为什么?他怎能如此无情?难道就再没有人知道真相吗?”翟呼吸急促,血气上涌,咬着牙低吼起来。 “知情人先后死于非命!王族后裔事关重大,君王的决定又岂能容人质疑他的决定?我兄长隐晦地以全家人的性命为誓不会泄露秘密,幸好银岳王终不敢贸然处死一位臣相这些年我教你读书习武,只希望将来能为你夺回本就属于你的王位。” 翟浑身僵硬如石,为这从未想过的秘密突然陷入狂乱之中。 他想笑,笑当初银岳王仅为一可笑的制度便决定初生婴儿的命运,他更想笑,明明该是属于自己的一切却因银岳王的自私而改变! 眼前一一晃过一幕幕影像,残酷的训练,悬崖上的绝望,第一次杀人血花溅了一脸,内心的彷徨与挣扎,每天每夜的孤独这么多年来,一次又一次,原本热血的心早已在刀光剑影中变得冷血麻木。 他没有自己的姓氏,他出门得戴上银色面具,原因是他有着天下最尊贵的姓,他有着与天下最尊贵的人一样的面容! 他怎能无恨?一切的一切,都披着太多虚伪丑陋的外壳,那些人眼里只有自己,似乎连错都是理所当然!他的恨如熊熊烈火,足以连地狱一同焚烧;恨如千年寒冰,即便在置身烈焰之下也无法融化。 白色的身影站得笔直笔直,嘴角又有一丝丝血滴淌下,黑眸早已凝为寒冰,深不可测眼瞳里只剩下残酷的痕迹。从前的他没有反抗的余地,而今,他已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无名孩童,他完全可以操控自己的命运。 青袍老人叹息一声,缓缓抬眼换了种口气“如今王爷已知真相,是否会责怪老夫多年来对你太过严厉?” “为何不早告诉我?”翟曲下一膝蹲在他面前,目光直视着那张眼角布满褶皱的脸。 “我就是要你亲自经历这一切,看清楚现在这一切,才能激你势在必得的斗志!”青袍老人回视着他。 翟刹时眯眸,太阳穴的某一处血液几乎在跳跃,带着烫人的灼热,眯成深缝的双眼最后连寒光都化为虚无。嘴角肌肉狠狠地抽几下,握成拳头的手背青筋浮现出来。 他静默了好一会,终于微微扬唇笑如地狱使者:“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老人家用心良苦也做得对!若非你的严厉教诲又哪有今日的银翟?师傅养我长大教我武功,又错之有?那些被杀的朝廷官员该是当年陷害你战败的奸臣吧,他们死有余辜!” 青袍老人微微挑了下嘴角,看他深邃的五官逐渐被令人心惊的平静覆盖,冷骇残酷的眼睛却寒得让人不敢逼视,于是点头道:“师傅果然没白养你这么多年。翟儿,师傅近几年常观天象,卜命卦,你天生乃帝王命格,所以你看清楚,这苍翠大地泱泱河山,本就是属于你的!我与兄长一步步为你铺垫王位之路,可惜兄长他如今你已贵为王爷,又明白了真正的身份,剩下的该由你自己去争取!” 翟眯起锐利的眼眸,声音极轻极缓:“我定会拿回这属于我的一切!” 一切,银冀享受了二十五年的一切,王宫、江山以及他所拥有的一切! 青袍老人以手滚动轮椅,缓缓推进山洞,沉重的木门再次关上。翟立在岩石之上,前面是茫茫苍山青绿一片,头顶乌云避日,天边有冷风迎面吹来。他衣袂飘飞,眸中包含着积蓄多年的苦痛与仇恨,仿佛沉淀千年的咒怨就要爆。 突然,手中的竹萧碎屑纷纷落地,沾染着点点殷红。他俊容一白,右手下意识地捂上胸口,有一种陌生的痛像针一样扎进他的心脏,阵阵抽痛宛如刀绞,绞得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碎裂 盘腿而坐,屏住呼吸气沉丹田,运功调息,一会之后额头隐有热汗滚落,心绞之痛终于散去,仿佛刚才什么都没生过。 * 颐和宫。 银冀捂着胸口跌坐在软塌之上,面色苍白如纸,冷汗涔涔滚落。他大口喘着气,额际的血脉急窜动。 又作了,该死的诅咒又作了! 刚刚在早朝之上他已极力忍住,惟恐臣子在殿上看出倪端会引起不可预测的事端,然而在体内酵的怒火燎原般迅蔓延。尚书大人明明呈报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却当众隐含暴躁地提高了声音 斜靠在塌上,乌黑的丝敷住额前几许凌乱,银冀想起自己昨日与乔雀的对话—— “你确定刖夙国得来的方子真可抵御咒气?而不是暴君的阴谋?” 多年来,四诏之间表面平和,实则局面紧张复杂。暴君殇烈暴戾冷硬,英勇善战,一直对他国疆域兴致勃勃,周遭不少小部落已先后被其吞噬,成为刖夙国的奴隶。银冀怀疑自己千方百计才从刖夙太医那得处方的事,难保已被殇烈察觉,反被他趁机利用。若真是那样,那自己的诅咒只怕没来得及控制,就要提前死掉。 “大王勿须多想,此事绝对隐秘,殇王不可能知道的。”乔雀肯定道。 “那本王最近的反应又算怎么回事?” “臣已弄清楚大王最近心火难抑的原因了,也清楚殇王为何被人称为暴君的原因了。” “哦?”银冀黑眸迅闪亮了一下。 乔雀道:“都是那方子的原因。确实可以控制诅气,但同时也将咒气转为了戾气和火气不过大王可以放心,只要方子有用就好,殇王今年长大王两岁,他不就已经平安度过二十五的大坎了吗?” “你又如何确定殇烈不是因为咒气控制得早的原因?何况这根本不是解除诅咒的根本之法!”银冀没说几句又忍不住心火上扬。 “臣想,真正的解除之法或许只有下咒人才知道” “该死的!”银冀生平第一次暴怒地咒骂。 该死的!难道他年轻的生命就要这样结束吗? 该死!该死! 该死的诅咒,该死的须乌子,该死的阁贝罗!阴险狡诈的阁贝罗! 银冀越想越激动,一拳击在床柱之上,宽大的床塌连抖了好几下,然后“咯嚓”一声柱子应声而断。 “大王?”克达听到房内一声巨响,连忙唤道。 “不准进来!”他咬着牙沉声命令。 一张英俊的面庞忽青忽白,窗外隐隐有阳光透入,映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那地板闪亮闪亮,与他眼眸中的湛蓝之光互相辉映。 二十五,二十五!下个月就是他的二十五岁 多么宝贵的生命,这位年轻的君王正有着最深沉的目光,阴鸷无比地看向绣着细纱雕花的窗格,视线透过它直穿向外面高远的天空。那里是苍穹,无边无垠,那里有和煦的清风,有温暖的阳光,有自由的飞鹰,还有她放的风筝 可是他第一次害怕去看它们,一看到它们他就会生出更多更多的渴盼。 他不让瓦儿像以前随意来颐和宫找自己,他害怕她看到自己诅咒作时的样子,她嘟起小嘴皱起鼻头,他以为她生气了,她却突然乐呵呵的笑开:“冀哥哥是怕我打扰你忙正事么?” “是,你不知道自己对我的影响力简直让我” “让你如何?”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让我无法专心做任何事,只除了想你爱你要你!” 她突然脸红了,以指捂住小脸:“那我还是不来了,除非冀哥哥传我过来。不过,你可以随时来沁梅园的。” 他没有多看她一眼,径直将她拉进怀中。眼睛望着湛蓝的天空,声音低沉不已:“恩。” 这段日子,瓦儿的确不再随意来找他,但是她会每天在颐和宫高墙外的院子里放风筝,他隐约可以听到她与侍女的笑声,她后来说放风筝就表示她在想他,风筝就是她,可以飞过墙头来看他。 银冀狠狠地甩一下头,现自己又浸入了充满瓦儿的回忆里。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56无言的痛 银冀狠狠地甩一下头,现自己又浸入了充满瓦儿的回忆里。 可是,此刻的他手指冰凉,四肢冰凉,血液冰凉,心脏冰凉。不!不!心脏不是冰凉,而是如被火一样焚烧,被钢针一样狠扎,被蜂蚁一样噬咬。这是一种纯身体上的折磨,他不知道殇烈是否也跟自己经历过这一样的痛苦,他不知道这种咒气是否已随时间久远而让自己病入膏肓。可是,他不想死,他怎能死?他想活着,真的只想好好活着。他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没去做,这样的他怎么能连二十五岁都撑不过? 这么多事情里,最揪心的只有一个名字,只有一件事,仿佛是他今生最大的渴求,最大的梦想。这份渴求,这个梦想他唾手可得,却越来越犹豫,越来越矛盾,越来越沉重,他一天天在自我煎熬中挣扎,有时候恨不得要么马上解脱,要么立刻重生。 可是解脱 “瓦儿”他低念着刻在内心深处的名字“瓦儿如果明知道我活不了,还要执意娶你要你这样的我是否太自私了?” 僵硬而无知觉的手指抓紧了床塌,将柔软的丝毯紧紧纠在拳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与恐惧擢住了他绞痛的心脏,他无力呼吸只能从牙缝里抽着气,然后所有的疼痛与意识都只剩下“瓦儿” 瓦儿!瓦儿!瓦儿!瓦儿 房内终于恢复平静,银冀面无表情地更换了衣裳,淡淡地命人收拾好房中的混乱。 克达是最忠实的侍从,默默地为主子收拾善后。 * 银冀来到沁梅苑的时候,瓦儿手中正拿着一件白色的锦绸衣在缝制,一看到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她来不及将这新衣裳藏起来就被他一手拿了过去。 “这是为我做的?”他黑眸深邃,语气里有惊讶有欣喜。 瓦儿的小脸上有羞涩也有骄傲:“本想过年就做好送你的,可是手艺太差老是要反工,结果一拖就拖到现在了。不过可算要大功告成了,还差最后一只袖口没有绣边了。” 门扉半开,她浅绿色的身影亭亭玉立,说话时那双眼睛波光闪动折映着室外明媚的阳光,像一池盈盈动人的碧幽湖水。银冀凝视着她,忘记了呼吸,大手轻柔地抚上她垂在腰际正随风轻扬的长。突然大手一紧,将她扣入坚实有力的胸膛,灼热却带着奇异冰凉的双唇情不自禁地寻找到她的,沙哑感动的声音消失在他们紧密贴合的唇间:“这将是我此生最美好的礼物” “什么此生这只是小礼物啦以后还会送你好多好多” 他深深吻着她,她根本无法说清楚完整的句子,只能喘息着。 他已吻过她无数次,或温柔或缠绵,或粗暴或狂热,但这次却是带着满心的不舍与疼痛,带着绞痛心扉的感动,他柔软有力的双唇甚至是微微颤抖着的掳获着她,如饥似渴得吮吻着她。灵巧的舌尖直探到她的最深处,心灵的最深处 安静伏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熟悉的气息,瓦儿粉脸如霞烧得厉害,一时难从方才的漏*点里平息过来。最近的冀哥哥就是这样,动不动就抱她吻她,动作霸道而温柔,她知道他身上定是生了什么事,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她怎么也打听不到。 银冀握着那件光滑柔软的白色锦衣,以世界上最深情的目光注视着她:“瓦儿,你不知道自己有多让人着迷,我真想现在就娶了你!” 瓦儿脸蛋更红,话语突然有点结巴起来:“你真真决定要娶我呢?我每天都在盼望” 他揉揉她的深吸一口气,眼眸更加暗沉,若有所思道:“下月便是我的生辰了。” “是啊,二十五岁了呢!冀哥哥原来已经这么老了。”瓦儿努力忽视他不愿意透露出来的忧郁,也忽视自己内心的不安,故作轻松道。 他皱眉反问:“我很老了吗?” “恩。”她认真地点点头“二十五岁还没做爹真有点老了呢,看来嫁给冀哥哥后,我得快点生个宝宝” 宝宝宝宝!乔雀的话响在耳边,那么刺耳那么难听——大王最好不要让娘娘们孕育子嗣,因为这咒气极可能会传到麟儿身上。咒气若是先天而成,只怕无人能解 银冀握着锦衣的手指刹时定住,笑容也僵在那一瞬间。 “这辈子,我只是属于冀哥哥一个人的!只属于你的!”看到他的表情,瓦儿心中一疼,像被利剑刮过,冀哥哥如此抗拒要她是因为婚典之后的流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无数个对不起反复辗转地冒出来。瓦儿闭上眼睛想忘记一切曾经的噩梦,想忘记噩梦带来的伤害,可是深刻的自责源源不断涌出来“恶人翟”拥她入眠的的夜晚她心软了,她对那个残酷的男子开始心软了。 瓦儿紧抓着银冀的双手,像要抓住什么似的以最坚决的口吻请求:“冀哥哥,如果有别人来跟你抢我,你千万不要放手!千万不要!以后,我也绝对不要别的男子碰我一下!绝对不让!” 多么诚挚动人的话语啊,热血沸腾,心脏在胸腔里就要蹦跳出来。银冀无法不动容,世界上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容忍别人碰自己的女人,此刻,他完全忘记了宫中的流言蜚语,耳中心口只有一个念头——她是他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无论谁来抢,他都不可能让,绝不可能放手! 除非 除非 除非他再也无力拥有除非他觉得拥有她是件很残酷的事 可是,只要一想到有别的男人喜欢她,拥有她,愤怒的火焰就比熔浆还要燃烧得更猛烈。体内暴戾之气似要冲破围栏流肆而出,他的墨眉狠狠纠结。 他无法! 他不能! 他只想她永远只属于她,他只想由自己给她一个永远! “傻瓜,傻瓜”银冀一声声低喃,沉浸在浓烈的情感与生命的沉重之中“傻瓜,我是如此爱你!你这么傻,这么好,让我怎么舍得放下你”瓦儿再也忍不住勾起他的脖子,认真而严肃地问:“那么冀哥哥,你有什么心事真不能现在跟我说吗?为什么非要等过完生日才能让我知道?你在忧心什么?是我吗?是怎么安置月容和安然吗?还是” 对于月容和安然的事,她也一直逃避不去想,那两个名分上属于冀哥哥的女人,常常让她嫉妒地想狂,她真想跟全天下宣布冀哥哥是属于她红瓦儿一个人的!可是,她是大家的红瓦儿,冀哥哥却不仅是冀哥哥,更是银暝的君王,全身承载着无法推卸的责任的君王 “嘘——”银冀拍拍她的肩头,深黑如夜的眼眸中忧郁已被掩去,只剩下全然的爱恋“你不相信我么?并非有意瞒你,而是我现在这么做,都是为你好。如果你想为我分担什么,那就天天快快乐乐的,只要听到你的笑声,看到你美丽的笑脸,我便觉得自己也是最快乐的人了。” “呵呵,好。”瓦儿压抑住心酸,展颜笑开,银冀皱眉狐疑地看着她转变迅的表情。她看他一眼,转过身拿起桌上的一小食盒,盒一打开,他神色微变。 “呵,冀哥哥为了表达诚意,就将这一盒美食吃下去吧!”她美目流转,闪动着璀璨光泽的水晶瞳孔让人难以拒绝。 但那是一盒让人一看就只想避开的——酸枣!在她紧迫的注视下,在小心翼翼放一颗进嘴里时,俊挺的五官开始微微变形,此刻他非常确定,这个笑若桃花的小女人正在以他最无奈的方式逗弄他。 酸枣很酸,但是却有数不清的滋味一同蔓延在舌尖,心底 噢!瓦儿也拿起一颗放进嘴里,她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他,泪水逐渐迷蒙双眼,吸吸鼻子,纷乱的心因爱变得更加坚定。 * 二人静坐在房中,银冀微微低头,黑眸中绽着光芒,目光灼灼地追寻着瓦儿温柔的指尖,看她一针一线缝制那只雪白的袖口。 瓦儿心口跳得厉害,无数次想说的话又哽上了喉间。她突然把衣服搁在一旁,抬头看到他惊讶的表情,撇嘴道:“你这么瞧着我,我哪能专心缝,说不定还要扎到手指头呢!” “呵呵,那就先不缝,反正也不急着这一天两天。”今天的银冀看起来气色不错,心情也不错。 瓦儿美丽的嘴角努力弯成一个弧度,小手握住他的手,双眼望着他的眼,开口道:“冀哥哥,你对银翟有何看法?” 银冀敏感地眯了眯眸“他有再去找你?” 瓦儿颤了颤手指,陡升浓浓的歉意,连忙摇头:“没有只是他与你是兄弟,性子孤傲冷酷,在宫中并不与人为善,我想我想他毕竟是你亲弟弟,纵然有什么恩怨也该让它过去了。” 银冀凝视着她,目光深沉似要看透她的心窝。瓦儿嘴角的弧度几乎定住,心脏跳得飞快,暗暗誓再也不能让银翟夜入沁梅苑了。她只是想帮他,想帮助那个黑暗中孤独寂寞而忧伤可怜的人。 他的声音隐隐冷了好几分:“他曾经那样害你受辱,你已完全忘记了?” “冀哥哥你怎么了?”瓦儿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这样的冀哥哥让人感觉陌生,他不是天底下胸怀最宽广的男子么?“银翟确有伤我很深,曾经我甚至恨不得杀了他,可是仔细想来他也不过是个可怜之人。在他伤害我的时候,只不过是为了填补自己的孤单与脆弱,在他仇恨着的时候,不过是想为自己找个存在的理由而已。” 下巴陡然被人捏住,尽管他的手指用力不重,但瓦儿仍惊骇地睁大眼,这个面脸冷意眼神锋利的男子真是冀哥哥么?是什么让他生了这么多变化? “冀哥哥?”她小声唤道。 银冀阴沉的脸缓缓欺近她,气息也增添了寒意,声音尖锐:“原来你是这么了解他!瓦儿,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尤其是他!” 闻言,瓦儿脸色迅变白,乌黑的眼珠子看起来又黑又深,瞬间充满了深深的惊恐与哀怨。 冀哥哥啊冀哥哥,你根本就是介意的!你并非表面那般淡定无谓,你一直介意我跟银翟之间生的所有噢,不!冀哥哥,你可以介意,你应该介意你的骄傲,你的颜面,你的自尊都已经因为我跟他而受到伤害。可是你真那么介意吗?你心底其实有在轻视我了吗?这段日子银翟的恶意夜侵我又怎敢多提半句?我 都是我的错 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滚落。她嘴唇不住地哆嗦,双肩也开始颤抖,她好怕,好后悔!心疼得要死,愧疚得要死,痛恨得要死 银冀被她的反应震住了,恍然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他立刻放松手指,那雪白的下巴上已清晰得多了两个指印。 该死!他抬眸时有明锐而沉亮的蓝光透出,似在深暗中一耀,照亮眉间不动的清冷坚决。 “对不起,瓦儿。” “不,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瓦儿扑进他怀中,混乱地哭喊着。头痛,眼痛,心更痛! 泪水像断了线的美丽珍珠滚落他的衣襟,直到她的身子被人紧紧箍住像要嵌进自己身体似的,直到她的双唇被人以无法控制的力道狠狠堵住,她才哽咽着不能呼吸得断了声。 “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想”银冀揪着眉心,说她又好似在说自己,然后紧拥着她闭上了眸光湛蓝的眼睛。 * 接下来的几天,单纯而美好,仿佛又回到了过去无忧的岁月。瓦儿每天都会开心地笑,银冀一方便就会诏她去颐和宫,她喜欢陪他批阅奏折,喜欢听他以低沉有力近乎霸道的口吻对自己说“不许”也喜欢半真半假地跟他说今天书中看到的某段经典。 这时候,银冀也会不由自主地笑,因为她竟然可以将史记等书中的很多典故说得眉飞色舞,甚至擅自更改和扭曲经典中的人物形象,偏偏听起来还合情合理,寓意颇深,好象她说的事情是起眼所见,她说的才是真正的史实。 银冀会忍不住在心底由衷地感叹,他的小瓦儿可是编撰的天才,将来若封她为银暝的史官,可以任其挥,真不知道她会编出怎样的国史? 瓦儿看起来真的很快乐。月容和安然仍然常到沁梅苑,瓦儿已无暇去猜测她们的目的,来这么多次都相安无事,她的确该相信她们,因为有共同的爱人,她们该是最好的姐妹。银翟自元宵节后出了宫,不见踪影,她着实松了口气。 虽然,银冀变得越来越奇怪,一张俊颜时常刹那间风云变色,然后冷着声让她先回沁梅苑,但她一直保持笑意盈盈,不再执着地追问原由。她会在高高宫墙外放飞五彩的风筝,风筝拖着长长的尾巴在高空飘荡,寄托着她如火的想念。 不过,她隐藏着极好,她也不确定他是否知道,自己正在暗中查探有关他转变的“秘密”听说他在早朝议事时,对臣子的态度越来越冷硬;听说宫里还特意从刖夙请来了一位老太医 天,她老早就有种感觉,冀哥哥的转变都跟他的身体有关,可是他的贴身御医乔雀却再三跟她保证,冀哥哥只是长期劳累才致使肝火旺,心火重。 “冀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事,只是累了而已。” “冀哥哥又有什么事惹你生气了吗?” “别乱想,不关你的事,是跟三诏的关系问题”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天都要上演。 冀哥哥,冀哥哥还有半个月,半个月后就是冀哥哥的生日了,她就会知道一切了,幸福就会真正开始了!瓦儿渴盼地祈祷,但愿世间的快乐能永远这样维持,那该多好。 可是,世间究竟有什么事可以成为“永远”? * 这天夜里,新月似钩,清风如醉,四周静谧比梦境更美,仿佛能听到朵朵春花在夜色中绽放。 瓦儿在庭院中静坐,思绪还停留在白天与冀哥哥的深情里。幽幽叹息一声,她才回房,吧吧照常替她吹灭夜灯轻轻离去。 黑暗中,她睡意全无,想到这半年来生的种种状况,无不痛楚忧伤,好象前面十七年的苦难全堆积到了一起迸,这几日的快乐里埋藏着让人不安的隐忧,她惊慌恐惧,但不能意于颜表。 冀哥哥说喜欢她笑,只要她快快乐乐的,曾经快乐是多么容易的字眼,如今连快乐都是沉重的。然而她不知道,就在这夜还有更大的苦难正悄然降临,让她与快乐完全隔离。 瓦儿闭上眼睛,浑身的知觉分外敏锐,突然一种熟悉而危险的气息笼罩在身前,她猛然睁眼,话未出喉就被对方制住。 是他——消失一段时间的翟,他如鬼魅幽灵一般出现了。 不可以!不可以再让他进来,宁可死都不可以再任他轻薄!救命 薄薄的唇被他闪电般捂住,瓦儿只能使劲瞪大眼,在心中拼命呐喊,同时用尽气力朝他手背上抓去。黑暗中她分明看到对方眼中的寒光,可惜他连害怕的余地都不给她,让她只觉颈上一痛就晕了过去。 待瓦儿醒来,现自己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床上铺着富贵柔软的毯子,以金线绣着美丽的图案,头一转动,她立刻惊跳起来。房中有一道道帷幕,帷幕的那头有一张圆形的桌子,桌子旁坐着一位脊背挺直的男子,他一手拎酒坛一手捏着酒杯,坛和杯都不曾放下,因为杯中酒一满他立刻仰头狠狠喝下。 是的,狠狠的!数步的距离,她感受到异常明显的“狠”还有比“狠”更多的阴、冷、寒、酷她甚至感觉到了杀气! 他喝下杯中的最后一滴,闪着冒火的眸子稳稳地向床塌上走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57残酷掠夺 “恶人翟你要做什么?”瓦儿锦被一掀,火跳下床。 她看到一双红的眸子狠狠地眯着,狠狠地盯着她,像看到猎物的猛兽就要扑过来撕杀一样。而他的确也这么做了,快如闪电地箍住她的腰肢,用力一带便将她甩到床上,高大沉重的身躯紧压了上去。 “恶人翟!放开我” 谁来告诉她生了什么事?到底生了什么事?他轻挑着眉,从骨子里向外迸着凛冽的寒意,像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正带着邪恶的微笑。那个孤傲的翟,落寞的翟,偶尔像孩子一般脆弱的翟呢? “放开我!放开我”瓦儿拼命地挣扎,扯开嗓子叫喊,他却嘴角轻扬,大手将她小嘴一捏,一大口浓烈的酒立刻灌进了小嘴中。顿时,喊叫的声音变成连串的咳嗽,脸蛋憋得通红。 该死,可恶!他竟然给她灌酒?那烈酒迅灼烧着她的喉咙。 “别急,一会我会让你不想喊都不行。”翟他轻声呢喃,贴近她的耳朵吐着灼热的气息。然后往后挥出一掌,重重帷幕无声地垂开,将室内的景象完全隔开。 “你想做什么?是不是生什么事了?”瓦儿被他压着胸口剧烈地起伏,声音颤抖不已。他的声音,他的表情,他的眼神都让人害怕,更让人害怕的是她被迫吞了那口酒后身子快地热起来。鼻间充斥着淡淡的酒香,修长的手指轻刮着她的粉颊,灼热的气息由耳后逐渐转移到颈前。 “相信我,喝了它一会你感觉更快乐!”他嘲弄着睨视着她。 “你是不是在宫外遭遇了什么?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很快就要嫁给冀哥哥了。” “哼!”一听到“冀哥哥”三个字,翟的冷气重重喷出,大手重重地揉搓上她的胸。 “无耻!你给我滚开!滚开别碰我!”瓦儿再也不想试图跟他好好说话,拼命咬着牙奋力挣扎,如同曾经无数次的挣扎一样很快被他有力的大手制住。而这次,她却明显觉自己连挣扎的力气都变小了。 她望着他,泪水弥漫眼眶,乌黑的瞳孔浸泡在里面,我见犹怜。 翟抬头后不悦地皱起眉,低声道:“还是这么爱哭?啧啧,真是水做的人儿不过,你怎么哭都没用,正因为你是他的女人,我才更坚持要碰你!”语毕,他垂下眼帘巡视着她细致的五官。说实话,她长得并非倾国倾城,最多可称之为清秀佳人,偏偏他现自己对这平淡的五官越看越顺眼,顺眼到他只想好好地收藏起来自己一个人欣赏。 瓦儿抽着气,身子不住地颤抖,紧瞪着他恶劣的嘴角道:“你敢!你要是敢碰我我就” 一手固定她的双手,一手爱过她柔嫩芬芳的双唇,翟松开眉头继续轻佻地笑:“你就怎么做?要去喊你的冀哥哥吗?呵呵,放心,如果我碰了你,自然不会瞒他。” “我就咬舌自尽!”瓦儿说完真要张嘴往自己舌头咬下。 翟深眸陡暗,大手一捏捏住她的下巴,阴森森道:“愚蠢的女人,你以为死就能逃脱吗?我告诉你,你若敢咬下去我就把你带到大殿上,明天早朝时,所有的银暝大臣都可以膜拜你美丽的身体呵呵,你想想,银冀会有什么反应呢?” 瓦儿不敢置信地死睁着眼睛,眼珠子又黑又圆全是惊骇与痛恨。他做得到,他做得出来!天,她能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我要杀了你!你简直不是人!”她呼吸困难地抽着气,无法想象若是那样带给冀哥哥的将是怎样的耻辱与难堪。一眨眼睛,泪水无声滚落,她依然狠狠瞪着他,隔着源源不断的泪水瞪着他! “恩。你应该好好活着,来找我报仇,来杀我!呵呵,我非常想知道被你恨着追杀着的滋味,一定很不错。”说完,拿起丢在床上的酒坛又往她嘴里灌上一口。 “咳咳咳”瓦儿张着嘴咳嗽,酒从嘴角不断地吐出。她双腿被他压住不能动弹,手被按在头顶也无法动弹,听着他的话浑身几乎因气愤羞怒而蜷缩,她连自杀都不成,她该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她一定会报仇,一定! 冀哥哥更多更多的泪水滚滚而落,心口沉痛地无力承受,偏偏体内似有一股热源,不断冒出阵阵春意。 “你敢!你混蛋!你敢碰我唔”“我怎么会不敢呢?”飞快地,小巧的唇瓣被他结结实实地封住,灵活的舌探及了她的口中,纠缠着她的小舌,吸吮她口中的香甜。她瞪大了眼睛,却因为从他身上隐隐袭来的快感而羞愧晕眩,四肢百骸都在他的摆布下竟然筋酥骨软,连叫喊的声音都逐渐消失。 怎会这样?不可以!不可以!酒的作用侵袭着她的理智,口干舌躁难以呼吸。 翟半眯着眸子,一边狠狠肆虐着她的小嘴深处,一边以手巡览着身下妙曼的娇躯。 “不唔”瓦儿在他的舌反复的刺探间,出无助的单音,那声音却更类似于软软的**。她脑袋中一片轰然,耳朵嗡嗡作响,这绝不是因为陶醉,而是无法控制地愤怒与绝望!她很清楚,自己根本抵不过他的侵犯,更何况此刻她现自己越是挣扎身子越是奇异地火热,四肢流窜着越来越无法忽视的酥麻。 这种感觉并非全然陌生,曾经被冀哥哥拥吻抚摸时也曾体会过可是,此人不是冀哥哥,不是冀哥哥啊,她怎能也有这种感觉? 不!不!她要疯掉了! 瓦儿迷乱地摇头,混乱地反抗,心被反复纠结,纠结一脸的痛苦,泪水纷纷滚落到柔软的丝被上。 翟幽黑的眸注视着她的每一个表情,目光冷地像冰,热得像火,利得像刀。她的挣扎扭动成功地挑起了他的欲望,又或者这深沉的欲望不知道在多久以前就被挑拨得蠢蠢欲动,身子一沉,他故意以邪恶的硬挺压在她柔软的小腹上,充满了可怕的威胁。 看到她惊恐地睁了睁泪眼,俊容上的冷笑更加诡异。 “不要不可以!不可以你不能!” “我要!我可以!我当然能!”他的唇滑过她的眉心、鼻间、唇角,再落到她的颈子、锁骨,灵活的手指游走在粉色纱衣衫上,来到领口,一个巧劲就扯开了粉纱,她晶莹洁润的身子只剩一件绣着梅花的白缎兜儿,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让一双红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隔着绸缎,她胸前可爱的蓓蕾隐约可见,他的唇毫不迟疑地朝那颤抖的红色顶端落下去。 是的!今天晚上他无论如何都会要了她! 她逃不掉的! “住手!住手”瓦儿尖叫着,不能接受这么他正对自己做着这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但是他的举止这么霸道,她挣动的双手已挣扎出一片红印仍只没逃脱箝制。 “手不会住口更不会住。”翟咕哝着,隔着白兜反复吮弄着她的蓓蕾,先是吸吮,继而轻咬,挑弄得她全身抖。强烈的快感像是波涛,她惊喘的声音,因为他的挑逗,逐渐变成无助的娇喘吟哦,紧绷的娇躯随着不断来袭的欢愉而颤抖。 “如何?跟他比,谁比较让你快乐?”翟微微抬头,在她紧闭着双眼、又羞又怕地承受时,勾起嘴角邪笑着询问,只是眼里一片深不见底的阴霾。 “我恨你!我要杀了你”瓦儿大口地喘息。 “他可以享用的,我为何不可以?”翟低喃一声,大手用力扯开菲薄的白绸兜,那兜儿在他手下竟如此脆弱,瞬间变成碎片被丢在地上。 “恶人翟冀哥哥冀哥哥”至此,瓦儿真的吓住了,被他的粗暴,被自己的反应,吓得快要晕过去了“卑鄙!无耻我恨你!恨” “卑鄙又如何?这世间比我卑鄙的人多的是不过,我这样吻你,你其实很喜欢的,对不对?”翟声音粗嘎而危险,眼中的冰冷随着下一个动作飞快地在崩裂。他头一低,直接含住她娇嫩挺立的蓓蕾。 今夜,他不愿多想!今夜,他执意得到! 体内奔腾着凛冽的仇恨,翻滚着灼人的欲望,他无法停手更不会停手。在红叶山听师傅说完身世的秘密,他便誓要夺得银冀所拥有的一切;在回宫后无意中亲眼看到这女人与银冀的亲密热吻,他便再也不能容忍只想彻底地掠夺她! 银冀啊银冀,她本该是属于我的! 红瓦儿,你又怎能逃得掉? 瓦儿逐渐收住了眼泪,突然明白眼泪只会让自己看起来更加悲哀无助,连最后的骄傲尊严都会被践踏,她不要那样。 “翟我会恨你一辈子!恨你”她从极度愤恨与羞辱中抓住理智的尾巴,吸着气对他说。可是,为何身子热烈如火,话语吐气如兰,听起来一点也不冷静?反而似一种令人酥软的**。 “恨呵呵,比讨厌上升了吗?那你就永远恨着我吧!”翟慢条斯理地回答,心中早有了布局,复仇的坚决掌握着他的思绪。他反复以唇舌噬咬着她,满意地看到一块块青红色的痕迹浮现,眼眸更加深沉。 “卑鄙无耻的家伙我会亲手杀了你一定会!冀哥哥也不会放过你!” “是吗?那我等着!只要能得到你,让他痛苦,卑鄙一点又如何?”他猛然将身体重量压下,以长腿撑开她的双膝,瓦儿拼命想并拢,他陡然眯眸射出凌厉幽光。她的双腿被他强迫分开,他的手掌在白嫩的大腿内侧游走,当他粗糙的手指隔着亵裤摩擦到敏感的花核时,她软弱地剧颤着,体内像是有惊雷闪过。 “这么敏感?看来银冀调教得不错!或许我早该享用了!”他的呼吸沉重,看着她极力压抑又娇媚承欢的模样,竟也无法把持。是因为许久末近女色,他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吗?他应该只是算计着一切,怎么会对她动了如此强烈的情欲? 瓦儿慌乱地摇着头,黑乱飞。 他雪白的衣裳不知何时已褪,她汗湿的乌黑长落在两人赤o裸的身躯之间,沾上了汗水。她不知道自己香汗淋漓,秀眉紧蹙,一脸愤恨而喘息的模样,看来有多么艳丽诱人。 冀哥哥冀哥哥 泪水重新滚了出来,她怎么也压制不住。 翟抬眼时,那满脸交错的泪痕清晰地映进他眸子深处,他突然焦躁地眯起黑眼,身子一紧不由得低声诅咒出声:“该死的,停止你的眼泪!再哭也救不了你!” 绝望与说不清的欲望铺天盖地地涌来,不断席卷着她残存的理智。哀凄满眼,瓦儿后悔太多太多的事情,脑海中一幕幕景象交替闪过。眼前的人已完全化身成恶魔,她不明白他眼底的恨,曾经她以为他心中痛大于恨,现在才现他的恨早已淹没一切。 原来,恨可以抚平痛,恨是可以占领一切的! 她恨他!恨他的欺辱与无情! 她也恨自己!恨自己的懦弱与愚蠢!是的,何其愚蠢啊红瓦儿,你早该知道他是一头狼,是一头冷血的狼,你又怎能愚蠢地相信自己可以帮助他,改变他呢? 冀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原来我连死都不能 瓦儿不断喘息着,他是那么地可怕,残酷而肆意。 突然,一阵尖锐的痛楚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活生生撕裂,她张开小嘴痛苦地惊叫一声“啊!”只觉喉咙一松,声音不再是轻软的猫叫,瞬间恢复了清亮。 猛然撞进她体内的翟却瞬间僵住,惊讶地沉下眼,眼中闪耀出不可置信的光亮。大手一松,她的双手终于得到了自由,奋力捶着他宽阔的肩头,他不以为意反而以闪电般的度俯下头去,双唇牢牢地捕获了她的柔软唇瓣。 有种近乎狂乱的喜悦在他进入她的时候,迅充斥着他冷酷空虚的心。他紧搂着她的腰肢,不容抗拒地吮吻着她的唇,注视她的黑眸子里悄然涌进一抹温柔与怜惜,缓缓替代了原本全然的恨意。 她疯一样抓着他的皮肤,抓出一道道鲜红的血痕。 而他们密合的双唇中,交织着咸腥的泪水与血水,那是她悲绝的泪水与血水 “瓦儿”他在最后一刻最复杂的口吻喊出她的名字。 在掠夺与被掠夺中,惊涛巨浪般的爱与恨一齐增长。 是的,这个疯狂混乱的夜里,翟现自己对她有种理不清的情绪——一种执意得到又痛恨伤害她的强烈情绪,一种一生都不愿意放手只有她才能填补空虚的情绪,一种宁可被恨也不要被忽视或讨厌的情绪他对她怎会有这么多混沌而复杂的情绪? 原来他除了恨还会有别的感觉,原来他也是盼望着有人在乎自己!所以他才会毒瞎她利用她之后又心慈地医治她,才会想着夜里抱着她入眠,才会想着向她探听成长的经历,才会看到她在银冀怀中承受拥吻时失去理智 可是,现在的他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任何都不需要!他只需要记住仇恨,记住属于自己的一切,记住争取与掠夺! 他离开她的身躯,笔直地站在床塌前,径自慢条斯理地穿上衣裳,看到地上被撕裂的绸衣后眼眸闪了闪,然后弯下身去无言地拉上丝被,盖在床上那布满青紫痕迹的娇躯上。 瓦儿睁着空洞的双眼,眼珠子一眨不眨地定在青色的帷幕上,眸中一层波光清浅,冰冷空濛。什么思想意识都停止了!身子是痛的,呼吸是痛的,连心跳都是痛的,如果死可以解脱,那该多好! “别想着死,你若死了我会有更多的办法让银冀比死还痛苦!” “从此以后,你只能是我的女人!” “你恨我么?要报仇么?我等着!” 阴险、狡诈、卑鄙、冷酷、无情的恶人翟,她怎能不恨他?她恨他夺走了自己的清白!恨自己无力反击还天杀的有了感觉! 生不如死,何以偷生?可是她怎甘心?她怎能连死都去害了冀哥哥? 冀哥哥从此以后,我是真的再也配不上你了从此以后,我活着最大的目的就是杀了他,不让他再伤害你一分一毫! * 瓦儿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回到了沁梅苑,当吧吧敲门要进来为她整理被褥的时候,她才惊恐地从锦被中爬起。滑落下肩头的被子并不能遮掩住满身的痕迹,雪白的胸上也是青紫点点,那些屈辱的痕迹立刻刺痛她的心。 “郡主,你醒了么?”吧吧在门外候着。 “我你先别进来我再休息会。”瓦儿声音沙哑,惊慌地将被子拉高,生怕被人看到。 吧吧疑惑地靠近门扉:“郡主,你怎么了?生病了么?” “没有,不是。”瓦儿飞快地回答,双手紧捏着锦被几乎要将它撕裂。听到吧吧离去的脚步声,她才艰难地起床,身子仍然酸痛不已。她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无力的心跳逐渐恢复,一声比一声有力,一声比一声强烈,强烈地呐喊着同一句话——“我恨你!我恨你!我终会亲手杀了你!” 冀哥哥 藏在内心深处的名字,她多想一次都觉得心痛与羞愧。从小到大的愿望就此破碎,她以后拿什么去面对他?拿什么去爱他?从此之后,她只能将这三个字紧紧地埋进心底 她小心地穿好衣裳,细心地遮盖住颈上的红印,全身因愤怒和仇恨不时颤抖着。泪水沿着面颊滚落,湿了衣襟,湿了枕巾。 这天开始,瓦儿大病,足足在床上躺了七天。银冀有来看她,太医开了药,但是,瓦儿大多数时间都在床上躺着,睡着,好象真的病得很厉害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58心俱惫 晚春的风透着丝丝热气,颐和宫中似被暴风雨席卷了一般,有冬日料峭的寒意,有夏日烈焰般的炙热。 银冀寒着脸,一手拍在坚硬的大理石桌上,那桌子重重地震动着,桌上的精美瓷器“砰”地一声脆响落在地面粉身碎骨,惊骇了跪在地上的太医们,方旋身为医女也在其中,她睫毛微垂让人看不出神色。 漆黑的眸子暗沉深邃,迸凛冽寒意,一一扫过跪在几步之外的人。这些太医中只有一个人没有下跪,那便是来自刖夙国的金老太医。金太医须已白却不见老态龙钟,眼角可见清晰的皱纹,但灰色的双眼却那么睿智。他定定地注视着面前这位银暝国的年轻君王,没有丝毫惧意。 “银王,容老夫多说一句。”金太医不急不徐地拱拱手。 “说。本王正要听听你的意见!”银冀将目光落在这位远道“请”来的客人脸上。 金太医摸摸胡须,说话仍是不慌不忙:“老夫只是想说银王您这性子和脾气现在越来越像我国的暴君了。” “什么?!”银冀动动眉,料想不到这老家伙竟会在此时此刻说出如此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火气与暴躁越来越压抑不住,有时候他明明只是说一句平和的话语,可话语吐出来之后又变得咄咄逼人。可是,原因在哪?还不是因为吃了这位金太医开的方子。 方旋淡漠地闪了闪眸,其他跪在地上的太医们纷纷抬头,满脸惊讶与不敢表露的感动。老太医简直说出他们的心声啊!没错,他们的大王以前出了名的性子平和,是为人处事最淡然的君主,然今非昔比,今日的大王是无人敢如此直言的。他们好怀念以前的大王啊! “银王息怒,切记老夫所说的一旦怒气上升就立刻运功调息,否则怒火攻心,会把这些小太医们吓坏的。”金太医从宽大的袖间掏出一小瓷瓶,小心地倒出一颗递过去“或许大王还该吃一颗这个。” 跪着的太医们包括乔雀在内纷纷点头,不去计较金太医称呼他们为“小”太医,只要有人敢仗义地挺身而出,那就是他们的英雄。 “金太医,今日找你来可不是讨论本王的病情。本王只想知道瓦儿郡主到底生的是什么病?”银冀皱起眉头接过药丸,吞下后暗中调息。 金太医不怕死地睨他一眼,缓缓道:“可是,老夫被请来银暝只是为大王您看病的。” 银冀被这话一激,乌黑的双瞳立刻又被幽蓝厉光遮盖,他大步走到金太医面前,居高临下盯着这位身材削瘦的老人,不明白以殇烈比自己暴躁十倍的性子怎会一直留着这样的人在刖夙王宫? “银王,说实话那位郡主病得不轻。”金太医摸摸白须。 银冀陡然僵硬着脊梁,硬声问:“你再说一遍!” 乔雀不停地抹汗,深色的袖口濡湿了一片,他不明白金太医为何如此刺激大王,只知道大王若再被刺激下去,只怕他与几位同僚又得被押往沁梅园。天知道他们是连续四天四夜没敢合眼,只为了瓦儿郡主不明其状的突然忧郁自闭。 他鼓起勇气抬头仰望着主子严肃紧绷的面容,道:“禀大王,臣早说过,郡主的身子没问题,她的病已经” “没问题为何见了本王连话都不想说?没病为何天天躺在床上不愿起来?乔雀,你自己说!郡主从小到大可出现过这等毛病?”一提到瓦儿这几日的症状,银冀只觉心口血气翻涌,尖锐地刺痛慢慢扩散,痛得心脏热气腾腾。 金太医没有出声,只细细观察着银冀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乔雀被迫低头,大王说得没错,郡主身体没病,但这次所表现的一切实在太反常了,她定是受到了某种极大的刺激。 方旋始终将目光落在光亮可鉴的地板上,嘴角嗪着一抹看不真切的怪异。 银冀突然将头转向金太医,冷声问:“金太医,本王敬重你是经验丰富的老太医,请告诉本王,郡主究竟是生了什么病?还是会有其他原因造成这种状况?” 金太医认真端详着他,严肃道:“不妙,不妙!郡主真的病得不轻。” “你说清楚点!”银冀抓着大理石桌子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郡主病得突然病得怪异,且神思恍惚时醒时睡,封闭自负不愿与外界接触,老夫推想原因有二。” “快说。” “一是郡主数日前可能受了重大刺激。其二嘛,也是数日前郡主受了某种重大刺激。” 银冀眸中忍不住喷出火焰,命令道:“再说清楚点!” “第一种刺激可能是人为因素,大王想想自己或宫中之人可有伤害过郡主?第二种可能是郡主看到了不该看到的,或者看到了大家都不能看到的东西。”金太医说得让在场人不约而同抖了一下。 银冀豁然拂袖,压抑不住暴躁:“宫中之人谁会去伤害她?谁能?谁敢?若真有人伤害她,本王绝对不会放过!至于第二种金太医,可有法子?你不知道,本王最懊恼的是这七日以来,她对本王视而不见,一句话也没说过”后面两句,他不经意表现出自己的担忧与害怕。 金太医道:“银王您太过忧心了,这会给郡主更大的压力。老夫会协助医治郡主的。不过,目前最重要的还是银王您自己的身体啊!”这里已经没有秘密,宫中所有太医都知道了大王心绞越来越严重,大王脾气日趋暴躁也是因心绞症而起。方旋沉默地听着他们说的每个字,反而像一位置身事外看热闹的人。 大约是那颗药丸的镇定作用开始挥,银冀坐到桌旁,沉重地闭了闭眼睛,他挥了挥手:“金太医与乔雀留下,其他人先退出去吧。” “是,臣告退。”其他人仿佛得到了赦免一般,欣喜浮上眼底。 “慢着,你们去沁梅园守着吧。”银冀补充道。 方旋转过身,不卑不亢地垂请示:“大王,郡主可能是心病,医女一个人去候着就好,其他太医毕竟是男人,有时候并不方便。” 银冀揉揉额头,心下知道自己因为瓦儿的事而不够冷静,对方旋点点头应允。 众人退下之后,房中进入冷静的沉默。 * 银冀坐在桌旁,紧握的拳头一直没有松开。他面向金太医,声音很沉:“依你们看,本王身上的诅咒是否真有可能化解?” 乔雀看金太医一眼,金太医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拱拱长袖道:“请恕老夫直言,关于诅咒除非是须乌子本人,否则尚无化解之法。包括殇王在内,老夫也只能做到使法抵制咒气,却无法解决根本。” 银冀心中一片冰凉,沉痛皱眉:“殇王被医治多年,尚没有把握化解,那本王?” 金太医摸摸白须:“老夫也说不准。银王不是说曾有一老者给你药水么?若那老者真是须乌子,银王的咒气应该会比殇王有转机。” “可是他说本王能否熬过二十五岁,要看造化。”银冀一阵心颤,离自己生辰不过五日,五日五日后真能平安化解么?真能让咒气彻底驱除吗? 乔雀再看看金太医,鞠身道:“大王勿须焦急,臣相信大王定会平安的。” 银冀揉揉加跳动的太阳穴,挥挥衣袖:“你们先出去吧,本王想静一静。记住,先治好郡主的病,本王很担心她。”待二人退出后,银冀缓缓起身,心口的剧烈疼痛已被忽略到一旁,影响他整个思绪的却是瓦儿那张苍白憔悴而突然苦楚冷漠的脸蛋。 * 瓦儿静静地躺着,已经几天几夜,她浑然不知。在她心里,时间已经停止,生命也似要停止,所有的记忆和感觉如果能停留在那场噩梦之前,那该多好。 可是,世界不会因为人的后悔、愤恨而可以让时间倒流,那就让她忘记时间吧!什么都忘记,尤其是要忘记冀哥哥,那个让人仿佛已经爱了一辈子、许了一辈子的高贵男子。 冀哥哥啊,她该拿什么去记住他,拿什么去面对他?花丛间温柔的轻语,春日里和煦的笑颜,烛光下深情的对视,还有那触及心灵让人喜悦颤抖的吻 冀哥哥,冀哥哥,冀哥哥,冀哥哥,冀哥哥无数个同样的名字一齐涌来,涌得她天晕地暗,涌得世界变色,连空气都化为虚无。她为这个名字重重地呼吸,重重地疼痛,疼痛到所有的意识都只剩下这一个苍凉而空洞的名字。 然后,她用全部的意志力告诉自己——忘记他! 她已经不能再站在他旁边,那些曾经的流言完全变成了真实,失去了清白,什么都没有了 瓦儿紧蹙着眉,半睡半醒辗转呻吟。一片黑暗中,冀哥哥温文如玉优雅不凡的脸庞突然浮现一抹邪笑,散着幽冷的地狱之光。不!不!恶魔,那不是冀哥哥,那是恶魔,恶魔,恶魔 她今生要恨的恶魔,今生誓要杀死他的恶魔。他毁了一切,毁了一个女人从小到大的梦想,也毁了一份心心相映、坦诚无愧的爱情。终其一生,她对不起冀哥哥,配不起冀哥哥,那么她只能尽自己的一切保护冀哥哥,而唯一的办法便是杀了那恶魔,恶魔! 那恶魔站在她面前,原本冷峻的面容正狰狞地笑着,他有力的手指轻挑地抓着她的下巴,他邪邪地睨视着她—— “你来杀我啊,来啊!呵呵,我就等着,我就要让你恨着,你想想,如果银冀知道了你跟我的事,他会怎么样?” “来吧,小瓦儿,我站在这,你杀得了我吗?呵呵”“银冀有什么好?跟了我不好吗? “恶魔!我要杀了你!”瓦儿大喊一声,猛然睁开眼睛,瘦了一圈的苍白小脸上全是冷汗,薄薄的衣裳也湿了一大块。 蓝枫云连忙冲过去,满脸焦灼:“小姐,小姐,你又做噩梦了!” 方旋一直守侯在房内,见瓦儿醒来,她迅朝吧吧看了一眼,二人同时走到塌前。蓝枫云不停抚着瓦儿紧绷的脊背,泪眼婆娑:“小姐没事了,没事了只是做梦而已。” “我要杀了他”瓦儿两眼朦胧又轻喃了一句。 方旋一手搭上她的手腕,把脉后皱眉道:“郡主肺虚火旺,气息不稳医女会再开方子请郡主以身体为重。” 吧吧手中正端着茶水,连忙递上:“是啊,请郡主以身体为重。如果生过什么事,郡主也可以说出来,奴婢不能帮你还有大王在呢!” “不”瓦儿苍惶一摇头,茶水顺手跌落地上,她面色比纸还白,小巧的唇不住罗嗦却又极力克制。 蓝枫云再也忍受不住,一把将她搂住怀中,泪水流了下来:“小姐,小姐。究竟生了什么事?你说出来啊你这样子让人有多担心,你知道不知道?我们每个人都在关心你,为你祈祷啊!连大王也每日都来,可是每次来你都睡着”感觉到怀中单薄的娇躯又是一阵颤抖,蓝枫云更加心疼“究竟是什么恶魔吓着了小姐?如果真有恶魔,云姨也定然会帮小姐你杀了他!” 瓦儿闭上双眼,晶莹滚烫的泪珠从细长的睫毛里溢出。她反抱着蓝枫云的腰低咽了一会,猛吸一口气下了最大的决心,轻轻抬起头,喉咙干哑声音却异常清晰:“云姨不必担心,我真的没事。纵使碰到了恶魔,我也不会退缩的!” 为了冀哥哥,她不可以害怕,不可以退缩。 瓦儿重新坐回塌上,被眼泪洗刷过的双眸显得异常明亮。她抿起双唇,小手在锦被中握成拳头,暗暗道:恶人翟啊,你虽欺了我的身,我又怎能让你连我的心、我的尊严、我的意志一并欺了去?我虽生不如死,但我还是会好好活着,我活着一天便绝不允许你伤害冀哥哥! 方旋疑惑地注视着瓦儿,不动声色地朝吧吧使了个眼色。吧吧将打翻在地的茶杯收拾好,福礼道:“郡主与蓝姨先聊,奴婢去给郡主煎药。” 方旋随吧吧一同告退走了出来。 * 沁梅园的后院,仿佛约好过一般,翟就站在清净的小院子里,对着从墙角滋生出来的青草一动不动。方旋与筱水并肩走过去,二人都皱着秀眉,眼神中质问也有说不出的冷冽。 “翟,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筱水止不住先开口。 翟没有转身,眼睛依旧盯着墙角里的青草,淡淡道:“你们知道了?” “是!或许别人都不知道,但是我和师姐都知道了。在红瓦儿噩梦连连,清醒后还拼命逃避冷君的时候,我们就猜到了。可是我们还是不愿意相信,你这究竟是为什么?”筱水说得有些激动,不知道是为了瓦儿还是为了自己。 方旋绕到他面前,仰头深深地注视他,问:“为什么?翟,为什么对红瓦儿那样做?我们所认识的翟恩怨分明,从来不愿对无辜者下手,可是” 翟抬眸直视她,声音低沉:“没有为什么!因为我必须完成我的目标。” 筱水也急急绕到他跟前“你的目标不是冷君吗?你不是说做完这最后一个任务就可以自由了吗?为什么连红瓦儿也卷了进来?你还对她翟,我真不敢相信你在外面有多少女人我们不管,可是你对红瓦儿的所作所为,仅仅是为了‘冷君’这个任务吗?” 是了,这才是她们最担心的。她们自小就喜欢的翟,自小就愿意追随一生的翟,虽然冷酷淡漠如常,可是他对红瓦儿极其隐晦的“非同一般”已经引起了她们的注意。她们惊恐担心,她们同时升起一个最最不愿意去猜测的问题——翟对红瓦儿的“非同一般”不仅是冷君的原因,而是他对她是否有了“非同一般”的情愫? 女人的知觉就是这么敏锐,女人对自己爱的男人感觉更加敏锐,从红瓦儿的表现,从翟的表现,她们的担心不无道理。 翟冷冷站着,眼神那么冷冽孤绝,筱水和方旋的话如闷雷诈在他的胸腔“红瓦儿”这个名字让他的心脏急促地缩了一下。 “我恨你!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她的话响在耳边,连续几日甚至在梦里,他仍然听得清楚而深刻。她恨自己,恨得一定要亲手杀了他。他曾经有刹那的悔意,曾经有刹那的心软,可是一想到如果不是这样,她或许永远只是忽略自己,或许永远只属于那个夺走他一切的银冀,他就悔意尽失。无论如何,他已经在她的生命中烙在痕迹,恨也罢,痛也罢,她终究将他印在了心底 方旋见他面色沉重,抿唇不语,平时的冷静顿时不见踪影,她急切道:“翟,我和筱水一心为了你,而你难道都不愿意跟我们说心里话么?是不是是不是你也爱上了红瓦儿?” 翟闻声,大大震动了一下,冷声打断:“怎么可能?她算什么,那么愚蠢脆弱的一个女人,我又怎会爱上她?” 筱水眸子一闪,激动地拉住他的手臂“她是冷君最爱的女人,所以翟是想利用她打击冷君对不对?可是翟,冷君是你的亲哥哥,你若要夺回属于你的王位、你的江山,为什么非要动红瓦儿呢?” 翟顿时垂眼,一句话来不及思索便脱口而出:“王位是我的,江山是我的,红瓦儿也是我的!” 多么坚定执着的一句话,多么自肺腑愤慨满腔的一句话,方旋脸色蓦然白,她的猜测果然是可怕地该死地对了!乌黑的双眼逐渐变冷,沉淀出一抹冰寒哀绝,她咬了咬下唇定定道:“翟,我应该告诉你两件事。” 翟若有所感,莫名呼吸停顿了一下,面无表情问:“什么事?” “你要夺回冷君手中的江山并不难,因为连老天爷都在帮你!”方旋轻扬着唇角笑容始终有些冰冷,她将自己暗中打探到的关于银冀诅咒的一切秘密全部说完,看到翟越皱越紧的眉头,美丽的脸上渐渐加深了笑容。“你看吧,翟,老天爷都在帮你。冷君即使活过二十五岁,也难保他可以活过二十六,二十七没有人有把握可以救活他。” 筱水完全惊住了,万万没想到银冀重病是因为诅咒,更没想到诅咒是无药可解全凭天意。 翟也震住了,自被封为王爷以来,他刻意忽略珍太妃对自己的好,刻意避开与银冀的正面接触,因为他不想让自己心软,不愿意让银冀察觉自己的计划与破绽。为什么?为什么一听到银冀可能因诅咒会骤然死去,自己的心脏也会如针扎般猛烈刺痛一下?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兄弟连心”吗? 他努力挺直着脊背,身影更加孤傲,嘴角噙着一丝高深寒冷的笑意,决断地说了一个字:“好。” 筱水从震惊中回复过来,问:“师姐,这可真是个大秘密。冷君原来也是如此可怜之人,如果他知道瓦儿不理他的原因”她小心地看了面无表情的翟一眼,压住自己心头的不悦没再说下去。 方旋淡扫她一眼,目光灼亮地盯住翟,继续说:“还有一个消息,不知道翟听了会开心么?” 翟沉沉回视着她。 她嘴角一挑,缓慢道:“红瓦儿连续七日足不出户,不仅你伤了她,还因为其他人也伤了她。” “什么?”筱水小嘴微张。 “谁?”翟目中射出凌厉光芒。 方旋为他眼中一痛,更加敏锐地注视他:“红瓦儿中了毒,有人对她使了慢性毒药,时间已经过一个月。” 翟手指刹时抽握紧,凌厉的眸光扫过筱水,筱水眉头一拢不满地挺直身:“你在怀疑我?你为了红瓦儿怀疑我?” 翟冷声道:“不是。你在她身边那么久,难道不知道谁要害她么?” 方旋道:“筱水心思单纯,不一定会注意到,而一般的男太医们也不会料到。不过,我倒大概能猜到是谁下的毒。” “是谁?”这次翟与筱水异口同声问。 “萝陀花,色淡,味香,类似梅花,只有南诏密林地带才生长。其可入茶、入膳,晾干研磨成粉,也可做女儿家上妆容的胭脂,还可以放在浴池中泡澡长期使用者会毒入肌肤,伤及六腑,逐渐昏迷窒息而亡。”方旋不紧不慢地分析“因此花生长期短,密林深处才有,所以极少为人所知。红瓦儿身上的毒性已经开始生效。” 翟一手扣住她的手腕,皱眉问:“你还是没说是谁?” “这些都是女人常用的东西,筱水没有害她,蓝枫云更不可能。你想还有什么女人既想害她又可以常于之接触?” 筱水掩住小嘴:“你是说她们?” 翟眼眸深不可测,心中也隐隐猜到是谁“你既知此花毒性,定也知其解法。” 方旋表情瞬间变得复杂,有种难以隐藏的悲哀盛进乌黑的眼眸,她轻轻道:“翟,你想我救她是不?” 翟没有作声。 “翟,纵然你不愿意承认,但你终究是为她动了心。” 她的声音好轻好柔,翟和筱水如雕石一样都变得僵硬起来。 (虽然情节有点残酷,但是为了人物性格和故事展的合理性,作者还是选择了走这一步。)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59兄弟情仇 夜晚,宫灯通明,照映着王宫中的阁楼曲廊。 “禀王,银城出现神秘黑衣人组织,听说翟王爷曾经与他们交过手” “王,昨夜属下现翟王爷有出现在沁梅苑。” “王,侍女吧吧与医女方旋交往过密,形迹可疑,会不会跟翟王爷也是同伙的?” 耳边回响着青龙、白虎的探查回报,银冀心中刹那如烈火一般焦灼焚烧。他片刻不曾停留,直直走向沁梅苑,瓦儿的病痛与回避,他早已无法忍受,如今加上翟威胁性地介入,他又怎能按捺下去? 那日翟冰冷尖锐的话语犹在耳际,那么究竟翟对瓦儿揣的是何等心思?报复还是真的动了心?无论哪种都让人惊忧莫名。 “我终会让她变成我的人,呵呵”翟的冷笑透着势在必得的残酷。银冀浑身一震,突如其来的恐惧瞬间紧擢住心脏,脑海中只被陡起的不安猜测惊住了——瓦儿近日的病痛与反常是否跟翟有关系? 沁梅苑中很安静,淡淡的月光穿透茂密的枝叶,半洒在朱红的梁柱上。银冀一路秉退随从,独自走进拱门,园子里的梅树在月下斑驳寂寥,目光穿过长长的回廊投向烛光摇曳的阁窗。突然,他驻步,阁窗对面一抹白色修长的身影幽然而立,夜风萧瑟中寂静无声。 那是翟。 他真在沁梅苑,还对着瓦儿的寝房默立注视,他对瓦儿 翟也已经察觉了他,翩然回对他勾起唇角。银冀下意识抿起唇,目光犀利而戒备地对上他。 两张相似的脸孔在淡淡月光下对视。 银冀的眸子深邃而幽远,细看处有着温冷背后的刚硬,峻肃之中透着深沉。翟迎风而立,面色如玉也是僵持着神情清峻,一瞬迸逝的冷光隐含一股凛凛剑气,隔着空气直逼而来。他们静静站着,谁也没有出声,对视的目光如两柄离鞘的剑,月下清寒冰冷。 翟一动不动,银冀再看他一眼不再回头,沉步朝寝房走去。 推门而进,蓝枫云和吧吧看到来人后连忙起身,银冀微微抬手示意她们退下。一片宁静中,他径自坐在塌前凝视着沉睡中的容颜。瓦儿黛眉轻锁,似乎睡不安稳,薄薄的小嘴有些苍白偶尔蠕动一下,本就小巧的脸庞此刻看起来显得格外消瘦尖俏。 哦,瓦儿,瓦儿 银冀压抑住满腔心痛,手指轻抬往她微微凌乱的丝摸去。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朝窗户方向看了一眼,手指停留在半空刹时收紧。漆黑如夜的眼眸深沉无比,隐隐跳跃着妖冶的蓝光。脑海中不禁闪现着同一个问题:瓦儿,会是我想象的那样吗?是吗?会是吗? 老天爷,不要太残忍,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他该如何面对,而瓦儿天啦,瓦儿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度过每一刻? 银冀双眸更加沉痛,载着更多更浓的疼爱与怜惜,将手指轻柔地抚上她的丝、眉心、眼角。 瓦儿,告诉我,究竟生了什么事?你不再信任你的冀哥哥了吗?你可知道,我从来没有如此深刻希望你至死不悔地信任我告诉我,到底生了什么?你在害怕什么不敢面对我的原因真是那样吗? 感觉到两道让人无法心安的视线,瓦儿心口重重一疼,自沉睡中大喘了一口气猛然睁开眼睛。 “冀哥哥”她动了动唇,不知道自己已经吐出了颤抖的心声。 “恩?”银冀定定地皱眉看她,宫纱灯下抬眸处,星光滢澈,碎波点点,唇间淡忧隐现,就只那么不言不语静静看着她。 瓦儿骤然清醒,想躲避却已不由自主探进了那原本幽静的星波深处。那诚挚担忧的黑眸缓慢地搅动起细微的漩涡,旋涡越来越深,越来越急,直要侵吞她整个人。 “冀哥哥咳咳咳”瓦儿完全清醒,紧揪着锦被急促地咳嗽起来。她知道她逃不掉了,她根本没办法再逃避下去,冀哥哥的眼神那么深沉,表情那么哀痛,她快窒息了。泪水瞬间弥漫眼眶,模糊了视线,她的心在同一刻绞痛着滴血。 银冀一手探住她的额头,一手将她垫高轻拍着她的背,面色焦灼:“怎么了?怎么了?病还没好吗?连眼泪都出来了” 瓦儿两道眉毛几乎不能松开,纤白的手指紧抓着他覆在自己额头的大手,泪水不由控制地哗哗滚落。哀凄的水眸注满了难以言预的伤痛,她觉得屈辱难堪、惭愧自卑太多太多的复杂情绪全部同时涌上,迅淹没了她,而她似乎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了。 “瓦儿,说话!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生的一切” “”瓦儿开始捂着眼拼命地摇头,不让细小的呼声溢出嘴角。 银冀一把将她拥进怀中,抱得很紧很紧,想将她箍进自己的体内一般。他焦灼的话语低沉压抑:“瓦儿,相信我,相信我!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是病痛还是其他什么?” 闻言,瓦儿又是一阵激动地颤抖,溢出破碎的声音:“冀哥哥” 在他以为她又要失声痛哭时,瓦儿却悄然地、狠狠地深吸了一口气,将小脸更深地埋进他的胸膛,闭着红肿的泪眼极轻极细地说道:“对不起,都是生病惹的祸冀哥哥你知道我只要一生病,就会变得又脆弱又奇怪” 银冀将她从怀中拉出来,直直地深深地注视她,审视着她的每一丝表情,然后目光暗沉仿佛坠落漆黑天际的流星。这是她连续十几日以来第一次跟他说这么多话,他声音沙哑隐含不可捉摸的冷冽:“除了生病真没什么其他要说的吗?瓦儿,我以为无论何时你都是相信我的” 他的话未完被一只小手挡住,瓦儿心痛难抑不敢看他。通红的眼睛游移了一圈之后终于落在他灰暗的俊容上,慎重道:“我相信冀哥哥我当然相信你!”可是我该如何说,我不相信的是自己,是那个恶魔 银冀静拥着她,苦苦抑制体内开始翻滚的躁气,等待她继续说。 瓦儿恍惚中敏感地觉察到他的异样,重重地闭了下眼睛。是啊,她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跟他多说一句话,没有气力再多说一个字,她想挣开他的怀抱却连挣开的力量都没有了。脸颊被压在他呼吸越来越急促的胸膛上,她猛然记起了什么,遂忘记一切挣扎与矛盾,抬头急问:“冀哥哥你怎么了?你的身子”她吸吸鼻子住了口,自卑的惭愧的心理再次擢获住他。她只能昏乱地紧紧环抱着他的腰,将颤抖着的哭声埋藏在心底。 冀哥哥,我好害怕好害怕我明明听方旋说冀哥哥也病了,可我还在这任性着让你为我担心。冀哥哥,我好没用,好傻好坏这样的我根本配不上冀哥哥根本再也配不上 “别乱想!”银冀突然斥道,修眉皱得死紧,深邃的双瞳中燃烧着冰蓝色的火焰。 是了,这就是瓦儿,自小守着她长大,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她的每个心思岂能瞒过他?他搂紧她,目光凌厉如冰箭,直射向窗户的方向。他不需要多问,他也不能残忍地让瓦儿多说一个字,这个答案,他定会亲自向那个人讨要! 可是,那个人是他的亲弟弟,流有银暝珍贵的王族血脉,是他在太妃临终前亲口答应要照顾的人,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是他!如果如果自己熬不过诅咒的折磨,那人便是银氏血统唯一的希望,为什么伤害瓦儿的是他? 瓦儿伏在银冀怀中抽泣,明显感觉到他浑身紧绷的肌肉,偏偏一个轻如绒毛的吻缓缓落在她的额心,带着某种坚定人心的力量。他凝视着她,眸底已是惊天骇浪,太阳穴上的青筋剧烈跳动。如果瓦儿抬眼,一眼便可看出此时的冀哥哥是多么地压抑和冷骇。他嘴角的肌肉抽得死紧,咬着牙根似在保证:“瓦儿,我没事你记住,我希望你永远相信我!” “恩”她疯狂地无意识地点头,为他字字斟酌而磐石般坚定的话语,泪水滚滚而落,烫慰了他烈焰狂燃的心。 冀哥哥我当然相信你,相信你!相信你!相信你!永远相信你!从我在襁褓中睁开眼看到你的那瞬间,我便相信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人比你更值得我爱可是,今日的瓦儿真的只是残砖破瓦,真的无法再与你匹配冀哥哥啊,我是如此爱你,我却不敢说即使将来没有我,你也一定能好好地生活着 他紧紧抱着她,用尽全身的力量。缓缓地,缓缓地,她也悄悄抬手,悄悄环抱着他的腰身,轻轻地,轻轻地将双手握成了颤抖的拳头。 他们谁也没有看到彼此眼里的执着,一个盛满绝决的祝福与守护,一个承载坚定的呵护与愤怒。 她和他真的会有如同以往的未来吗?忘着轻轻合上的房门,瓦儿扑倒在塌上,成串的泪珠湿了一片。 * 当银冀走出寝房,意外地现那抹笔直孤傲的白影依然面对着这边。 翟勾着唇角,面色比冬夜还要清寒幽冷,他稳步朝银冀走去。银冀的嘴角几乎抿成一条直线,缓缓眯起了眼眸,那夜里漆黑不见得的眼眸被蓝色火焰照亮,闪动着锋利噬血的光芒。二人一言不先后走出园子的拱门,来到御花园的寂静之处。他们本是血缘极为相近的亲兄弟,他们本有着非比寻常的默契,他们在短短的一瞥中已看出了对方的冷绝与杀气。 翟逐渐聚拢眉头,眼中被彻底的黑暗所笼罩。 夜,更加幽暗,树影飘忽不定,草丛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他们的衣角扬得很高,同样的俊容被阴影覆盖,显得凌厉而诡异。 突然,不知道是谁先出的手,眼中逼人的火焰化为刀锋般煞猛的掌气。二人身形如蛟龙般迅捷灵巧,白袖挥出,暗蕴强劲真力,似刚似柔,掌气对接之处泛起浓浓白雾,像爆开的烟花翻滚而上,在夜色中将花草树影瞬间笼罩。 他们都没有带兵器,他们都抿着唇没有对话,但是他们却非常清楚对方的心情,于是,满腔愤、怨融惯于一招招攻势中。 银冀面无表情,惟有一双喷火的怒眸在黑暗中如鬼魅一般令人颤。然,他的对手是翟,一个从来不曾畏惧屈服他的人。只见翟白袍如雪,结实的手腕挥就而出,劲急有若闪电,将银冀来势汹汹的掌气转移化开。 “哗——”大树一声重响,银冀连连退开两步,中在胸口的一丈让他血气翻涌。他沉下眸,强忍着吸了口凉气。 该死!这样的时刻,心绞得厉害!诅咒作了! 该死!他无法压抑全身流淌在血液中的狂躁,那丝丝血液似要破臂而出,迸裂开来。 手指一紧,银冀急从树后的花丛中拔出一截树枝,狂花飞舞盘旋挑动,树枝像利剑一样徒地追出阵阵森寒之气。翟双足一点腾空翻起,如翩翩之燕,动作一气呵成,轻盈而优雅。见他避过这一招,银冀手腕一翻双足同时起跳,也如一只迅猛银鹰飞追过去。 天空隐有星光闪烁,月亮半圆藏在乌云背后,宫灯被清凉夜风吹得微微晃动。他们一路交手,踩着屋檐飞驰而过,默契地避开巡逻侍卫,直到置身于王宫后山才不约而同地住手。 银冀努力挺直脊背,轻柔拭去嘴角的一丝殷红,眉宇间浮动黑气在树林中看不分明,灼灼闪耀着寒光的双瞳一瞬不瞬盯迫着十步开外的白衣男子。 翟依然修眉微耸,目光在暗色中与之对视,冷薄的嘴角骤然抿了一下,口中同时淌过浓重的血腥味。 没错,他未料到深居王宫养尊处优的银冀武功竟如此之好,他更未料到当他们全力对接最后一掌时,同时回荡在胸腔的不只是内力震动,而是某种浓稠的、深刻至骨髓的震撼。 那是令他们都震惊到无法解释的心灵撼动,在掌气对接四目相对时,他们惊异地感觉到对方的心意——是,绝对是一种心意!有爱,有恨,爱恨交错,矛盾与挣扎,痛苦与压抑甚至于他们的心底同时闪过同一个名字——瓦儿! 瓦儿,瓦儿,瓦儿 兄弟,兄弟,无论如何恨,如何怨,仍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心意奇异相通的孪生兄弟 所以,翟还没来得及爆自己全部的恨时,掌心已不由控制地收了几分内力。 所以,银冀在胸口为瓦儿绞痛的同时,那最后击出去的一掌也带着刹那的迟疑。他渐渐压抑不住,挺直的脊背抵在身后一棵大树上,腰杆微弯,目光浮现沉痛。 “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他的声音那么痛苦,那么愤恨,那么压抑,像暴怒的猛兽又如受伤的狼豹,那架势像要随时迅猛出击一般。 翟深深地抿紧唇,全身被冰寒与阴霾包围。他当然知道银冀在问什么,他们从第一次见面就有着无法言喻的默契。他清楚银冀喷火的眼眸里藏着怎样的愤怒和妒恨,一个优雅尊贵的君主也会有今日这副表情,谁让他一出生便夺走自己的一切? 如今,高高在上的银暝冷君与自己一样有着这般痛苦与怨愤,他的心情怎能不好? 这个白衣男子咽下喉中血腥,扬唇展开嘲讽而愉悦的一笑:“她?哪个她?你指的是红瓦儿么?” 他不确定银冀知道多少,红瓦儿绝对不可能自己说,如果她真说了,那么他更非要亲口听银冀说出来——说自己最心爱最想保护的女人成为了他银翟的人。哈哈,他心中已经狂笑,那是怎样的滋味? 嘴角的血迹又溢了出来,银冀一手背负在后紧抓树干,坚硬的树干立刻被扣进五个深深的指印。他知道自己支撑不住了,心绞的诅咒与猛虎般要出兕的暴躁反复凌迟,他可能不到半刻就会忍不住寻找泄的出口,而面前的他唯一的亲弟弟,银氏王族宝贵的血脉,他都不会再顾及,他们的身手与武功他们极可能同归于尽 翟冷冷笑着,眼睛黑幽邪魅。 “看来你想问的就是红瓦儿吧!呵呵。”轻轻的笑声像地狱飘散出来的魔音,久久回旋,他缓而有力地塌上前一步,清楚看进银冀滚动湛蓝幽光的瞳眸里“你想知道什么呢?关于红瓦儿” 冷汗与血迹一同淌下,银冀握着树干的手指开始颤抖,夜色将他削瘦挺拔的身形完全包围。他咬着牙,以生平最大的冷静与意志控制自己没有直接冲上前去。今日若有剑在手,他们二人恐怕都不能安然站立于此。 银冀啊银冀,你明知道他残酷地伤了瓦儿,伤的是瓦儿啊!那个你这辈子用真心珍爱呵护的女子你明明只想立刻杀了眼前这人为瓦儿取得公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是君王?你为什么要身中诅咒?你为什么要在决意为瓦儿报仇的同时还顾及他是自己的亲弟弟? 银族后裔若是孪生子,便会引起宫廷内乱,兄弟残杀——这样的历史要再重演吗?不是为了江山大统,而是为了一个女人 杀了他,不能杀!杀了他,为瓦儿报仇不!他是银氏后裔,倘若自己身受诅咒而亡,那银氏江山只能交给他 银冀晃了晃身子,气息开始明显喘息,整个思绪因肉体不断袭来的痛楚而陷在混乱中。他死死盯着翟,声音低沉如钟:“你是为了报复我还是因为真的爱上了她才如此?” 翟看了他一会,似乎怔愣于他的猜测,然后仰头出一串奇怪的笑声。笑声停歇,伫立在黑暗中的是一抹气息孤绝的灵魂,他嘴角轻撇,声音清冷:“你知道我要报复你?那你可知道我为何要报复你?还有”他突然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字清晰地吐出一句话:“我的确是为了报复你,才让红瓦儿成为了我的女人!她已经是我的女人!” 话刚落音,疾驰的掌风已刮到脸颊。银冀双眼通红,迸蓝光,又红又蓝的光芒几乎从眼睛扩散到全身,点亮整张面庞。斯文俊雅的面庞前所未有的狰狞与疯狂,尽是急欲吞噬人的杀意。 翟一时未防,重重受了一掌,淤积在胸中的血气刹时喷薄而出。然而,看银冀激愤模样,他先是眉头一紧继而变成诡异淡笑。 至少,看银冀痛楚失控,是他这么久以来最快乐的一件事。他的心早被仇恨与掠夺侵袭,蓄谋多月的计划终于有了回报,他怎能让自己不开心? * 两抹灵巧的身影在林中穿梭,时而听到一声喘息,时而是猛烈掌风击断树枝的声音。 一起一落,一拳一掌,漫天飘飞的落叶,飕飕凌空的枝条,沙沙做响的空气不多时,他们各自抚着自己的胸口跌坐在一棵大树下。 “呵呵”翟低低地笑出声,亦喜亦悲。 银冀狠狠吸着气,浑身被冷汗湿透。血液的流动逐渐在四肢中变凉,温暖从指尖退去。如果还有理智,他该立刻呼叫,该立刻回宫让乔雀来诊脉,他需要克制诅咒的药,否则,别说五日后的生辰之日,他只怕熬不过今夜。可是,不行,他有些事非现在问明白不可! “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也恨自己不能杀了我?”翟坐在他对面的树下,微笑着问。 银冀盯着他的笑容,咳嗽一声道:“你一直背负着这样恨着的感受?” 翟刹时被蝎子咬到一样,笑容急消失。 “银冀,我们真不愧是孪生兄弟!”短短一句话,充满讽刺与辛酸。 “你不该如此对她!你怎能如此对她?!”如果说此生有什么让他放心不下,只有瓦儿啊!可是,在活着的时候都不能保护她,他突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资格去见她。 翟扯了扯唇,眼神调离到远处幽黑的山头,声音空洞:“或许,你该想,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该是我的,包括她!” 银冀面无血色,苍白如纸,连连摇头:“不!江山社稷,荣华富贵都可以属于你,惟独她不可能!” 翟突然起身,冷冷道:“是吗?别忘记,她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 银冀也晃动着站起身,肯定道:“你还想我再杀你一次吗?” “你杀得了我吗?” “只要我想,我便能!” 翟转身完全面对他,轻轻道:“那便是你不想了?” 银冀重喘一声,像是最后一滴血液从心脏退去,大大后退了一步。他说错了自己说错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父王、母妃、奶奶,我能吗?我能吗? 瓦儿 他猛然上前,抓住翟的肩膀,坚定道:“不要再去伤害瓦儿,否则即使我不想,我也定会杀了你!” 翟注视他好一会,挥开他“好一个银冀,残砖破瓦的女人你还真要?可惜我并不打算将她让给你,不只是她,连同江山也是属于我的!” 银冀的手指快要掐进他的肩头,他没有再挥开。 同样急促的呼吸,同样剧烈的心跳,银冀定定地、死死地、沉沉地盯着他。指下传来温热与属于生命的活力,耀着蓝光的眸子直逼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瞳,银冀突然停住了呼吸,在那黑暗袭来的刹那他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翟的内心,那样深刻隐藏的内心爱与恨啊——翟对自己与瓦儿是爱恨并存的 “因为,你不知道一个真相——我银翟才是先你出生的银暝国大王子,而你却轻易夺走了原本属于大王子的一切” 当银冀闭上眼睛重重倒下之时,回荡在耳边的是这句深沉的话,然后撕裂般的痛楚将他淹没,漫无边际地淹没 * 金色的帷幕层层幔幔,将宽大的金丝塌掩藏在寝宫最深处。 银冀安静地躺在上面,太医在一旁焦急地查看。他们忙着把脉,一会掀开他的眼皮仔细观察,旁边的方桌上摆着好几包银针,大大小小的药瓶陈列着。乔雀面色沉忧,刖夙的金老太医本欲这日回国,此时也只能守在银暝君王的塌前。 年轻的君王面无血色,挺直的鼻梁刚毅的嘴唇像刀刻了一般,闪动幽黑和湛蓝光芒的眼睛已经闭了一天一夜。 乔雀将最后一支银针插他结实的肌肤里,才站起身抹去额上汗珠,惊疑地望着金老太医:“我们大王会没事的吧?” 金太医摸摸须,缓慢道:“针是你施的,你是大王的贴身御医,怎地如此没有把握?” 乔雀回头看床上的君王一眼,声音又低又沉:“此次是我见过大王作最厉害的一次,他还受了不轻的内伤难道那诅咒所设计的二十五岁真是个跳不过去的大坎?” “胡言!你怎能对银王如此没信心?我刖夙国殇王不就平安度过二十五了吗?”金太医瞪瞪眉“虽殇王自小有药物控制,但银王有须乌子亲自给的药水,相较起来,并非完全没有希望。所以,你先得有信心!” 乔雀自打了一耳光,连声道:“金太医说得没错,大王是个真正的君王,他有着坚韧的意志力,有着爱国爱民的责任心,即使再大的曲折与苦痛,大王也一定可以撑过去!” 金太医微笑了一下,点头道:“那你还丧气个什么劲?还不好好陪着你家大王?老夫看样子是一时半刻回不去了” 躺在床上的银冀仍然没有半点反应,银针让他血脉畅通,气息稳定,但他正在沉沉的昏睡之中。 三日后,他的二十五岁生辰,宫中已经准备好庆祝的宴会,他真能平安度过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0重重漩涡 这一天一夜,瓦儿同样煎熬。她并不知银冀陷入昏迷,蓝枫云与吧吧特意隐瞒了她,但她却一直沉浸在自我矛盾、悲伤与身体严重的不适中。 她不再缠于塌上,推门踏出十来日未曾离开的寝房,外面阳光明媚得晃眼,恍如另一个世界。不过数日,夏天竟已悄然到来,清风透着丝丝躁热,让人心境更加烦忧。低叹一声,瓦儿回身,有点不能适应这清澈明净的晴天。 冀哥哥来找过自己后便没了消息,他知道了吧?他那么聪明,即使自己不说,又有何事能瞒过他? 冀哥哥冀哥哥你到底怎么想?我该怎么做? 瓦儿侧坐窗前,目光直直落在一株枝干粗壮的梅树上,眼前浮现粉色的小小身影,小小身影旁边是少年修长玉立的优雅身姿。 他喜欢拉着她的手,配合着她小小的步子,当她仰起头对他露出甜甜笑容时,他会蹲下身轻柔拂开她额前的刘海。 她总是漫不经心又兴冲冲地奔跑。 “你吓死我了,慢慢走不行啊!”他忍不住点点她的额头。 她眉眼一弯,咯咯地笑:“我不怕,就知道有冀哥哥会接住我。” “冀哥哥,等我长大了,做你的王妃好不好?” “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做冀哥哥的王妃!” “小丫头,野心倒不小。想要做我的王妃,可没那么容易。” “那要怎么才可以嘛?” “呵呵,如果你乖乖地快快长大,我就告诉你。” “冀哥哥,我想跟你说几句话,你可一定要记住了。第一,我很相信你。” “要告诉你的第二句话是——我会一直等着你,陪着你,守护着你。” “冀哥哥,还有第三句话你一定一定要记住。” 他突然屏住了呼吸,黑眸也紧张地亮起来。 “我爱冀哥哥,很爱很爱会爱到永远!” “冀哥哥怎么了?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她担忧道。 “瓦儿,答应我,别乱想,像以前一样相信我。”他轻搂她入怀。 “我本来就没乱想,也一直都相信你。反正你是属于我的,将来我要为你生很多很多孩子。”她顽皮而自信地扬起嘴角。 “生很多很多孩子,这可是个不小的志向呢而且会很辛苦的!”他沉吟着。 “辛苦我不怕。我也会好好教导他们成为相亲相爱的兄弟姐妹。” 多么美丽的构想啊,他们会等到那一天的。 不,他们永远也等不到那天了,他们不会有那天了 瓦儿急急将目光从窗外收回,咬紧苍白的唇瓣,纤细十指将罗裙紧抓出道道褶皱。她拼命摇着头,一遍遍告诉自己 噢,瓦儿,别想了!别想了!你不能再想了!这些都已成过去已成过去现在的你没有过去、没有未来,再想你会疯的!真会疯的! 听得门外吧吧的声音:“奴婢见过容妃娘娘、然妃娘娘。” 瓦儿撇头,门已开,两抹纤长的身影出现在明亮的光线里。浦月容依旧装扮雍容华贵,一袭长襟广袖的明紫色宫装,乌亮的青丝似洒泻柔光的水银。夏安然也显得高华明艳,橙黄宫装剪裁得体收腰曳地,暗金花纹盘旋其上,流畅缥缈,将冰肌玉颜映得份外娇媚。 瓦儿瞧着她们,乌黑的眼珠子蓦然蒙上灰暗之色。自卑悄悄升起,眼前二人那般明艳照人,而自己日渐憔悴。如果没有生那件事的话,她至少还有乐观与坚定 简单一两句客套的问候,浦月容与夏安然径自在花厅中坐下,她们的目光丝毫不放松地打量着瓦儿,眸光闪动间隐含着不为人知的思量。 “瓦儿妹妹这次病得真不轻,不过两日未来看你,竟然又瘦了。”浦月容声音清脆,似在惋惜“若要大王瞧见瓦儿妹妹这副模样,不知道有多心疼了。” 瓦儿抿抿唇,暂未接话。有时候她觉得这二女对自己怀有敌意,然观察她们的表情与言语,又只见其关心之意,日子一长,她倒不再去猜测或寄盼什么。 夏安然闻言比瓦儿激动,微微涨红了脸,拉拉浦月容的袖口:“可是大王他”话出一半,嘎然而止,浓浓的忧心尽显其中。 浦月容敛起黛眉,轻叹一声:“喔,我都忘了大王他好了好了,我们姐妹是来探瓦儿妹妹的,一提大王话题又要转移了。” 瓦儿狐疑地扫过她们急欲掩饰的面容,失声问:“是不是冀哥哥生什么事了?你们都说他” 夏安然忙阻断她:“大王能有什么事,没事,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她反复强调着,声音越来越低,反而有点欲盖弥彰,听得瓦儿一颗心急剧地狂跳起来。 “安然,你告诉我,冀哥哥怎么了?又病了么?还是”瓦儿按捺不住,心被揪得死紧。 夏安然朝蒲月容瞥过去,两人交换了一个神色,瓦儿见状,颤抖的双唇变得苍白。她一拎罗裙,转身欲往门口奔出,夏安然起身阻止道:“瓦儿,你先听我们说。大王旧疾作,昏迷快两天了。” “太医说大王昏迷前与人打斗过,受了内伤。”浦月容直逼到瓦儿面前,凤眼中射出凌厉光芒“瓦儿,你想这王宫大内,何人有那等本事能伤到大王?而大王甚至不愿惊动御林军,连随身侍卫都早被屏退,你说此人会是谁?温雅淡然的大王又是因何事而要与人打斗?” 瓦儿轻蠕薄唇,牙齿咯嚓了一声,脊背窜上寒意。她们二人逼立在她面前,连同那丫鬟零儿的眼神也如同她主子一样迫人。瓦儿不由自主颤退了小步,白的手指扶住门扉。 冀哥哥与银翟交战了吗?那夜冀哥哥自沁梅苑离开就去找银翟了?天,他们兄弟因为自己而相互残杀了 瓦儿紧抓着坚硬的门扉,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这可怕的猜测脱口而出,视线对上浦月容,再看看夏安然,甚至是零儿,她们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来自地狱索命的幽魂使者。毫无血色的小脸更是苍白如纸,一双水眸睁得老大,越单薄的身躯几欲让门外的清风吹倒。 夏安然向来待她平和,此次也瞪起了红的眼:“瓦儿,你说说,为什么大王会和翟王爷打斗?是什么让他们兄弟如此反目?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浦月容美丽的大眼里渗出朦胧泪光,她轻抹眼角:“安然,此事就算与瓦儿有关,现在质问又有何用?大王还在昏迷,我们该想办法让大王快快醒来,你难道忘记太医的话了么?” 夏安然浑身一颤,咬牙抓住瓦儿的袖口,眼圈全红:“瓦儿,从小到大我都把你当好姐妹,即使我们都喜欢大王,而大王眼中只有你,我也未曾懊恼过你,我只希望着能陪在大王身边,做他的妃子心满意足。可是是你!是你让大王变得如此如果大王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要陪葬!” 浦月容声音有所哽咽:“三日后大王二十五岁生辰,你害大王陷入如此危境,难道不应该负责吗?” 瓦儿闻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身子早已僵硬直,努力消化其中意思,直到夏安然说出“三长两短”“陪葬”她才惊恐喊出:“什么三长两短?冀哥哥到底什么病?太医到底怎么说?” * 瓦儿步伐苍惶,颊上的清泪很快被风干。听完浦月容和夏安然所言,她忘记了疼痛与呼吸,忘记了自怜与悲伤,像一阵旋风直冲向颐和宫。 “郡主,郡主——”吧吧紧随其后,闻得翟与冷君因为瓦儿而大打出手,也是满心复杂。若非宫中处处守卫不便施展武功,否则她定要将瓦儿阻截。 瓦儿一路狂奔,无暇顾及侍卫、宫女惊异的目光,耳边只有风声与夏安然急怒的话语。 不,冀哥哥那是假的,谎言!骗局!怎么可能有那该死的、可恶的诅咒?怎么可能熬不过二十五岁不可能!不可能!都是太医胡说八道! 可是冀哥哥,你病了这么久,病得这么重,怎能不告诉我?原来这就是你对我欲言又止,想要隐藏的秘密,原来你也相信了所谓的诅咒,你也在担心害怕 冀哥哥,你那么聪明又怎会那么傻,怎么不让我陪着你呢!你若有事,我又岂会独活? 我要帮你,我要陪着你,我一定不能让你有事! 午后,金光流溢,光影在白衣男子身上流转,他的背影在淡金中显得孤直,却带着夕阳斜曛中的落寞。清俊的面容像月过西窗般傲慢冷淡。他立在颐和宫高墙外不远处,静静地吹着萧,萧音似沉沉黑暗中的固执守候,丝丝缭绕的轻饮透露出晨曦中的疲惫孤单。 颐和宫几分冷清,阳光直照在透亮的琉璃瓦上,洁净的地上反出金光,折进人的眼眸中。 沉沉萧音缓缓绕上屋角,绕过高墙飘进安静的君王寝宫。 落寞的白影笔直静然,偶尔经过的侍卫与宫女只敢远远一瞥便匆匆低头而过。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郡主”的呼声打破午后的沉寂。萧声微顿,不过瞬间又继续吹起,恍若未见来人。瓦儿冲到他面前顿住,荡漾水光的清眸定定盯着他。她苍白清瘦,整个人小了一圈,全身力量似乎都结集在那双眼中。 恨,满腔的恨,挫骨扬灰般的恨!道道目光比午后阳光更烈,比万道金光更强,比冰雪寒锋更利,直直戳进他的心脏。 瓦儿重重呼吸,挤出几字:“该死的应该是你!” 语毕,她甩下嫌恶愤恨的一眼,将绝然的背影留给他。 那语气、那眼神像闪电惊雷劈过他的心脏,然萧声依旧不停,灰暗的眸光紧随着娇小脆弱的人儿,紧紧跟随。 她消失在颐和宫宫墙内,他眸光坠入深不见底的渊底。 这就是翟。 在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尊贵无匹的君王倒下,愤然占有的女人恨他,他突然感觉到一种全世界最深沉的孤独。这种孤独不管何种神情,何种姿态,他总觉得自己只是一个人。一个人在晨昏交替间,追寻着一点渺茫,踽踽独行于苍茫天地。 当灿烂的阳光洒满宫殿,乌黑的丝被晒得烫,额际淌下滴滴汗珠时,萧中的曲子突然滞了一滞,几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渗出,沿着竹箫滑下,滴落在他的白袍上。他没有任何反应,仍然吹着曲子。一会儿后,曲子又顿了一下,又再次响起 墙外无人经过,炙烈的太阳照得人两眼昏。吧吧(筱水)停在他面前,心口因他而纠结。她仰视着他,突然一手夺过他的萧,压抑不住的心痛呼声低喊而出:“翟,你为什么如此折磨自己?为什么!” 翟被动地看她,漆黑的双眼来不及褪去疲惫与忧郁。 这样的翟,筱水从未曾见过,她愣住了。 “别管我。”他的声音轻而冷漠。 “我怎能不管?进宫后的你就变了,你是为了冷君变?还是为了红瓦儿?”筱水执着的问。 翟看她一眼:“多问何益?我没变!” 筱水摇头:“别骗我,更别骗自己!翟,我们一起长大共同经历那么多,我们完成任务便可退隐山林,我不信你真稀罕什么江山王位!如果你不想继续,我们跟师姐都可以立刻离开王宫” 他阻断她,轻声道:“不,已经无法不继续了。” 筱水睁大眼不甚明白,又隐约惊觉到什么,颤声道:“难道你真爱上了” 他再次阻断她:“我的事,你与旋不必插手。我会尽快送你们出宫。” “我不要!”筱水完全明白了,就算翟不承认,但眼神与表情已经出卖了他的思想与灵魂。他不愿离开这里抑或离不开这里与任务无关,而是这里有他无法割舍的人。 “你走吧。”翟淡淡道。 似有侍卫巡逻过来,筱水急促而肯定道:“我和师姐绝对不会弃你而去。” 翟注视着她的身影,火热阳光下,冰冷的心口逐渐感觉到丝丝暖意。他一回头,远远对上两名明艳宫装女子探索的眼神,锐利的黑眸冷冷瞥过她们,微一颌便扬步朝另一方向而去。 浦月容冷冷撇唇:“然妃看清楚了么?那个叫吧吧的丫头跟翟王爷似乎不简单。” 夏安然皱眉道:“他们表情的确有些不对,像是争执什么” 浦月容敛起眸光:“一个宫女与能一个王爷有什么争执?何况以翟王爷的性子,不见得愿意与人多说。” 夏安然道:“应该是为了瓦儿的事。如此看来,瓦儿真与翟之间有着不为人知的纠缠。或许比我们想得更加严重,难怪连大王都出手了。” 零儿忍不住插嘴道:“以奴婢看,那吧吧本就来历不明,说不定她与翟王爷之间也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浦月容点头,翩然冷笑:“零儿说得对,回头派人去查查。”她倒想看看银族王朝到底还要上演什么好戏。接触到安然寻思探究的眼神,她立刻收起笑,拂袖道:“走,我们去大王那瞧瞧。” * 君王寝宫前。 坚硬的台阶被宫女擦得闪闪亮,阳光直射,地面隐隐烫。瓦儿直直望着丈余之外的朱红门扉,六名高大的侍卫挡在她面前。 “我要见大王。”她挺直脊背想冲过侍卫的拦堵。 侍卫一脸歉然但态度坚决:“请郡主留步。大王闭关养病,太医吩咐,三日内任何人不得晋见。” 瓦儿皱眉请求:“我是瓦儿郡主啊,你们难道不认识我么?” 一侍卫垂:“郡主恕罪,太医特别交代,大王静养不得受到任何刺激。郡主您若进去,只怕会伤害到大王” 瓦儿上前一步,大眼朦胧:“胡说,我怎会伤害到大王?你们在宫中多年,难道还不明白么?大王生病,我红瓦儿岂能置之不理?请你们让我进去。” 侍卫摇头,不肯放行。 “请郡主恕罪!” “让开,让开!我今日一定要见到大王。”心内焦急,瓦儿提高声音直推开那挡路的侍卫。侍卫不动如山,烈日下的她脸颊白皙透明,汗滴沿额际垂落“你们何必挡我?我只想看看大王,陪陪他,怎愿意伤害他一丝一毫?” 侍卫互看一眼“扑通”齐声单膝跪下,拱拳道:“郡主若真关心大王,请谨遵太医叮嘱。我等为大王御林侍卫,一切当以大王安全以任,请郡主宽恕。” 瓦儿并不知道,银冀在被扎针后曾清醒过片刻,特意安排封锁自己病重消息,安排最忠实的部下维护宫廷秩序,寝宫内外更是严加把守,任何行动暂时遵从太医嘱咐。 她深吸一口气,胸口止不住窜上一股火气。曾经,冀哥哥病重时,自己也这么被阻在门外不能去看他,而今阻挡者不是同一人,被挡的心情却是同样心急火燎。冀哥哥啊,为何要见你一面都如此困难?可是,她非得见一见才能安心,否则哪怕日晒雨淋,又怎能摧毁她的意志? 瓦儿攥起坚定的小拳头,正欲作,寝宫门正好打开,方旋修长的身姿走出高高的门槛。紧接着,寝宫大门很快被人从里面关闭,瓦儿只看到克达模糊的身影闪过。挡门的侍卫一见方旋,纷纷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恭敬道:“医女,郡主想进去探望大王。” 瓦儿奔到方旋身前,这个连日细心照顾过自己的医女,她信任她。 方旋注视她,一句话轻易粉碎了瓦儿眼底闪烁的希望光芒。 “郡主请留步。您若出现,必会影响大王医治。” 瓦儿咬咬唇,坚持道:“我就看看他。”只是想看看而已,看看他才能心安啊。 方旋扫了一眼其他人,再看瓦儿汗湿的额头,悄悄扬了扬唇。她将瓦儿带到僻静的长廊之中,不再受炙烈阳光的荼毒,然后叹息道:“郡主真想大王快点好起来么?” 瓦儿跺脚:“这是自然。我与冀哥哥的感情王宫里谁人不知?” 方旋看看她,欲言又止,再次叹息。 瓦儿皱眉,细细打量她为难的模样,踌躇道:“医女请告诉我实情,我去看着他陪着他,真会影响到他么?” 方旋点头,又是一声叹息。这叹息声似千斤巨石压在瓦儿心口,担心焦灼的情绪如同烈日与油锅的煎熬。 方旋观察她的神色,缓缓开口:“郡主是否听说过诅咒之事?” 瓦儿定住身子,惊恐夹杂着寒意流窜在血液之中,她极力稳住无力的身子,嗓子干涩:“难道大王身中诅咒才病痛至此,是真的?” “恩,真的。所以请来了刖夙国金太医,如今几位太医正在闭关为大王研究拯救法子”方旋一边细细讲述一边注视瓦儿,声音淡淡,喜悲不惊。最后叹息一声,慎重道:“所以,郡主如果真想救大王的话,恐怕只此一法。” 冷君银冀中咒如此,此病状对外封锁,只有太医知道。现今各种克制办法都在尝试,效果有利有弊,然终归一条——银冀性子时静时躁,仍在经受心绞之痛。 “医女,你确定这消息可靠吗?”瓦儿抓住她的手指,不自觉非常用力。 方旋眨眼将冷然的算计完全隐藏,回握瓦儿的手,诚挚道:“郡主不是深爱大王吗?大王命在旦夕,只要有一线希望,郡主难道要放弃?又或许郡主是怕山高路远,艰辛跋涉,又要牺牲自己” “当然不是!只要能救冀哥哥,我什么都不怕!”瓦儿又一跺脚,薄唇抿得死紧死紧。 方旋说此咒为血咒,其根治之法,其他人无能为力。只有找到下咒者须乌子,才可能解其咒,而她曾在学医时对此咒有所听闻,须用大王最爱之人的血请须乌子加以药物提炼,炼成的解药才能根治大王。无疑,大王最爱之人非瓦儿莫属,太医们只能拖住大王的病体,而真正可以相救的只有瓦儿。 瓦儿渐渐松了手指,黑瞳中迸出坚定、激烈而热切的希望。金太医说那须乌子可能隐居在蒙舍国境内的某处山林中,她该快点找到他! 冀哥哥,冀哥哥,我一定要救你! 方旋不动声色地扯了下唇角,真诚道:“郡主,其实我不知道将此事告诉你是对是错?毕竟郡主是大王最爱之人,蒙舍国恶君野心勃勃,战乱纷飞,万一郡主此间生什么意外” 瓦儿目光灼灼注视她,心中无所畏惧:“谢谢你告诉我。什么危险我都不怕,至少我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 “郡主真决定前去蒙舍?” “是。多拖一天,冀哥哥便多一份危险。望老天保佑,我能尽快遇到须乌子,尽早炼出解药。”瓦儿定定注视寝宫方向,声音渐低“他是一国之君,不能有事,而我” 而我就算因此死去,又何防?反正我已配不上冀哥哥,无法留在他身边,如今能为他做些什么,不正是老天的垂怜么? 瓦儿突然眨去眼角泪光,展开多日未见的笑容,朝方旋再次道谢:“谢谢你,医女。冀哥哥在宫中拜托你们了,我会去回。” 双足重新注入了活力,为了爱和生命的希望。 她匆匆离去,一边奔走一边在心中呐喊:冀哥哥,一定要坚强地等着,无论成功或失败,只要有一线希望,瓦儿便会去做! * 方旋转身,空荡荡的长廊上不知何时多了个熟悉身影。 筱水不赞同道:“师姐,你骗了她。” “是。”她淡淡道,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生。 “她去蒙舍,凶多吉少。”筱水说不出心中是何滋味。 方旋瞥她一眼,眸光逐渐浮现属于杀手的锋利:“我不杀她,但她必须死。翟已经对她动心了。” 筱水皱眉,隐隐叹息:“死有用么?翟终究已经动心了。” 另一侧,浦月容与夏安然互相对视,零儿垂着头跟在后面。 “你说那医女对她说了什么?”浦月容不禁疑惑,是什么话能让红瓦儿出现那样的表情与举动? 夏安然摇摇头,猜不出来:“看来,这医女也与她关系菲浅。” 零儿点头道:“奴婢听说,上次郡主生病,大王特意派医女去照顾郡主,想必郡主趁那个时候收买了医女。” 蒲月容冷下美丽的颜面,凤目闪过寒光,让人看不透心思。她掀起红唇对零儿道:“下次再多从其他宫女下多打听些消息。本宫偏要将他们这出戏瞧到底。” 夏安然望着君王寝宫,喃喃道:“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大王,也不知道那诅咒究竟怎么回事?我爹已派人四处打听,希望能多点法子医好大王。” 浦月容沉了沉目光,对着寝宫屋檐上闪闪亮的琉璃瓦,眼中属于爱慕的痕迹被阳光化去。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1回首是 午后,除了微风吹拂树叶,其他一切了如死亡般沉寂。 颐和宫的侍从、宫女都被屏退了下去,瓦儿没留意那几个站在角落中的女人,她只顾着一个念头——快点救冀哥哥,只有自己才能救冀哥哥。踩着疾步返经长廊,再见白衣修立的翟时,她仓促中倒回脚步,狠眯着眸子:“你果然阴险,卑鄙!天底下再无你这种该让万人唾弃之人!” 翟一手擢住她的手臂,面罩寒霜“你再说一遍!” 瓦儿眼圈一红,奋力挥开他“放开!我告诉你,若是冀哥哥任何事情,这银暝江山也绝对不该属于你!” “是么?你可知道这一切本就属于我!”翟语气冷得毫无温度,与黑眸中闪烁的炙烈成鲜明对比。 瓦儿两眼冒火:“无耻!银暝国泰民安的今天都是冀哥哥辛苦付出换来的。你有脸说都属于你?我看老天搞错了,冀哥哥所受的诅咒与苦难才该属于你!” 翟闻言,眸中的炙烈急冻结。 “老天对你这种恶人偏心,它如此不公,我红瓦儿就算死了也要为冀哥哥讨回公道!”瓦儿两颊嫣红,汗水和着泪水在烈日下眩目刺人。 翟闪电般抓住她的肩头,阴沉地逼迫着她的视线,语气不稳“银冀真要死了?” “胡说!他绝对不会,我绝对不会让冀哥哥有事!该死只有你!”瓦儿使尽全力朝他胸口挥上一拳,怒极吼出“银翟,听到没?该死的是你!是你!我活着一日便要看着你死!” 翟俊挺的容颜苍白不已,她却看不到。他才一松手,她便迅挣开远远逃离几步,回头间双眸红肿泪水狂奔,怒吼依旧:“该死的是你!” 字字句句,钢刀剐心。翟闭了闭眼,再无法欺骗自己去逃避这锥心刺骨的疼痛。 是,此时此刻,他的心好痛! * 沁梅苑,瓦儿将前去蒙舍的决定告诉蓝枫云,蓝枫云对银冀中咒早有所耳闻,听得有法能帮其解除诅咒,岂能不明白瓦儿心意? “云姨,此去前路未知,瓦儿还让你陪我一道” “小姐再多说一句,我可要生气了。别说前路凶险,就算无一丝凶险我也不敢像上次北诏那般让你前去。”想起北诏归途中的意外,让人心有犹悸,蓝枫云决定瓦儿去任何地方都会陪她随行。 瓦儿明了,咬牙道:“放心吧,云姨,我不会让自己再入危险。因为我要好好活着,我不能死!” 活着回来救冀哥哥,活着杀了那人报仇。 “无论如何,我绝不会让小姐有事。”蓝枫云守着对红家的承诺与信义,坚定不移道。 于是,二人收拾行装,悄无声息地连夜离宫。 * 初夏时节,枝繁叶茂,夜空星光闪烁。 颐和宫灯火通明,数位太医竭力而为,彻夜于房中研究及配置抗咒新药物,火烛将他们疲累的身影映上纸窗,时有沉重叹息传出,飘散在静夜中。 又两日过去,银冀几次被细长的银针扎醒,其中最长的一次清醒约个把时辰。那时,他喘息着欲将太医清出门外,乔雀不忍,上前劝道:“请大王安歇,有何重要事情吩咐微臣去办即可。” “本王的寿辰大宴取消了没?” “是,大王。一切都取消了,其他大臣只当大王静心闭关,在生辰时期为银族与百姓祈福。” “那便好。”银冀摇手,太医退下之后,他翻身下塌,独自在房中忙碌了近一个时辰。直到房中传来轻微传唤,太医们才重新鱼贯走进,继续侍侯在君王塌前,他沉静地闭上眼睛,低声道:“你们说本王真能平安度过明日么?” 金太医观其面色,极有把握道:“大王安心,明日乃大王二十五岁诞辰,会平安度过的。” “是么?”银冀黑眸半闭,闪过光亮。 “老夫不打狂语。”金太医摸摸白须,为其端上药汤“大王切记要心静,气和,咒气虽重浸入肌肤,但并非病入膏肓,老夫与各太医近日的研究不会白费的。” 银冀喝下药后,闭目喃喃自语:“平安度过明日,那后日呢?大后日呢?所幸最近国泰民安,并无大事,否则咳咳”乔雀急忙上前把脉,皱眉劝慰:“大王须放宽心。据说那诅咒以二十五岁为结界,过了明日,便是走向成功。” “但愿如此。”银冀缓缓扬唇,露出振作的淡笑。眼前浮过瓦儿娇嫩却苍白的面容,眉宇不禁拧起,心绞瞬时作起来。 瓦儿,我现在连想你都不行么?他抽了口气,手指捉紧了丝被。 乔雀惊觉,立刻拿出银针往他耳后一扎,连声道:“大王切勿动气,念动心法,让脑中、心中空荡宁静,只要度过明日一切便成功了一半!” 英挺的眉渐渐松开,银冀薄唇紧抿,不想入睡却无法支撑,很快他又再次进入沉睡。 乔雀看向金太医,金太医慢条斯理地收拾好药包,不急不徐道:“放心吧,撑一段时间不成问题。” 乔雀抹去额上汗珠,稍微松了口气。 * 亭中之人孑然孤身,把酒饮醉。 平日清雅出尘的白衣沾染上熏人酒气,翟猛力抛却手中酒杯,豁然起身,踩着摇晃醉步穿过颐华宫庭院。夜风袭上白袍,乌飞扬,幽黑的双瞳里深埋着不为人知的苦痛,冷漠的身影却只显出孤寂一片。 不知不觉,立于沁梅苑前,他望着眼前宫墙高耸,情不自禁想象宫墙里的那位女子。 初见她时,如新生花蕾俏在枝头,活泼开朗娇美可人,乌黑清澈的眼眸,有着顽劣不屈的性子,笑时纯净甜美,哭时我见犹怜。如今的她 我恨你,恨你! 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 银翟,听到没?该死的是你!我活着一日便要看着你死! 散乱的黑,红肿的双眸,她咬牙切齿面脸仇恨是了,这就是现今的她,笑容不再,甜美不复。前日匆匆一瞥,她只留下一句“该死的应该是你!” 该死的是他银翟——可若是当初他从不曾存活与世,那该多好,又怎会历经这样自己不想要的人生?这条命一出生便不由自己选择,有能力选择时却荆棘遮眼,沧桑迷茫,谁来告诉他接下来该怎么走? 翟走到墙角,一棵大树将宫灯的光线完全覆盖,他背抵着冰冷墙壁,身子缓缓下滑,无力地跌坐下去。几丝凌乱的乌遮住漆黑双瞳,瞳孔里没有凌厉晶芒,像被乌云笼罩的天空,除了死一般的黑寂无半丝生活气息。 “瓦儿我真那么该死?”他闭上眼睛,嘴里轻喃。 “银冀我该羡慕你还是同情你?”他又低念了一声,身子更加歪斜下去。 “瓦儿冀”他紧了紧拳头,声音含在口里越来越低沉模糊。 为什么他要来到这座围墙边?为什么脑海中翻来覆去都是哀戚愤恨的女子与银冀的面孔?为什么命运会有如此该死的作弄? 一阵风过,浓郁酒气从他身上散开,黑眸陡地睁开闪过锐利寒光。 巡逻侍卫列队经过,整齐的步伐由远及近,又由近渐远。 翟重新闭上眼睛,脑子顿时清醒了许多。银冀与瓦儿的面孔依旧交替出现,无法驱散,千丝万屡的苦闷压抑心中,沉积多年的宿怨堆积得几欲爆。他粹然起身,大大摇晃了一下才站稳,抬头仰望漆黑不见深处的天幕。 银氏先祖,你若英明又怎会造成“太子之乱”?你若以“太子之乱”为戒,又何不下令将次出之子直接处死?你可知道,就这样被抛弃的王族之子难以甘心?你可知道孪生兄弟的悲剧既是注定又怎能避免? 师傅,你若一心帮我返归王族,夺得江山,又为何要我炼历那么久的杀手之路?你若真心为了王朝百姓,又岂能坐看我兄弟残杀?而我江山不是非要不可,却仍如此一步步被仇恨驱使,这究竟算我反抗命运的不公?还是我只不过从未摆脱过你的算计? 翟慢步走着,脚步虚软,不知不觉来到沁梅园正门,门扉紧闭,不见其中风景。他驻足站住,仰头注视着门上深色的大铜环,视线一动不动呆了一般。 瓦儿她的名字似乎一直与银冀紧密相连,他咀嚼着这两个名字,疼痛苦涩沉淀在心底。 无可否认,多年的屈辱仇恨、冷血残酷,他曾经很成功地说服自己将它们加诸在他们身上,即使有迁怒之嫌,他也不在乎,只因这么多深沉激烈的伤痛必须有一个泄的出口,狂躁到冰极的仇怨必须有一些人来承担。 所以,他不惜伤害任何人。 翟依旧盯着那深色的大铜环,身子僵硬。这两日,他一直喝酒,半醉半醒间反复问自己:你真的不惜伤害任何人吗?知道银冀身中诅咒难逃厄运,你真无动于衷吗?看到瓦儿变得伤痕累累满腹仇恨,你真不曾后悔过吗? 吱嘎一声,门打开。门内一人惊立,小嘴微张:“翟?” “筱水” 筱水只匆匆看他一眼,飞快将他拉进门,重新闭上门扉,落了栓才转过身来。她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翟,第一次见你喝醉。” 翟偶尔会小酌几杯,但绝不贪恋,今日这酒味却熏得呛人。再看他雪白的衣角满是褶皱,丝几缕凌乱,下巴上隐隐浮有青渣,眼神冷漠但难掩伤感憔悴。若非对翟异常熟悉,筱水几乎要认不出来。 “我没醉。”翟扫视院落一眼,警觉到某种怪异,皱眉问:“沁梅园有事?” 筱水紧张地抓住他白衣袖口,张大眸子:“翟,你这样子还是因为红瓦儿吗?” 翟对上她水光潋滟的眸子,突然撇开头,不愿就此剖析令自己心绞难抑的情感。他自嘲扯扯唇角道:“你以为她有这个本事么?” “我和师姐都认为她有。”筱水道。 “那我告诉你,红瓦儿只是我用来对付冷君的棋子。” 筱水踏过一步,重新对上他的脸,眼中渐渐积聚难言的伤痛:“是么?你是要拿这句话说服你自己的吧?你恨冷君,你却爱上了红瓦儿” “筱水!”翟警告地低吼,他苦苦压抑、不愿承认的感情真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筱水凄凄一笑:“何必又急着阻断我的话?我认识的翟够冷酷,够理智,够果决!这样的翟让我和师姐只想无论生何事,我们都愿意陪着你”“筱水。”翟声音淡下,喉头似有东西哽咽。 筱水吸吸鼻子,继续微笑:“翟,你变太多了!多年的恨并未改变你,红瓦儿却改变了你。可是我和师姐对你的爱,你难道看不到么?”知道翟又要阻断自己,她急急拉紧他飞快地将内心感情直接说出口。 翟不禁后退了一步,眉头拧起:“筱水,别说了。我一直把你和旋当妹妹。” “可是,我们从未把你当哥哥啊!”筱水不放弃地抓住他“翟,难道她就这么轻易比过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你不知道就算你与冷君长得一模一样,红瓦儿也未曾多留意你么?” “筱水,住口!”翟声音冷骇起来。 筱水摇摇头,突然上前抱住他结实的腰,将头埋在他的胸前,泪水纵流:“翟,让我说,让我说。今天不说我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有机会。”翟想推开她,却被死死抱住,他直直地挺立着,双手顿在半空中。 “我和师姐只愿一生陪伴你,像在红叶山一样,天地间只有我们三人。即使你是把我们当妹妹,我们也不在乎我们有自己的希望,只要陪伴你,我们就会开心满足” “筱水,我们再不可能回到红叶山。”翟声音低沉沙哑,眼前浮过曾经三人一同的岁月,眸中一片沧桑“我也不可能回到从前的翟。” “不是红叶山,我们也会追随,不是从前的翟,我们依然喜欢。”方旋一袭素衣轻轻走来,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筱水连忙松开手,惊呼:“师姐。” 方旋点点头,没有笑意:“翟,我和筱水把心意表明了,希望你理解并能接受。” 翟皱眉看她一会,沉声转开话题:“你怎会在这?今夜沁梅园怎地如此冷清?” 筱水脸上闪过怪异之色,方旋走到翟跟前,眼神复杂:“翟恐怕不知道——红瓦儿已经离宫两日了。” “离宫?”翟按捺不住一手抓住方旋,凑紧她,语气加重“说清楚点!” 方旋看一眼自己被用力抓住的手腕,牙根暗紧:“看来翟真的非常在乎她。” 筱水急道:“翟,你真的喝醉了你怎能这样对师姐?” “你又为何两日都没告诉我?”翟朝筱水吼道,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激动,黑眸立刻黯然,他轻轻放开方旋“究竟生了什么?” 方旋嘲讽地扬唇,那姿态像极了曾经的翟,她深情而疼痛地注视他:“因为要救冷君。她听说只有冷君最爱之人的血才可以解咒,所以她去找须乌子,试图用自己的血” 翟的双眼燃烧起火焰,冷冽低问:“谁说的?这该死的法子谁说的!最爱之人呵,真是笑话!” 筱水忍不住气道:“翟,你也是我们的最爱之人啊!你明知道红瓦儿心中只有冷君,为了冷君她甘愿牺牲自己,而你无视于我跟师姐你这样对她,又算什么?” 翟手指已紧握成拳,面色铁青,他看她们一眼后迅转身。 方旋平静道:“她离宫两日行踪不定,你找不到她的。但,你不是想知道是谁告诉她这解咒法子的吗?” 筱水惊异地盯着方旋,她知道师姐向来比自己冷静聪明,可是她越来越猜不透师姐想做什么? 翟回头:“谁?” “冷君。”方旋冷笑上前“冷君一直有派人打探诅咒之事,终于得知此解咒之法。在江山与美人面前,他终究选择了江山。” “师姐。” 翟眸子沉如深海,静静瞅着她。 方旋道:“我知道你定不信。冷君是对红瓦儿情深意重,但银暝国他为君王,如今王族血脉后继无人,大好江山岂能断送?翟你虽与他流着相同的血脉,却相疾如仇,他恨你,更一直介意瓦儿的清白。所以,你说在生死存亡面前,他怎不会选择牺牲一个红瓦儿?” “师姐说得有道理,可是” “该死的是他!”翟飞转身,再未做停留朝颐和宫真奔而去,留下一路酒风。 见他背影消失,方旋垂下眼眸,无力地闭上眼睛,一颗泪珠隐藏在长睫之中。 筱水不解,气道:“师姐为何要欺骗翟,引得他们兄弟相残?红瓦儿明明是你骗出宫去的。翟这样去找冷君,你难道不怕翟受伤吗?” 方旋睁眼,眨去水雾,挺直脊梁答:“我怎舍得让翟受伤?冷君久卧金塌成了病猫,翟此去只有了结他的份。” “你要让翟杀了冷君?”筱水捂住小嘴,惊出一身冷汗。 “我是帮翟。不用他动手,冷君如今根本承受不起这等刺激。呵,冷君一死,江山便是翟的了,这不是翟的心愿么?” “可是冷君若因此而死,翟根本不会开心!”筱水定定打量她,第一次现自己全心信赖,曾经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师姐如此陌生,她眼中的算计精芒刺痛了她信赖的心“师姐,你究竟懂不懂翟需要的是什么?” 筱水急步冲了出去,猛然煞住脚跟缓缓回头,眼神惊痛无奈:“师姐,我也很爱翟,但我现在真心希望师姐已为红瓦儿解了萝陀毒,而她在宫外不要遭遇什么不明意外才好。” 天色阴沉犹如黑幕,夜深不知处,方旋独立庭院之中,寒露湿了一身,她的眼中只有无人理解的凄苦。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2最是血缘 颐和宫宁静一片,沉睡中的年轻君王不知房外之事。他时昏时醒,每每清醒时,脑海总先掠过一个刻骨铭心的名字,心绞立刻随之席卷而至,于是他拼命压抑将思绪转到国政上。所以,他知银暝内外大事,却不知魂牵梦萦所系的女子已经离宫。 倘若他知道 寝宫外灯火阑珊,克达等侍从谨守不怠,一抹白影闪电般掠过长廊,带着熏醉酒风,穿过庭院冲到紧闭的门扉外。 “王爷,请留步”克达声未落音,便被人一掌推开,踉跄跌开。 翟冷冷瞪向其他侍从,眼神冷骇锋利,他虽不出半声,但凌厉杀气浑然与身,仅是眼角一扫竟无人挺出直面阻拦。御前侍从匆匆赶到时,翟已大掌推开房门闪了进去。房内留守的正是太医乔雀,一见来人他吃惊不已,话来不及出口就因翟冷酷的表情惊住。在这位众说纷纭,冷漠狂邪的王爷面前,乔雀冷汗冒出额角,但一想到危在旦夕不能禁受刺激的君王,他立刻深呼吸强自镇定。 乔雀咽下口水,拱袖道:“王爷,此时要见大王,实在有所不便” 翟的目光直穿过被轻风吹动微摇的层层帷幕,语气没有一丝温度:“你出去。” “王爷您好象喝多了,有何要事不妨改日再见大王”乔雀医术高明,胆子虽小易受惊吓却绝对是忠肝义胆。 “闭嘴。出去!”翟不看他,径自往里跨出一步。 乔雀盯着翟,冷汗淌下额头,感觉他每上前踏出一步,金塌上的君王便是往死神靠近了一步。乔雀不作他想,只祈祷今夜不能出事,明日便是君王二十五岁生辰,这个诅咒之劫一定要平安撑过。可是,这位来者不善的王爷便是诅咒带来的注定的劫难吗? 翟听得门外传来御前侍卫的声音,勾起唇角,回眸冷笑:“别激我。你是太医,若不想他受更多刺激,就立刻滚出去!” 乔雀一对眉头打上死结,想到塌上昏沉的君主,左右为难。 一时间屋子里寂静无声,突然一声淡然清雅的话语从层层帷幕中传出:“乔爱卿,你先退下。” 翟与乔雀同时抬头互相对上目光,眼中各有惊疑。翟内力深厚,轻易听出说话之人极力压抑的气喘,乔雀则疑惑大王怎会突然醒来,听起来还如此平静? “你先退下请翟王爷过来。”银冀的声音再次传出,低沉沙哑。 “可是大王” “爱卿不必多言,本王有事跟翟王爷说不会有事的。” “是臣遵命。”乔雀抹去满额的汗水,躬着身子倒退了出去,临关门前,朝里投出最深的担忧眼神。 * 翟走进帷幕,靠近金塌,银冀已起身正扶着塌旁的长案。兄弟对视,一个轻挑唇角眼中怒火难灭,一个薄唇紧抿,修眉深锁但目光从容坚定。 “看来,你比我想象得好得多,没那么容易死。”翟半嘲半讽,上下打量对面一身白色中衣的君王。 他是君王,众人眼中他是自己兄长,实则却是夺走自己一切的次出王子。他因诅咒病痛身形消瘦,面色苍白,但他眉宇间流露天生的尊贵淡然。翟悄然收紧手指,记起曾有一刹那,为对方承受了本该自己所中的诅咒而彷徨,如今亲眼面对,他却不信,不信一个将死之人还能如此优雅淡定;他嫉妒,嫉妒他拥有一切,即使面临死亡还能如此从容不迫。 不对,身为君王哪会轻易死?他动一动手指,会有天下最好的太医前来施诊,他一句话,便可让那愚蠢的女人为他千里献血寻药 偏偏,他银翟却无法控制地为那个愚蠢的女人担忧、心痛、愤怒!他死死地瞪着银冀,想看穿银冀隐藏在骨子里的冷血与虚伪。 银冀因他仇恨的目光沉默半晌,终于沉沉叹息出声:“你真如此恨我?” 翟一步上前,双手急提起他的领口,咬牙道:“是。从我知道自己身世那刻,便无法不恨你!从我踏进王宫那刻,我更无法不恨你!而今,看到你会因诅咒死去,我却更恨你!所以,我恨不得亲手毁了你!” 越来越粗重的气息混合着淡淡酒气,喷到银冀苍白的面颊上。他的恨何只三言两语可以道清?他的恨应该一点点一滴滴将此人腐蚀! 翟的恨意那么深,看得银冀急喘一大口气,黑色瞳孔忽然便得细如针尖。他捂住胸口皱眉道:“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翟紧紧揪住他白色领口,额头青筋跳动得迅。他们相隔如此近,近得可以在对方眼中看清自己的表情,一种任谁都无法割舍的血缘天性悄无声息地奔流,心口被狂浪冲击得波浪澎湃之时,翟缓缓松了水。他牙根未松,刚进门时聚在眸底深处的杀气顷刻间被什么冲淡了。 银冀眼中蓝光绽现,清晰异常。他扶着案几坐下,指指案几对面的椅子低沉开口:“我知你恨我,知你为何恨我可是同样,我也恨你,恨得比你想象得还要多” “哼。”翟坐下,冷哼出声“因为红瓦儿?” “是!因为瓦儿”银冀剧烈震动了一下,搁在案上的右手紧握成拳不住颤抖,他目光锐利有如那夜二人决斗之时,利光一闪而过很快被他压下。 “因为瓦儿也因为所有。”他补了一句。 若手中有剑,翟定然已拔剑出鞘,直指他的心口。此时,他知道自己可以话语如剑,一样可以字字逼心。 “银冀,这些都该是我对你说的!” 银冀看着他,眸光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翟狠狠皱眉,厌恶地现自己因那双与自己相似的黑眸而闪过心痛。 “翟,很多次我都在想如果先祖未曾有此遗训,如果早出生的是你如果父王英明不将你送出宫如果” “住口!”翟一掌击上坚硬的案台,案台应声裂开,他黑张扬满眼红“想这么多如果,你又能改变什么!银冀,你可知道如果不一定是如果!” 银冀盯着他眼中燃烧的火焰,一手捂住胸口,一边以内力压制咒气一边拼命喘息:“什么意思?” 翟摇摇头,冷笑如鬼魅,阴森邪妄,突然仰头大笑了几声,前所未有的纵情大笑,看得银冀浑身忍不住僵直起来。 “我说的是,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如果。如果要说,只能说是命运的安排!但是,我不信命运,因为我的命运是人为改变的!”翟笑容不再,表情冷峻如山,阴鸷无比“银冀,你定不知道真相我才是银氏王朝银岳王的长子,我才该是江山的银暝江山的掌管者。而你——你才是比我晚出生的孪生兄弟,因出生便出响亮啼哭,令我这个被人疑为哑巴的大王子不战而败,被远逐宫外” 他说得那么肯定,那么愤恨,那么真实,银冀几乎因此忘记呼吸,忘记心绞的痛楚,忘记自己的怨愤。可是,谁来告诉他,翟说的不是真的?自己才是兄长,才是真正的银暝君主? 翟逼近他:“我恨银岳王,事后将知情者全部处决,我恨你为何要出生夺走我的一切?我还恨” 他突然停住,因为银冀唇色不见一丝红润,俊容变得白皙透明,惟独眼中蓝光诡异闪耀。他飞快扣住银冀的手,立刻感觉到沉重紊乱的脉息,奔腾如火的血液急促地到处流窜,像滚滚熔岩就要爆。 “银冀!” “真相竟是这样”银冀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汗湿黑,心绞难忍。 没有理由,亦无需调查,即使有多少恨意相隔,他毅然肯定地相信了翟的每一个字。 “别动!”翟反手一带,手指如流星,点上他身上几处穴道,然后火运功,带着热流的掌心对上银冀的太阳穴。 房内气温逐渐升高,房外乔雀与侍卫久不见里面动静,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夜更深,天空乌云被风吹动,明月不见,地上只见宫灯闪烁。 * 片刻之后,翟收回双掌,银冀雪白中衣被汗浸透,黑眸中蓝光隐退,气息平和了许多。 翟撇过头,思绪有点矛盾混乱。刚才的瞬间,见他一副被刺激到就要立刻死亡的状况,他竟不假思索以师傅密传的真气为其度身。他进来的目的不就是要杀了他,让他死么?为何可以一偿夙愿时却心潮涌动,泛起有他一样的疼痛? 无法坦然面对银冀感激探究的眸光,翟将视线投向层层帷幕,低沉道:“我并非救你,也无法救你。但是,你现在还不能死!” 银冀从“王子”真相的震惊中努力平静下来,当翟温热的双掌紧贴他的穴位时,当源源不断的真气贯入紊乱虚弱的身体时,他的心真真切切地热了,诅咒的疼痛都逐渐散开,不再难熬。 “对不起”银冀出声,三个字包含千言万语。 翟嘲弄地想笑,哼出声:“哼!银岳王定然没想到——他亲手挑选的儿子今日要承受亡命诅咒之痛。这就是报应!我不报,天也要报!” 银冀答得虚弱而无奈:“是,报应。” 如若父王未曾调包,如若自己不是君王,如若命运不是这样安排,他想,江山、富贵他都可以选择不要。可是,如若命运不是这样安排,他又怎会陪伴瓦儿成长?与瓦儿相知相爱?如若是翟与瓦儿一同生活在王宫 他重重颤抖起来,呼吸重新变得急促。 瓦儿,内心最深最重的名字,相思入骨却无法相思。待得明日生辰平安过去,他纵然熬不过后天,也定然要见见她娇俏的容颜。 同一时刻,翟也想到了同一个名字,这个名字让他浑身血液急变冷,黑眸迸设出阴寒光芒。 “不!这种报应也绝不能由那个蠢女人承担!”他突然怒吼出来,清楚听到自己的声音,铁青的面色上血液逐渐退去,变得如同银冀一样苍白。 红瓦儿——近日只有此名掠过心口,除了不能割却的愤怒,还有更多难以言预的疼痛。 冷血无情的他好象非常非常在乎那个叫红瓦儿的女人,他真的好象爱上了她。 银冀闻言,直接从椅中惊起,纠结着眉逼问:“什么意思?什么意思” 翟一双薄唇抿成直线,眼睛死死对着他。 银冀突然暴躁吼出:“什么意思!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胸口剧烈地起伏,眼中蓝光闪过,他像黑暗中的猛兽重新被激怒“你若再伤她一根头” “啪!”重重的拳头击中暴怒中依然英俊的脸庞,翟的拳头咯咯作响,注视银冀嘴角淌下的血丝,黑眸中眯出危险的寒光。 银冀冲上前,欲抓住他的胸口却被再次挥上一拳。该庆幸,此时两人手中没有剑,但两人红的眼睛已在撕杀。 “银冀,我很怀疑,你到底爱她有多少?”翟声音轻得可怕“我更怀疑,她怎会蠢得愿意为你去死?” “你说清楚!”银冀不断告诉自己,控制自己要冷静,冷静。惟有冷静,才能做好事情。 翟眸子眯得更细“你其实比我更冷血!中咒者最爱之人的血可以修炼成药,你利用她的爱让她去找须乌子,你还能在此演戏!” 银冀僵立,半晌不动。他一定是听错了!一定是! 可是,翟的表情那么严肃,眼神那么愤怒,看起来是真的不,不是的!翟恨自己夺走了他的一切,他想报复自己呢,所以拿瓦儿来报复拿瓦儿来报复银冀陡然抽畜了几下,潮水般的恐慌紧涌而至,淹没了他的思绪与理智。他嘴唇抖动得语不成声,语气坚定如冰:“你休想再伤害她!” “伤害她的是你!让她去送死的也是你!”翟霸道宣誓,再一拳猛然挥去,银冀粹然偏头,及时躲过。 这位年轻的君王伏在案上,诅咒漫天盖地地席卷着他,他从未如此深刻感觉——惊恐、绝望他想自己可能真要死了!他可以不在意她的清白,但在这二十五岁生辰的前一夜,他却好害怕以后不能守护自己的所爱。 “瓦儿翟”他努力咬着他们的名字,生命中最重要最不能割舍的两个人。 翟停在半空中的拳头颤抖不已,狠狠压抑自己不再上前救他。 银冀努力想挺直脊背,然无能为力,他闭眸喘息,脑海翻转着零碎的片段,混乱中抓住几个重点,虚弱道:“我怎舍得伤她我用生命来爱的女人啊我怎会伤她?倒是你谁跟你说的?你绝不能再上她半分” 翟面色骤变,想起方旋说话时的表情,顿时神志全然清醒。明白了一切。 银冀努力上前靠近他,越来越快地感觉体内流失的气力与温度,他恐怕真活不过明日了。还有太多事无法放下,他必须得完成,否则死不瞑目。 “翟” 翟眼神复杂,看着银冀终于抓紧自己的手,他抓得那样用力,修长的手指紧到骨节全白。而他每喘息一口,翟竟也似感觉到同等疼痛,这难道就是所谓的兄弟连心么? “翟你我今生终是兄弟,我欠你的来世还。但是请你答应我”银冀消瘦的身躯摇摇欲坠,翟本能地回握他,给予支撑的力量。银冀盯着他的眼睛,恳求着说:“请答应我我若死了,无论如何要让瓦儿让瓦儿好好活下去!” 翟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座僵硬的雕石,以生命爱着一个女人的银冀怎可能让她陷入危险? “她对我只有恨”翟喉头哽咽,声音沙哑“你若死了,她定会随你去。所以你最好还是选择自己活着,而我不愿意这样失去报复的目标。” 银冀深邃的黑眸静静地瞅着他,眉头聚拢好久好久,然后慢慢松开,苍白的嘴角浮起一抹几不可见的轻笑:“原来你也爱她。那么一定要让她好好活着无论是因为爱还是恨她那么年轻美好,即使我不在,我也只希望她好好活着” 恍然被人看透,翟压抑住心口疼痛与怪异,肯定地点头:“我答应你!让她好好活着!” 两双极为相似的黑眸一舜不舜地对视,血浓于水的情分尽在不言中。 此时,谁也无法说恨,因为即便是恨,也恨得难以冷血入骨,即便是痛,也痛得感受相通。 “好”银冀顿时吐了口气,大量殷红的血液沿着嘴角滚滚而出。他放开翟的手,左手探进自己被殷红滴洒一片的前襟,刚掏出某物递与翟的手中,房中猛然传来一阵声响,随后是翟焦虑急切的嘶吼声:“来人!快来人!” 一片混乱的脚步急匆匆冲进门,御前侍从一见倒在地上的君王,手中配刀立刻逼上翟的脖子。 乔雀领其他太医慌忙将君王抬上金塌,紧急抢救。 大门敞开,帷幕飞舞。 翟看向塌边,眼中隐现忧虑。他略过颈前寒光闪烁的刀锋,低打开手中某物,那是一封信。信被打开“诏书”两个字赫然出现,黑眸扫全文,白纸黑字,鲜红玉玺王印均让他震撼难抑。 这是年轻君王的遗诏,他竟已早做好安排,遗诏曰:本王久病难愈,若有不测,银暝江山由银氏子孙银翟继承,满朝文武将全力辅佐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3摄政诏王 夏日的天空,乌云密布,风起云涌。 深远的宫门内,四周安静,整个禁宫此时无人往来,白玉甬道宽阔地显出一种肃穆下的庄严,巍峨大殿,层叠起伏。 今日,银暝国年轻的君王银冀二十五岁生辰之日。 然其因病咒而陷入完全昏迷中,除了尚存一丝几不可闻的气息,其他与死亡无异。太医们似乎所有预料,个个面色凝忧,在夏世聪将军亲自护卫下,君王恙体被移至银氏王陵的圣池水晶洞中,由守陵侍卫严格把守。众人只待苍天有眼,真能找出挽救君王之法。 一般朝臣只知君王出门游历,从而取消一切庆诞事宜,却不知君王正遭此大劫,性命难保。 银翟直立于颐华宫中。头顶流云急翻滚,雪色的袍角微微掠起,仿佛一道犀利的闪电无声划过,他黑狂舞,双眸笼罩阴霾。 也是今日,当朝元老郭太傅、夏将军及老尚书等几位朝野中举足轻重的大臣齐跪于颐华宫前,请求他这位王爷登基为银暝新君,主持大局。 银翟黑眸沉如极深的夜,隐藏着天幕下所有的情绪,任凭那几人跪求而无动于衷。 “遗诏”在他手中紧捏,欲成碎片,他心潮起伏,难以接受眼前突变的局面。曾经的希望变得遥远纷飞,一心想至银冀于死地,却在这一刻真正到来时只觉锥心刺痛。曾一心想夺回属于自己的银氏江山,如今面对一张遗诏,他无半丝喜悦,对手不在,他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请王爷以天下苍生,百姓社稷为重!” “请王爷继承银暝大统,臣等将全力辅佐!” “请王爷” 银翟眉间蹙痕越收越紧,原本攥着的拳头无法松弛下来。眼望头顶,天色阴沉,他呼吸渐觉紧窒。 如今一切愿望均将实现,江山天下唾手可得,他却抑郁狂躁,有种急欲泄的烦乱。 “王爷愿意银氏王朝百年基业落入他人之手吗?” “王爷是银族仅剩的血脉,银王亲笔传诏,臣等将誓死效忠!” “王爷不可推托” 银翟袖袍一挥,不怒而威,注视他们:“你们回去。我若是不愿意,你们多说无益!” 他面色铁青,语气不容反驳,几位老臣巍巍起身不再多言,临行前叹息回头,欲言又止,心中祈祷这位冷硬的王爷快点应允,早日登基掌管天下。 是夜,听得池中蛙声一片。 数名黑影悄无声息,逐一而至,正是忠肝义胆为君王效忠的隐身护卫。他们在颐华宫内玉湖前跪下。 银翟临水独立,水面上倒映着干净的身影。乌、白衣,再往上是一片模糊的神情,如层层隐在水雾的背后,看不清,探不透,唯僵直挺立的脊背隐约透出他内心的某种冷傲不屈。 青龙、白虎的声音听来波澜不惊,却将君主银冀的旨意及一年多来对王爷的心意叙述得真诚动人。 银翟抿唇不语,脊背更加孤直。原来,原来银冀早已了解过自己杀手生涯,原来他对自己宫内外所作所为全都知情,原来他可以以如此胸襟体谅自己,原来他在个人立场与王朝社稷之间,被迫只能选择江山大局。 原来银冀有如此多无奈与苦楚,有如此气魄与雅量。 青龙率先鞠礼,冷静严肃:“属下等只为银氏王族鞠躬尽瘁,请王爷切勿辜负冀主子的寄望。” 白虎、朱雀等恭敬垂:“是!请王爷莫负银族历代先王。属下誓死效忠!” 银翟握手成拳,心底不能抑制地微微震动,原来——银冀什么都考虑到了,什么都安排好了!可是,他为何如此不愿接受? * 隐身护卫离去后,银翟片刻未歇直奔后山王陵。陵中极为寂静,除守陵侍卫外,他人不得入墓穴内室。 银翟赶到,守陵侍卫先是吃惊,但未加阻拦,直接打开严密石门。 水晶洞为君王疗养圣地,乔雀等太医轮流守侯水晶塌前,而金老太医连夜赶回刖夙企图寻求新的解咒之法。 银冀苍白的面容被四壁上的水晶光芒映射得分外清楚。他眉目俊朗,悬鼻挺直,薄唇轻抿宛若睡着一般,不见半分痛苦之色。 见银翟进来,乔雀未再多言,鞠身施礼退了下去。银翟轻轻走近,盯着这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面孔半晌,缓缓蹲下,一对修眉纠结起来。 “你怎能如此做?怎能自己躺在这,而将一切交给我?”他一手握住银冀毫无知觉的手臂,逐渐加重语气“你以为我稀罕这些?告诉你!我根本不稀罕!不稀罕!你听到没?” 银冀一动未动,与世隔绝。 “你醒来,我要你醒来!银冀,从二十五年前出生那一刻,便注定你是我的对手,我要的是一点点从你手中争夺回这一切,而不是你一纸诏让!听到没?听到没!”银翟低头靠近他毫无血色的脸,危险低语“你信么?你若躺在这躲避责任,我会让银氏王朝毁灭在我的手中。还有瓦儿呵呵,我答应你让她好好活下去,不过我可能会让她不但活在仇恨中,还会让她活在比死还痛苦的悲哀中!你听到没?听到没?” 银冀眼皮极微地动了动,气息丝丝缕缕,若有若无。 银翟渐渐松开紧握他胳膊的手,单膝在塌前跪下。那一向冷冽有神的眼睛此时仿佛被一种莫名的空茫遮挡了光泽,迟缓而无神采。眉间的刻痕显露出抑郁的痕迹,搁在塌上的手是无力的,几乎要靠坚硬水晶塌的力量去支撑才行。 夜深,人寂,心沉如灰。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喃喃低语:“银冀,你说这就是我们兄弟的宿命么?难道我的命运从来都不能由我自己掌控么?你错了!我告诉你,你交予我的一切,我只答应暂时接管,可是若你想就这样安排我的人生,那你是彻底错了!” “听清楚了吧?你别装死,留着这口气重新好好活起来,三个月!我就给你三个月时间,你若不好起来,别怪我说到做到!” 银翟站起身,目光坚定,低头看过塌上平静的君王最后一眼,沉步走了出去。 * 外面天色灰蒙一片,凉风四起。 银翟刚踏进颐华宫,房前两抹纤长白影素立,乌衣角沾有白露,想来她们等候已久。 筱水一见银翟身影,匆忙上前:“翟,你一夜去哪了?我和师姐担心极了。” 三人沉默进去屋内,烛盏点燃。银翟略为疲惫的双眸瞟了方旋一眼,眸光暗藏质疑,透着凌厉。方旋不闪不避,目光直直对向他:“听闻冷君写遗诏传位于你,众臣也纷纷请求新王继位,你为何不应允?” 银翟不答反问:“你希望我成为银暝君王?” 方旋微愣,抿唇道:“银暝君王本该非你莫属,你答应师傅完成最后大任,其实也只是为自己夺回该有的一切。如果冷君已不具威胁,江山垂手可得,我不懂你为何拒绝?” 筱水仰头看他:“翟,做君王并不易。我在宫中时间长,看得清楚,冷君为了一身无法推却的责任有苦不能诉,有爱不能爱,累人累己,还有那么多人明里暗里盯着王权高位。冷君如今得此下场,我都为之可惜。” 方旋冷唇讥笑:“命不该有,他自然承受不起。天命是属于翟的。倘若翟成为新一代君主,我定然全力支持。” 筱水皱眉道:“做君王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或许可以让很多人嫉妒羡慕。但是,这真的是翟所希望的吗?翟愿意为王权而失去自由吗?” 银翟轻扫表情各异的二女,冷冷挑眉:“事不由我,上天既有安排,我这银族唯一后裔如何逃脱?我决定接管天下,只是”他突然打住,睇向方旋的眼神深暗无边“为何要骗红瓦儿?” 二女同时稍怔,互看一眼,面色终于闪过一丝慌张。 筱水道:“你都知道了?其实师姐也是为了你好”银翟沉声道:“你还做了什么?” 方旋避开目光,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嘲讽:“你以为我还会做什么?杀了她么?我与筱水一心对你,你却不屑一顾,而那个女人甘愿为另一个男人出生入死,你却一心念着她。翟,红瓦儿永远只会恨你,而留一个恨你的女人在身边,真是你所希望的吗?” 银翟闭了下眼,红的血丝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骇人。 筱水慌忙解释:“师姐是怕瓦儿因为恨你而伤害你啊,所以才让瓦儿离开” 银翟面无表情,只有双眼变得噬血:“方旋,你必须明白一件事——我从不希望任何人帮我做决定!任何人,任何事!明白么?” 那眼神如尖锐的刀刹时刺进方旋的心口,她从未见过翟用这种眼神看自己,顿时将她多年痴心的爱恋与满腔的热情全部割为碎片,碎片落地,满地寒冰。她知道翟为人冷漠,做事狠绝,她一直抱着希望等待,然而这些时日,她越来越感觉到孤独的惶恐,那种惶恐连筱水也不可能理解。 她终于明白一件事,这个王宫、王宫里的人已经成为威胁她与翟相守的最大障碍,她必须一步步扫清障碍,才有机会实现自小到大唯一的愿望。翟若想要江山王朝,她定会帮他;自己要与筱水一同分享他,她也可以忍受,惟独不能忍受翟心中有了其他人。 一个红瓦儿,一个银冀,竟然轻易地走近了翟的心里,并逐步瓦解他的冷漠残酷。这些,让她如何忍受? 过往岁月,红叶山中,一同习武练功,一并承受师傅的严酷惩罚,并肩忍受初次杀人的惊恐,寒冬腊月中互相籍慰当她亲手杀死自己亲爹后,是他给予温暖的怀抱,她孤独自弃时,是他为之点亮生命的残灯 方旋脸色苍白,眼神迷乱:“就算我为你做过什么决定,也都是为了你好!你失去理智,我可清醒得很!我非常清楚那个女人可能对你的伤害,我必须防患于未然!” 银翟咬牙低声道:“是么?为了我好?” 方旋抬起下巴,无所畏惧:“凡是会伤害你的人,我方旋一个都不放过!不管你是否认同,总之这就是我爱你的方式!” “师姐”筱水想阻止她“我只希望我们能永远陪在翟的身边,已足够。” 方旋冷笑:“你怎地还如此单纯?是不是跟在那个女人身边久了,把你的心也收买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既然来到这个世上,曾经生不如死,现在为何不能为自己而活?翟,筱水,我们三个是同一类人,有些事情永远无法改变,还是保持理智些好!”银翟的眼睛沉得天昏地暗,乌云滚过瞳孔,他声音又低又哑,决然无比:“旋,做好你自己!” 方旋心中已分不清是痛还是恨,千言万语堵在喉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如枪剑丛生,扎的心口鲜血淋漓。她一咬下唇,默然转身走出。筱水看她孤冷失落的身影,一跺脚:“翟,你怎能因为红瓦儿而不了解我跟师姐的心情!”说罢,朝门外赶去。 银翟顿感前所未有的疲倦,颓然坐在椅上。 瓦儿,你现今身在何处?是否安然?可知王宫中已天翻地覆,银冀走在冰冷黑暗的死亡道上,你怎那般天真以为自己可以救他? 我无法离宫寻你,只盼你早日归来,带着你更深的恨也罢,只求你平安归来 眼中血丝纠结一片,窗外天色逐渐阴沉,夏日的暴风雨又要来临。 * 三日后。 银氏正统血脉后裔银翟正式接任“诏王”之位,因前任君王银冀并未归天,银翟不愿趁此取而代之,坚持以“摄政诏王”自居,满朝上下议论纷纷之后,别无他法,举膝跪地朝拜新主。 一时,有流言起,新主银翟流离在外二十几年,生性冷硬残酷,传闻曾是杀手,诛杀过朝廷官员 浦月容对此反应不大,显得异常冷静,心事不得为外人所知。夏安然痛苦不已,几番欲闯进王陵中陪伴银冀塌前。 宫中似早有布局,一切尚称平静顺利。 观王朝内外局势,时正逢云南四诏关系步入扑塑迷离,银暝国更换如此新主,不便诏告天下,以免军心震荡,百姓惊恐,故“摄政诏王”成为朝中最大的秘闻。 有泄露者,连诛九族。 黑夜,银翟独站在高高的殿堂之中,明月穿窗,月光似水,幽幽铺泻一地,覆上他冷峻的眼底眉间。不过数日,仿佛沧海桑田变幻,转眼千年。在他穿上银袍坐上龙椅的那一刻,前尘已逝,来日方长,过去的翟,将来的银冀、瓦儿都只成远远的幻影。 银翟微微仰头,目光透过雕花的窗棱迎着那明净的月色,心中什么都无力想。满室清冷孤寂,苦涩疲惫,在日月交替、光阴流淌的岁月中只有此刻最是空虚迷茫。 七日后。风波乍起。 这日天气极好,透过娇艳含羞的花枝洒开一地碎影明媚,柳色舒展,榆槐成荫,浓浓翠翠已是一片秀润。一场延误多日的“百艺宴”在后宫御花园隆重举行,原来银冀应承过已逝的珍太妃,虽因各种原因延误,但他一直有命人筹备。本为王爷挑选王妃侍妾所用,如今王爷身份已升为“摄政诏王”参加盛宴的女子莫不粉面含春,各尽其艺,乞盼着英俊冷漠的新主垂怜。 银翟面无表情,眼底异样平静,一层摄人的光芒漾出在幽暗之中。他手指紧握椅把,目中无一人,隐藏的怒火全指向沉静躺在水晶塌上的人。然一想到摄政不过几日,便已深刻体会王位之上的责任与不得已失去的自由,他又不禁同情起那位沉睡的君王。 银氏血脉与江山祖业,实在是无法排拒的两座大山。 百艺盛宴,美女如云,长歌袖舞,琴棋书画。湖边上水光淡淡,暖风如醉微波点点,飞花轻舞落玉湖,飘香榭,轻轻袅袅,莫不引人暇思万千。 陪坐官员老者撂须赞叹,年轻者惊羡不已,但景致再好,众人也难以忽略高台正坐之人的冷峻面色。人称银冀为冷君,殊不知摄政诏王更冷上三分。 银翟看似目光落向百花争妍般的众女,实则心思早已飘到不知身在何处的瓦儿身上。每个呼吸,每次眨眼想得都是瓦儿或喜或悲的神情,想着想着,满心紧窒,呼吸沉重起来。 方旋白衣轻扬,眉目冷静,立在园子一角,若细看可见她眼中冷意冰冻。筱水今日有特意打扮,明红轻纱修长曳地,月华湘水裙,玉钗斜横挽乌鬓,青丝婉转。但瓦儿不在,她曾经决心要参加“百艺宴”的计划无心实施,只得在一旁咬住贝齿,焦急观察银翟的反应。 浦月容打扮雍容华贵,绣扇轻摇,嘴角似笑非笑,一副看戏的好姿态。高挑的眼角瞟过百花丛中那群娉婷女子,精光闪过,习惯地藏起一丝算计。丫鬟零儿不时为主子递上一颗水晶葡萄,半扬的唇角让表情显得与主子格外相似。 夏安然面色平淡,看不出欢喜,想起孤独躺在王陵中与世隔绝的君王,她双眼一红,泪水几欲坠下。 “王爷,这些女子无论是容貌、才情还是家世,都是经过重重挑选的。王爷若看中谁,直接点来即可,说实话老臣一直盼望着早日看到银氏王族开枝散叶。”夏世聪诚挚感慨道。 郭太傅点头附和:“老臣身在宫中多年,跟先王一样盼着银族扬光大已经好久好久了。” 银翟静默,而后唇角一道冷弧,倨傲迫人:“如此大任,身为银氏子孙,看来本王无法不遵?” 他眼底一丝精光如亮电裂空,飞闪即逝,瞬间恢复了黑夜般的深沉。长指向前轻点,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几位明艳娇俏的女子被点中,在场之人或叹或羡,或失落或嫉妒 银翟不再出声,挥手将剩下之事交与臣子负责。淡淡瞥向方旋及筱水所在方向,便负手先行离去。 此刻他全然明白,普天之下,再无一人能像瓦儿般进驻自己心底,再无一人!而瓦儿他脚步微顿,闭了闭眼。 银冀啊银冀,我是该去找回瓦儿,还是因你留守宫中?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4野外追杀 日暮苍山,黄昏间,空气处处夹杂躁热。 银暝通往蒙舍国边境最后一个小镇,镇上有传言——银氏冷君让位,如今由摄政诏王银翟主持国政 月影初升,客栈里,瓦儿坐立不安,秀眉深锁,来回在房中走动,目光不住往窗外探去。终于,屋外一抹青影走进,瓦儿急忙奔上前:“云姨,有消息吗?到底怎么回事?” 不过几日,宫中竟生如此巨变,若说没有原由,瓦儿绝对不信。而她最恐惧的莫过于原由跟冀哥哥的诅咒有关,可是,为何事态转变如此急促?恶人翟的“摄政诏王”又是何意?是篡权还是仅以“摄政”之名隐藏野心,遮人耳目? 蓝枫云坐下为自己倒上茶,喝一口道:“几经周折,大抵可以证实,银翟确已在把握朝政,百官俯称臣,辅佐于他。” “那冀哥哥呢?”瓦儿脸色白,难以接受“我不信冀哥哥真会将社稷交给银翟,他明明知道银翟有多么恶劣。一个江湖中冷酷无情的浪子,冀哥哥怎会委以大统?所以云姨,我怀疑” “怀疑什么?” “我怀疑是银翟趁冀哥哥病重,用卑鄙手段逼迫冀哥哥让位。”瓦儿攥紧拳头,双眸喷出怒火。 蓝枫云较她冷静“此事虽非空穴来风,但我有出示王宫令牌秘密向官府打探,城令官不会骗我。银翟虽把握朝政,但光明正大并无夺位之意,且满朝文武似是真心辅佐,细细想来,应该不是银翟阴谋所致。” 瓦儿秀眉打结,愤慨难平:“一切都是道听途说。自古胜者为王,他既已掌得天下,天下人自然听他的,帮他说话。可是云姨,银翟是何等卑劣之人,我们都很清楚啊!我现在只担心冀哥哥已经遭他毒害”说罢,泪光闪现,隐隐辍辍,恨不得立即返道回宫。 蓝枫云一把握紧她颤的手,严肃道:“小姐,我知你担心。此事你不相信云姨的判断,也该相信大王。大王冷静睿智,江山内政格局是他一手把定,他明知自己身患咒疾,定然早已安排好朝内外事务,银翟一人之力,如此快趁虚而入,扳倒朝阕不大可能。所以,小姐仔细想想,现今局面,对大王休养身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云姨不怕那恶人将银暝江山毁掉?”瓦儿极力控制住混乱的思绪,颓然坐下“我本只祈祷冀哥哥健康安福,早日摆脱诅咒折磨。可是,倘若银暝动荡,江山浩劫,冀哥哥纵然安然复原,只怕要面对的是另一场更大的考验。” 蓝枫云肃静半晌,肯定道:“银翟纵有邪恶一面,但终究流的是银氏血液,我绝不信他会将王族数百年基业毁在自己手中。事已至此,你我该做的事早日寻得那下咒之人,为大王解除诅咒。” 是!应该快点找到下咒的巫师须乌子,惟有他,这个世界上惟有他,才能救冀哥哥! 只是须乌子,你到底在何方?冀哥哥,你一定要吉人天相! 瓦儿垂眸,手指绞得关节一片泛白,想起可能伤害冀哥哥的最大祸,声音低而决绝:“银翟,若冀哥哥有半点闪失,我将诅咒你生生世世,绝不放过。” 蓝枫云惊愣,回眼仔细看她,只见她目视前方,浑然忘却周遭一切。清澈眼波本若幽然清泉,现被锋利冰芒覆盖,又似岩浆深流奔腾,穿透遥远长空焚烧天际。她的眼神那么冷冽极端,几番天真,几多纯情,在低眉敛目中悄声退去。 蓝枫云只觉脊背窜上一阵寒意,心中呐喊“不要!”何曾几时,天真热情的小姐变成这般?她惊恐上前,一把将瓦儿抱紧怀中,双手扣住那纤弱肩头,连声焦灼道:“小姐,我知道你最近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但是,请你答应云姨,无论生何事,小姐一定不要迷失自己!” “云姨觉得瓦儿在迷失了么?”瓦儿低问,冷然中有丝茫然。 “曾经有大王悉心呵护,我很放心,但现在是大王需要小姐来守护。小姐冰雪聪明,切不能被仇恨蒙蔽双眼和心智,这个世界只有善良和正义才能永久小姐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和大王一样,不忍看小姐受苦,只想永远保护小姐,但仇恨报复却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啊!”蓝枫云怎能不忧不惧?瓦儿的恨太明显,太锐利,容易伤人伤己,尤其她恨的还是身份特别的银翟,若想将来得到平静、幸福,唯一的办法——她须放弃仇恨,从新开始,以宽容善良去原谅恨着的人。瓦儿若不能走出自己的心结,极可能因仇恨而丧失最初的美好,最后连同自己的幸福一起埋葬。 瓦儿眨眨眼,逐渐明白过来,盯着蓝枫云担忧的神情,她淡笑:“云姨,人总要长大,不是么?我已经长大了,会爱也会恨。不知道将来还会生什么,但我对冀哥哥有多少爱,便对银翟有多少恨!云姨,我答应你,或许我会迷失,但我会更加珍惜自己。” 在眼角泪水滑落前,她将头埋进蓝枫云怀中。 她从不愿去恨,恨一个人是件太痛苦的事情,但,她无法不让自己恨若冀哥哥不在了,她又怎会独活于世?命运徘徊在光明与黑暗之间,模糊的灰色沉淀着岁月光阴,每一丝感受刻烙最真实的痕迹,她的心一天天在迷离中蒙上寒冷的面纱。 * 次日,几声鸡鸣唤出天边一抹露白,旭日在山林那头的树梢上现出,栈道上两匹黑马鞑鞑而行。 瓦儿紧了紧肩头包袱,望向前方。 蓝枫云轻勒马鞍:“过了前面山头,便算正式离开银暝边界。山头那边,是属于四诏共有的山林境地,多年来都难以划定国界。我们只要一路南行,最快明晚便可以到达一个叫‘茶溪镇’的地方。” “茶溪镇?” “恩,属于蒙舍与北诏国交界之地,小镇是交通要塞,镇里比较繁荣,四诏都有商人在那做生意,曾经我跟夫人有去过那里一次。”蓝枫云勾起回忆。 瓦儿蹙眉:“天下之下,不知那须乌子藏身何处。我好怕遍寻不获,耽误了冀哥哥” 蓝枫云一夹马腹,与她并骑,劝慰道:“小姐自小乐观,对事情充满信心,在这关键时刻,应该更加勇敢坚定才是。须乌子曾是蒙舍有名巫师,即便云游或隐退,我想也不可能全然不留下半点线索。茶溪镇上充斥着各国信息,我们先去打听再直往蒙舍国都大和城。” “我明白了。事不宜迟,立刻赶路。”瓦儿目光稳稳直视前方,银牙紧咬,手一扬鞭,马蹄飞践,栈道上扬起一片薄薄沙尘。蓝枫云抓住缰绳紧追上去,担忧喊道:“小姐慢点,你才学会骑马不久啊!”“云姨,你不知道我有多急切找到那须乌子,早一刻找到,救冀哥哥的希望便多一分!”瓦儿奋力扬鞭,带着全然的希望朝前奔去。 一路飞蹄,日头东升又西落。次日黎明,露珠沾满草地之时,两匹黑马就已上路。 旭日逐渐高照,明晃晃的光亮透过林间枝桠,偶有清风拂进丛林,轻掀马背上两人汗湿的丝。中午停在树下吃了些许干粮又即刻赶路,太阳偏西时近黄昏,瓦儿不愿停歇,双膝早已隐隐痛,可想而知,不善骑驾者数个时辰连续被坚硬的马鞍磨蹭,皮肤早已磨出青紫肿痕。她未喊半句疼痛,焦切渴望到达茶溪镇的念头驱除了一切苦难。 林子越来越密,光线越来越暗。白色烟雾若隐若现,夕阳斜映,宛若神秘面纱。 “小姐有没有感觉不适?这片林子最大的危险就是障气太重,小姐若不适应,千万不可勉强。”蓝枫云是练功之人,能调节内息屏除障气侵袭,瓦儿的身子却令人堪忧。 瓦儿连连摇头,咬住白的双唇,压抑住逐渐急促的气喘,眼神坚定不屈:“我没事。这不是最近的道路吗?若这点障气都不能克服,我还怎么去救冀哥哥? “可是小姐大病初愈,体质太虚。我不该带你走这条山路。”蓝枫云翻身下马,观察四周动静“小姐,我们还是回头改走阳道。” “不行!时间宝贵,不能舍近求远,我心急如焚,片刻都不能多等。走吧,云姨,天色快黑,我们必须穿越山头,希望天黑前到达茶溪镇。”瓦儿主意坚决,蓝枫云不再多劝,让她服下护体药丸才稍稍放下心弦。 林间小路,荆棘丛生,闻得马蹄急促响起。 四周静谧,突然一声老鸦惊呜——“哇”声孤凄暗长,林间立刻掀起一阵冷风。 蓝枫云双眸一紧,不动声色蹙起柳眉,右手警惕地握住腰间长剑。 “嘶——”马儿陡然驻足不前,仰天嘶鸣,尖锐的声音划破林间沉静。树枝间鸟儿扑翅腾飞,瞬间不见踪影,暮色笼罩,夜风穿梭于枝桠间。 静,无限的静,听得到落叶坠地的声音。马蹄原地打转,鼻孔喷出热气。 瓦儿惊呼:“云姨!” “小姐小心!” 刀光,在刹那间闪现,反射着夕阳的光亮,晃入人眼。四名黑衣客从坡上纵身飞下,刀锋直逼马背上的人。蓝枫云抽出长剑“铛”地一声挡住,眼中精光迸,扭头大喊:“我来抵挡,小姐快跑!” “云姨小心!驾——”瓦儿回过神,不再多想,紧抓缰绳驱马急驰。丝飞扬,她低伏住身子,马儿受惊后飞快扬蹄沿弯曲山坡下冲去。蓝枫云在马上左抵右挡,黑衣客身姿利落,几翻几跃,穷追不舍。一时间,清脆的刀刃交接声响彻山林。 耳边传来呼呼风声,突然马匹又是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再突然跪地,原来马被一飞剑刺中大腿。瓦儿一个不稳,跌落倒地。“嗖嗖”剑气涌来,她惊骇地瞪大眼,抓紧手中包袱奋力抵去,包袱被刺成两半,碎片横飞。蓝枫云柳眉倒竖,红了眼拼杀过来。对方步步进逼,招招欲致人命。 “你们是何人?为何要杀我们?”瓦儿扶住树起身,喘息开口。 黑衣客蒙着面,只露森寒眼睛,听得瓦儿问话冷笑不语。 蓝枫云将瓦儿拉到背后,全身戒备,厉问:“我等无怨无仇,为何痛下杀手?” “哼。”黑衣客依然闭口,冷哼一声又要举剑。 瓦儿紧紧打量他们,心中不祥感越来越重,在对方又要挥剑过来时,她突然大喝出声:“慢着!即使要死,也要让人死个明白!你们的主人是谁?” 黑衣客沉默一瞬,终于开口:“反正要死,何必知道太多?总之有人要取你性命就是!”瓦儿握紧手指,继续追问:“你们一直跟踪我们,也知道我的身份?” 另一黑衣客冷声道:“废话少说,我们奉命行事,今日此地便是你葬身之处!” “难道要杀我的是宫中之人?”瓦儿话刚出口,眼前腥风再起。她不会武功,只能拼力绕着树左躲右闪。寡难敌众,不到片刻,黑衣客虽有伤亡,但蓝枫云肩头、手臂便淌出鲜血。危机难以化解,紧要关头瓦儿眼眸一闪,喘息越急促。蓝枫云使出最后一力,一手提起瓦儿胳膊豁然腾空,二人侥幸飞身上马,连策奔出。 “追!”黑衣客轻功飞跃,穿梭林间。 一骑狂奔,不分山路与丛林,一口气不知奔出多远,直至听不到后面追杀风声,蓝枫云才吐了口气,身子软软伏了下来。 “云姨你没事吧?云姨!”瓦儿感觉趴在自己后背的身子越来越软,焦急回身查看。蓝枫云低低道:“我没事不要减,不出半里,我们便可以走出这片山林了” “云姨撑着点。驾!”瓦儿丝滴着汗珠,在天空最后一抹霞光中闪烁。她咬住牙根,望着暗不知深处的前路,奋力狂御。 * 山口,道路狭窄不已。一人骑在高高马背之上,风衣被夜风高高掀起。 月光洒在那人身上,孤冷,寒厉。 剑身反射幽冷清光,吐着死亡的气息。 瓦儿紧急勒马,蓝枫云下意识挺直脊背,二人目光落在月影下的那人身上。剑光逼人,丈余之外,那人全身上下分明透露着杀手的气息。对,惟有杀手,才能让人感觉接近死亡的颤栗。 但是,瓦儿没有颤栗,刚才不顾一切地疯狂逃离,让她浑身仍在紧绷之中。眯起水眸,她定定注视马背上那人,欲夹马腹绕道过去,雪亮的剑光却耀亮了她的眼。 “你以为自己还能逃脱?”声音极冷,是个女子。 瓦儿与蓝枫云同时一颤,惊住。这声音十分熟悉,她们凝目细看,月光下朦胧剪影,果然有几分相识。 “你是医女?”小嘴微张倒吸一口凉气,瓦儿满眼不可置信。 方旋转过脸来,并未刻意掩饰,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冻:“是我!” 蓝枫云长剑在握,凛声道:“竟然是你?我早有疑惑却没想到你竟是杀手你在宫中做医女,又是为何?” 瓦儿闪动灵眸,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她那般信赖的医女啊,怎会突然变成手持寒剑要狙杀自己的杀手?喉头干哑,眼中却被冲得热,目光直直盯着方旋模糊冷傲的面容,心中不停呐喊:到底生了什么?怎么回事?怎会这样? 方旋勾起唇角,冷然不已:“说吧。在你们死之前,有什么问题,我不会像他们那般吝于回答。” 瓦儿咬住下唇,水眸波光潋滟,心口疼痛:“医女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点也猜不出来到底生了什么,你跟刚刚那黑衣客是一伙的么?” 方旋淡笑,笑容清丽绝美,她缓缓收剑,好整以暇地答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是杀手,他们想做我要做的事,所以我便将他们杀了!” 蓝枫云眯起眼:“你杀了他们?”以一敌四,还能纵马赶在自己前面,方旋的武功绝非一般。她若要杀她们,只怕在劫难逃。 “是。”方旋依旧笑,仿佛只是一件举手之劳“他们不能夺走我的目标!红瓦儿,你一定很好奇,也很惊讶,竟然会有这么多人要杀你,呵呵连同我在内,对你而言绝对是个意外。” 瓦儿诚实点头,面露忧伤,声音哽咽:“是。我很意外,还很心痛,因为我所信赖的医女你”方旋以目光阻断她“第一个想杀你的不是我,而是黑衣客的幕后主使者。” “谁?” “浦月容。” “月容”瓦儿轻念这个名字,浑身窜过寒意。自己与月容自小一同长大,关系不冷不热却也了解其秉性。月容心高气傲,自视甚高,但为人处事尚懂得分寸,表现雍容大度,进退得体。身为冀哥哥的王妃未得到宠爱,她知道月容一直委屈压抑,却并未多言。若说月容要想置自己于死地,是否太过夸张? “不信么?红瓦儿,你太单纯,这优点也是你最大的弱点。你可知自己身体正中剧毒?”方旋勾住她的视线,见她惊异呆愣,心中不禁畅快,撇起红唇冷笑“浦月容暗中对你施下萝陀毒,此慢性毒药一旦进入五脏六腑,便是你香消玉陨之时。” 蓝枫云抹去嘴角血丝,低声道:“你既然也动了杀人之心,那么为小姐诊治现萝陀毒时,为何不顺水推舟,干脆不给小姐解毒,又何须这样苦苦追杀?” 瓦儿声音容杂着痛苦:“我不明白有何仇怨,非得你们杀我?” 方旋重新举剑,声音顿时变得凄厉:“太多事情,你红瓦儿永远不会明白!浦月容恨你夺去冷君的宠爱,又恨冷君逼死她父亲,她对冷君又爱又恨却无能为力,若要报复,最佳办法只有除掉你!而我” “你又为何?”瓦儿下意识逼问,目光灼灼。 “我为另外一个人!”方旋尖锐答道,寒光一闪,手中剑已舞出凌厉锋芒。 “你为银翟!”蓝枫云脱口而出,这个名字刺激得方旋与瓦儿同时巨震,像一条急欲遮盖的伤疤别人瞬间撕开,疼痛直烙进心上。 “银翟?”瓦儿只觉血液窜上头顶,顷刻间恍然大悟,原来方旋跟银翟同是杀手,他们根本就是早早相识,关系密切。脑海中同时闪过数道精光,似有重要线索浮出水面。她急切摇头,强迫自己思绪清醒些,无奈白日受障气攻体,适才遭人追杀已是筋疲力尽,恍惚间直抓住一点——银翟与方旋联手进宫,根本是有备而来,宫中究竟还有多少银翟的人?如此想来,冀哥哥身边危机四伏“摄政诏王”极可能隐藏巨大阴谋 蓝枫云见对方剑招稍有迟疑,趁这当口急道:“我仍不明白,就算为了银翟,又为何非杀瓦儿不可?” 方旋握住剑的手微微颤抖,月色下脸庞苍白如雪,声音清冷隐有孤凄之感:“我说了,太多事情,你们永远不可能明白!为何红瓦儿你可以轻易赢得一切?连翟也”突然,她语气一转,充满杀气:“所以,我无法容忍!无法等待!纵然浦月容下的毒足够你历经折磨死亡,但我更愿意亲口了结你!” 瓦儿从混乱思绪中终于理出一点最重要的,她弯低身子眸光挣扎出充满渴求的期望,颤声问:“我只想知道用我的血可以解除冀哥哥的血咒是否属实?还是只是你骗我的一场谎言?” 某种坚硬而柔软的东西陌生地撞击上方旋的胸口,她吃惊于瓦儿会在自己生命危机的关口,一心念着病入膏肓的冷君。怎样的爱才能让人忘却自我生死?怎样的情才能如此无怨无悔付出?怎样的讽刺才会让翟爱上的女人一心只为他人苦涩如泪,方旋抿紧白双唇,不想去理解瓦儿悲哀的眼神。 “你告诉我,到底是不是谎言?”瓦儿吼出声。 “不是!”方旋飞快地否认,明明是谎言,她却不假思索地坚持骗到底。瞧见瓦儿瞬间足以照亮漆黑夜空的脸庞时,她感觉到一种深刻的不可思议。如此甚好,她心中扬起快意冷笑。 红瓦儿啊红瓦儿,枉你用情若此,却不知我压根不会给你机会救他! 瓦儿跳下马背,不顾一切冲到方旋的马下,仰头对上那寒光颤颤的冷剑,以前所未有的语调乞求:“医女,我求你无论是由原由,若要杀我,请让我先去找到须乌子,我一定要救冀哥哥”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蓝枫云也急急下马,扑到跟前。瓦儿无畏地上前一步,剑尖几乎抵在她雪白的颈前,她大眼畜着泪水,楚楚风姿被坚毅支撑,带着某种决心再次恳求:“你我好歹相交一场,求你答应我!我不怕死,只想在死前救回冀哥哥而已” 夜风清寒,林间隐隐传来虫鸣。 方旋眉头聚拢,脊梁笔直,居高临下看她:“看在曾经情分,我今日已经说得够多。红瓦儿,你必须死在我的剑口!” 瓦儿双手一抬,抓住她的剑尖,刺痛立刻沿掌心涌遍全身,她咬牙定定注视面无表情的方旋,不放弃道:“你若也真心爱着一个男人,就该知道什么才是生命中的遗憾冀哥哥光明磊落,一生为国为民,实在不该遭此劫难,我若现在死去不能救他,纵然地狱黄泉也不会瞑目。医女请以一颗爱人之心答应瓦儿,事完之后,瓦儿甘愿将命交予你。” “小姐,你在胡说什么方旋,你其实心地善良,何苦因为银翟而至我们于死地?无论什么恩怨,杀死一个人又能解决什么?”蓝枫云举剑,做到一拼的打算,声音抬高“你又可曾想过,银翟若知你杀了小姐,结果如何?” 一句话如无声剑锋擦过方旋的咽喉,她的胸口急促起伏起来。其实动亲手追杀瓦儿,此举是一时气愤造成,那夜翟对冷淡无情确实激怒了她,她便连夜赶路直追上来,满腔愤恨急欲宣泄。然而当瓦儿真正站在她面前,曾经沁梅园中真心待她的短短时日情景如影随行,弄得她心思不能冷硬如铁,挥剑夺命。 筱水受瓦儿影响较深不无道理,连自己都被瓦儿脸庞上毫无保留的真诚所动摇,可是她不能心软,有这个女人在一日,翟便不可能属于自己!身为杀手,面对目标不能优柔寡断! 如此一想,方旋手腕一番,剑气如虹抖动开来。蓝枫云早有防备,使劲推来瓦儿,自己连翻带踢将方旋击下马背。 瓦儿苍惶间自草丛间爬起来,本以为又将经历一场生死恶战,不料昏暗的路口顷刻间传出灼亮明光,一排十数人举点的火把队伍急奔到路口,在她们面前一字排开。 火把照亮每个人的脸,红彤彤的颜色映得方旋脸色通红,扬在半空中正以狠绝之劲刺下的剑突然“铛啷”一声被某物击中。她感觉虎口一麻,自知遇到高手,来人气势庞大,绝非朋友。于是,她长剑一反插入鞘中,连身飞跃上马,在众人未做任何反应之前,策马离去。 “红瓦儿,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你等着!”她的声音与马蹄声一齐消失。 瓦儿无暇顾及十数个高举火把的护卫,见到蓝枫云满身粘湿鲜血时,泪洒衣襟:“云姨,你伤得好重” “放心,我不会有事” “红瓦儿?该不会恰恰是本姑娘认识的那位红瓦儿吧?”一声甜脆清亮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火光中,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张美丽绝伦的少女面孔。长乌黑,肤若凝脂,弯眉巧唇,笑容甜美自信,这面容—— “楚颜公主?” “真是你——瓦儿郡主?” 两人同呼,惊喜不已,二人快步走到一起,互相打量,喜不胜收。 “颜儿。” “瓦儿。” “你怎会在这?” “你怎会在这?” “说来话长” “唉,我也是” 北诏国楚颜公主怎会带着大队人马出现在此?林间路被照亮,马匹在众多护卫下姗姗而行,当她们到达茶溪镇时,月已升上正空,清辉洒满人间。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5绝处难生 茶溪镇,最大最豪华的客栈,最隐秘最僻静的雅院。 夜深,房中灯烛晖映。 瓦儿守在塌前,轻柔地为蓝枫云包扎伤口。蓝枫云靠坐着,大夫已来看过,所幸伤势不及要害,无性命之忧,只是天气炎热须小心护理,谨防伤口感染。包扎完毕,瓦儿转身,正对上楚颜关切眼神,二人到桌前坐下。 “一别两年有余,想不到竟会如此相遇。瓦儿你怎会离开银暝来到这里?”楚颜先问。 想到此行原因,瓦儿看过蓝枫云一眼,满脸黯然,幽幽答道:“说来话长。” 楚颜记忆中的瓦儿满面甜笑,活泼开朗,哪曾有过这副惨淡模样,不禁追问:“看来你过得不好,有什么事说出来,或许我可以帮你。” 瓦儿苦笑,心想冀哥哥中咒之事岂能轻易透露,对方虽是知心姐妹,但毕竟是北诏公主,身份特殊,凡是关乎冀哥哥安危之事,不可不慎。尤其她一路行来,对四诏间复杂迷离的关系有所耳闻,两年后再见楚颜,纵然愿意倒出满腔苦水,也必须三思而后言。 楚颜似乎瞧出她的隐忍,轻叹:“你不说也罢,想必有不得已的苦衷。自分别后,我与泪西一直好牵挂你,后来你连信都写得少了。对了,冷君怎么还未册封你为银暝国妃?” 一袭话说得瓦儿更加面色灰暗,眼中水光盈盈,她哽咽道:“不提这个,其实回银暝生了很多事我真的也很想念你们。泪西过得好么?” 提到北诏那位平凡而特别的跛足王妃,楚颜娇容顿时亮了几分:“泪西过得还不错,跟我那骄傲的哥哥关系看似冷淡,倒比前些年要好得多。本来这次我偷溜出宫也要叫上她一道的,可是”话中透露了什么,楚颜及时住口,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唇,补充道:“你们听到了,其实哥哥管得严我是擅自出宫来的。” 蓝枫云没有出声,静静看着两位年轻姑娘叙旧。 瓦儿小嘴微张,惊讶道:“我还正要问你怎么独自出宫,还带了那么多人马呢?原来是偷溜说起来若不是在路口碰到你,我和云姨只怕遭人毒手了。” 楚颜连连点头,露出笑容:“恩恩,这就是缘分。那些护卫是我在茶溪镇雇佣的,其中高手可以保护我,其他人可以帮我办事。呵呵,回头我要告诉泪西,她此番不陪同我前来,没能看到你,定要后悔了。” “是啊,我心中老惦记她,若能见到该多好。”瓦儿眼中充满回忆。 蓝枫云定定瞧着楚颜娇俏的容颜,再看瓦儿一眼,感慨道:“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吧。楚颜公主的性子跟我们家小姐有些相似,宛如姐妹一般。” 楚颜笑道:“若说姐妹,我一直觉得瓦儿跟泪西更为相像,云姨没瞧见过她们俩在一起,连眉眼都长得相象极了。” 瓦儿回头展露许久不见的微笑:“云姨还记得我曾说过的吗?泪西就是北诏的国妃娘娘,她性子沉静,但我跟她相处有种说不出的投缘。说起外貌或许我真跟她有几分相似,我们还是同年出生,连有些个偏好都一样呢。” 蓝枫云见她们开心,轻笑浮上嘴角:“说得我真想看到那位传说中的国妃娘娘,听说她是邪君的命定国妃,我想能配得上那样俊美非凡、出类拔萃的君王,她定非普通女子。” 楚颜与瓦儿闻言,笑容不约而同顿了顿。瓦儿对上蓝枫云的目光,解释道:“云姨,其实泪西是个苦命的女子,她坐上北诏国妃之位,也是有段渊源的。” 提及这段关于哥哥册妃的往事,楚颜回忆道:“是啊,当年泪西进宫不过六岁。原来我父王听一高僧算命,说哥哥会遭受命中浩劫,恐会祸及性命。在高僧指点下,父王派人朝指定方位一路寻找,惟有眉心带红色砂痣天生命煞的女童才能帮助化解。他们便找到了泪西” 瓦儿点头:“泪西是命好,天生贵命,母仪天下。” 蓝枫云却突然绷直脊背,手指紧揪丝被,眼睛闪亮得逼人。瓦儿见她双唇不住颤抖,激动难抑,慌忙奔到塌前急问:“云姨,是不是伤口疼了?” 蓝枫云急促摇头,烛光下脸色涨红,想说什么却连咳嗽了几声。 “云姨,你没事吧?”瓦儿连忙帮她抚背顺气“云姨” “我没事咳咳你们刚才说那位泪西姑娘眉间有一颗朱砂痣?”蓝枫云睁大眼睛问。 楚颜点头:“是啊,朱砂痣殷红似血,是当年高僧指名她为命定王妃的最特殊的标志。可惜泪西并非倾城容貌的美人,甚至还是个先天的腿残总之她是让我那眼高于顶的哥哥失望了。” “先天的什么?”听得此处,蓝枫云好象在黑暗间抓住了最明亮的光芒,双眼闪动着难解的泪光。 楚颜正要回答,外面传来扣门声,有人压低声音报告:“公主,我们有查到慕先生的线索了。” “啊,太好了!”楚颜豁然起身,欢呼而出,美丽的面庞瞬间被兴奋所替代,她几乎立刻忘记了刚才的话题,一拎裙摆奔到门口,又突然转身不好意思笑道:“噢,瓦儿,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出宫只为找一个人。终于有他的消息了,我得去看看。你和云姨好生休息,我会留下人保护你们。” 倩影快消失在门外,只留下一阵醉人清风。瓦儿看到楚颜离去前光的脸庞,若有所思:“那位慕先生对她来说,定是意义非凡。云姨,时间不早,你伤得不轻,还是早点休息吧。” 蓝枫云依然被适才突如其来得到的消息所震惊,双唇颤抖了半晌,从乌黑的睫毛间滚下两颗晶莹的泪珠。瓦儿慌了,急急查看她的各处伤口,心疼不已,最后匆忙抛下一句:“不行,我还是得去请大夫再来看看。云姨等我!” 瓦儿如旋风般冲出门外,蓝枫云好不容易平息气喘,烙上淡淡岁月痕迹的脸庞如月光般美丽重生,她翻身跪在塌上,双手紧紧合十,叩上一:“祈求老天,告诉我这一切不是巧合,也不是我猜想错了而是老天爷你真的开眼,同样流着红家血脉的静儿小姐尚在人间”她又连叩几下,伤口的血水浸湿纱布,她激动欣喜的泪水洒在被褥之上。 * 瓦儿从清冷街道中带着大夫返回时,寂静的客栈后院鸦雀无声。空气中漂浮着诡异,大夫敏感地皱皱鼻子,几乎不敢上前,他分明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房门大开,瓦儿惊恐地现塌上无人,蓝枫云不见踪影。 “云姨”悲裂呼声划破后院长空,树梢灯笼晃荡了几下,在黑暗中恍惚摇摆。瓦儿推开大夫,四处寻找,一黑影迎面奔来,她险些被撞倒,黑影一见她立刻禀告,声音虚弱:“小姐雅院遭人偷袭,兄弟们都被杀了” 血液冲上头顶,瓦儿瞬间想到傍晚的追杀,双眼红问道:“是谁?谁在偷袭?” “偷袭者是个女子武功极高,若非我们老大保护楚姑娘寻人去了,那女子也不可能杀得了我们”黑影正是楚颜雇佣的护卫,他也受了重伤,说了几句话气虚不已。 方旋——除了她,瓦儿不做第二人想。想不到她追杀至此,一直在暗处伺机而动,看来她真是一心想杀了自己。 “云姨!你绝对不能有事”瓦儿一心念着蓝枫云,示意大夫为该护卫诊治后,没再多看一眼,匆匆朝布满血腥味的后门跑去。 * 蓝枫云施展轻功,一路将方旋带到偏远高处才停下来。她有伤在身,本不该如此力敌,但为保护瓦儿别无选择,惟有将方旋带离得越远越好。 方旋的目标原本只是瓦儿,但今夜的蓝枫云着实惹恼了她,先是引来那群护卫围剿她,又以翟为题直面刺激,还使诈让她臂上受了一剑。冷傲如冰的方旋怎能不恼?她奋力穷追不舍,誓要先杀蓝枫云再回头解决不懂武功的瓦儿。 月亮在高高的云层见半隐半现,高处树影重重,只有人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杀机在她们每一招交接的剑光中迸现,暗中时而传出一声娇喝,片刻之后,随着一声惨呼,一抹纤长身影如蝶般坠落山林峡谷。 寂静山坡上,独立一抹清影,孤独傲然如冰霜。她以指尖抹去剑尖的血滴,反手收剑回鞘,轻睨一眼深不见底的峡谷深处,慢慢走出丛林。月光完全隐在云层背后,她的脚步又轻又慢,濡湿的深红色血液从她雪白的衣角滴落。 一滴一滴,草木微微晃动,她走过的每一步越来越沉重,空气里,遍布着夜色死亡的痕迹。 * 瓦儿在客栈附近都未找到蓝枫云踪迹,更加忐忑不安,隐约感知这回真出事了。楚颜回到客栈已是次日清晨,一听说情况便抱着瓦儿,后悔自己不该带走高手护卫让坏人有机可趁。 瓦儿最焦急的是云姨下落不明,想起方旋冷酷的表情,心口被揪紧得难以呼吸。 “颜儿,云姨若有什么不测,我”自小被蓝枫云照顾长大,两人亲如母女,她实在难以接受眼前的状况。 楚颜一对细致的秀眉拢得死紧,跺脚道:“都怪我不好,想见的人没见到,反而没照顾好你们。” 瓦儿泪眼汪汪:“颜儿不必自责,跟你没关系,反倒是我们连累了那些无辜的护卫。幸好你昨夜不在,否则说不定连你都要被牵连。” “不说这些了,我立刻派人去找云姨下落。”楚颜曾经多次独自出宫,对如何自保早有一套,她拉紧瓦儿的手叮嘱起来“瓦儿,在找到云姨之前,你就跟我一起,我们不要分散,互相有个照应。” 瓦儿难掩忧心:“对方没杀了我,只怕不会善罢甘休。她武功极高,就算再多几个护卫也不一定能对付得了她,颜儿,你还是” “我有办法了!”楚颜美目一转,小巧的唇瓣弯了起来“他绝对可以保护我们,而且这回不愁没有理由光明正大去找他了。” 楚颜所谓的办法便是去找一个人——慕千寻。 说起此人,在四诏君王眼中无疑是块瑰宝,年轻俊雅,气度雍容,最大的资本是他的博学才气,通晓天文,熟悉军事,甚至精通音律,武功修为亦不在话下,可谓全才。两年前为蒙舍国阁王纳入羽翼,为朝中重用,被尊为“先生”如此人才,一直为其他三君所渴慕。楚颜曾在北诏王宫中因缘巧合对他惊鸿一瞥,从此芳心暗许,眼中再容不下其他男子,以致自己已过双十年华仍不愿遵从兄长之命,许配良缘。可惜,慕千寻为人淡然冷漠,对楚颜的满怀情思毫不知情,即便后来几次“偶遇”中察觉小女子心思,仍不予理会,依旧我行我素。 “找谁?”瓦儿不禁好奇。 楚颜目光潋滟,俏脸微红“他叫慕千寻。我数度瞒着哥哥偷偷出宫,只为找他,唉!” “作什么叹息?你昨天晚上不是已有他的消息了么?” “恩。我每次制造机会偶遇,只为能与他多相处片刻,殊知他根本不多瞧我一眼。”楚颜红唇一撇,咬牙道“难道我楚颜真长得那么不入人眼么?还是他慕千寻眼光比哥哥还高?总之,我既看上了他便不会轻易放弃,非要让他喜欢上我不可。昨夜打听到他在茶溪镇落脚之处,一会我们便去找他。” 瓦喏抿唇,多少明白她的心思“他会帮我们么?” “美人落难,岂能袖手旁观?他若那般没有侠骨正义,又怎值得我楚颜冒险追寻?何况曾听哥哥夸赞,他的确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等你见到他便知道了。” * 宽大气派的宅子,几进几出格局严谨的大院,院里曲折的小道旁挂着一串串朱红的薄纱灯,满院的景致也甚是怡人。 在假山石桥和回廊间绕来绕去,领路人终于在一座雅致的水榭前停下。 瓦儿和楚颜并不知道,慕千寻之所以愿意见她们,不是因为任何交情,而是因为玄妙而精准的一卦。 “两位姑娘先在这里稍坐片刻,先生一会出来接待。”一十来岁布衫童子端茶走出,他目光灵活,朝她们打量上几眼,奉上茶后才退下。 楚颜与瓦儿对看一眼,坐在庭中的石桌前,不动声色地细细观察着整座园子。 前方水榭内间垂了重重的帘幕,看不到里面,外间正中放着一只半人高的黄铜四角香炉,若有若无的香雾袅袅飘到了门外,那味道极清极雅,温润的萦绕在鼻尖,整个人就舒泰沉静了不少。 世间处处有巧合,瓦儿更加不知道,她千辛万苦要找的须乌子此时正坐在水榭隐秘的内间里。 须乌子白须飘然,端坐在四方的梨花木桌前,桌上一对阴阳对开的卦,他的目光定定落在卦上,良久出深长一叹。 慕千寻一袭白衣,身姿凛然,眉宇间散出俊逸出尘的气息。他微微颌:“师兄,那位姑娘是为寻你而来。” 须乌子双目微合,缓缓道:“寻我无用。她所求之事二十五年前就已注定,如今一切只凭天意,我也无能为力。” 慕千寻墨眉微蹙:“莫非她是为冷君而来?” 须乌子点头:“你想必也有算到冷君正受诅咒侵袭,毒根颇深,生命垂危。两年多前因缘际会我有将返命水亲自交于他,希望能助他克制咒气,如今他二十五岁大限已到,就算因此咒而亡,你我也无计可施。” 慕千寻道:“同是中咒之人的鲜血,不是可以解此血咒么?” 须乌子面色一紧,撂须道:“阁贝罗当年请我施咒,正是考虑到这点。冷君、暴君、邪君三人同时中咒,他们无法自救,却更加不可能牺牲自己去互救,所以此法有等于无。我下咒造孽,多年来心生悔意,可是为报答阁贝罗,我必须坚持最后一句承诺。” “师兄还答应过阁贝罗什么承诺?” “绝不会将以血解咒之法透露出去。” 慕千寻垂下眼帘,俊美的面容看不清神情,只听他声音淡雅飘忽:“就算大家知道以血解咒之法,三个君王也不可能舍己救人。这般看来,冷君大约大去之期不远了。” 须乌子沉声低叹:“我说过,冷君的生死由天不由我。阁昱让你找我进宫,定然为了八月星回节一事。正好,诏王聚会松明楼,我可借机探算暴君与邪君同样中咒,却迟迟未作,而冷君能否出现,只看他的造化了。” “那么,师兄要去看看水榭外等待的姑娘么?”慕千寻嘴角隐有一丝温柔笑意,眸光却平静无波。 “恩,小姑娘一片诚心救人,可惜她注定要失望了。”须乌子两指夹住桌上玉卦,放入袖中,突然想到什么转道“千寻,关于北诏公主,你与她缘分不浅,该珍惜时要惜之。” 楚颜公主?慕千寻黑眸一闪,瞬间恢复冷静深沉,他不以为意地优雅含笑:“多谢师兄提醒,千寻心中已有值得珍惜的女子,千寻自会惜之。”眼前浮过一绝色容颜“曲咏唱”三个字自见第一眼便刻入心底,他是个专一执着的男子,既然心有所属,只能叹与楚颜公主缘浅情薄了。 * 楚颜见到临风卓立的慕千寻时,兴奋得红了脸,美目亮晶晶地闪动。她性子伶俐直爽,不到片刻便将前来目的托盘而出,瓦儿清秀的脸庞被重重阴影覆盖,除了急切点头早已泪光盈眶。 慕千寻笑得温柔,以温润好听的声音安抚着她焚灼不安的心:“瓦儿姑娘不必焦急,先安心在此住下,千寻定会帮助姑娘。” 瓦儿感激地施礼“多谢先生。”说完,悄悄眨去眼中不听话的泪珠。她就是这样,每遇到事情总难以控制闪出泪水,而每经历一次,她的心便更坚定一分。 云姨,你千万不能有事 方旋,你不能伤害云姨银翟,若云姨有个三长两短,我红瓦儿定要将你碎尸万断! 吸吸鼻头,瓦儿重新抬起晶亮的眼睛,袖口下的手指不知不觉紧攥成拳,显示出绝不屈服的力量。 慕千寻黑眸不动声色扫过楚颜如花的面容,又落在瓦儿脸上:“瓦儿姑娘,有个人想见你。” 瓦儿惊讶地睁眼:“谁?” “一个你想见的人。”他回答的声音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惋惜。 水榭隔帘一掀,布衫男童重新走出,恭敬地施了个礼,道:“姑娘,师傅这边有请。” 慕千寻对上楚颜疑惑的目光,薄唇弯出一淡淡笑容,被这难得的笑容一惊,楚颜顿时绽开如花笑魇,喜上心头。瓦儿更加疑惑,无奈水榭里间被帘子完全隔开,看不到里面的人,她回头朝楚颜点点头,跟着男童朝水榭内阁走去。 * 一盏茶后。 淡淡的熏香缭绕在房间里,房间与外隔绝,一时沉静如死灰,无半点杂音。 瓦儿脸色苍白如雪,如被雷击,几欲晕厥。薄薄的嘴唇颤抖得厉害,双手死死扣住桌沿,她眼神散乱不住摇头:“不会的,不可能!你不是我要找的须乌子,你说的都是骗人的!” 须乌子仿佛早由预料,静坐在对面塌上不动如山,屋子里只有瓦儿悲凄的声音回荡,与熏香一起飘荡在空气中,不断缭绕。 “我不相信一定有解救之法!一定有!”瓦儿冲到他面前,拳头如雨点挥舞在他身上“你骗我,你骗我怎么可能没法子?血咒不是你下的吗?你是罪魁祸,你怎可以不负责任?” 须乌子闭上双眸,静静打坐,对她激烈的嘶吼扑打无动于衷。 瓦儿顾不上他是个年迈的老者,只知道眼前之人正是害冀哥哥饱受折磨,生命垂危的祸害。压抑多日的辛酸、委屈控制不住爆,对冀哥哥、对云姨真切的担忧恐惧颠覆了她的理智,她疯狂地扯着须乌子的白袍,用力摇晃他的手臂,口中狂喊:“为什么?为什么不能解?我可以不恨你下咒可是我恨你为何不愿意解咒?” “姑娘请冷静,老夫无能为力。”须乌子沉沉开口。 “为什么无法可解?我不信!不信啊”瓦儿声声悲切。 “你骗我一定有法子的!” “你救他啊,救救他” “我求你求你救救他你是下咒之人,这个世界上,如果连你都不能救他,还有谁能” 仿佛用尽了全身气力,她声音渐小,丝凌乱覆在额前,双眼一眨不眨死盯着闭目沉默的老者,带着最后的乞求。 “求你救他!” 须乌子紧闭的眼眸微动,无奈叹息从鼻间溢出,听似万分无奈。 瓦儿由激动混乱转为低声抽泣,小手紧抓着他的衣角,摇头也变得无力:“我的血为何不能救他?我不信血咒不可能无法解除不可能不可能” “因果有报,生死由天。瓦儿姑娘,这是老夫曾经欠下的孽债,如今老夫只能与你一样,等待奇迹。”字字句句扎入耳中,沉甸甸,压着老者一颗惭愧复杂的心。 “奇迹?奇迹真会有奇迹么?冀哥哥”瓦儿捧住脸庞,泣不成声。 她喃喃念着这二字,反复咀嚼,突然扑倒在地,朝天大喊:“究竟要用什么才能换得一个奇迹!老天爷,请你告诉我”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 一日后,瓦儿醒转。 楚颜如花般的容颜添了几许苍白,见瓦儿眼睛睁开,欣喜地命人奉上茶水。昨日影象回过脑海,瓦儿突地挣扎起身,撑起虚弱的身子,低低悲呼:“颜儿,告诉我,我是做了一场梦,对不对?” 楚颜只知瓦儿长途跋涉,又因担心蓝枫云而气急攻心导致昏迷,并不知让人最悲痛欲绝的是关于银冀血咒之事。她柔声安慰:“是,只是一场梦,很快就过去了。” 静默一会,瓦儿重新睁开双眸,心中无法欺骗自己,一切不是梦境。云姨失踪,须乌子说血咒无法可解,方旋根本刻意说谎想到这些,浑身如被抽干了气力,跌坐在床塌上。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瓦儿望向窗外,猜测自己身处的地方。 “这里是慕大哥的水榭,你睡了一天。”提起慕千寻,楚颜声音淡弱下去,不若之前的欣喜娇羞。 “一天?慕先生呢?昨日见我的那老者呢?有没有云姨的消息?”连串问题后,瓦儿猛然深吸一口气,掀开被褥就要下床。 楚颜急忙按住她,一一回答:“慕大哥有要事在身,一早赶回蒙舍了,而你说的什么老者,我并未见到,恐怕也不在水榭里之中。慕大哥说你可以暂住这里休养,至于云姨” “云姨怎么了?是不是找到云姨了?”瞧颜儿面色紧张,急欲掩饰什么,瓦儿心绪沉到谷底,深深的恐惧吞噬着她的心脏。 楚颜垂下眼睫,犹豫半晌道:“瓦儿或许事情没我们想象的那么糟,云姨应该还安然活着。” “告诉我,云姨她到底怎么了?”指尖泛白,瓦儿屏住呼吸等着回答。 楚颜沉默地看着她,眼中盛满浓浓的忧伤,起身自桌前取来一被白布包裹的长物。瓦儿死咬下唇,睁大眸子注视着她。白布被慢慢打开,一柄熟悉的长剑展露出来,剑身反射着孤寒清冷的光芒。 “这是在茶溪镇外的山头找到的。” “云姨人呢?”瓦儿不能呼吸,双眸不能眨动,呆呆问。 “山头一侧是峡谷,障气弥漫,深不可测瓦儿,瓦儿醒醒啊!”楚颜的呼声焦切传出。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6寞寞廷 一个月后,银瞑王宫。 这夜,银翟静立在冷清的颐华宫,孤影萧萧,几分怆然。自为“摄政诏王”以来,他便常这样独立于寂静空旷中,对着漆黑苍穹默默出神。 瓦儿不在,方旋也莫名失踪,筱水被银翟点了过来成为颐华宫的宫女。于是,每个安静夜里,在他萧瑟背影后,总有一双灵澈水眸静静陪伴。 银翟听见身后幽幽叹息,回头看了看,下意识握拳,指尖嵌入掌心。 “翟,你让我感觉越来越遥远了。”筱水轻语。注视他背着身子站在台阶的最高处,天空中乌黑一片,他孤独地站在那广袤苍穹之下,单衣萧索,一身清冷,于是叹息中充满无可奈何的疼痛。 如果可以,她祈求一切回到从前,红叶山中只有他们,翟的眼中纵然冷漠无情,但比现在这般压抑沉默好。她知道翟已身不由己,背负着如同冷君一样的责任,这种责任的分量无法推卸,让人无从分担 “我一直都站在这里。”银翟一动不动地凝望着那毫无色泽的天穹,眼中是一脉深不见底冰封的孤寂。 筱水心中更痛,轻步上前,注视那削长伟岸的声音,做了个大胆举动。她自身后伸手环住他的腰,感觉他陡然变僵硬的脊背,她连忙将小脸贴了上去,低喊道:“翟,不要推开我你一直站在这里,我却不知道怎样帮你,我想就这样陪着你也好”银翟本欲拉开她的手停了下来,只听她继续低低切切说:“以前做杀手时,虽然害怕恐惧过,但习惯了也就平静了。曾经一心希望帮你除去冷君,夺得王位,可是真走到这一步,才现这些并不能让你开心,反而让我们相距越来越远。” 银翟眼角微微抽,低沉道:“我没有不开心。” “你何必骗我?我看得出来的。以前的你表面冷酷,但目标坚定,心中充满斗志与目标,如今的你眼中只让我看到沉沉的孤寂,独立高处,仿佛看尽天下沧桑,让我心疼。”筱水更紧地抱住他,面上犹湿,然而这样抱着他,只觉得他浑身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银翟轻轻挣开她的手臂,反过身来。她说得没错,曾经目标坚定,心被仇恨充斥,仇恨便是生命的寄托。如今恨不能恨,爱不能爱,如梦徘徊,生命反似陡然少了寄托。 筱水抬头看去,他削瘦面容之上是从未见过的深沉复杂,眼中的阴霾如轻云遮蔽了星空,她心头疼痛瞬间如万马奔腾般涌来。 “筱水”她的确是懂他的,银翟突然感觉到一丝切实的温暖,如春流滋润心田。 可是,她的眼光充满毫不掩饰的爱恋,这种感情他无力回报,既不能回报又如何去索取? “你还是早点休息,我去走走。” 感觉到他明显的逃避,筱水一步上前拖住他的手臂,仰头道:“为什么一说到这些你就要躲开我?我说了,我和师姐根本不需要你也同样爱我们,我们只想” “筱水!”银翟加重语气制止她继续往下说。 “别再阻止我说完。翟知道我有多难过吗?看你孤独落寞难过,看你独面群臣难过,看你跟那些百艺宴挑出来的女人在一起,我难过,你甚至还对浦月容和夏安然都和颜悦色可是师姐离宫你都没多问一句,别以为我不知道,红瓦儿离开后,你夜夜到沁梅园里相思。为什么你对我和师姐不屑一顾?难道你瞧不起我们是杀手吗?”筱水说着说着激动起来,薄唇透出一种苍白的冷厉。 银翟将薄唇抿成直线,心中暖流被一种难以言预的自责替代。筱水性子较方旋柔和许多,今夜爆大概是隐忍许久了吧。他哪是对她们不屑一顾?而是无法以男女之爱偿还与她们才更加珍惜。至于上次百艺宴中挑选的几名女子,虽被收为他的侍妾,但他只是碍于宫中复杂关系,偶尔招来陪酒打一下而已。然而这些,习惯将心绪内敛不善表达的他又如何说出口? 风微过,凉意透骨,筱水听到银翟用一种缓慢而苍凉的声音说道:“你想多了,回去歇息吧!” 他习惯了冷静,习惯了孤独,习惯了在她面前坚毅而漠然。她们是杀手,杀的是人,而他更是杀手,要杀对方的心。对他而言,筱水随时表达的爱如黑暗中洒落的一线光芒,如寒夜中的一丝暖流,但是,他只希望这线光芒、这丝暖流能永远保留着她自己的光和热。 而他,并不能要,更无从回应。 * 王陵中。 守陵侍卫将密门打开,留守的太医见银翟走进,恭了恭身,默然退下。 陵中静得只听到轻缓的脚步声。 银翟转过仅容一人进出的窄门,一步步迈向散着淡淡晶芒的水晶塌。他走得极慢,在离塌最后一步时完全停下了脚步,伫立片刻,缓缓地在那塌前台阶上坐了下来,目光直直落在塌上平静沉睡的面容上。 “你真睡得安心么?朝政我可以替你把持,但是她呢?你真可以放下她么?你真放心将她的生死交给我?”他薄唇微动,声音清晰。 水晶塌上,年轻的君王被如云雾般的淡光笼罩,君子如玉,俊容无波。 银翟抬起修长的手指,握住年轻君王的手,几分力道不容控制,仿佛要握醒他。 两只手,一只有力一只虚软,同样冰凉。 “已经一个月了一个月,她一个弱女子,为你远离王宫,会遭遇什么?你天天这样睡着,难道都没有梦到吗?”他逐渐咬紧了牙根,手指更加用力“我告诉你,我无法再等待!不能再忍受了!我再给你七天,七天内你若再不醒过来,接回这该死的王朝,别怪我扔下这一切,到时银氏祖宗也休得怪我。” 逐渐挺直脊梁,眉宇间的褶皱凌厉深刻,黑眸死死盯着塌上的人,怨气纠结于胸。 每日面对厚厚的奏折,听着一群老臣义正严词的建议,警戒地看着朝内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银翟常常欲作而不得。一个多月下来,他性子微有改变,一面展现淡雅风姿,一面又笑里藏刀,让人捉摸不透,相处起来感觉不胜寒意。 谁人知晓独处绝顶的心情? 清醒时交流不多,但他确定能了解自己者,只有水晶塌上的这位年轻君王。 没有对手的人是孤独的,一个惺惺相惜的对手却躺在这,不留余地将一切推给自己,这口气怎能咽下?更愤怒的是任凭他倾尽全力克制感情,告诉自己红瓦儿是甘愿为银冀送死,一个为别的男人连性命都不顾的女子,他骄傲的自尊怎容得下亲自去找她? 但是现在一个月过去了,他做不到继续压抑地等待,焦灼与担忧日夜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银冀,你听到没?我已经没有耐心等你三个月,我要你七日内就醒来,最好立刻给我睁开眼睛。”那个柔弱却顽强的女人用一只无形的手紧揪他的心脏,灼痛他的呼吸。双手一扬,他上前提起了年轻君王的双肩,双目几乎迸出火花。 此时的银翟,想起初知自己身世的震惊,想起初进王宫的仇恨如今事过境迁,月落星稀,争斗渐平,你死我活究竟所求何事?列祖列宗同归于此,然银氏如今只余两条血脉,银冀若不苏醒,难道终此一生自己真无自由选择的机会了么? “醒来!我以银氏王兄身份命令你醒来,别逃避你自己的责任,一切我不稀罕,全部给你!七日后我会去寻回红瓦儿,你最好别装死,否则” 乔雀等人守候在洞外,听见里面传来呼声,一声重过一声,然后听得轰隆几响,陵墓周壁连连轻抖,似有沙石滚落,惊得守陵侍卫立刻慌忙奔进。 “大王王爷”太医同一时间挤进洞中,见到水晶塌四周安然无恙,才放下提在半空的心神。 银翟厉目一扫,拍拍衣袍,看见洞口被自己掌风震落的洞壁石块,双手背负在身后紧握成拳。 “你们出去。”他恢复平静朝侍卫命令,示意太医留下后问道:“乔雀,大王到底何时可以醒来?” 洞中空气本就偏寒,被银翟冷冽的目光一盯,乔雀浑身惊颤,躬身不敢抬头。 “回王爷,大王虽然暂未清醒,但经过臣等悉心医治,大王脉息越来越平稳,生命力越来越强健大王会平安的。” “本王要知道他到底还好昏睡多久?”银翟抿唇再问。 “这个回王爷,臣也无法判断。” “你是太医,你为大王医治了这么久,竟然连他何时清醒都无法判断?”银翟本就冷着俊脸,怒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乔雀双膝软,硬着头皮答:“不敢欺瞒王爷,大王随时都有醒来的可能,也可能”也可能一直昏睡下去,后面半句硬生生卡住没敢说完。“总之大王吉人天相,照目前状况来看,大王应该很快就会恢复的。” 银翟瞥他一眼:“七日的时间足够了么?” 乔雀颤抖:“七日臣不敢保证” “你能保证什么!本王不想听你多说,七日内大王若不醒来,本王将离开王宫。到时候这江山朝政看他还要不要管!”近乎任性地说完此话,银翟长袍一甩,走出水晶洞。 乔雀扑通一声跪下,连滚带爬地扑向水晶塌,呜咽道:“罪过罪过大王,你可听到了,你若不醒来,臣的罪过可大了。” 身后其他太医齐齐上前,个个脸色惶恐“乔太医,我们快想想办法啊!”乔雀坐在地上,老泪纵横:“办法用尽,我们只能等天意啊!老臣罪过,不能让大王苏醒大王一定要撑过来啊!”说着又呜咽起来,其他太医均忍不住灰着脸,欲哭无泪。 “大王不能放弃自己,否则银暝王朝不要让臣等成为千古罪人,愧对天下百姓啊!”顶着摄政诏王临去前的威胁,洞中顿时一片哀鸣。 银翟走出王陵,一抹轻云遮月,在他脸上覆上了渐暗的阴影。他回头,深黑的瞳孔紧紧一缩,心中默问:银氏列祖列宗,你们真能容忍银暝王朝结束在我手中么?如果不能,就让他醒来! * 七日时间,对于知情者而言,漫长而短暂。 冷看日出日落,心如寒冰烈火。 昏睡一月有余的年轻君王要在七日内醒来,谁人都没把握,谁人都不抱希望。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太医寸步不离水晶塌前,施尽浑身解数只盼大王能动一动眼皮。 银翟做事坚决果断,说一不二,没人敢质疑他饱含威胁的决定。所以,第七日,很多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世事自有天意。 阴云笼罩整片天空,傍晚时分开始下起雨来,偶尔几声惊雷滚过头顶,雨点敲打着宫殿的琉璃瓦上。灯火初上,宫灯淡淡光芒在红色高墙内影影辍辍,雨帘垂在屋檐。 没人留意,沁梅园的拱门里走进了一个纤弱人影。 瓦儿回来了。一个人孤独、绝望、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最先现的不是别人,正是到沁梅园静夜思的银翟。这个夜晚,他打算在此做最后一番守望,对这曾经处处弥漫着伊人气息的院落做最后一次留恋,所以他晚膳都没用,便静静走进园子,走进瓦儿的寝房。 房里没有灯,中间立着一架绣花屏风,屏风后面是梳妆台和软塌,前面是小花厅,厅侧摆着小桌子,需要时瓦儿可以在小厅中喝茶用膳。他坐在小桌子旁,凝目一一巡过房内的每处角落,想象她在屏风后对镜梳妆的样子。 雨夜的凉风从窗外透进,轻轻掀起房内的帷幔。梅树枝桠斑驳,瓦儿的影子如幽魂轻烟,缓步穿过熟悉的小径,朝寝房走来。 银翟的视线正好不经意朝低开的窗户外巡去,刹时如遭电击。 是她——她回来了!不是他的错觉,淡黄色的衣裳、苍白的脸颊,即使烟雨蒙蒙,相隔几丈距离他仍看得清楚。她浑身湿透,双手耷拉在身侧,一只包袱正搁在无力的右手上,双眼失神,步子有些蹒跚。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7仇恨之剑 是她——她回来了!不是他的错觉,淡黄色的衣裳、苍白的脸颊,即使烟雨蒙蒙,相隔几丈距离他仍看得清楚。她浑身湿透,双手耷拉在身侧,一只包袱正搁在无力的右手上,双眼失神,步子有些蹒跚。 他的心脏蓦然缩成一团,眼角抑制不住地抽畜了几下。霍然起身,孤直的身躯站在窗前,尽力克制自己不奔上前去。 雨点加大,寒风吹在脸上尤其显得凛冽。她看起来那么瘦弱,那么憔悴,像一株枯萎的小花正经受风雨的侵袭。而她丝毫不在意,任由越来越急的雨点打在单薄身躯上。 再走近点,他看得更清楚,清楚得看进那双充满哀戚、苦楚和绝望的眸子里。 瓦儿无意识地走着,右手勾着包袱,左手紧抓着一柄白布包裹的长剑,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的寝房。如此安静,如此空凉,曾经最热闹的园子如同冷宫一般,半个侍卫宫女都不见。她不知道这是银翟刻意的屏退,她正自嘲般地庆幸没人看到自己回来的样子。她突然闭目仰头,一阵雨水扑面而来,立刻激灵灵打了个冷颤,然后她扯开唇瓣笑了。 那笑却看得银翟满身窜过惊恐的寒意。他从未感觉这样惊恐过,因为她的笑容。笑容里尽是无边的悲愤与深不见底的绝望,道不尽挣扎、矛盾,比暗夜寂寞更孤独的忧伤让她看起来仿佛就要消失了一般。他止不住害怕,十指紧握,牙根紧咬,倔傲孤冷的笔直身躯却在不自觉地轻颤。 一个银冀尚昏迷不醒,几近死亡,若是再眼前女子再生点什么,他要如何承受? 银翟啊银翟,你并非无情,你是无情反被多情恼,无情反比多情痛了! 瓦儿睁开眼睛,抓着长剑的手紧得不能再紧。湿漉漉滴着水珠的稍甩了甩,这一刻,勇气、信念一丝丝回到身上。 一个月前,云姨失踪,只在山崖上寻得随身长剑,想来是凶多吉少,她不堪打击病倒在床。楚颜一面照料她,一面派人继续打探,却再无半点消息。慕千寻回去蒙舍后,须乌子也一并离开,她欲再去寻求这位最有希望解咒的老者,最后只落得陷入冰冻的绝望。楚颜本想多照料她,但邪君恰好也到了茶溪镇,为躲避哥哥,楚颜悻悻回了北诏。 诅咒无法可解,那时的她几乎心灰意冷,万念俱灰,渴望奇迹的信念让她强振勇气,连夜赶路回银暝,此外,云姨的离去让她更坚定誓死报仇的决心,她必回宫亲手杀了银翟 我不能倒下,我不能!我要陪伴冀哥哥,我还要报仇! 瓦儿一字一字告诉自己,然后迈上台阶,眼神和脚步都变得坚定,浑然不知房中男人的震惊与心惧。 * 推开门,潮湿的雨气扑面而来。 瓦儿踏了进去,眼角一瞥,猛然见到伫立窗前的修长身影。 “冀”声音卡在喉间,宫灯虽淡,足以让她判断出对方并非日夜牵挂的冀哥哥,而是让她欲除之而后快的恶人。 银翟静静看着她,漆黑的眼瞳里无法隐藏的情愫。她那般清瘦,娇小柔弱,削瘦的脸颊让双眼显得格外大,闪烁着明亮光芒,下巴尖削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疼练习。 瓦儿吃惊地倒退了一步,长睫忽闪,意外他会出现在此。不过瞬间,清亮的双眼迸射出火花,仇恨席卷了她的理智,咬牙切齿道:“是你!” 银翟抽紧下颌,没有笑意,反而有丝激动:“是我。你终于平安回来了。” “是!我当然要平安,我要留着这条命报仇!”手中包袱落地,瓦儿紧攥白布包裹的长剑。 听她话语,他扯扯唇角,脸上带着抹不易觉察的悲哀。 瓦儿注视他:“冀哥哥到底怎么了?” 银翟眼眸迅暗下“他没事,正在睡觉。” 瓦儿惊讶抬眼,眼中有欣喜:“冀哥哥真没事?他的身体” “告诉我,这一个多月有没有想我?”银翟转移话题,走到她面前,抬手拂开她额前滴水的湿“还是依然那样恨我?” 瓦儿挥开他,想起这段遭遇,她声音尖锐而凌厉:“我恨你!比以前更恨!以前只想一剑刺进你的心脏,现在却想将你碎尸万断!”口气如此强烈,让人无法质疑。方旋追杀她们,说是为了这个恶人,若非如此,云姨又怎会死?这个仇怎能忘却! 银翟眼神深幽,沙哑道:“或许我真该死。”早在出生那刻便死了,或许就不会有今日这么多恩怨愁苦。 突然,一道电闪伴着雷鸣划破长空,撕裂天地,照亮昏暗雨幕。 瓦儿小脸惨白,双眼红,她朝他走近几步“你当然该死!害我失去清白,愧对冀哥哥如今还害死云姨,此仇不报,红瓦儿誓不为人。” 银翟僵直站着,眼中痛苦疑惑,这才意识到蓝枫云并未出现,只有瓦儿独自回宫。 “云姨死了?” 瓦儿身躯晃了晃,呼吸沉重:“都是你!医女为了你一路追杀我们你才是真正的凶手!可是老天却没让我红瓦儿死,让我留着这条命报仇!”说着,她突然扯开白布,举剑直直朝银翟刺去。 剑尖冰冷无情,真的毫无阻挡地插入他坚实的胸膛。 雪白的长杉,迅被鲜血染红。 窗外一道闪电,照得他面容俊朗,却苍白无比。方旋失踪竟是去追杀瓦儿和蓝枫云,他简直不敢相信方旋会如此大胆,明知道他对瓦儿忽然,他明白了,自己对瓦儿蔓延的情愫才让方旋动了杀机,原来爱一个人也会给对方带来灾难。 爱,岂是那样简单? 剑真的刺中了!瓦儿小脸更加惨无人色,双眼睁得老大,双手还握着那柄长剑。她抖动着双唇不敢相信,白衣上血迹飞快扩散,胸前深暗一片。银翟长躯剧烈晃了晃,朝后退了一步。 “为什么?”瓦儿猛然放开手,惊骇起来。她终于朝他刺出了剑,想让他致命的一剑,正中胸前。她清楚感觉到手中的剑刺进对方身体,从肌肤到肉体,然后鲜血流出。 这就是杀人她也在杀人,狠狠地用力地用剑杀人 银翟面上一片雪白,额角青筋隐现,一手扶住胸口反问:“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躲开?”瓦儿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雪白的手背粘有他的血迹,他不躲开让也她成为了杀手。 银翟露出一个淡笑,轻声道:“你不是要报仇吗?不是要将我碎尸万断吗?是不是要再来几剑”说着,气息不觉急促起来。她没刺中要害,但殷红不断蔓延,不过片刻便浸透了轻薄白衣,落到细花雕纹的玉砖之上,玉砖染了血色,浓重刺目。 瓦儿惊惧他的笑容,吸气道:“难道你不怕死?还是你以为我真不会那样做?”她开始在心底不断对自己说:我是在报仇,我杀的是恶人,我不必仁慈、害怕我该如他所说,趁机再刺一剑! 银翟摇头,语气虚弱了许多,嘴角依然有笑:“我怕死,而你若真要那样做,或许我会成全你。”胸口好痛,他微晃着再退一步,背抵着窗前的小桌。 自她进门,他便现她手中白布下裹的是剑。他不躲,只是刹那间自暴自弃的行为,而真正被她奋力刺伤后,看到她震惊迷惘的表情,他反而如释重负,仿佛胸口留出的不是血,而是压抑郁结的怨气。 “你成全我?”瓦儿不自觉冷哼一声“好,那我也该成全你!” 瓦儿强迫自己逼近一步,屏住呼吸紧盯着他。两双眼睛纠结对视,她猛一扭头,伸手用力拔出长剑。 “恩”他闷哼一声,瞳孔随之剧烈一缩。 她右手将剑一横,抬得老高。 杀了他,杀了他。有个声音在心底不断催促。 不行,不能杀再恨他也不能杀他是冀哥哥的亲兄弟,是银氏王族珍贵的血脉 可是,他那样伤害过自己,还害死了云姨,此仇今日不报,日后难有机会! 一想到蓝枫云,一段话响在她耳边。“小姐冰雪聪明,切不能被仇恨蒙蔽双眼和心智,这个世界只有善良和正义才能永久小姐明白我的意思吗?我和大王一样,不忍看小姐受苦,只想永远保护小姐,但仇恨报复却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啊!”云姨,你这样说是要让我放下仇恨吗?怎么可能怎么可以? 银翟闭了闭眼,低沉道:“瓦儿你犹豫什么?想报仇就杀吧死在你的剑下,我咎由自取。” 瓦儿在激烈的矛盾中挣扎,像溺入大海,被狂风巨浪来回冲击,找不到方向。又听得他如此一说,握着剑的手不禁颤抖起来。 风从窗外灌进,微寒,电光下,银翟脸色苍白如雪,瓦儿娇柔身形站得笔直。 瓢泼雨落,将愤怒与怨恨冲刷成无尽的悲哀,黑暗空旷,房内昏暗中两个孤单的身影,一片荒凉。 对峙在这即将面对死亡的一刻,才现原来说出来的恨并不能毁灭一切。 银翟将她每丝挣扎看在眼底,漆黑暗沉的黑眸逐渐出现两簇亮光。痛楚逐渐涌向周身,越来越急,他紧紧咬着牙关,想凝聚力量仔细看她,却连呼吸都艰难起来。 “瓦儿”他沙哑地喊出,充满前所未有的感情。 这与冀哥哥酷似的声音令瓦儿浑身一震,双眸布上水光。剑哐铛落地,她一头湿凌乱,双手捂住脸庞,泪水涌出:“为什么?为什么我会犹豫,我会心软天知道我有多恨你,夜夜连梦里都想杀了你!” 银翟伸出一手想去触摸她,徒劳停在半空无力垂下。嘴角含着一抹悲凉轻笑,英俊五官柔得不可思议。她说他做梦都想杀他,这代表她有梦见他吧 闪电稍瞬即逝,照得他胸前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瓦儿哆嗦起来,长途跋涉的疲倦,被雨淋透的虚弱,仇恨与惊惧交织的痛楚如潮水将她紧紧包围,紧得快要窒息。她低着头,双腿一软,坐在地上如孩子般痛哭起来。 “我没用我连仇都报不了我真没用” 银翟虚弱的身躯缓缓滑下,坐在桌旁。 “瓦儿,你不是没用而是你太纯真太善良”他再次伸出手想拂开她散乱的湿,因距离太远而无力触及。 “别叫我瓦儿”她眩晕地低吼,看不到他眼中的脆弱与痛楚“我只是为了冀哥哥现在不想杀死你而已。” “呵,是吗?唉,你这么美好”银翟挪近她,低低叹息,声音几不可闻“美好地让人只想好好守护你或许我真不能死” “你说什么?”瓦儿看他一眼,这张与冀哥哥极为相似的面容让她心脏莫名抽紧,她头好混乱。流了那么多血,他会死吗?即使不再多刺两剑,他可能也要死了吧?他怎么不宣太医,难道真想就这般死了?怎么会这样他怎会变成想死的银翟 “我说你活着,我便不能死我不能比你先死”他的话有点含糊,却如誓言,又低低重复了一遍“银冀不在,我若也死了谁来守护你?” “我想见冀哥哥”瓦儿听不到他的话,强撑着要站起身,无奈最后一丝力气急消失,眩晕来得又快又猛,她还没站稳,眼一黑,晕了过去。 “瓦儿!”他激动地扑过去接住她。 顷刻间,求生的意志在夜空绽放,银翟抬指为自己封了穴道,止住流血,然后咬牙跪在地上,轻柔无比地抱住她羸弱轻盈的身躯,小心地穿过屏风,放置塌上。 瓦儿紧闭双目,乌黑长散泻枕旁,濡湿的墨色衬着一片冰冷的白缎,安静得沉睡了过去。他为她脱下湿衣,盖上锦被,摸了摸她的额头,从腰间取出小瓷瓶倒出小药丸,喂她一颗,自己吞下一颗。长指滑过她苍白的面颊,挺直秀气的鼻梁,湿润小巧的嘴唇,在雪白的下巴上摩挲了片刻,目光中尽是心疼与不舍。 “瓦儿对不起,对不起曾经的一切我不奢望你的原谅但以后我会倾尽所有呵护你,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我爱你!”缓缓低头,他在她唇上落下羽毛般怜惜一吻。 起身,他踩着虚软摇晃的步子走出寝房。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8女人之间 那仇恨一剑虽不会让银翟丧命,但的确伤得不轻。曾经剑尖下舔血过日子,他并不在意受此一剑。这一剑让他纠结的心反而开阔坚定起来,以血为誓决定守护银冀托予的重任,守护柔弱坚强的瓦儿。他没宣太医,没打算惊动任何人,伤口自行处理,但却瞒不了一个人。 当夜,新换的衣袍干净清爽,银翟以最快的度传筱水去照顾瓦儿。她吃惊地赶到沁梅园时,太医已为瓦儿把了脉,开好了单子。沁梅园顿时变得繁忙,宫灯照得暖阁内外透亮,侍从、宫女忙进忙出,不敢有半丝怠慢。银翟默默目睹一切,再默默守侯一旁。 筱水疑惑地注视他:“翟,你脸色好差。” “不碍事。”他淡淡道,目光没离开床塌上因感染风寒而小脸热的瓦儿。 筱水转头看瓦儿一眼,又关心地打量他“我好羡慕她,能得到翟如此关爱。不过,她服了药正安心睡着,你没必要这样守着。若让人看到,恐怕会有流言蜚语。” 银翟眉头蹙起,流言蜚语对瓦儿必然不好,他更怕她醒来看到自己再激动。于是起身,再朝瓦儿深深投去一瞥,对筱水道:“那么你也早点歇息,让其他宫女细心守着便好。” “翟” 他踏步而出,筱水诧然惊呼,急奔到他跟前,目光落在那白色绸衣上。他低头,只见白衣上点点红印,正有血迹散透出来。 该死!暗骂一声,懊恼自己除了白色无其他颜色衣裳,这会想掩饰都难。 “你受伤了?怎么回事?”筱水小脸蓦然也变苍白起来。 银翟轻抿唇角:“小伤,白天遇到点意外。” 筱水瞪着他:“你为何不让太医看看?你”门外有宫女的脚步声,她连忙闭嘴。银翟朝她安抚地淡然一笑,掀袍走出,筱水咬着唇瓣低头跟在其后,心中实难猜出,若在宫廷之中会有谁敢让翟受伤?那绝对是新伤,翟并没有出宫,受伤后刻意隐瞒,其间究竟有何蹊跷? * 瓦儿合目躺在绣榻之上,清丽的面容带着辽远和缥缈,透明的白皙,几乎不见丝毫血色。她在昏睡中噩梦连连,陷入无底黑暗,银翟与冀哥哥的脸交替出现,还有蓝枫云 徘徊在痛苦与希冀中拉扯,身体与心口都似要被撕裂。低头,看到自己满手血迹,冀哥哥前所未有的愤怒指着她:“瓦儿,翟是我亲兄弟,对我和银暝王朝都非常重要,你明明知道竟然还下得了手杀他?你这一剑同样刺在我的胸口!你真让我失望!” 不不!冀哥哥我不愿意你失望难过,可是他做了那么多坏事,我恨了他那么久现在连云姨也因他而死,我只是想报仇啊! 蓝枫云突然出现,幽幽叹气:“小姐,我说了要让你放下仇恨,宽容待人,做从前那个纯真善良的小姐杀我的并不是银翟,你何必耿耿于怀,让自己活在矛盾悲哀中?我希望看到开朗快乐的小姐。” 云姨,我还能再变得开朗快乐么?可是若没有他,医女又怎会追杀你我,他是间接害死你的凶手啊!你难道不希望我为你报仇吗? “不需要。”她看到冀哥哥摇头,脸色逐渐缓和。 “不需要。”蓝枫云也说得很肯定。 “为什么?一定是我在做梦”她的头好痛,眼前全是黑暗,无一丝亮光,却清楚看到他们的表情。 “因为我们不愿你背负仇恨,宽容与善良才能换来快乐平静。”他们异口同声。 瓦儿拼命握着拳头,冷汗淋漓。每字每句,反复回荡,她猛然踢开被子,翻身坐起,双眼随即睁得老大,才现这是个清晰异常的梦。 “冀哥哥”她忘记穿鞋,直奔下塌,一心想去颐和宫找人。 * 如果瓦儿知道,银翟所言的“睡觉”是指昏迷,她恐怕不会让自己虚弱晕倒,她会强撑到后山王陵祈求早点见到冀哥哥。 后山,空气因暴雨而显得潮湿阴凉。 瓦儿跪在陵前,额头隐隐痛,不停请求守陵侍卫放她进去,但朝制有定,除国妃娘娘,王陵不许任何女子涉入。侍卫均乃先王亲选,忠心不二,见她虚弱憔悴,心意坚决,但谁都无法违背朝制,于是面无表情地犹如天神般守立陵外。 一身水红色贡绢轻罗宫装,步子轻盈,浦月容带着丫头零儿款款而来。她依旧光华明艳,表情却有些盛气凌人,距王陵门口丈余处停下,目光定定锁在瓦儿身上,嘴角露出轻嘲一撇。 零儿会意主子的意思,嗪着冷笑上前,故作劝说:“郡主大人何苦跪在这里?要知道王陵可是连我家娘娘也不能进入,郡主不会以为跪一跪就能破坏朝制了吧?” 瓦儿猛然回头,正见浦月容高抬着下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人对视,目光如冰火交接,瞬间碰出火花。 零儿转身扶着浦月容,一步步走近。瓦儿微微眯起眼眸,想起离宫被追杀的日子,若非亲眼见这主仆二人的姿态,她仍不愿相信那杀手是浦月容所指使。但,眼下不是计较仇恨的时候,她只挂忧陵中的冀哥哥,只想进去见到他。于是,瓦儿调回头,目光重新落在王陵紧闭的大门上。 她没有起身的意思,直直地盯着前方,眼中容不下他人,仿佛这样跪着盯着那门就会为她打开一样。 浦月容咬了一下唇瓣,站在瓦儿旁边“你就算跪死了也没用。本宫和然妃想了很多办法,都无法踏入一步。” 瓦儿黑睫垂下,疼痛自额头向太阳穴扩散,低低道:“他在里面受苦,我虽不能见他,至少可以陪着他。”她知道的,守陵侍卫不可能违背朝制,但是这样陪着他,她心里安心些,她希望可以第一时间见到太医,第一时间打听到冀哥哥的状况。 浦月容皱起两道秀眉“说得倒情深意重,大王被病痛折磨,你却出宫游玩,现在这样又做给谁看呢?” 瓦儿不得不抬头,愤怒瞪她“游玩?浦月容,我出宫的情况你倒了如指掌,当我不知道你暗地里的阴谋么?” 浦月容脸色微变,不相信自己的计划已被对方知情。 一旁零儿替主子开口:“郡主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家娘娘冤枉你了么?这段时间,宫中事情娘娘出了多少力,你知道吗?” 瓦儿眉头一低,索性抚抚膝站起来,忍住眩晕将脸面向零儿“我与月容说话,你个丫头有何资格多嘴?月容,你对我做过什么,你心中有数。” 从未见瓦儿如此疾言厉色过,零儿顿时语塞。 浦月容将零儿拉到身后,冷笑道:“哼!本宫做过什么?到底是谁做了亏心事。再说了,红瓦儿,你还当自己是太妃时期的高贵郡主啊?你与翟王爷之间不清不白,又有何脸面纠缠大王?现在的你,根本没资格也不配跟大王说爱!” 她一口气讲了很多,瓦儿听完僵直了脊背,双唇在清冷空气中苍白透明,黑色的眼珠子一眨不眨注视浦月容,轻轻反问:“月容,你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爱吗?无怨无悔、不离不弃,互相信任的爱我看你根本不知道!” “无怨无悔、不离不弃,互相信任”浦月容突然挑眉冷喝,刀锋般的眼神带过去“你以为就你懂?你的幸运不过是自小能寄在沁梅园,有机会与大王多接触而已,大王若多跟我相处,都了解我,他最爱的的人就会是我。可惜,你根本背叛了大王的信任!红瓦儿,别执迷不悟,他是我的夫君,一辈子都是,我现在不允许你这样的女人再缠着他!” 瓦儿狠狠吸了口气,提醒自己不能被打倒。曾经有过伤痛、错误,不能成为冀哥哥的妃子是她毕生遗憾,不能为冀哥哥保留清白,是她一生最痛。但是爱冀哥哥的心日月可昭,她问心无愧。她没必要跟别人解释,没必要受别人的侮辱。 “浦月容,不必贬低我!如果你也爱冀哥哥,这个时候该虔诚为他祈祷,祈祷他早日脱离咒痛折磨,快快康复。这个王朝需要他,我们大家都需要他”瓦儿紧攥的拳头止不住颤抖,她努力挺直腰背面朝王陵,担忧愈甚。 天际,斜晖脉脉,已近黄昏。暮色之下,王陵渐渐笼罩在一片橙灰的余晖之中,庄严的王陵背倚高山,俯视着这片山林静地。 灰色的石门在灰暗天空下分外沉重冰冷,门外两名侍卫对她们的谈话充耳未闻,保持面无表情的肃立。 浦月容疑惑地瞪着她,指甲暗暗嵌入掌心,不得不承认此刻的瓦儿与从前大不一样。她不动声色地抿唇,眼中杀机一闪而过。 “瓦儿说得对,我们都需要大王。”夏安然踏过青石台阶,疾步赶到。 浦月容微微回眸,笑意不达眼底,道:“你又来了。” 夏安然点头,望一眼王陵大门,望一眼瓦儿“是。我又来了,为大王祈祷,希望大王早点康复,希望可以见大王一面。”隐有泪光,晶莹透亮,关心之情闪烁在眉梢眼底。 瓦儿被她感染,顿时心头酸楚,眼角泪水荡漾。目光交错处,她也清楚看到安然眼中的哀伤,五味杂陈,今日此时不过瞬间,觉安然原来对冀哥哥竟是如此深情。月容呢?月容对冀哥哥也情谊不浅吧!自己何其幸运,这么多倾心于他的女子中,冀哥哥独对自己呵护备至。 冀哥哥 悲呼一声,瓦儿朝王陵奔进几步,侍卫立刻敏锐地看向她,预备拦挡。她却粹然驻步,泪眼模糊看不清前面,双膝重新跪下。 “冀哥哥,不能见到你,就让我陪你受苦”她垂头,目光落在青石上,不再理会背后两名女子。 “瓦儿你这是做什么?”夏安然吃惊,欲扶起她。 浦月容沉下脸,拂袖道:“郡主大人以为这样可以获得大王的同情,可惜大王根本就看不到。然妃,你千万别学她作践自己,朝制的规定,不是跪一跪就能改变的。零儿,我们走。” 夏安然愣了一会,黯然立在原地,哑声道:“瓦儿,如果大王真有个意外” 瓦儿轻轻摇头,微感眩晕:“不会的有这么多人需要他,等着他,为他祈祷他不可能放得下的,他一定会好起来!” “瓦儿你别怪月容,她的心思我都理解。”夏安然哽咽,泪水滑落“我从小便希望成为大王的王妃,我知道你和月容也有这样的愿望。月容聪明美丽,父亲一直位高权重,她心高气傲也是自然。立妃那日,我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能实现夙愿,忧的是大王心中最宠爱你,最该成为王妃的你却正在失踪,他娶我与月容并非心甘情愿” 瓦儿身子晃了晃,闭上眼睛,泪水沁湿睫毛。往日种种,历历在目,那段日子是她人生噩梦的开始,无法回味。 夏安然吸了口气,眼中有些迷濛,继续低诉:“本以为册妃之后,会多些机会与大王相处谁知成婚这么久,彼此距离越来越远,大王忙于国政,冷落后宫。你知道,太妃奶奶最希望银暝王朝早点后继有人,可是连我自己都不愿相信,大王至今都未曾宠幸过我与月容他是为你守身啊!” 瓦儿巨震,狂猛的浪滔冲击得她几欲软倒,明亮的水花浸满黑瞳,双眸异常明亮。 她相信,她一直都相信冀哥哥的心只给了自己。山盟海誓,刻骨铭心,他待她真心若此,她一直都知道。但今日听安然亲口说出,喜悦与悲哀如惊涛骇浪齐涌心头,心如滴血般疼痛起来。 “冀哥哥”三个字,道不尽千言万语“是瓦儿辜负了你啊瓦儿对不起你,瓦儿却救不了你冀哥哥!冀哥哥” 她突然抬头,起身便往王陵门口冲去,不料本就虚弱,尚未站好就一个踉跄摔落。 “瓦儿” “冀哥哥我要见你!”她忍住疼痛,再次爬起往前冲去,侍卫毫不犹豫地挺身挡下。 “郡主请留步!” 瓦儿抓紧他们的襟口,不住哀求,小脸上泪痕交错。她只想见他一面啊,只想见见他啊!何曾几时,要见到他是这样千苦万难 她手指白,摇摇欲坠。世间多少轮回难解,如何能不求人?奈何很多人都苦苦执著,分不清苦乐,她红瓦儿无望成为银冀的妃子,只求患难与共而已。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69不君而主 哀求与拒绝,冲突与挣扎,瓦儿哀求的声音由大变小,惟有请求的眸光越来越坚毅。 夏安然退后几步,遥遥注视,启齿低喃:“瓦儿,你无缘成为王妃,却比我们都幸运,可以得到他全部的宠爱。王妃、国妃一场虚名,呵护宠爱却真实刻骨纵然失去也有回忆为伴,终身可恋。月容恨你,你让我又如何不恨你?可是,你能为大王独行千里,舍生忘死,比起你来我又如何再恨得起你?” 终于,不堪辛酸、疲惫、痛楚与劳累,纤细的人影在王陵门前软软倒下。 “郡主”两位阻挡的侍卫紧张不已,面对的毕竟是郡主大人,容不得闪失。 这时一道白影闪电般冲至,急急扶起虚软的人儿,轻摇喊道:“瓦儿?瓦儿!还愣着干吗?立刻把太医叫出来!” 夏安然回过神来,定睛一看,那面色焦急担忧之人正是摄政王爷银翟。她轻咬贝齿,秀丽的脸庞血色飞快褪去,眸光中闪烁出不知名的复杂情愫。 “想不到他们兄弟都同样这般待你,你虽非他们哪一个的妃子,却得到了他们最大的宠爱这才是真正的宠妃吧!”她悄然抹去颊上泪珠,抬眼望过王陵上空辽寂的青天,只见天空似有一片奇异的琉璃黄色,浮云游荡在天底,如无声的梵音缥缈缭绕。 银翟抱起失去知觉的瓦儿,俊容上有着比她更痛苦的神情。 夏安然默默转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心比脚步更加沉重。 * 颐华宫。 银翟负手而立,紧锁的眉头自瓦儿在王陵前晕倒那刻便未松开过。 房中还有几人,都是当朝老臣,甚至老将军夏世聪也在场。他们个个撂须思索,面色沉重。 银翟道:“你们的意思是真无办法?” 郭太傅上前一步,拱袖道:“王爷,王陵乃禁地,除国妃娘娘以外的女子真不能进入啊!”老尚:“是,这是银氏王朝百年来的制度,不能破坏。” 银翟一掌劈在桌上,桌子应声而裂,将老臣们惊骇了一下。他们对这位摄政诏王与瓦儿郡主的关系有所耳闻,平时全当不知,今日牵涉到王陵与国家朝制,身为银暝老臣,怎能坐视不管?银翟环顾他们,英挺的眉头几乎打结,吸气道:“本王不信,一定有办法的。难道你们不知道瓦儿对大王多么重要吗?她若进去了,说不定可以唤醒大王。” 众人眼眸一亮,如流星即逝瞬间黯淡无光。 乔雀也被唤来,他看向大家,缓缓道:“王爷说得不无道理,大王最挂念的人便是瓦儿郡主。昏迷中,大王偶有醒来,只喊了一声郡主的名字便又昏迷现在大王不能离开水晶塌,如果郡主可以进去,大王便多了线早日醒转的希望。” 此话一出,大家神色各异,最后一致变成无奈的叹息。 老尚:“不成哪,朝制不可违,何况谁都没有把握郡主进去王陵便能唤醒大王。” 夏世聪道:“我担忧的是如今四诏关系复杂,八月份,每年一度的星回节也快到了。银暝无国君,拖下去会引起内忧外患,救醒大王才是当务之急。可是,瓦儿郡主并非国妃,或许是天命所至”说罢将目光对上银翟深思的眼睛。 郭太傅站出来道:“让郡主进王陵有辱银氏历代先帝亡灵,万万不可。祖宗朝制不能更改,何况大王未醒,谁人能改?唉,我们还是想想其他办法。” 银翟薄唇抿成一条直线,隐忍许久的怒气忍不住爆:“说来说去,你们还是没有法子。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大王如此下去吗?有希望而不去挽救,偏要为一些死板的朝纲制度迂腐地扳着死理,到底是救人重要还是那些所谓的制度重要?” 夏世聪道:“王爷勿怒,毕竟关系到我朝制度,陡然冲撞破坏它,只怕群臣不服,难以解释。我等应该静下心来想个合适的法子,从长计议。” 大家纷纷点头,一时间,堂中安静无比。 乔雀额头冒出冷汗,摄政王爷一怒比大王更可怕。他闭目凝神,深灰色的眼珠结出亮光,又沉思良久才犹豫着开口:“王爷王爷是不是非常想早点救醒大王?” “废话!”向来冷静的银翟几乎是吼出来。 乔雀习惯性抹汗,暗暗深呼吸一口。噢,他怎么忘了?前日王爷还进陵中恐吓过,要在七日内看到大王醒来。王爷不愿趁人之危继位夺取江山,反而希望大王早日康复这样的王爷,真是位值得尊敬的好王爷! 一双老眼头一次细细打量眉宇不解的王爷,不禁老眼湿润,然后扑通一声,骤然跪下。 几人目光齐齐看他。 “禀王爷,其实其实老臣知道有一法,既可以让郡主进入王陵,又不违背王朝制度” “什么?快说!”银翟如获得新生,英俊的脸庞被光彩照亮,一步上前激动地将乔雀提起来。其他人个个惊诧莫名。 乔雀再次低跪下,语有凝咽:“此法是老臣在王陵的水晶洞中无意现的,就刻在水晶塌后的冰壁石碑上,法子” “你还罗嗦什么?快直接说到底是什么法子?”老尚书等不及开口。 银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嗓音中透着紧绷:“快说。” “此法恐怕要委屈王爷。” “说清楚点。”银翟握住他的胳膊,提起他站直。 乔雀不再犹豫,将水晶洞中由银族先列亲自刻上去的几行文字说出,语一落音,质疑的目光集中到银翟一人身上。 “老臣推测那文字定是某位银族王子亲手刻制,他应该不是君主,但应该也身受病痛折磨,陵外有他想见的女子,却不能入,于是君王为难之下提出——若有银族其他王子愿意为其承受浸泡三日王陵雪水之苦,便可让那女子进入王陵” 问题不是乔雀的猜测如何,有石碑为证不怕群臣不服,问题是浸泡三日雪水之苦,此苦非常人能受。 其实王陵内寒雾缭绕,四壁冰冻三尺终年不化,君王遗体放入陵中可以受到寒气保护。王陵内有一寒池,由洞中雪水逐点逐滴汇积而成,手入其中顿感骨血僵硬,冷澈心扉。莫说在里面泡上三日,哪怕是一日,一个时辰,都非普通人可以承受。 不难想到,当初那位先王定是有意为难这位王子,哪有人愿意为他人而在雪水中浸泡,断送自己性命? 银翟身形削瘦笔直,英挺的墨眉先是更深更紧地纠结,然后顿然舒开,黑眸中同时注入了晶亮的活力。 夏世聪心口跳动,双目炯炯有神望向银翟“王爷,你决定了?” 银翟微微抬手,不由自主地抚了抚胸口的伤,下颌一收,肯定地点头,毫无犹豫:“我要让瓦儿进去,我要救他!” 夏世聪脱口而出:“请王爷三思!大王中咒毒不浅,郡主进去王陵能否让大王复苏,并无把握。可是,王爷若在王陵雪水中浸泡三日,只怕性命不保。银暝王朝不可无君,银氏血脉不可断送!请王爷三思!” 老尚书、郭太傅、乔雀同时僵住,夏世聪说得没错,王爷根本不能冒这个险。 银翟握紧了手指,全身充满不屈的力量与信念,他咬着牙一字一字道:“勿须多讲,本王已决定!” “王爷三思哪!”四位老臣一齐跪下,声声恳切。乔雀更是后悔不已,他犹豫那么久,却没有夏将军考虑周全,更没想到王爷会如此果决答应,思及此,不禁老泪纵横。 银翟重新皱眉,心中拉扯。 瓦儿憔悴的面容浮现,银冀的托付响于耳畔,他十指收紧,颤抖起来。 怎么办?怎么办?他该怎么办才能让瓦儿去唤醒银冀?他从不怀疑瓦儿,瓦儿对银冀情深若此,银冀对瓦儿更是天地可证,他们的爱早已跨越生死,这是多么伟大、强大的力量! 他豁然吐了口气,瞳眸变得澄澈深邃,微微冷冽的闲淡中尽显锋芒夺目的决绝。 * 五日后,瓦儿在宫女细心照料下,身子恢复元气,她硬要下塌,再次被筱水阻止。 “吧吧,我真躺不下去了,你别拦着我,我要去王陵。” “这是王爷的意思。郡主,奴婢明白你对大王的心意,但是你去也无用,无非是让自己更苦而已。”筱水端开药碗劝道。 瓦儿轻声道:“不,你不明白我的感受。不能进王陵,但至少可以站在离冀哥哥最近的地方。” “难道郡主还想再晕倒吗?”筱水止不住有气,翟现在自己有伤在身,她非要用柔弱来博取翟更多的关心么?不过说来也怪,这次翟竟然有两三日没来沁梅苑探望了。 瓦儿急道:“不是,我保证不会了咳咳”筱水硬将她摁回塌上“郡主请别为难奴婢。王爷交代,郡主若不躺在屋里安心休养,凡是侍奉郡主的宫女们都要受罚。难道郡主真舍得让奴婢们遭殃吗?” “可恶的银翟,他竟然这样威胁你们”瓦儿急促地喘息,连咳不止。 于是,迫于无奈,她只得躺回塌上,却睁大双眼望着飘荡的帷幕,眼前浮现的全是冀哥哥的影子。 筱水心思复杂,伏在桌上反转难静,翟对瓦儿的爱昭然可见,让人羡慕嫉妒,她该跟师姐一样吗?可是现在翟好似不在宫中,他去哪了呢? * 又过两日。 颐华宫,前庭一色的水磨青石地平整宽阔,绿树成荫,宽阔的大厅中气氛较上次更加凝重。 这次到场的除了四位元老,还有当朝各部重要官员。王爷招他们来的意图先是略有所知,在看到王陵中的石碑文后,莫不大吃一惊,刹时议论纷纷。 银翟双眸扫过全场,坚定不移地宣布自己的决定,并且将接下来的朝政事务一一安排委托,如布置遗嘱一般,让人心惊肉跳。 “众所周知,大王自小与郡主感情深笃,本王也相信,郡主定可以让大王早日醒来,重掌朝政!”他的态度那般坚决果断,黑眸中投射的光芒那般刚毅不屈。 老尚:“王爷,此事定要慎重啊!”夏世聪几乎要怒“王爷可知如此做法,简直是赌徒的行为,而赌注却是整个王族血脉与银氏王朝!王爷若真是忠肝义胆,义薄云天,为何不为大局着想?” 银翟露出不易觉察的悲伤,一闪而逝,而后淡淡一笑:“各位对银氏王朝忠心耿耿,银翟感激不尽。但是此事银翟不想再做二想,在我眼里,能救醒银冀才是大局。他是真正的君王,只要有一丝机会我便要去赌,何况谁说一定会赌输?乔太医,你说是吗?” 乔雀双膝跪下,声音沉沉:“王爷” 郭太傅仍不可置信“王爷,这赌注未免太大,即使郡主不进王陵,大王也会醒来的。王爷,切不可冒险牺牲自己啊!”银翟墨眉微扬,嘴角笑意更加淡然“乔太医,你告诉他们,若是郡主进去陪伴大王,大王是否会很快醒来?” 乔雀一一看过夏世聪等,以前所未有的肯定语气道:“是,我告诉大家。这七八日,我一直在细细观察,大王昏迷对外界事物一无所知,但是只要听到瓦儿郡主的名字,大王的脉搏就会跳动快一些。可见,郡主对大王的影响力多大,若是由郡主亲自陪在大王身侧,再配合治疗,我有七八成的把握,大王可以在半个月内醒来。” 银翟暗中吐了口气,诚恳道:“大家都听到了?接下来的日子就依靠各位了!” “王爷”老臣们哽住,心潮起伏,其他官员互相对视,多少感慨堵在心间。 “至于本王自小命硬,你们不必担心,没那么容易死掉的。”他轻描淡写,笑得潇洒,言谈间仿佛已脱了一切“不过,你们必须答应,本王浸泡雪水池一事代为保密,不要对外透露。于公,若不轨之人探得消息只怕引出祸端;于私,本王并不愿意让大王与郡主知道。” “臣等遵命。”诚恳的声音低而嘎哑,这一刻,夏世聪与在场所有人才切实完全地体会到,银族王朝有多么优秀的子孙,真正地值得他们付出毕生精力,不遗余力地为其效忠。所有人跪在这位年轻的王爷面前,恭敬地磕上三个响头,以自己的行动表达最高的诚意。 此刻在他们心中,这位从前让人疑惑惧怕的冷酷银翟——已是位真正的值得他们崇敬的银暝君主。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0情义代价 夜幕降临,杏黄的纱幔被微风扬起,微风阵阵吹得珠帘轻摇。 推门走进,房内的水磨青石地面平整深远,安静无声,在夏夜里泛着些许的凉意。 瓦儿躺在软塌之上,呼吸浅淡,已经安睡。小脸上依稀仍见斑驳泪痕,黛眉轻颦,愁颜未泯。 银翟轻步走到塌前,黑眸带着无限深意注视她娇好的容颜,留恋几许,心有万般不舍。缓缓蹲下,伸出手指想去抚摸她沉静的脸庞。此时此刻,他们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他可以肆无忌惮近乎贪婪地注视她,决心要将她的样子牢牢印在心底。 事实上,前尘往事,痛苦欢笑,她的一切早已刻入心底,再不可磨灭。 清雅的眉眼,淡静的唇角,秀眉间却有道清晰可见的褶皱。梦里,心不安,情未断,来回徘徊的是俊雅淡然的身姿,他温柔的呵护,不悔的诺言,成了最暖人心又最难忘却的甜蜜与痛楚。 “冀哥哥”忽然,她嘴角一动,声音低不可闻,一颗晶莹泪滴从眼角沁出,顿时如烈火般灼痛了银翟的心。 银翟紧张地看着她,她只呓语一声,又陷入深深浅浅的黑暗昏睡中。良久,见她没有动静,他才悄悄俯过身去,修长的手指轻柔无比,一一抚过她紧蹙的眉心,清凉的泪珠,再缓缓下滑移到那尖削而小巧的下巴,反复摩挲,满眼心疼。 “翟。”一个饱含复杂的声音响起。 银翟手指一收,迅将眼底热情的狼狈一同收起。刚才太过沉浸于自己思绪,以致都未现有人进屋。回头,筱水站在几步之遥处,一瞬不瞬盯着他,目光心伤、失望与痛楚。她努力隐忍自己的情绪,看过闭目静躺的瓦儿一眼,颤抖着低声道:“她服了药,睡着了,根本不知道你待她如此。你既然这么爱她为何不让她知道?” 银翟撇过头,看起来很冷静,声音却沙哑得厉害:“她知道又如何?不如不知。” 看他那样,筱水无法不激动,抑制不住出口道:“看来你真是爱惨了她,连告诉她的勇气都没有。不过,你说得对,告诉她又如何?她心里只有冷君,你带给她的除了伤害还有什么?她不会相信你,更永远不可能爱上你!” 他顷刻间面如死灰,跟身上雪白绸衣一样,白得触目惊心。 筱水一见,疼痛紧紧擢住了她的呼吸。她慌忙上前,匍匐在他膝上,手指捉住他的襟袖,后悔道:“翟我不是故意要这样说你,我只是只是不愿意再看到你为了她独自黯然,你这样子,我好难过” “别说了。”他低头抚了抚她的长,浮过愧疚“其实你说得对,她永远不可能爱上我。” “翟”筱水满眼湿润,眼中泛起隐隐清光,昂抬眸。 银翟微微一笑,黑眸掠过塌上女子秀丽的容颜,眸光潜静,声音也淡淡:“她爱的只有银冀而已。但是,正是他们,让我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爱。我现在心中有爱,你说,我还需要什么呢?爱在我心中,让我坦然,这已经足够。” 筱水扪心自问:是这样的吗?爱在心中便已足够?翟明明为瓦儿抛弃了坚冷、狠硬,爱已直渗进骨血,他又如何能做到将这深沉的爱说得淡若清风?多年来,自己并不贪心,只求能呆在翟的身边,可因为瓦儿,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远。翟已无心,那么以后,他的人还会回到自己身边吗? “翟”她对他的话似懂非懂,强烈感觉到今日的翟完全脱胎换骨,再没有从前冷血杀手的影子。 银翟扶她起身,轻声道:“筱水,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你说,筱水一定去做。” “我要你明早就出,出宫去找旋。” “找师姐?” 想到方旋,银翟眼中仿佛有道犀利的闪电无声划过,他放开筱水的手,笔直的身躯上有一种压抑,深吸了一口气,道:“旋在宫外的所作所为我都已知道。你若找到她,定要劝她,勿再错下去。瓦儿是个善良宽容的女子,希望她可以原谅旋。” 筱水抿唇,沉默一会才慎重点头“我答应你。” “谢谢你。”银翟沉声道,他反身重新回到塌前,目光一落到瓦儿脸上,再也移不开。 “筱水,你先出去好吗?我想跟她单独呆一会。” 筱水紧咬贝齿,满嘴苦涩,心中狠狠地一酸,眼中的泪禁不住便落了下来。银翟却没转头看她一眼。她抓紧水袖,眼底掠过冷芒肃杀,然冰冷如斯的神色却在抬眸时微微一敛,然后怀着一腔分不清是伤感还是嫉恨的心情走出房间。 * 明月穿窗,月光似水,幽幽铺泻一地。 银翟重新半跪在软塌前,明日一早,他便要入雪水寒池,生死未知,或许能撑过三日,或许没有前路。其实,他并不若表面那般自信淡定,但,至少能为她与银冀做些什么,纵然是死,他又何惧? 平素的俊容总是清冷中显露倨傲,令人不敢仰视,此刻他薄唇浮现浅浅笑容,原本严邃迫人的星眸流露出深不可测的情意,埋藏在心底的全部爱恋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瓦儿,无数个对不起,无数个谢谢你”他握住她的手指,笑容逐渐凄迷,眸底神采却是动人“今夜,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如此在你身边无论你是否听到,请你以后好好珍惜自己。你这般纤细柔弱,却那样坚强勇敢,银冀需要你,我相信你可以救他,以后也会好好照顾他” 瓦儿手指微微一动,黑睫悄然闪了闪。 银翟沉浸在自己的幸福与哀伤里,薄唇呓着低语:“今生,有缘的是你们。我只想说希望所有伤痛到此为止,你们一定要幸福。而我只盼有来生,我定要陪在你身边,先认识你,让你先爱上我,呵呵”他轻笑起来,以目光贪婪地、留恋地巡过她的眉梢,眼角,鼻梁,双唇,终于控制不住,手指爱怜地轻触她的秀。 “瓦儿” 缓缓低头,一寸寸凑上前去,在她洁白的额心印上轻柔一吻。视线下移,注视她血色不足的苍白唇瓣,再次缓缓凑上前去,带着圣洁的渴望,一点点俯下去。 “混蛋啪!”声音虚弱,清脆的耳光却结结实实。瓦儿猛然睁开眼睛,瞬间清醒,未做多想,全身力气都用在这一巴掌上,然后仓惶起身,退到床塌内侧,仇恨地戒备着他。 银翟僵在那里,灼热的眼中有什么东西崩塌裂陷,直坠深渊,惭愧负罪感扼住了他的喉间。 “来人快来人哪!”瓦儿张开嘴叫着,声音有些虚弱,叫了好几次却无一宫女进来。她又往后退了几寸,戒备更甚。她怎么忘了,银翟会将人全部屏退。她瞪着他,不想表现出太惊恐懦弱,指着门外,嘶声吼道:“滚!你这恶人立刻给我滚出去!” 烛光摇曳,美好的眉目间有抹憔悴清晰地落在了银翟眼中,他失声吐出:“对不起” 瓦儿怔住,怀疑自己听错了。水眸睁大了几分,更加坚定地指着门外,加大力气喊道:“滚!我不想见到你!你你给我出去!” 银翟身躯更加僵硬,沙哑道:“好,你别激动,我走。” 他的目光那样深沉,语气那样深沉,前所未见。话中说不清的疼惜,混杂着沉积多时的爱、恨、伤、悲,起伏沉寂,听来似过尽千帆,落木萧萧,无限凄怆哀凉,仿佛已经无力再想再说。 她的心莫名地抽紧了一下,眼角又闪出盈盈泪光来。 明淡烛光,夜色清凉,银翟身躯修长挺拔,静静走开,青石地砖上印着暗色低影,在她垂眸中清远曲折,飘摇不定,如同一幅孤凄的画卷。 他突然顿步,回身抬眸,潜静的目光微蒙,如水,幽幽一晃,低沉道:“银冀需要你,好好照顾他。” 语音稍缓,注目凝视着她,然后居然缓缓而笑,那是从心里透出来的如释重负的笑,祈祷与祝福的笑,真诚而忧伤的笑,那样真实,那样坚定,仿佛千里阳光下,冰莲绽放在雪峰之巅。 浅浅淡笑,浓浓深情。瓦儿惊住,呼吸不觉急促,抬起的手指颤抖无力。银翟长身而立,定眸与她对视。千言万语,哽在心头,只在这眼神交会处,道尽辛酸苦楚。 门外风声隐约,树枝摇曳,时辰流逝,流云转动,越显出四周的静。 他毅然调头,挺拔的脊梁刚直有力,沉稳的步伐跨向门外。 从残酷怀恨走向光明,从光明走向孤独黑暗,接近死亡,心却是全然的豁达。背后,无力顾及她复杂迷茫的目光,抬眸向前看,宫灯处处悬亮,眼底涌起一片无边无际的寂静。 * 次日,后山王陵。 四周安静,青石铺成的甬道宽阔地显出一种肃穆下的庄严,陵墓前高耸着石碑,轻荫曼影,在苍翠树林间显得巍峨而神秘。 几杯清酒,几缕清香。山色空蒙,遥听山间松涛阵阵,人间寂寥。 数位臣子恭敬跪拜王陵,忧虑重重,心意沉沉。 “银暝暂时交给各位了。”银翟语意真诚,扫过在场的人,含着一抹释然而决绝的微笑,合着朝臣祈祷语声,大步往王陵内走去。明辉净水般的天色下,他一身白衣飘逸,就此消失在众人无尽的目光中。 之前对他种种忐忑可怕的猜测,因他这般行动消失怠尽,再无人怀疑他对大王的兄弟情意,真正的银氏血脉,值得他们尊敬与效忠一生。他以自己的生命为赌注,如烈焰般足以焚烧一切的仇恨如今做出了最终的诠释。除了无比诚挚的叩拜与祈祷,大家还能做什么? 陵内,乔雀等几位太医早已准备妥当。 雪水池寒烟阵阵,丝丝袅袅,站在池外十步之遥已觉冷意袭人。银翟举目望去,淡然笑容不变。太医掩饰不住担忧,将秘制药丸双手奉上,乔雀道:“王爷,这是老臣们以多种珍贵药材合力练制的药丸,它可以活筋散淤,有助血液流通,生暖抗寒。热气从体内产生,多少能帮王爷保护身子。” “王爷,石碑上并未说明浸雪水者不能进食,微臣特意安排人准备了对抗寒比较有用的食物。”一太医将包裹打开,好几包精心准备的食物摆在眼前。 银翟先仰头服下一颗,略一抿唇咽下,关心问道:“郡主体内的萝陀毒可全部清除了?” 乔雀点头:“是的,王爷。前几日老臣亲自把脉,保证郡主服完这季药,萝陀之毒可以彻底清除。” 银翟松了口气,自知道方旋的追杀行动后,他便怀疑她并未真正为瓦儿解毒,所以早早请乔雀亲自配药。现在,他终于可以放心地做该做的事情了。 “王爷,这是剩下的药丸,一共七颗。王爷自行服用,但愿能帮王爷抵过三日。”一太医掏出瓷瓶奉上。 银翟接过,感激流露眼中,他再三叮嘱:“记住,三日一到,立刻请郡主入陵,不可耽搁!” “王爷放心,老臣遵命。”乔雀应答。 雪水池天然而成,约可容纳十来人,被笼罩在白色寒雾之中,看不清深浅。 银翟缓步迈近,锐利的目光落在青石池沿上,宽衣,白色外袍被侍卫接过,当中衣宽下之后,乔雀双眼陡然睁大,其他太医也纷纷目露惊疑。只见那精壮结实的胸膛上,一道清晰的伤口赫然在目。 “王爷您身上有伤”乔雀声音颤抖。 “王爷这是新伤王爷”另一太医瞧出那是剑伤,也激动起来。 银翟低头轻抚过伤口,想起瓦儿全力刺这一剑时的悲愤,想起以血换来的开阔与释然,他不以为意地拍拍乔雀肩膀,笑道:“不碍事。请太医们放心,本王还不想死,所以会撑过去的。” “王爷请保重!”太医与侍卫一同跪下。 站在雪水寒池边沿,刺骨的冰冻毫不留情地侵袭着银翟的身躯。不由自主打个寒颤,他咬住牙根,一步步进入池中。瓷瓶放在池子边沿,身子慢慢下滑,当透明的如刀锋般冷冽的雪水触到伤口时,他从牙缝里吸进一口凉气。 太医在丈余之外静立,目不转睛注视逐渐被白色寒雾包裹的年轻王爷,紧张得心潮起伏。 银翟坐在雪水中,纯净透明的雪水淹没到他的脖颈处,只露出一颗高贵的头颅。乌黑的丝在颈窝处散开,漂浮在水面上,薄削的双唇紧抿,他正在运功抵抗逼人的寒气。乔雀给予的药丸显然开始挥作用,只觉从小腹开始有一股隐隐热流在血液里流淌,血液汇集处彰显着生命的动力。缓缓吸气,让热流慢慢融会全身,希望能熬过可怕的三日。 “王爷您还好吧?”乔雀哆嗦着走近几步。 “恩你们可以走了。记住尽快让大王醒来才是你们的主要职责。”银翟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比较平静,闭目凝神,他眉心紧锁“走吧。” 太医们鞠身拱袖,乔雀道:“王爷一定要忍住,撑住。老臣三日后准时迎接王爷。” “恩”银翟点头低应,一开口,护体真气就会走漏,他必须尽每丝力量保护好自己,因为他根本也不想死。 太医们鱼贯退出,守陵侍卫敬佩地朝里看了看,将洞门关上。 * 两个时辰后,银翟停下在雪水池中的练功,此时,黑上结出一层白色薄冰,原本带着红润的双唇转为了青紫色,未复原的伤口处已麻木地失去知觉。如果不是若有若无的暖流拂过心脏,他几乎要以为自己没有了心跳。紧咬的牙根偶尔出“咯咯”颤声,在寂静的洞中格外清晰,不过瞬间,又被他以惊人的抑制力压逼下去,空气中只闻忽重忽浅的呼吸之声。 一日之后,银翟因练功趋寒觉得格外疲惫,进食之后,竟然在刺骨冰寒中睡着了。醒来时双唇已是黑紫,睫毛上也覆盖上一层白霜。他费力睁眼,眨动几下,试图眨去眼皮上的冷意。理智回归,他半眯黑眸,缓慢而仔细地打量四周,借以打时间。 此洞被封,石壁顶上有几个洞眼,洞眼不大,外面光线隐隐透进,只能勉强分辨白天黑夜。他死死盯着洞眼,挨个巡视它们。正值夏日,天空骄阳似火,多渴望透进的光亮也能带来一丝暖意,可惜阳光在洞眼口就被寒冰冻结,仅有的暖意完全存封。 他想撇撇嘴角,提醒自己笑一笑,嘴唇却麻木到不知所为。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僵硬的手指好不容易触摸到瓷瓶,艰难地拔开瓶塞,小心地倒出一颗,含进嘴里。不消片刻,淡淡的暖流在小腹处盘旋一会,逐渐活络在筋骨血液之中。他终于可以吐出一口气,知道接下来几个时辰可以不用那么煎熬。 于是,他又开始练功,从掌法到拳法,练功场便是身下的雪水池。然而不到片刻就难免气喘吁吁,停歇处,视线落在瓷瓶上。四颗,还剩四颗药丸,能撑过剩下的两日吗?双腿僵硬,运功根本力不从心,再这样下去,只怕撑不过去。 银翟啊银翟,难道你真要这样死去吗?真要这样死去吗?他问自己。 抬眼,盯着不见天空的洞眼,黑眸中哀色愈浓。 时间悄然流过,这是第二个煎熬之日。 雪水池里的寒气仿佛从四面八方往身边聚来,脚下每移动一步,银翟便感觉自己身边的空间收紧一分。耳边似有人在低语,在哭泣,在咒骂 他不饿,他还可以走动,他还可以练练功可是,昏昏沉沉,头晕耳鸣,白雾缭绕中呼吸越来越困难。 听到的声音是谁的么?好熟悉,好模糊,却轻易抓紧了他的心脏,刹时让人产生停止呼吸般的疼痛。 “瓦儿?瓦儿是你么?瓦儿”银翟抬起下颌,纠结着白霜的乌因激动摇头而飞散,他努力集中精神,凝目寻找“瓦儿你来了么?是你么?” 惊喜、期盼、渴望,深邃的黑眸闪动,每一分光亮都承载了无限的希望,这一刻,他忘却了冰寒的彻骨,忘却了沉重的愧疚,忘却了爱恨的痛苦。这一刻,他全心的念头只有一个——好想她,好想她,好想见见她 那熟悉的声音断断续续,丝丝绵绵,逐渐清晰,好似每一个字都不过眼耳口鼻,直接遁入心底,深印交错,逐渐化做烈火纷飞,一寸一寸自低处盘绕飞旋,愈烧愈烈,愈烧愈痛,即将吞噬所有。 粹然间,一切停止,世界虚无一片。 什么都没有,声音都消失了,洞中只余黑暗与空寂。 “瓦儿瓦儿瓦儿!”银翟失措地呼喊,拖着僵硬沉重的双腿在池中慌乱地走着“你在哪你走了吗?瓦儿瓦儿瓦儿!” 声声切切,失声狂呼,回答的只有洞壁传来的回音。 幻想中看到她那双清寂愤然的眸子,如星,如剑,如冰。 原来,一切都是幻觉,一切只是幻觉! 根本没有瓦儿,没有所谓的任何声音。强烈的失落如冰箭刺中心脏,心脏不堪重负,怦然应声而裂。 雾气中模糊的俊挺面容,深邃的眼睛本是黑亮,想起瓦儿时如繁星璀璨的夜,降临的瞬间攫取万物的光泽,不过瞬间,任由疲倦失意近乎毁灭的笼罩一切。 心头空落,孤凄万分,惨然不已。 “我真傻你要看的也是他怎会是我”他低头自语,话间不觉万念俱灰,一片痴心碎落,悲凉满襟。 “啊!”洞中回荡着他泄的低哑嘶吼。自古情字最伤人,然而,无情之时造成的伤害,纵然再有多情也无从弥补。 双手豁然扬出水面,高举,猛然劈落,击起水花一片。池沿上的瓷瓶骨碌一滚,滚入森寒的雪水之中。 银翟浑身虚脱,支撑不住几欲倒下,他连忙摊开双肩抵靠住池壁,闭目调息。半晌,目之所及,现瓷瓶赫然不见,惊愣不已。四下顾盼,都找不到踪影,他心脏紧缩起来。 第三日,最后一日。 埋在水下的身躯不再挺拔,银翟无力地将下巴搁在池沿,尽力不让自己滑下。浸泡越久,体力耗费越快,没找到装有药丸的瓷瓶,食物也将用尽,黑色眩晕再次猛烈地席卷而来。 “瓦儿冀”声音微弱,自喉间溢出两个名字,昏花的眼前浮现他们的身影与笑貌。 忆此生,红叶山中的孤冷往昔,宫中荣华富贵,尊王封侯,兄弟间的情仇爱恨,生死往来。悲有几多,愁有几许,春意融融的感动,刻骨铭心的爱恋,多少面孔一一闪现,走马灯似地穿杂不休。 第三日了他模糊地想着。银冀的病情有进展吗?瓦儿知道众臣为了大王,答应她进入王陵,该是欣喜万分吧。她一定会尽力唤醒银冀吧! 瓦儿呵,你一定能做到的! 银冀,你也会照顾她一生,保护她,给她幸福的我相信你! 呼吸越来越浅,闭上眼睛的黑睫上逐渐覆上冰霜。银翟嘴角含着一丝笑意,用全部的心血与意志,沉浸在毕生最后仅有的幸福回忆中。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1最毒妇人 王陵内三日,日日如年,宫殿中三日,刻刻惊心。 当所有人心思与目光投注在两位王族兄弟身上时,瓦儿也开始陷入苦难。 那日,众臣齐跪在王陵前,目送银翟义无返顾地进入陵墓,激动感慨,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浦月容对宫中状况岂有不知?趁此空挡,带着丫头零儿及两名宫女,火前往沁梅苑,以银冀为借口将瓦儿骗到自己的雅容苑。 僻静狭小的柴房中,瓦儿坐在墙角,娇小的身形更显单薄。她后悔不已,太担心冀哥哥,一时情急却上了月容的当,走到半路现不对,已来不及,零儿等人半强迫半要挟将她拖住。敲一下自己额头,暗恼,月容曾派人追杀过自己,怎还会糊涂相信她?今日被囚禁于此,不会要置自己于死地吧? 这样一想,瓦儿不由惊出一声冷汗,咳嗽声窜出喉咙。转而再想,立刻安慰自己:不会的,好歹都是自小一同长大,总有几分情谊说不定上次追杀只是她一时冲动,月容再骄傲冷漠也不会真害自己的,不会,不会的 她扶墙站起,踮起脚想往外看,无奈窗户事先被人封住,只有高处透进外面阳光,她仰着头,无论如何努力都看不到外面分毫。于是重新坐下,环抱住手臂屈起双膝,渐渐地,胃口开始紧缩,虚弱疲惫的瓦儿望着窗顶的光线由明转暗,最终化为一片不见五指的漆黑。 一天过去了,次日黎明,瓦儿从昏饿中醒来,看到曙光逐现,她深深地蹙起秀眉。心中越来越惶恐不安,摸不透月容的心思,这样花心思抓她过来,却又把她关在柴房不闻不问,到底打什么主意? 门外终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瓦儿手指无力,睁开眼,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暗淡的双眸才升起两簇亮光。不管怎样,总算有人来了,不是吗? “吱嘎”精致的锦锻凤面绣鞋出现在眼前,浦月容顶着金光灿灿的凤钗站在门外,玉手微扬,零儿立刻从一旁走出,撇着嘴角朝瓦儿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瓦儿忍住紧窒的胃疼,微眯着眼看去,那支凤钗被晨光中映出耀眼光亮,带着冰冷的寒意反射进她的晶瞳。她缓缓起立,身子不期然剧烈一晃,眩晕涌至,抿抿唇,那单薄的身子却站得分外笔直。 “浦月容,没想到在王宫之内,你还敢这样做!”她脸无血色,话语饱含质问,不见分毫软弱。 浦月容的目光如针芒般尖锐,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冷笑:“王宫?本宫只知道你站的地方是雅容苑,是属于本宫的地方,当然除了雅容苑,银暝王朝的整个后宫都属本宫管” 她高贵友善的面具早已撕破,瓦儿不想面对,但无从逃避,只定定注视着她,不躲不闪直直对视,觉得眼前雍容矜贵的女子熟悉却更陌生。 浦月容对上她无惧的目光,冷笑逐渐收起,笑不出来。她一直觉得瓦儿单纯柔弱,甚至单纯到近乎傻气,但一年来暗中仔细观察,却现瓦儿并非傻气,而是性子豁达如男子,遇事乐观,很少放在心上。豁达?乐观?哼,她嗤之以鼻,偏不信瓦儿真会如此豁达,银冀同时册立她与安然为妃,瓦儿竟还可以与她们保持从前的关系若说真爱一个人,又岂能容忍他成为别人的夫君? 真心?假意! 此刻清晰瞧见瓦儿眸底升起的愤怒不屈,浦月容更加肯定,眼前女子绝非柔弱,而是一只隐藏极好的刺猬,现在刺猬的刺已经竖了起来。如果她进一步去了解瓦儿这一年来所有的经历,恐怕不会这么惊讶了。 沉默一会,瓦儿张口,声音嘎哑:“掌管后宫便可以为所欲为么?浦月容,别忘记了,我是太妃亲封的郡主,我也不属于后宫。” 浦月容先是一愣,随即妩媚娇笑:“哟,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酸气?” 零儿连忙接口:“哎呀,娘娘,这柴房本来都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怎么这郡主大人才住一夜,就变得又臭又酸了。” 浦月容盯着瓦儿看起来平静的小脸,道:“柴房好象是臭了些。但是这酸气嘛从何而来?本宫猜想其实是郡主心里巴不得能进入后宫,成为大王的妃子,由她来掌管后宫,可是偏偏最多也只能做个嫁不出去的郡主,所以嫉妒得混身只冒酸气,你说是不是?” 零儿拍着手道:“娘娘真是聪明,看郡主这神情就知道娘娘说对了。” 瓦儿本不自觉咬着唇瓣,看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合,本该气愤地回头反驳,但她却只想笑,不知道为何就是很想笑,真的很好笑。然后,在浦月容不敢置信的吃惊目光下,她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笑得泪光闪烁,甚至一手捂着肚子笑得弯下腰去。 “娘娘您看郡主不是气疯了吧?”零儿连忙跳开一步。 浦月容美丽的面孔微微扭曲,一瞬不瞬盯着瓦儿。 瓦儿逐渐停住笑,已浑身无力,抬起一手指着她,气喘道:“我嫉妒得直冒酸气?呵,我承认当初看着冀哥哥娶了你和安然,我是又生气又嫉妒,可是现在我为何要嫉妒?你们虽有冀哥哥封予的王妃名分,却从没得到他一丝一毫的爱,冀哥哥与我心心相映,他今生爱我宠我若此,区区名分我红瓦儿又怎会计较?咳咳浦月容,如果这里有酸气,你觉得该是谁身上的?” 浦月容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不认识这样伶牙利齿的红瓦儿,羞怒地一手挥开她的手指,忿忿道:“想不到你还嘴巴挺利,不过真好笑!本宫是大王的妃子,册妃大典,百官见证,将会一世夫妻。若无一丝感情,大王会甘愿封娶?若无一点爱意,他又怎会常来雅容苑听琴,陪本宫聊天?” 成功看到瓦儿连嘴唇都起白来,浦月容清楚尝到了报复的快感。 然而,经历这么多苦难之后,瓦儿若还与从前一般,那她便真是傻气了。精力已尽,气力已完,她头晕耳鸣,虚弱得摇摇欲坠,可她怎会让自己倒下?在对自己不怀好意的人面前,如何能倒? 瓦儿背抵着破旧的墙壁,轻挑唇瓣,神情里有抹与银冀类似的冷静,低而清晰道:“说到自欺欺人的本事我远不如你。明知冀哥哥这辈子都不可能爱上你,你还如此费尽苦心,真让人佩服咳咳,你若有信心,为何还将我囚禁与此?” 浦月容被激怒了,抬高了声音:“红瓦儿,瞧瞧自己现在这副模样,以为大王真会爱你一辈子?论样貌,你远不及我;论才华,你我更是相距甚远。大王宠你只是念及太妃情面,不可能长久。我与大王是夫妻,待他康复,我们还有一生一世的时间,待他多了解我,自会爱上我。而你——平庸虚伪的你,大王不会再多看一眼。” 时间一生一世的时间。时间是世上最可怕之物,是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可它又是世间最奇妙之物,因它可以考验一切善恶真伪。 瓦儿双拳在背后抽紧,冷静一会,她轻缓摇头,语气中透着同情:“月容,看来你是习惯了自欺欺人,我与冀哥哥相爱若此,彼此信任,任由时光流转,日月变换任由你如何打击挑衅,我对冀哥哥的信任都不可能动摇分毫。咳咳同样,冀哥哥也定相信我!只是我真没想到,原来你也爱他这么深。” 浦月容脸色瞬间刷白,与瓦儿无异。 曾经,她是爱过银冀,但自册妃之夜被冷落,疼爱自己的父亲被逼死,她就决定将爱意一点一滴收回。直至今日,她不可能再对银冀有爱,否则他病入膏肓,她为何不像安然那样日日盼着去守陵?而红瓦儿,又凭什么这样说! 爱早已收回,不剩一丝,她不爱他,已不爱他,何谈爱得深? 她是浦月容,是父亲最骄傲最疼爱的掌上明珠,父亲不在,她也已学会长大,现在并不稀罕任何人的爱。漠漠后宫,女人如花,她会活得尊贵,活得快意! 挑起美丽红唇,浦月容的面容冷傲不已,故意忽视瓦儿的最后一句话,不屑道:“信任?你不配说‘信任’二字!大王信任你,你却与银翟暧昧,呵呵,红瓦儿,这倒是我最佩服你的地方。银暝的两位王族男子竟会对你有兴趣?可惜可惜男人新鲜感总是一时,劲头过了便不再理会,尤其是你这种水性扬花的女子,供男人玩玩还行,其他你就别做梦了!” “浦月容!”瓦儿拳头紧得白,几欲冲过去打她一耳光。 仇恨,愤怒,柔弱单纯的瓦儿,眼中竟闪现了杀机。 浦月容退开一步,充满刺激地冷笑:“你该叫本宫娘娘,本宫是大王的妃子呢。” 瓦儿瞪她,目不转睛,以惊人的意志撑住身子。 浦月容面上笑意骇人:“怎么?看你那眼神,还想杀本宫不成?奉劝你,好好在这宫中活下去吧!” 瓦儿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你还想做什么?想不到你竟这般恶毒心肠,派杀手宫外追杀于我,害得云姨”挺直脊梁,想让自己坚强,无奈一想到崖下连尸骨都未找到的蓝枫云,她不禁语凝哽咽。 浦月容见她伤心,眸光闪过报复后的欣喜,于是更恢复了王妃的骄傲“这话太冤,蓝枫云之死与本宫何干?你是郡主,说话要小心点,本宫坐得端,行得正,你休得口出谣言。” “斗转星移,物事全非浦月容,我已非昔日的红瓦儿,你也不是当年的相府千金。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明白,今日囚我,是为冀哥哥吧我心中无惧,念在旧情,只希望你好自为之。”瓦儿双眼一闭,全身气力似要流失怠尽。 浦月容道:“你倒聪明了许多,只是再聪明,也不过是位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而已。你我之间没有旧情,再攀几层关系,你也只能住在这柴房。“ 门外日头升起,朝阳斜映,她们面对着站立,身影交错与地。瓦儿转目打量四周,很快徒劳无功地闭上眼睛。 “呵呵,零儿,我们走。”这算是反击成功么?浦月容如高傲的女王,抬着下巴目不斜视地走开。 “浦月容!浦月容月容”瓦儿摇晃着站住,奔到门前,陈旧的柴门被零儿从外面飞快锁上,出去不得。 零儿声音从门缝传进:“劝郡主保重,就算你喊破嗓子,也无人会听道。” 四周,恢复寂静。高高的窗口,光线明亮,瓦儿盯着那光线中如妖精般飞舞的灰尘,薄唇轻轻一动,浑身瘫软,不醒人事。 * 又过一日,饥肠辘辘,瓦儿被一阵香味惊醒。 一个小小的馒头,不鲜美更无喷香,闻在她鼻中,却若美味佳肴,千里飘香。 零儿捏起馒头当宝物一样细细把玩审视,嘴角透出一抹鄙夷轻笑。 瓦儿咽下口水,强迫自己不去看它,坚韧的视线由下往上,直直逼向趾气高昂的丫头脸上。她看来柔弱无比,不堪一击,但眼神如顽石般坚硬固执,小巧的唇瓣有些干裂,抿得正紧。没人知道她正牙关紧咬,以牢不可破的意志力强逼自己不可被淡香所诱惑。 月容啊月容,你不杀我,偏这样折磨我,你我之间的仇恨真那样深么?我虽没你聪明有才华,但骨气尚存,即便饿死也定不会再求你一句,你这是何苦,能得到什么呢? 浦月容没来,面前只有零儿。她居高临下,神色像极了她的主人,手中馒头,拳头般大小,不断散无比的诱惑。 终于,安静的柴房响起两声不雅的“咕噜”声,停会,又是几声“咕噜”清晰可闻。 瓦儿眉心紧蹙,小手不由自主按向自己的肚皮,身无半点力气直起腰来。眸中闪过一丝狼狈,眨眼间恢复镇定,重新抬眸,一瞬不瞬盯着零儿,所有精力全聚集在眼内。 仿佛就在等待这声“咕噜”零儿满意地撇出嘲讽笑意,毫不掩饰。走上前,微微倾身,讥诮地巡视过瓦儿憔悴的五官,举起手来。 馒头,在她手指间格外白嫩,香气,缭绕于鼻,越浓烈。 瓦儿集中全部意志,将目光只定在对方脸上,那轻嘲漫笑如钢刀扎进心头,浮出一种比饥饿更难受的憎恶。 “咕噜” 零儿嘴角笑意扩大,白色小馒头在瓦儿眼前晃动,故意诱惑道:“郡主饿了吧?这馒头虽小,兴许可以帮郡主解饥呢。呵呵”瓦儿再次暗地吞下口水,十指紧扣,指甲掐入掌心,疼痛让她吸气提醒自己绝不可示弱,不可倒下。凤落鸠巢,她自小在宫殿之中受尽宠爱,今日却被一小小丫鬟以一馒头冷嘲热讽,真是可笑。 “零儿浦月容到底想如何?”她扭头,克制自己忽略掉馒头的魅力。 零儿站定,恼恨她的视线不曾看向馒头,随即狡猾一笑,闻着馒头道:“郡主真不饿么?这是零儿奉娘娘之命,特意送来的食物,不过可惜郡主好象并不稀罕,噢,也对,郡主锦衣玉食,一小小馒头怎入得了郡主的眼?扔了也罢!” 一个弧度抛出,不偏不倚,馒头落在墙角高高堆积的干柴缝隙中。 “你”瓦儿紧握的拳头颤抖不已,忍不住瞧墙角投去一眼,回头见到零儿满脸算计的冷笑。 或许,馒头有毒,所以别去想它。瓦儿暗道。 “浦月容私自囚人,王法不容她究竟想怎样?”瓦儿问。 零儿道:“王法不容之事多着呢,谁看到我家娘娘囚人了?郡主说话要有证据的!” 瓦儿不敢相信浦月容连丫头都训练得如此阴险有素,咬牙道:“证据别以为她可以只手遮天咳咳”旧病未痊愈,柴房湿气重,她又饿又累,才说几句就气息喘不上来,连连咳嗽。 咳嗽声中又闻得几声不争气的“咕噜”零儿拍拍衣角,笑得灿烂:“哎呀,让郡主住柴房是有点委屈,不过挺适合郡主的。娘娘大恩大德,还特意赐你馒头吃,这馒头可是御膳房手艺最好的北方师傅做的,肯定没毒,好吃得紧呢。呵呵,郡主若是饿人,倒可以去捡着吃的。” 瓦儿哑声道:“我要见浦月容。” 零儿拂袖,答:“娘娘忙着呢,零儿回去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再来看你。” 柴房,晚上阴暗,白天闷热。 落锁的声音消失,零儿的脚步声消失“咕噜”的声音却越清晰。 瓦儿恨不得一头撞墙,挣扎徘徊,目光痛楚矛盾,终于捱不过心内深切的渴望,颤巍巍地朝墙角柴堆挪去。 馒头在手,她将它握在手心,仿佛握紧了一颗倔傲的自尊心。然后无意识地将它撕成一片一片,和着湿咸的泪水将碎片放在鼻间反复细闻,望梅止渴般忍住排山倒海的欲望。 夏日的气温让馒头从香转而散出淡淡馊味,然后瓦儿费力扶墙而起,将紧握的全部馒头碎片一一抛却。 冀哥哥比起你受的苦,我这又算什么?不是么? 浦月容想置我于死地,无论是饿死还是被毒死,我都不能让自己死去,我只想见你啊冀哥哥! 馒头已非馒头,只余碎片,散馊味,如同她与月容的情谊,逐渐变质,让人不再留恋。强烈的食欲反复折腾人,她千呼万唤,无计可施。于是,夜幕降临,整整一夜,她在更加难以忍受的折磨与昏沉中等待天明。 天明后,只盼有新的生机。 * “她反应如何?”浦月容对镜梳妆。 “娘娘,想不到她脾气这样倔,肚子都无法忍受了,她却看都不看那馒头一眼。”零儿为她插上凤钗。 “哼,骨气么?她若不吃,就得多忍一分饥饿;她若吃了,丧失的就是颜面与自尊。”浦月容对着镜子冷笑。 “娘娘,她现在哪有什么颜面与自尊,阶下之囚。” 浦月容突然回头,问:“那她哭了没?” 零儿摇头:“奇怪,她倒是一滴眼泪都没流,只是死死盯着我,那神情郡主跟从前相差真大。” 浦月容皱眉:“没哭?怎会没哭?她一有事就爱掉眼泪,还会求人。” “可能是装的,其实心里哭成一片了呢。娘娘,你有何打算?” 浦月容理理鬓边乌,对镜子眼眸深沉一眯:“先饿一饿,没力气了哪都逃不去。日子长着呢,没有了大王的保护,她什么都不是,这次,看她如何逃过本宫的掌心!” * 人算不如天算。 瓦儿当夜便被救出柴房,房锁依旧在门外,屋内人不翼而飞,惊得浦月容与零儿一身冷汗。 清净幽雅的寝房,太医小心施针,一锦衣男子小心端上熬了两个时辰的汤药,走到塌前。 瓦儿奄奄一息,昏沉中感觉银针扎入肌肤,迷迷糊糊喝下香味可人的汤药,沉沉睡去。一切犹似梦中,待她醒来,天际露白,已经三日过去。 一僻静厢房中。 乔雀与青龙、白虎肃立。 青龙道:“乔太医,郡主今日入陵,她的身子应该无碍吧?” 乔雀点头:“郡主虚弱不已,但进入王陵见到大王,说不定又是一剂良药。” 白虎声音沉稳:“大王与郡主情深意重,他们能在一起,对彼此都是良药。再说,王陵之中最是安全,我等今日起会誓死守护王陵。” 青龙眼中闪现隐隐杀机:“没错!大王视郡主重于生命,幸好此番我们办事利落,能及时赶回宫中救出郡主,否则不知道宫中还有多少危机。我想,我们该好好帮助主子重整王宫内苑了!” 乔雀望向窗外,空气清新,可闻得窗外鸟语花香,充满信心道:“郡主绝不能有事,她的安危必会影响到大王。好了,该是将郡主送进王陵的时刻了。” “愿我主康复!”青龙、白虎默默祈祷。 瓦儿想,祈祷真可以感动上苍。 否则,怎会在讥饿难解,深陷危难之时,有人半夜救出自己;否则,乔太医怎会亲自接她去后山,进入王陵。 上苍啊,你若真有听到,请再赐我一个奇迹,求上苍让冀哥哥摆脱病痛与诅咒,从此健康平安。 满天朝霞染红天边,美丽光彩在她脑海中散强烈的七彩光芒,接着是醉人的阳光、山间清脆的鸟鸣无数光景在眼前流转,团团围住印在她灿眸深处优雅挺拔的身影。 冀哥哥等我,我来陪你了! 希冀迅猛地胀满她的心,耳里传来极轻微的格一声,似乎心已被不知所措的喜悦给胀破,旋风一般充斥了整个心口。 高大的墓碑前,她喜极而泣,泪水在腮边闪耀。 娇柔的身影在众官员注视中,踏着庄严坚定的步子,载着大家的祝福与希望,步进陵中。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2喜极而泣 森森寒气,如被冰天雪地覆盖,茫茫一片,冷得直叫人心头颤。 银翟艰难地睁开双眸,黑瞳闪出流星似的璀璨光芒。雪水池被层层白雾包裹,他透过白雾望着壁顶的洞眼,曙光越来越明亮,阳光的气息奇迹般投射进来,化作丝丝暖意。 三日,这是第三日了,天已亮,他没死。 只是,除了深幽亮的双眸,身体几乎完全失去知觉。之前的几个时辰,他几度都以为就要死去,不知不觉地死在这王陵雪水池中,然后灵位与银氏的列祖列宗并排一起。 然而,他终究熬过来了,撑过来了,一切苦痛磨难都将结束了! 他没有死,此后将是新生。 瓦儿,银冀上苍给了奇迹,我还有呼吸,还有生命,你们如我一样,都会好起来的! 全身每处肌肤僵硬得没有感觉,眼皮重重垂下那刻,他模糊地听到洞门打开的声音。有人在耳边焦急呼唤“王爷!王爷感谢老天,王爷还活着”闻言,他扬唇轻轻一笑,力不从心,嘴角却只是微扯动一下,意识便卷入黑暗中。 青龙、白虎略一提气,飞身过去,两手合力将银翟拉出雪水寒池。 乔雀上前把脉,脉息微弱,但他欣喜得满脸红。 洞外阳光普照,好一个艳阳天。翠林鸟语,花香扑鼻,真似人间绝境。 连绵树荫下,摆着宽大的金丝塌,银翟正闭眸静躺,淡淡呼吸让他胸膛微微起伏。草地中央的石阶上跪着十几位朝廷重臣,个个双手合十,眼眶濡湿,连连边叩头边激动自语:“银氏历代先王,在天有灵,庇佑我主顺利脱险王爷平安,请佑大王也平安” 乔雀笑着抹去额头汗珠,凝视脉动越来越有力的王爷。其他人青紫色的朝服也被汗水打湿,七月的阳光已炙烈如火,但他们从未像此刻这般感谢阳光,感谢炙热。 夏世聪紧绷三天的嘴角,尚未真正舒展,上前问道:“乔太医,王爷确定会没事吧?”一句话将众人心眼重新提起,谁也无法承受空欢喜一场,让银暝又多一位昏迷的主子。 乔雀呵呵笑出声:“不会有事!王爷是我见过意志力最坚强、最刚毅的男子。三日的雪水之冻都已熬过去了,现在暖阳之下,有药物又有护法配合为其运功疗伤,王爷若还有事,我这太医该以死谢罪!” 一袭话让大家眉头松开,重重吐了口气。 “太医,郡主进去已经一个时辰了,不知道进展如何?”老尚书开口问。 乔雀抚须答得自信:“各位放心,大王虽受咒气之苦,但水晶塌极有益于大王调养,如今大王最需要的是精神力量,郡主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语毕,反身朝王陵方向跪下,低头就是三叩,学着大唐礼俗大声呼道:“先王有灵,银暝永存!吾王千岁千千岁!” “吾王千岁千千岁!” 石阶上的人全部跪下,呼声带着永不放弃的信心响彻山林。 金丝塌上的人,手指不自觉动了动,薄削的嘴角微微弯起。阳光洒在他的身边,雪衣晶莹耀眼,他五官俊挺,乌拂动,天人一体恍若一副美丽风景。 * 王陵洞中。 瓦儿伏在水晶塌前,手指一一巡过银冀的五官,小脸散出梦幻般的光彩。 他未醒,她不悲,只因心中有爱,彼此信任义无返顾的爱让她每个呼吸都变得充实,紧握他冰凉的手,她露出浅笑,温柔无比。 “冀哥哥,记得每年冬天,你都会陪我去后山的小溪放莲花灯吗?喜欢你那样握着我,我小手冰凉,你的手心温暖得很,现在你的手凉了,也该由我来温暖你我们银暝的冬天真美,银装素裹,空气纯净透明,小时候你还陪我打过雪仗呢,呵呵。可是那次玩得太疯狂,我感染风寒还害你被太妃奶奶训斥,噢,冀哥哥可是太妃***宝贝,却为了我的顽皮而被责罚了” 瓦儿微笑着,陷入美丽的回忆中。 他们之间,十数年岁月,有太多太多的回忆,甜蜜酸涩,苦楚揪心。一番回想,如尘烟渐渐拂去,萦绕心胸的却是最深最浓永不忘却的爱恋。 “冀哥哥你怎么不回答我呢?我不信你会忘记这些。”她提起精神,故做轻松道。 银冀嘴角不可察觉地轻动一下。 喔,瓦儿瓦儿,是你在跟我说话么?冀哥哥当然记得,跟你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怎能忘记?其实那次太妃奶奶生气,不全因为你,正是她疼爱我,怕我也生病才训斥,而你却为我着急得大哭不止噢,我的瓦儿,你自小爱哭,一哭就泪水如小雨淅沥,让人无奈,想不到你长大了还是爱哭,却楚楚动人,让人疼进心坎里 “冀哥哥,记得小时候我说,长大了要做你的王妃么?其实,安然和月容也跟我一样,自小就喜欢冀哥哥,一心只愿做你的妃子。她们都实现了愿望,我曾经好羡慕好羡慕呵呵,不过冀哥哥,现在我已长大,虽有改初衷,但对你的爱却越来越浓烈。你相信么?我不再羡慕她们,因为爱在我心中,谁也阻止不了,我拥有对你全心全意的爱而你,冀哥哥,你也只爱我一人,对么?” 对么,对么? 银冀躺在水晶塌上,修长的墨眉轻轻蹙起。乌黑的眼敛,挺直的鼻梁,刚毅的下巴,他这样沉静,尊贵之气却让让人无法忽视。脑子早因辗转徘徊于心腔的温柔声音激烈震荡。 喔,没心没肺的瓦儿,你怎能还如此问我?襁褓之中,初见你粉嫩的脸蛋,我便疼爱不已;小时候陪你一起玩,帮你躲过太傅责罚;你难过时帮你拭泪,烦闷时逗你开心你怎还能如此问我?我当然只爱你!否则,我也不会在朝中势力复杂时,不敢对你靠近,即若即离,生怕亲近会害了你;否则我也不会在被迫娶了她们后郁郁寡欢,愧疚自责;也不会在温香软玉主动投怀时危襟正坐,不动如山为了谁?没良心的小家伙,还敢问我是否只爱你一人 瓦儿握紧他的手,放在颊边摩挲,兀自沉浸自己的思绪,微笑如五月鲜花。 “呵,我当然相信,你只爱我一人,眼中只我一人。”仿佛听到他的心声,她低低地幸福地说出来。 银冀睫毛闪了闪,瓦儿啊瓦儿,还好你知道,你真的知道——除了你,我心再不能多容一人! “瞧,我是如此任性又如此自私,明知道已配不上冀哥哥,不能再伴你左右还是停止不了爱你”忽然哽咽一下,她轻抬睫毛,笑着眨去眼中雾花。让她说吧,压抑太多,她面对他时,一字也说不出口“我伤心愤怒过,自卑自怜过,甚至仇恨绝望过可是,再多再多的矛盾挣扎也比不过对冀哥哥的爱。今生,能得到你的爱,何其有幸!我终于相信,带着你的这份情,我不在乎做王妃,不在乎锦衣玉食、浮华虚名,即使不能相守,这份爱已足够我幸福一生。” 银冀在黑暗中急欲找到一个缺口,他急切想看到声音的主人。 瓦儿,瓦儿!你说这话是何意思?你既相信我,就该相信,我想娶你为妃,国妃之位只为你留。什么配不上,什么不能相守不许说,不许说! 你属于我,别想离开,即使我也曾经因为你与翟而痛苦过,矛盾过,可是那样的我连自己都鄙视,根本不配爱你 喔,相信我情深无悔,你受尽苦难,只要能找回你的笑容,其他一切微不足道,有你的世界才真实。所以,别说傻话,不准说!不准说让我疼你、宠你一生,做银暝最幸福的宠妃! 感觉小手被人用力回握,瓦儿心脏猛烈紧缩,晶瞳瞬间染上绚丽亮光。她屏住呼吸,不敢作出丝毫表情,任何一丝脸颊动静,都有可能引汹涌在喉间,压抑不住的欢喜之泪。 不是错觉,真真实实的力量从他抓的指尖传来,惊涛骇浪冲过她的血液,一直冲到脑海,从未有一刻比现在更想落泪。 他醒了,醒了!醒了! 冀哥哥醒了,终于醒了 她想捂住激动得要失声痛哭的小嘴,一只手却被握得格外紧,生怕她逃脱一般。往舌尖咬上一口,疼痛蔓延,真的疼,不是梦!冀哥哥真醒了! 泪水顷刻间弥漫了眼眶,巨大的喜悦让她身子剧烈颤抖起来。 她推推他,提高声音嚷着:“你睁开眼睛看看啊!你怕我伤心,为何不为我拭泪?你若真爱我,怎舍得我伤心你告诉你,你若还不起来看看我,抱抱我我就要走得远远地,永远离开” “你敢我不许不许!”久违的声音破喉而出,沙哑而低沉,像一把久未弹奏的古琴。身子微颤,瓦儿水汪汪的泪眼对上一双深情无悔的黑眸。 他紧握着她,眼神明亮,黑幽眸底尽是担忧与恐惧“不许走哪都别去,留在我身边。” 熟悉的嗓音,不太熟悉的霸道,这眉头、眼神、薄唇哪一样不是他? 他是真的真的完全醒了! 老天爷啊,感谢你! 感谢你送给我一个奇迹! 瓦儿小脸更加红,突然挣脱他的手,匆匆往外跑去。刚清醒的年轻君王大惊失色,这女人怎么还要跑,还要离开他? “瓦儿”他想看看她,想抱抱她,不要她走啊! “太医,太医!快来人哪,大王醒来了他醒来了”兴奋激动的声音急喘不已,回荡在王陵水晶洞中,鹅黄色的身影眨眼间跑到洞门旁。 “瓦儿回来咳咳别离开我!”生怕她就此离去,孤冷绝望的滋味今生不愿再尝,银冀一个气息不顺,咳嗽混合着急促呼吸让胸口剧烈起伏起来。 “太医,快来啊!快来人哪!”瓦儿急切呼喊。 “我的大王大王啊!”乔雀急急出现,一见正在塌上半坐的年轻君王,呆愣片刻,不能控制地失声痛哭。可怜他年纪一把,竟如此控制不住自己情绪,如孩童般边以袖抹泪,边疾步奔入洞中。 “乔太医咳咳”银冀恍然大悟,哭笑不得,抚着胸口只能皱眉。不过瞬间,目光又捕捉到洞口纤细的身影,谁也未曾留意大,那漆黑双瞳同时闪过一道冰冷的妖冶蓝光。 “大王醒了”喜悦的呼唤。 “大王!”又一声喜悦的呼唤,全部太医激动地靠拢。 “冀哥哥”瓦儿反身奔回,满脸交错着纵横奔流的泪水,如轻燕投入他的怀抱,以自己的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一生一世,她再不放手。 * 颐华宫。 漠漠神情,眉宇间的从容淡定像极了冷君银冀,而他,是银冀的孪生兄弟银翟。宫中,除兄弟二人,无人知晓他才是大王子,他才该是真正的君主。 浮云飘渺,长歌袖起。往事随风,渐行渐远,今日的银翟已是重生。 墨青色的天空下,银翟孤身长立,望着淡月出神,神情幽远。 同是孤身一人,心境大不相同,同是宫殿一角,心中再无怨恨。心系陵中两人,他们仿佛是今生心之所托。 斩不去的血缘至亲,剪不断的爱恨离愁。 他知道,那两人重现之日,便是自己离去之时潇洒、淡然地离去,有所留恋又无所可依。巍峨辉煌的宫殿,不适合自己,但正是在这里,他才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浮华名利,恩怨情仇,天空流云亦卷亦舒,他全然放下了,很快可以放心地走了。 心,平静如斯,让他们忘记所有伤害,离开他们,祝福他们。 “禀王爷,大王醒了!”青龙前所未有的激动。 醒了!醒了! 银翟修长的身躯绷得僵直,一腔气息憋在口中,半晌,浑身轻松下来,轻轻吐出一口气。 是喜是悲是感慨 半个月的煎熬,期盼,渴望与恐惧,今夜,王宫的主人终于醒了,银暝的主子终于回来了。 他仿佛一直在忧惧,抬头凝望月亮,在此刻,终于知道了是什么塞住了呼吸。原来他是这么爱他们,这么担心他们。空洞的心忽然被填得毫无空隙,就像那墨青的天空,璀璨的流星都落在了心里,刹那让人温暖和宁静。 天空,明月高照,最是月满人团圆。 一颗流星无声划过,闪出莹莹淡光。 又一颗又一颗,两颗三颗疾雨流星对着一个方向疾驰,如绚烂烟花,射出耀眼光芒,直照进他深邃的黑瞳里。 * 将军府。 夏安然自银冀进王陵中疗养后,心头抑郁,便搬回府中陪伴父亲。 夏世聪明白女儿处境,摇头叹息,瓦儿进入陵中之事,他未曾跟女儿提及,但这日银冀苏醒出陵,举朝欢喜,安然很快获得了消息。 “爹,听说大王醒了,是真的么?”一见父亲回来,夏安然立刻迎上。 夏世聪脱下外袍,递给丫鬟,转身眉梢微扬道:“是真的,大王已醒。明日便可以回颐和宫。” “啊”夏安然捂住小嘴,泪水充上眼眶。 夏世聪凝目看她,转而沉重道:“然儿,爹让你嫁入宫中,让你受委屈了。” “不,能成为大王的王妃,怎说是委屈呢?女儿一点也不委屈”嘴上说着,眼眶却越通红。 夏世聪叹道:“然儿,你在宫中的状况爹都知道。看来爹是错了,除了郡主,大王心中不可能再容得下其他女子然儿,只要你点个头,爹会请求大王放你出宫,为你另觅良缘。” “不要啊!爹我喜欢的是大王,想陪伴的也只有他啊!”眼泪冲出来,落下腮畔“大王虽对瓦儿宠爱,可他们情深缘浅,否则早就在一起了。我愿意等着他回头的那一天” “然儿,你不知道郡主与大王唉!”多说无益,夏世聪眼前浮现瓦儿坚决毅然的眼神,不禁想到若换成安然,定也会是同样付出吧。为何女儿情路坎坷,让人无从可帮呢? “爹放心,女儿知道自己要什么。”安然抹泪微笑“只要大王平安,便是我最大的幸福。” 原来,情深如海,坚不可移,最大的幸福只是所爱之人平安而已。 同一时刻,雅容苑里也是人心激动。 浦月容忽喜忽怒,声音微颤:“什么!你再说一遍,红瓦儿莫名飞出了柴房是进了王陵,还唤醒了大王?” 零儿连连点头:“是啊,娘娘。郡主去王陵的事,很多大人都知道。” “不可能!”浦月容倒退一步,脸色有点白“王陵是什么地方!她又不是国妃,怎进得去?一下子从柴房消失,一下子又进去王陵,难道这个红瓦儿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不成?” “哎呀,娘娘,郡主不会真有什么妖术吧?上次娘娘派去的杀手也没有”零儿绞紧手指害怕起来。 “住嘴!本宫就不信,她真是妖怪投胎!”凤袖一甩,美目中迸射出烈焰火光。 “可是娘娘,我们不得不防,要更小心谨慎些啊!”“走,我们看看去!” * 银冀醒了,银暝王朝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宫殿内,地毯格外鲜红,廊柱格外高大,宫灯格外明亮,就连小桥流水都流得格外轻快。 灿烂阳光似金子,荡漾在碧波之上,树头喜鹊一早便放声歌唱,园子里的花竞相绽放,空气中弥漫着喜庆的气息。 银冀坐在御花园的凉台中,俊容上一抹淡笑,黑眸缓缓闭上。走出王陵已有七八日,诅咒仍无力解除,但身体状况日益进步,病情稳定。太医嘱咐他每日按时服药,按时休息,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情,如此下去,说不定可以自然而然地消除咒气。 自然而消除咒气?他不做侥幸之想,只是转过一遭黄泉,再重返明媚世界,忽觉世间如此美好,却又更加淡然,了然看空了一切惟有惟有瓦儿,那个他用生命去爱了多年的女子,今生,都不可能放下。 “冀哥哥,呵呵。”银铃般的声音,恍若回到从前。 瓦儿巧笑怜兮,美目顾盼生辉,从花丛那边头来。 生死茫茫,爱也罢,恨也罢,珍惜眼前,忘却前尘总要活得幸福些。她将自卑自怜、痛楚心酸一一埋藏,集中全部气力化做如花的笑餍,相爱若不能守侯,怕是更多遗憾。 银冀怔愣于她的笑容,恍如隔世,这快乐笑容独然绽放,似枝头冰雪未融,沁人心脾。事到今日,还能笑得坦然,真不愧是他全心珍爱的女子。 可是他微微调在目光,似在逃避什么。水晶洞中初醒之时的喜悦,几日来逐渐淡化,平静与忐忑同时侵袭脑海。 表面看来,身体日益康复,而事实上,他可以清楚感觉自己血液的流淌,时强时弱,些许不稳,像根绷紧的弦,不能预料会断在何时。 “阳光真好,今天冀哥哥感觉舒服多了吧?呵呵。”瓦儿站在他身后,接过宫女手中的大扇子,示意她们退下,自己用心扇起风来。 好想看她的笑容,好想抱她入怀。 一只手收紧在膝上,一只手紧握茶杯。 瓦儿啊瓦儿,自登基之后,我无时无刻不活在相思的矛盾中。以前,有爱却未爱,如今,想爱而不能我早已无惧死亡,却独怕有朝一日与你离别。你怎能理解,此咒难解,我的生命像根随时会熄灭的灯芯,经不起轻风摇荡。 越多的幸福,都将成为将来痛苦的根源,我若离去,你还能保持这抹灿笑么? 一场病痛让我变成懦弱之辈,我知道你担忧,却强颜欢笑,而我除了未知的性命之忧,还能带给你什么?瓦儿啊瓦儿,我知道翟对你也用情至深,而我该如何待你? “冀哥哥要回房么?外面阳光大,不宜久坐在此。”瓦儿摇着扇子,细细观察他的每丝神情。 过去的很多年,她从未想过要为他着想,总坚信只要自己需要,他就会及时出现,毫不犹豫给予保护。如今全然明白,最能保护自己的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强大了,才可能去保护他人。曾豪言壮志说要保护冀哥哥,却未付诸行动,现在弥补不算太晚吧? 她只求他健康快乐,一生幸福为伴。 “冀哥哥,这点心是我亲手学会的,你尝一下啊。” “冀哥哥,暴风雨好象要来了,我们快回房间。” “冀哥哥,还记得我七岁那年,等你等得慌,就干脆躲到花丛中去,想让你担心,结果却把自己搞得又脏又累” “冀哥哥,这么多年,你很久没听我唱歌了,今天郡主我心情好,就唱一曲给你听吧!” 无数回忆如珍珠,洒落玉盘,将它们串起,就是一副最美丽的项链。 银冀静静听着,时而点头答上几句,淡薄一切的心正在努力挣扎中,思索如何让她得到真正的幸福。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3干戈玉帛 银冀苏醒,重回颐和宫已有十来日,这些日子,他重在调养,朝中之事仍由翟代为打理。 即使这位君王尚未上朝,举朝文武也都大受鼓舞,人心振奋。他们的王英明强大,刚强不屈,有这样的王领导银暝王朝,只教人尊重敬佩,从骨子里感觉骄傲。而在夏世聪等数位老臣心里,他们对天誓,此生与银暝共存亡,不仅是因为有英明的大王,还因为那个从仇恨孤冷中走出来,毅然选择牺牲的王爷。 怎能不为之动容?怎能不誓死效忠? 可叹这银暝王朝高贵而高尚的血统! 瓦儿日日守在颐和宫,对银冀细心照料,寸步不离。她不是王妃,如此做于理不合,但宫女侍从却无一不尊。谁都知道,郡主与大王的爱情,谁都明白历经这样一场生死考验后,再没人可以将郡主从大王身边拉开。而大王也只愿意接受郡主陪伴,连容妃和然妃每次来,想见他一面都难。 瓦儿真的今非昔比,她已冲破最难的一道关口,她终于彻底打开了自己的心结。 爱几多,恨几许,她终于明白,爱的时间尚且不够,又哪有多余的时间去恨?让对冀哥哥的爱暂且将对银翟的恨掩埋深深地,今生努力忘却那彻骨的仇恨,将往事掩埋怨几多,愁几许,她无法不怨老天爷一次次折磨冀哥哥,她更愁未知的前路将如何紧紧相随? 外面天气晴朗,碧天白云,淡淡清风。 御书房内,瓦儿面带微笑,一边磨墨一边回忆这几日的点滴。 从前的欢喜又回来了,情更深,更浓,只是冀哥哥为何今日格外蹙眉不语? “冀哥哥。” “恩?”银冀抬头,放下手中朱笔,眼角有着倦意。 “冀哥哥是不是累了?” 他摇头,轻笑:“别把我当病猫,太医们配的药都是极品,我身子根基好,复员得快。再说好久没看公文,想多了解些最近朝廷的状况。” 事实上,他身子根本虚弱得很,好在精神尚好。 “哦,只要不是硬撑就好。”瓦儿见他状态似乎不错,重新恢复笑餍。 银冀注视手中公文,低声赞道:“这段时日多亏了银翟,他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将王朝将给他是正确的。” 瓦儿心口抽了一下,停住研磨,笑容微僵:“你什么时候跟他成为好兄弟了?” 银冀知她想到往事,伸手温柔握住她的柔夷“瓦儿,我跟他本就是兄弟,血缘极亲极亲的孪生兄弟。你说这世界还有谁比他跟我更亲密?” 瓦儿咬了咬唇,抬眼望他“如果他不是你的兄弟,我早就举剑杀死他了。”银冀永远也不会知道,曾经那一剑,她下不了手,并非不够恨,而是想到冀哥哥她的爱永远比恨多。 银冀起身,揽住她的肩头,带着一股请求道:“瓦儿,别再恨他了,好吗?我喜欢满心充满温暖的瓦儿,不要让恨左右了自己的心智,这个世界,只有宽容和善良才能让人更加美丽。” 瓦儿小嘴微张:“你竟跟云姨说一样的话” 他捧起她的脸,在额上印上一吻,柔声道:“我与云姨是最了解你,最关心你的人,我们说的也正是最想说的心里话啊!”瓦儿凝视他略为削瘦的脸庞,缓缓将脸埋入他的胸膛,低声道:“你没现我对他的恨正在逐渐消失么?冀哥哥其实,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更痛苦。” “恩。”银冀抚着她的丝。 “所以,我想那么多年来,他一直在仇恨中长大,该是怎样地痛苦” “瓦儿”他声音有丝哽咽。 “每次这样想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同情他,其实他也很寂寞,很孤独,是不是?” “瓦儿唉!是我欠他的!” “冀哥哥放心,为了你,为了自己,我不会再恨他了。”瓦儿仰起小脸,微笑如阳光照亮了五官,乌黑的眼珠子晶莹透亮,一颗心刹时如明镜般清澈起来。 银冀凝视她,他看到了,在她的脸上,眼里,笑容里,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释然和平静。他不禁心潮激荡,头一低,双唇缓缓凑近。瓦儿连忙闭眸,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 靠近,靠近,再靠近。 近在一指间,淡淡的呼吸吹在那薄而小巧的双唇上,她不觉抓紧他的衣襟,紧张如初次亲密。 时间突然停住,定格在刹那。银冀双臂一紧,重新将她收入怀中。 瓦儿惊讶地张眼,小脑袋被他按住,下巴搁在他坚硬的胸膛上动弹不得。她感觉到他悄悄深吸气,他在极力克制隐忍,为什么?因为自己的身子不再清白吗?噢,不!不!冀哥哥已经多次表明心迹,他根本不计较啊,这几日费尽心力,不就是要让自己放下那段不堪的记忆吗?那是什么阻止了冀哥哥的热情? “不是你想的那样。”看出了她的胡思乱想,银冀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沙哑地说。 “不是我想的哪样?”她故作伤心,低低反问。 “我说了无数次,我并不在乎过去!”他扳正她的脸,幽亮的眼神里有着未退的狼狈“噢,我只是怕自己太情不自禁” “为什么要怕?”她追问。 “因为”因为诅咒不除,我若要你,定会负你,可我怎能负你?想要你的心,你的人可我不能自私啊! “因为什么?”她进一步逼问。 银冀不敢看她,低叹了一声。 瓦儿双手抬起,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认真道:“冀哥哥,让我为你生个孩子。” 银冀身躯顿时怔住,希冀与喜悦慢慢爬上他的眸底,一道蓝光悄然闪过。 孩子,孩子!天知道,他多想要有个孩子,有属于自己与瓦儿的孩子!可是,诅咒该死的要命的可怕的诅咒,一日未除,只怕会将咒气传给子嗣啊!诅咒之苦非常人所能忍受,他怎能让自己的孩子再赴后尘? “冀哥哥,你说好不好?”瓦儿声音如水波荡漾在湖面,温柔无比。 “呵呵,你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就说要生孩子,你不羞么?”他以玩笑掩饰心中的感动。 “我对冀哥哥的心意天地可表,诚实说自己的心愿,有何羞人?”瓦儿一本正经道。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传报——“大王,容妃娘娘求见。” 瓦儿离开他的怀抱,定睛看他:“还是不见么?” 怀抱空空,若有所失,又似躲过一场甜蜜的折磨,银冀勾起一抹淡笑:“见。总不能一直躲着吧。” “恩。你不要怪她,是我们伤害了她” * 浦月容依然打扮得高贵典雅,美丽动人,与瓦儿身子交错而过的瞬间,嘴角扬起不甘与嫉愤的冷笑。 瓦儿走出门口,门扉轻合,她沉眸感叹:月容,路往前走,人怎能一直往回看?永远回看,又如何让自己解脱?如今,我已放下一切怨恨,对你,对银翟不再计较。你呢?何时才能看淡看轻,真正释然? 书房内,浦月容静望着银冀半晌,思念被多次被拒的怨恨掩盖。她微微福身行礼,面上没有笑容:“臣妾恭喜大王身体康复。” 银冀指指旁边椅子,淡淡道:“坐吧。” “臣妾不知大王为何每次都将臣妾拒之门外?难道身为王妃,都没有资格来看望大王么?臣妾只是想来照顾大王啊!”浦月容铁了心,要将委屈怨怒出。 “月容,不必激动。其实你也知道,本王天天有瓦儿陪伴,已经足够了。”银冀话语说得平静。 浦月容提高了声音:“瓦儿?大王,臣妾和安然才是大王当着满朝文武亲册的王妃,陪伴照顾大王的应该是我们。” 银冀挥挥手:“心意本王已知,你找本王可还有其他事?”是亲册的王妃又如何?听青龙报告,月容曾经派杀手一路追杀瓦儿,一思及此,他根本就难以原谅她。 “大王在敷衍我。”浦月容抿抿唇,径直道“大王,请恕臣妾直言。瓦儿的身份是郡主,这般守在颐和宫,只怕群臣已经议论纷纷,暗中笑话了。” 银冀道:“谁说的?大臣们非常理解瓦儿,而且她现在虽未王妃,但她将会是银暝的国妃。” 他的话斩钉截铁,让浦月容颤抖起来。红瓦儿,果然是红瓦儿可是她凭什么做国妃? 她咬牙道:“大王真如此打算么?大王宠爱瓦儿,人人皆知,但请大王三思,不能因为一人之爱而坏了王族名誉。瓦儿若为国妃只怕满朝文武会有所不服。” 银冀扯扯薄唇,语气冷下几分:“坏了王族名誉?此话怎讲?” 浦月容急愤道:“大王,你明知道瓦儿与翟王爷之间纠缠不清,大臣们也都知道。大王怎能一意孤行,不顾及宫中的流言蜚语?” 银冀道:“你倒提醒了本王,本王确实不能让宫中的流言蜚语伤害到瓦儿。” 浦月容不禁涨红了脸。 银冀注视她,不紧不慢道:“月容,本王知道,娶你与安然,册封你们妃位,却从来无暇关心照顾你们。这点,是本王冷落疏忽了,但是咳,本王的心意从未隐瞒,日月昭昭,无论生何时,本王只想娶瓦儿一人的。唉,月容,这是本王辜负了你”“大王既然知道,现在补偿也不晚。”浦月容心中五味杂陈。 银冀轻拍她的肩头,满怀复杂:“月容,本王想恢复你与安然的自由身,以后婚嫁” “我不要!”浦月容匆匆打断,抿着唇眯起眼来,一时忘记了礼节“我不要啊!你就想这样摆脱我和安然,然后自己潇洒快活么?我既是大王亲封的妃子,天下人都知,所以我这一生,都是大王的女人,跟定了大王。” 银冀看着她突然靠近的娇躯,俊脸撇过一旁,同时将她推开,道:“月容!你应该知道银氏王族男人有一个特点,一生只会爱一个女人,爱了便无法欺瞒,无法背叛。你道为何银氏王族总是血脉单薄?实在只是一句话形容——后宫佳丽如云,孤王视而不见哪!并非你们不好,而是我心中已有瓦儿,便不能负她。” 浦月容眼中聚起泪光,倔强地抬起高傲的下巴:“不能负她,却要负我与安然。” 银冀沉默会,低沉道:“对不起。” 浦月容呆立半晌,耳边嗡嗡回荡尊贵之王的这声“对不起”眼窝蓦然起热来。 可是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弥补一切么?大王,你可知道除了瓦儿,我也自小就喜欢大王啊!大王你怎能对我的爱视而不见?一句对不起,能代表什么?能改变什么?我不要!不要这个”她越说声音越激昂,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前,她紧紧勾住他的脖子,用力将红唇印了上去。 银冀万没料到她如此疯了般冲上来,反手一推,想推开她。她却极力搂住他的脖子,怎么都不放手,红唇不放弃地停在他的薄唇上。 “月容!”他干脆扳开她的脸,低吼道。 浦月容泪光闪闪,一缕丝飘在耳边,头一次表现出脆弱模样,摇头道:“大王,外面人人称你冷君,我今日才知,除了红瓦儿,你对谁都冷更加让人冷了心,冷了情好一个名符其实的冷君!” 银冀紧紧蹙起眉头,定定注视她,似有软絮哽在喉间,满心谦然。他的确不该娶她们,不该给予希望又辜负她们,可是当时情势所逼,迫在眉睫,不得不那样做啊!如今只有放她们自由,为她们选择真正的幸福之路,才能弥补对她们的亏欠啊。他悄然握指,黑色瞳孔中闪过一道幽异蓝光。 谁能知,十年倾心,年华虚度,早已情根深重无力自拔的她们,真正希望的却是他永远无法给予的。 浦月容深吸一口气,道:“我从不愿羡慕瓦儿,直至今日,我才真正羡慕她自小得到太妃宠爱,得以与你一同长大,羡慕你爱的是她,羡慕她纵然失去清白,你仍如此执意全心全意爱她老天爷啊!让我如何不羡慕?如何不嫉妒!”她突然仰头大呼,美丽的面容浮过绝望,然后狠狠甩头,极力平静下来“大王,你说银族男人一生只会爱上一个女人?” 银冀不语,不明白她此问有何意思? 浦月容缓缓露出一抹怪笑,声音轻而低:“大王爱上了红瓦儿,但大王可知,银氏王族的翟王爷——也爱上了红瓦儿。” 翟也爱上了瓦儿此事他知,怎会不知?翟不再冰冷残酷的心,日益复杂沉重的眼神每处改变里,都包含着对瓦儿深深的爱。身为翟的孪生兄弟,早有所感知,他甚至还亲自将瓦儿托付于翟。 眼前辗过翟与瓦儿的面容,银冀蠕动了一下唇,辛酸、无奈又有丝淡淡的幸福滑过心底。 “大王,难道不在乎翟王爷也爱上了瓦儿吗?”浦月容将目光定在他低敛的眉宇间。 “月容”似有东西哽在他的喉间,他突然抬眼笑了,笑容里有抹来之不易的淡然“瓦儿那么美好,是值得一个男人好好去爱的。” “大王真不在乎?”浦月容不信。 银冀双眸深邃幽远,隐隐蓝光绽现,纯角笑意温柔幸福,真心道:“本王很庆幸上天安排翟也爱上她。” “你”浦月容重重咬下唇瓣,连告退也忘了,立刻如一阵旋风飞奔出去。 美丽身影不见,在清冷回廊上留下淡淡花香。 瓦儿侯在凉亭中,远远看到月容面色难看,匆匆离去,疑惑不已。回到御书房,只见银冀若有所思的模样,明白了几分,上前柔声劝慰:“冀哥哥,天底下最是爱无法勉强。既然你我无法改变,只能坦然面对,相信她们都会好起来的。” 银冀看她一眼,握住她的手,喃喃道:“我的自私负了她们,定不能再负你”* 庭院绿荫下,暖阳洒落花间,银翟萧影笔直,在夏日里映出一片孤冷。他表情淡淡,在灿烂的日光中黑眸微眯,望向深不可测的宫殿深处,轻声道:“冀,花开花落,你我的恩怨也该落幕了。” “王爷,大王有请。”侍卫报告。 银翟挥挥手,举步朝颐和宫走去。 银冀坐在凉亭中,凉风穿亭而过,薄透飒爽。桌上摆好美酒佳肴,两只金杯闪耀光芒,他在等,等血浓于水的亲兄弟。这几日,翟似乎刻意避开他,除了必要朝事需要交集,其他时间翟几乎不出现在他面前。无奈,只得命人请他来。他们有太多话需要敞开心扉好好谈了。 银翟踏进凉亭,坐下,挥挥衣袖,宫女侍从略一福身,恭敬退下。 清风里带来花香,银冀亲手斟满两杯酒,起身,端起一杯高举道:“这一杯,我要说声对不起。” 银翟没有出声,黑眸沉沉盯住他。 银冀道:“说起来,我应尊称一声‘王兄’。王兄,对不起,因为我的存在,让你承担了太多这杯我敬王兄。” 银翟眸子暗了暗,一手接过酒杯,目光对上他,没有迟疑:“好,这声‘对不起’我接受,这声‘王兄’我也接受。”头一仰,杯中酒一饮而尽,他以手背抹去唇边酒渍,洒脱中有股沉重:“不过今日饮下这杯,以后不可再提‘对不起’三个字,至于‘王兄’你是大王,一声‘王兄’可能会引出多少风波,从此你我便将它埋在心底吧!” 银冀手指轻颤,心潮起伏,端杯也一口饮尽,又连忙斟上第二杯,举到他跟前。 “今日姑且就让我叫你王兄吧!王兄,这一杯我还敬你,要真诚说一句——谢谢!谢谢王兄对我的宽容理解,谢谢王兄帮我分担朝事,谢谢王兄总之曾经过往,虽有不快,但愿今日开始,怨与恨随风逝去,一声谢谢了慰将来。” 银翟同样一饮而尽,眸光坚定:“好。曾经过往,随风逝去!” 怨与恨如一只密不透风的茧,缚在其中,呼吸都觉困难,逐渐失去力气。破茧而出,豁然开朗,外面鸟语花香,太阳明媚照人,一切宛如新生,有谁还愿意再退回茧中?不如一杯清酒,随风逝去。 银冀眼角湿润,视线有些模糊,想不到翟会如此爽快,完全显出兄长风范,他真心动容。嘴角含着一抹开怀笑意,他又举起一杯,声音沙哑不已:“王兄这杯酒,为我们银氏王族,为我们兄弟自己干杯。” 银翟握紧酒杯,两双相似的深邃瞳眸空中对视,一起将酒饮下。 银冀笑了,那张脸分明是喜悦的,眼中又藏着一股极深的哀伤。银翟不动声色凝视他,果然捕捉到两道幽异的蓝光,那象征着诅咒的蓝光,一时间心口随之紧窒起来。 银冀见他神色,知道瞒不过他,缓缓敛笑:“你看出来了?” 银翟语气严肃起来:“太医怎么说?” 银翟望向远处,苦笑道:“太医能说什么?诅咒并非病痛,太医只能配药帮我克制疼痛而已。” “那诅咒” “或许,只有下咒之人说出解救之法,可能还有生机,否则根本无药可医。” “冀。”银翟将手拍上他的肩头,抿起坚毅双唇“我定会想办法找到他,救你!” 银冀摇摇头:“当年曾遇见须乌子,他亲口说过,一切全凭天意。现今咒气已深,我清楚自己虽撑过二十五岁,却不知道还能撑过多少时日。历经数日昏迷,以为自己行至将死,待重新睁开眼睛,死又何惧?” 银翟深黑的瞳孔紧紧一缩,下颌收在一起。是啊,死里逃生,重新睁开眼睛,死又何惧?他们两兄弟,血脉相连,感应与共,那日若非在雪水池底找到药瓶,自己恐怕早已归去 银冀注视他,眼中涌起深如大海的留恋与哀伤,看得银翟莫名心绞。 “王兄,记得你曾答应过我么?如果将来我不在了,一定要让瓦儿好好活下去。我这一生,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她生在宫中受尽宠爱,不知人心险恶,太妃奶奶逝世对她打击很大,云姨遭人迫害她更是难以承受,如果连我也我真放心不下她。王兄,我知道你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给她幸福的,对么?”他的眼神那样深刻,充满悲伤和哀求,仿佛要将一生全部的希望寄托于此。 银翟抓住他的肩头骤然收紧,用力咬着每一个字:“相信我,你会平安,瓦儿也会幸福,因为只有你,才会给她幸福!” “王兄唉,王兄可知道太妃奶奶生前心愿?她一直希望我们兄弟打开心结,相亲相爱,这一天终于等到了。可是她更希望银氏一族能早点开枝散叶,子孙满堂,这点只有王兄才能实现了”对于孩子,银冀现在想都不敢想。 银翟身形僵硬如石,明白冀的苦衷,他却也苦涩在心。百艺宴后,确有几位出色的女子被挑选出来,但他没兴致碰她们,更从未想过让她们孕育自己的子嗣。很久很久,他心中只有仇恨充斥泪眼,欲除己而后快的瓦儿,他该如何跟其他女人开枝散叶? “不用多说,就凭你这声王兄,相信我便是。”银翟暗暗静下气息,拉银冀坐下“每年一度的星回节快到了,听说今年四诏之王聚会放在蒙舍国大和城的松明楼,你是银暝君主,早点做好准备吧。” “王兄” 银翟在他肩头再重重一拍,对他露出一个鼓励而坚定的微笑。 * 是夜,瓦儿照顾银冀睡下之后,独自走回沁梅园。 这段日子,她日夜陪伴冀哥哥,逐渐习惯了清净,偶尔回来一趟沁梅园,都是来去匆匆。不见吧吧身影,问其他宫女说吧吧父母忌日,王爷准她回家乡去了。瓦儿屏退宫女,漫步在梅林中。 园中冷清,找不到昔日旧景,宫灯高挂,悬出一片孤幽。 蓦然,她看向前方,回廊上,银翟白衣胜雪,眉宇间尽是不曾见过的怜惜。他淡淡一笑,目光似穿越千山万水,凝结在她的脸上。瓦儿顿时莫名心跳加起来。 “你又瘦了。”他的话随着夜风传来。 瓦儿绞绞手指,抬起下巴走向他。 “你怎么来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答应冀哥哥放下一切,也以为自己已放下一切,骤然见他这一刹那,心底排山倒海的仇恨与彻骨的疼痛再次袭来,震得她心脏紧缩得要停止呼吸。 “恩。”银翟淡淡应道“他会没事的。” 很快,瓦儿平静了许多,顺着视线漠然地对上他:“一定会。” “恩,一定会。”他回答虽轻,但与她一样肯定。 瓦儿定眼注视他,感觉他越来越与以往不同,此刻看来,他冷漠淡然又坚毅不屈,除了外貌还与冀哥哥有那么多相似。闭了闭眼再睁开,心湖不若刚见时的激动,如一池沉淀的水,逐渐如明镜般幽静透明起来。 “瓦儿”银翟迟疑轻唤一声。 瓦儿敏感绷起身子,抬眉以目光相问。 他勾起唇角笑了笑,让自己看起来轻松点:“听说你得到特许进入王陵,救醒了他,我想银暝上下都得感谢你。” “那你呢?你也会感谢吗?你不会失望?”瓦儿忍不住反问。 银翟笑容里多了丝酸涩,沙哑道:“我也感谢。” “希望你说的是真话。”瓦儿武装自己冷讽道,眼中却注入连自己都分不清的情愫,这样的银翟让人恨不起来,更让人莫名紧张。 “因为他是我的亲兄弟。”银翟不介意在她面前表达对冀的情谊,然后带着希望与请求深深凝视娇小的脸庞“好好照顾他,你能救醒她,就也能救好他,将来还可以给他多生几个小王子,小公主” 喉头酸涩,他现自己有些说不出口,急急掩饰眸底的痛楚,转身道:“上天还会给奇迹的。” 一排宫灯明晃晃地亮着,他的身影消失,第一次在她面前落荒而逃。瓦儿久久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满脸怔仲,理不清千头万绪,只抓住一个念头——从此之后,她是真的恨不起他了。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4王的宠幸 瓦儿觉得孤单,形影为伴。 天下之大,唯王宫才是容身之处,而王宫之大,唯银冀才是可依之人。成长是残酷的,生死爱恨,洗尽铅华,她突然觉得心头空荡荡的。在银冀面前笑颜常开,只为让他开心,一想到他未除的诅咒,便如大石压顶,沉甸甸得无法呼吸。 灯芯燃尽,窗外天色逐渐转白,她竟然一夜未眠。 更无人知,房外梅林中,有人对窗凝望,黑夜中静立了几个时辰,直到白露打湿衣角,白衫微湿才惊觉天已亮,寂寞身影悄然离去。 几日后,银冀心情舒畅宽慰,精神也显得格外好。 外面日光强烈,房内将窗户拉上竹帘,遮去明晃晃的光亮,只透进清爽凉风。瓦儿静坐在椅上看书,半个时辰后,她伸开双臂,动动酸的脖子,抬眼见银冀还在手捧奏折,一一批阅。 “冀哥哥,折子就让翟帮你批阅好了,别累着自己。”她起身来到他身后。 “案上这些都是与刖夙、蒙舍和北诏相关的折子,我得一一过目,下个月星回节,我要及早动身前往大和城参加诏王聚会。”银冀淡淡道,双眼依旧盯着奏折。 瓦儿拿起一本,翻看道:“北诏的邪君我是见过了,不知道其他二君如何?观我南诏四国,虽没有大唐强盛,倒也富足繁荣,百姓安居乐业。星回节四王齐聚,互结友好,这些都是冀哥哥和其他三君的功劳呢。” 银冀道:“局势并不如表面和睦。蒙舍在先王时代就一心想吞并三诏,如今阁昱当权,更是不忘父志。所以,星回节的每年一聚,并非轻松之事。” 瓦儿不禁担忧:“这样听来,危险重重,冀哥哥非去不可么?或许” “没有或许,我是君王,怎可畏惧?”银冀放下笔,走到她跟前,俯凝视她尖俏的小脸“瓦儿,别担心。” 瓦儿伸出手去,温柔握住他的,点点头:“我明白。只是,我能跟你一起前行么?” 银冀面上温文如玉的笑掩了别离之痛“不行,你得在宫里好好休养。我有护卫随行,不会有事。” “可是,你身上的咒气” “此去蒙舍,我正好可以亲自打听化解之法。” 瓦儿咬住唇,眼睛迸出亮光:“没错!我早该知道须乌子是骗人的,其实一定可以解的。”她头一低,将小脸偎进他的胸膛,听到他微微急促的心跳,心口缩成一团。 闻得淡雅的香,银冀不禁心中一动,手指情不自禁穿过她的屡屡乌丝。每一天相处,他都无比珍惜;每一次离别,他都恐惧不已。解救之法他不抱多大希望,但他实不忍看她失望。 瓦儿柔软的身子放松,又隐着一丝紧张,扬唇浅笑,一股盘旋于心数日的渴望浮上心头。 “冀哥哥”她声音沙哑而轻柔,藏着意想不到的诱惑。 “恩?”银冀手中的动作不觉停下,她的呼吸浅浅的,热热的,吹在衣衫单薄的胸前,那处如着火般起热来。 “冀哥哥此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银冀眸子微垂,清澈里映出那张刻于心上的容颜“如果可以卸下君王身份,我只愿与你并蒂连理,归隐民间。” “噢冀哥哥”瓦儿低低喊道,在那醉人的眸光里,忘情地凑上红唇。 今生今世,得宠若此,有何遗憾? 他无力拒绝,由被动转为主动,唇齿相接,传达彼此的爱恋。良久,二人脸色渐红,呼吸愈急促,连空气似乎都增添出几分热度。双臂有力,紧箍住她,在男性的薄唇失控地移向她细致的颈子时,他突然撇头,埋在她间急喘。 别推开我,别停止甜蜜的眩晕中,瓦儿不停地祈祷。 别再逃避,让我为你生个孩子!冀哥哥啊,今生相随,生死与共,你怎忍一次次推开我? 云端到谷底,差点坠入深渊,瓦儿强吸一口气,决定不再让他逃避。她美目一眨,泪光闪现,看上去心酸而委屈“冀哥哥其实是嫌弃我的对么?否则为何都不要我?” “说了别乱想,我是怕”他声音沙哑,饱含浓浓地渴望,天知道他费了多大的意志力才逼自己停下。 “不!你何必再找借口你根本就是介意我的清白,打心眼瞧不起我” 泪珠闪耀,滚落脸颊,滚进了他的心。他急急抹去她的泪,心疼地拧眉:“没有没有,我说了千百遍,你为何就是不信?” 她的泪眼直逼进他的漆黑双眸,不容他避开,语气柔弱而坚决:“若是没有,为何不愿要我?” “老天谁说我不愿要你?”这等语气,这等眼神,幽怨而深情,他全身悸动,心痛得难以言预,理智在瓦儿一双泪眼中化为碎片,漫天飞舞再也拼凑不回来。 “你就是不要我” “谁说我不要你?我想要得心都疼了!想得快要没法呼吸了”灼热的气息骤然袭上她,在小嘴正要吐出下文的瞬间,他已经狠狠地、辗转地、似带着沉积千百年的渴望毫不犹豫地堵了上去。 思绪迷乱,她被他横抱在怀中,如稀世珍宝。 窗外,金子般的阳光跳进屋里。 御书房内阁的寝室里,深色的帷幕一拉,将满室旖旎隔绝起来。 瓦儿星眸半睁,一颗心就要蹦出胸腔。无数次,无数次幻想着与冀哥哥这样亲密,却在一次次痛苦中逐渐失去勇气。今日这是梦么?银冀炙热的黑眸紧锁住她的,此刻,心中没有江山王朝,没有血统责任,只有她而已。 背抵住柔软的丝塌,绸衣被褪,雪白的香肩映在他的眸底。她小脸更加热,这段日子明明已做好心理准备,勇气却又像是雪见到阳光,顷刻间全部融化消失。 他的视线热烫,逐渐失去平日的淡然,尊贵的银衣脱下,墨色长拂垂肩头,这个男人变得危险而狂肆。 她觉得自己成了落进陷阱的小动物,只能无助地颤抖着,前一刻主动挑衅的信心都化为虚无。 曾有太多的压抑,一旦找到突破口便一不可收拾,某种意义上,银冀下意识不再抵制渴望已久的放纵。 “瓦儿你好美!”他不能自已,靠在她耳边轻声吐气,以齿轻咬着她颈部的柔嫩肌肤,以舌尖轻轻舔过,换来她的喘息。 “噢冀哥哥”她不安地呼喊,娇躯紧靠着他,那灼热的男性肌肤如同一团火炬,威胁着要将她焚烧。 “别怕,跟着我”感觉到她的紧张,大手扶上她纤细的腰,掌下光滑细腻的肌肤让他颤抖。他才明白,自己已等待太久,要是再忍耐下去,说不定会因为极度渴望而死去。 瓦儿也颤抖着,察觉到他散出无比的热力,黑眸中有着狂野的漏*点,要将她扯入他的痴狂。她轻咬着唇,小手勾上他的脖子,半睁着一双水眸无助地看着他。 “你好美”他再次出真心赞叹,黑眸里全是她雪白的迷人肌肤。灵活的长指缓缓摸索,带着酥麻的电流,她更加无措起来。突然,他不耐地出低低的吼声“这怎么回事?”声音粗嘎,正红着脸与她雪背上的红绳做斗争。 瓦儿疑惑,才一睁眸,只听嘶的一声,亵衣竟被撕开,胸前雪白的肌肤上立刻毫无遮掩。 “呃”对视的四目里,银冀为自己情不自禁的粗鲁而尴尬,只怪体内血液涌动,骤起的狂躁不能自控。 她嫣然一笑,如百花骤然盛开,春风拂过。只有冀哥哥,即使做着霸道的举止,也不会吓着她,羞涩里有着更多的渴盼。接着,炙热的唇安抚似地磨擦着她的颈部。瓦儿的粉颊上嫣红更浓,虽曾经历过一次,但记忆痛楚不堪回忆,她仍如不解情事的处子,知道今晚即将真正属于冀哥哥,内心酸甜苦辣一齐涌上,泪水就此落下。 “瓦儿是不是我弄疼你了?”他眯起黑眸,细细观察她的每丝表情,全身坚实的肌肉因隐忍而绷紧。 她是他此生唯一想要的女人,在乎她,珍惜她,爱她想要她,只怕漏*点难奈,反而伤害她。 “没有。我喜欢冀哥哥这样”说完这句话,她实在再没有勇气睁眼。 “噢让我如何不爱你?”银冀倒抽一口气,缓缓地脱去身上最后一件衣袍“你是我的女人,我的宠妃。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多年” 他降低身子,用赤o裸的胸膛感受她滑嫩香软的身躯。火似的接触,让她出一声叹息。接触的瞬间,强烈的酥麻窜进身体,唤醒了遥远的以前两人经历过的甜蜜,她难耐地出一声轻吟。 随之而来的泪水滑下粉颊,一滴滴落在他枕上。 他无限心疼地拧眉,靠在她的脸畔,吻去那些泪痕。 瓦儿啊瓦儿,我站在悬崖,进退一步都可能是深渊,我如此爱恋恋你,怎忍让你有半点委屈?今日姑且就彻底忘却一回,让我好好爱你吧! “好好感觉,让我爱你”银冀喘息着,凭着男性的本能,带着前所未有的邪笑,一路轻咬到她柔软小腹的雪肤,让她震撼得不能呼吸。 之后的事情,瓦儿羞于回忆,却又忍不住一遍遍回忆。 她终于成为了冀哥哥的女人,甜蜜的回忆驱散了阴影,驱走了潜伏在黑暗中的恐惧。记得温存后,冀哥哥温柔的吻落在自己额上,伴随着是他低沉好听的声音,在耳边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她就在那些话语中悠然睡去。 “瓦儿,永远记着,我爱你!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晚膳后,宫里的嬷嬷端来一碗浓稠的药汁,送到瓦儿面前。瓦儿疑惑,询问嬷嬷,嬷嬷吞吞吐吐,面有难色。瓦儿更加惊疑,隐隐不安,推开嬷嬷径自奔向门外,却见乔雀正拱着双手在与银冀说话。银冀背对着她,倒是乔雀见她出现,倏然住了口。 银冀转身,故做平静问:“怎么不多休息会?” 瓦儿盯着他:“你让嬷嬷送来的是什么药?” 银冀迟疑了一下,淡淡道:“特意让太医为你补身子的。” “乔太医,是么?”瓦儿目光转向乔雀,想从太医这得到确认。 乔雀额头有汗冒出,努力稳住声音答道:“是是的。郡主身子也虚弱” “撒谎!”瓦儿突然打断他,脸色苍白,走到银冀一步之遥处站住,眼神悲哀“冀哥哥,我知道那是什么药,曾无意中见宫女偷偷喝过可是为什么?你难道不希望我有你的孩子吗?你难道不愿意吗?” 孩子,孩子!他的渴望,他的痛。 “瓦儿”银冀的眸底更加痛楚,扶住她的肩头,脸色比她还苍白“我说过,别胡思乱想,我说过要相信我!不是不想要孩子而是现在不能有孩子。” “为什么不能有?”瓦儿紧紧追问。 乔雀总算恢复镇定,鞠躬道:“郡主,大王一直不愿意告诉你,是怕你担心,难过。其实大王身中诅咒,咒气恐怕会传给子嗣,唯有彻底化解咒气之后,才可以放心孕育子嗣。” 瓦儿身形不动,呆住了。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诅咒全凭天意,无法可解啊!老天爷何其残忍!不!须乌子何其残忍,蒙舍王何其残忍! 她听不到乔雀继续解释,看不到银冀的神色,只觉耳中一片轰鸣,如炸雷“砰”地一声粉碎了她的憧憬。 不能有孩子咒气会传给孩子 可是,冀哥哥何时才能解除诅咒,若是天意难违,无法可解了,那要怎么办? “冀哥哥”瓦儿握住银冀的手,心里喉间哽着太多苦涩。太妃的心愿,银氏的血脉,就连娶月容与安然也逃不过这个理由,可是现实怎如此残酷? 银冀了然地回握一下她,抑住沉酝许久的忧伤,轻柔道:“你先回去歇息,我与乔太医还有事说。” 瓦儿恻然,拖着步子慢慢走回寝宫,静静坐下,双手不自觉摸上自己的小腹,双眼闪动泪光。 如果,如果她可以就此为冀哥哥孕育出一个属于银族的孩子,该多好! * 浦月容那日与银冀争吵后,回去思考了许多许多,心情时好时坏,反反复复。她与夏安然知道银冀宠幸了瓦儿后,大受刺激,二人同病相怜,放下多年的隔阂彻谈了几日后,觉得在宫中无望,心灰意冷,便结伴去了南音寺小住。 而这几日,颐华宫的气氛与以往大不相同。 雅致的寝房,两名宫女恭敬守在门外,侍卫更是谨守在园子各处。 房中,银翟斜靠在软塌之上,手端水晶杯,微眯的黑眸泛出冷邪幽光。正是这抹幽光,让跪在塌前的女子失了神,几乎忘却将手中的葡萄送上。 “宁美人,在想本王么?”他挑起眉稍,拉回女子的心神。 宁美人是从百艺宴中脱颖而出册封的“美人”原本受冷落几个月后,逐渐淡了心志,未料又被传进颐华宫侍奉王爷,于是怀着激动与忐忑陪在冷面王爷的身边。 银翟长指勾过她的下巴,轻语:“若是在想别人,本王可不喜欢。” 宁美人忙俯过身,鼓起勇气露出甜美笑容:“除了王爷,宁儿还能想谁呢”说罢,努力将脸贴了过去。 银翟眸光一闪,轻撇开脸,双臂顺势将她揽入怀中,反客为主地吮上她细嫩的颈子。一声**溢出唇角,宁美人顿时粉颊涌上潮红。再闻“嘶”地一声轻响,他手中多了块破裂的绸布,美人忍不住喘息起来。氤氲之气搅热了空气,银翟呼吸灼热,心却越空荡荡地寒。“恩王爷”美人勾住他的颈子,吐气如兰。 暗眸深不见底,他猛然闭眼,一个翻身将美人压在软塌之上。 一阵旋风扫过,门开了,门口站着两人,不可置信地注视房中景象,目瞪口呆。时间定格在瞬间,蓦然如闪电,筱水冲了进去,站在银翟面前,胸口因激动剧烈起伏。瓦儿小嘴逐渐紧抿成线,看一眼华衣半褪的宁美人,双颊微微热,再看银翟迅恢复镇定的模样,一股莫名之气涌上心头。 “翟!”筱水脱口而出,顾不了瓦儿正在身后诧异地看自己,一手指住宁美人道“你出去!” 宁美人睁大惊疑的双眸,郡主身边的宫女怎会对王爷亲昵得直呼名字?瓦儿朝她做了个手势,宁美人是聪明人,见情势怪异,不宜久留,便拉好衣裳朝银翟福了福礼,低头退下。 银翟并不阻止,待门重新关闭后,目光落在筱水激动难抑的面容上。 他没有看瓦儿,他知道自己若看一眼,哪怕只是小小的一眼,都可能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 天知道,在知道银冀不计前嫌,终于宠幸了瓦儿之后,他便傻了疯了,不会思考了,任由酸涩与嫉妒啃嗜着五脏六腑。 他想逃避,无从逃,想争取,不能争 能如何?想起太妃未了心愿,想起银冀的托付,想起自己银氏子孙的身份,独独不能想起她其实是属于自己的女人 所以,他在夜里无声地嘶吼,从酒香里毅然起身,招来冷落已久的侍妾。美人在怀,他努力感受自己的存在,天地间,终有银翟。 “翟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筱水大受打击,做不到沉默,她的质问更加引起瓦儿满腹疑惑,吧吧与银翟之间非比寻常,看他们神情绝非一般,他们是何关系? “吧吧?”瓦儿尝试着喊道,刻意忽视初见银翟与宁美人给自己带来的震动。 适才吧吧刚从家乡归来,二人简短叙旧后,吧吧迫不及待地想见王爷。瓦儿只道她喜欢上银翟,日久不见思念得紧,但颐华宫守卫变得森严,侍卫根本不让她进,只得请求瓦儿一同前往,未料却撞到这样一幕。 银翟敏锐的视线转向瓦儿,一颗坚毅的心在对上她探究的眼神后,刹时如被马蜂狠狠蛰了,又刺又疼起来。 “筱水” 两个字一出,瓦儿身子轻晃了一下。果然,他们是旧识,不但早认识而且关系匪浅。目光在那二人间游移,想起银翟初入王宫的复仇计划,她蓦然明白了。 吧吧啊吧吧,原来你根本不叫“吧吧”难道你从出现那日起,就是在欺骗我么? “你回来了。”银翟声音平静,目光却一直没离开瓦儿。她嘴唇那样苍白,定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欺骗吧! “翟,你怎会这样对待我与师姐?”筱水似乎受刺激不小,连嘴唇都颤抖起来,不顾瓦儿在场,揪住银翟袖手仰望他:“你宁可要别的女人也不要我们那么郡主呢?难道你连郡主都不爱了么?” 瓦儿浑身僵硬,因她的话再次受到冲击。 银翟故做淡然地将视线从瓦儿身上移开,低头道:“筱水,我说过,我视你们如妹妹,会尊重你们,爱护你们。” 筱水闭眼摇着头,喉头干涩,极力使自己平静,良久缓缓睁眼道:“别再说了”一句话,短浅却深刻,有压抑有绝望,眸底水光处是一生无悔的深情,看得银翟不得不调开视线。 “看来,最愚蠢人是我。”瓦儿轻柔地吐出一句,像暴雷顿时将筱水劈醒。 “郡主,我”筱水这才认真看向瓦儿,瓦儿竟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冷静,而那种冷直接寒到心口里,骨头里。她慌了,第一次除师姐以外付出的友谊,身为主仆,情同姐妹,难道就要如水中月就此消失了么? 银翟英挺的眉蹙起,眼中有掩饰不了的疼痛。她的冷静与心伤,他怎能不懂?他与筱水,一个伤她身,一个伤她心,这样已是一种报复。报复何其残忍而悔恨的报复 “筱水。”瓦儿抬眼,咀嚼着筱水的名字,目光幽静“你也别再说了我先回去静一静。” 瓦儿走了,留下受伤而决然的背影。银翟手握成拳,心被撕扯着疼,筱水垂下眼睫,强忍泪水不奔流而出,定定道:“师姐跟师傅在银城客栈。” “师傅?”他吃惊地直皱眉。 “恩。有时间你出宫去一趟。”筱水神思纷乱,不再看他,稳住步子转身离去。 银翟独自笔直站立,品尝无奈的苦涩,眼前依然是瓦儿明明大受打击,仍故作坚强冷静的模样。 此生,此情,无计消除。 他该怎么做?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5真心真情 瓦儿坐在沁梅园,一个下午都未从吧吧带来的震惊中回复。 园子里有些空凉,宫女们有的在细心打扫园子,有的在厢房里插花,看起来繁忙,她却只想到吧吧。或许应该叫筱水——她视为姐妹的女子,藏着一身秘密,怀着诡异目的 瓦儿重重地甩头,夏日里,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欺骗与辜负,令她觉得好疼。不愿多想,吧吧隐姓埋名潜伏在自己身边到底做过些什么?只怕揭开谜底,真相让人更加伤心。 她绞织着手指,为何为何心的一角隐隐痛,还冒着莫名的酸涩?极力回避,银翟与宁美人亲密的姿态如水泡般咕噜咕噜窜出来,原来即使她怎么不愿承认,也无法改变心里其实有在乎着那人那人曾经狠狠伤害过她,她誓要亲手杀他报仇,为了冀哥哥,她又从矛盾中破茧而出学会原谅,但,那样深沉的恨,冷彻心扉的痛,她还忘不了 恨,也是一种在乎,而强烈的恨所造成的在乎,恐怕一生无法逃避吧! 深吸一口气,瓦儿起身,不顾宫女们一路的行礼,急急走向颐和宫。 御书房内,银冀刚服完药,青龙、白虎等从外面调查归来,正在报告,听得门外克达的声音传来:“禀王,郡主到。” “让郡主进来。” 青龙与白虎立即施礼想退隐下去,银冀摆手,示意无碍。 “冀哥哥”房内两位素未谋面的黑衣侍卫让她顿时禁了声,立在门口进退两难。 银冀朝她微笑,招手让她坐到自己旁边,介绍道:“这两位是王族忠实的护卫,虽未正式打个照面,但他们很多次都在暗中保护你。”他不介意将所有的秘密都告诉她,青龙、白虎多少明白大王的心思,恭敬地朝瓦儿拱手。 瓦儿收住惊疑,也朝他们点点头,转头道:“冀哥哥正在谈重要事吧,我先告退不打扰你们了。” 银冀一把握住她的手,摇头:“无妨,就坐这吧。” 青龙重新禀告:“阁王此番星回节的宴邀,大王定要小心,蒙舍国最近有些蠢蠢欲动,似乎与刖夙边疆关系紧张。” 白虎道:“今日已将刖夙奸细查出,押入大牢,请大王定夺。” 银冀静静听着,脸色不变。瓦儿听出些端倪,有些惊骇:“竟有奸细在王宫中?那岂不危险?”银冀拍拍她手背,安慰道:“不必担心,我们平时比较谨慎,不会让重要信息外流的。何况,哪座王宫没有他国的内应呢?有隐衣护卫在此,有几个奸细根本不足为惧。” “是的,郡主,某些时刻他们还可以反为我们所利用。”青龙道。 瓦儿道:“我明白了,这便是政交上的策略,反奸行其道。冀哥哥,你在王陵中的日子由翟王爷掌管朝政,此消息不是也传去了各国?” 银冀微微一笑:“北诏与我国结盟修好,蒙舍、刖夙的确听闻我重病,想趁火打劫,不过,我们的翟王爷又岂是一般人物?他将这些小纷乱处理得很好。所以,瓦儿不必多虑,蒙舍虽强大,但还不敢冒然进攻,四诏互相牵制着的。”言语之中,透露出对银翟的欣赏与赞叹,让瓦儿指尖一抖,心口又紧缩起来。 青龙道:“大王,还有一事不可不防。宫内外出现了神秘黑衣人,似是刺客又不是,属下们追查了一段时日,现他们并非他诏奸细,个个身手不凡,但身份不明。” 瓦儿看银冀敛住了笑,也为之紧张起来。 银冀抿唇道:“多派人手查探!本王听说刖夙、北诏也有过出现神秘黑衣人,敢在几国之间潜伏,这背后定有不可小觑的阴谋。” “是,属下遵命。” “好了,你们先退下,将此事与翟王爷商量商量吧。” “是。” 青龙、白虎悄然离去后,瓦儿才起身,一双清澈双目不解地凝望着银冀。银冀将她拥入怀中,爱怜地点点她的额头,笑道:“怎么这么安静?听到这些报告,你开始担心了?” 瓦儿仰起小脸,道:“冀哥哥是有意让我听到这些报告么?” 他抚过她的长,眸子里多了抹沉重:“瓦儿,将来若要做国妃,迟早要参与朝政的,只是你喜欢么?” 瓦儿眼窝一热,双瞳闪闪亮:“冀哥哥是说要立我为国妃?” “恩,你不是一直立志做国妃么?” 是啊,做国妃,从小的心愿,多年的渴盼,她终于要等到那一天了。忽然,想到了什么,她脸色一暗,变得严肃:“冀哥哥,国妃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与你相守。你若为王,我希望自己是妃,你若是农夫,那我便做村姑。不过月容与安然怎么办?” 银冀眼眸顿时深幽起来,抿唇道:“她们结伴去了南音寺,想来对我已伤心绝望。今生是我负她们,不知如何用有生之日来弥补?” 瓦儿低叹:“唉!也是我负了她们她们也是执着之人,失了心,便失去了一切,空成悲。感谢老天,我比他们幸运,每次看到她们,我心中难过” 银冀吻过她的丝,轻声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感情无法勉强,即使我是君王也无能为力,所以,我们不如坦然面对吧。” “恩。” 坦然二字,岂是那般容易?宽阔的心怀、高雅的气度才能将恩怨情仇彻底化为清风,只是几人能做到? “冀哥哥”御书房很安静,想到筱水与银翟,瓦儿的声音多着些许鼻音。 银冀抬起她的下巴,皱起了眉头:“怎么了?” 她心口抽痛,见到银冀一脸忧心,将舌尖话语吞了下去,眨去泪花笑道:“噢,我是想到你要去蒙舍,担心不舍罢了。” “我答应你,会平安回来的。” “那个” “怎么了?” “冀哥哥” 好几句话盘旋在舌尖,她思索着如何不影响到他的心情,犹豫半天最后化作一朵隐含忧虑的笑花。“冀哥哥,吧吧回宫了。” “好啊,她回宫了,可以陪伴你。你怎么好象不开心?”银冀细细观察她的神情,手臂紧了紧,莫非吧吧的身份露出了破绽,伤了瓦儿?如若那样,他定当不饶! 瓦儿连连摇头:“不是,我当然开心冀哥哥,你一定不知道,吧吧竟然很喜欢翟。我想,冀哥哥或许可以下道旨,将吧吧赐给翟做妃子好么?” 银冀看进她眸底的哀伤,有些明白了,当下又心疼又疑惑:“吧吧是个不错的女子,但是翟若不喜欢她,我便不能下旨,否则王宫中又多了一个安然与月容。” 瓦儿僵住身子,她怎忘记了,感情根本无法勉强,对于翟这种男人而言,一相情愿只会种下苦果。可是,为何看他与其他女子燕好,自己也会觉得难受呢?将手勾上银冀的脖子,瓦儿闭上眼睛:“你说得对,是我太凭感情用事了。” “瓦儿,你真没其他事?若有事,定要告诉我。” “会的,我从未瞒过冀哥哥什么事呢。”瓦儿挤出笑容,决定不让银冀为自己担心,也不愿让吧吧受到惩罚。 “唉!”银冀心如明镜,有所觉察。 “冀哥哥,你别叹气,有翟帮你,无论是江山大统还是银氏血脉,都有人为你分担了。”也许,这就是银翟存在的价值,对冀哥哥如此重要,瓦儿自心口吐出长长一口气,像要得到抚慰般主动吻上最爱的男人。 银冀的黑眸被光彩照亮,蓝色幽光若隐若现,很快被氤氲之色覆盖。 这夜,窗外雾色渐浓,百花在清风中散香气。 烛光摇曳,红罗帐中,两颗心紧紧相映。 春宵几度,待人珍惜,他与她将多年的爱恋,尽情释放在无悔的缠绵中。 而这夜,颐华宫,久未出现的竹萧之声幽幽吹响,悲沉忧伤,像一深情诉说的哀歌。萧声响了一夜,侍卫、宫女无一人敢靠近,待到天边出现第一线曙光之时,只听一声闷响,竹萧化为了支离碎片。 吹萧的白衣男人,对着宫殿的上空呆立片刻,将半张银色面具塞入怀中,一甩长袍,踩着毅然的步子向宫外行去。 * 农历的七月,日头当顶,晴空耀目,直照进人的心底。阳光透过娇艳的花枝洒开一地碎影明媚,绿色舒展,榆槐成荫,浓浓翠翠已是秀色满园。 这样的日子,距离星回节不过十日,银暝国的年轻君王身着银色王袍,身后跟随着精心挑选的大内侍卫,在群臣朝拜中,坐上尊贵的马车。马车缓缓南行,载着臣子们对安定生活的希望,载着瓦儿对他满心的祈祷与祝福,踏上蒙舍之路。 瓦儿久久站立在宫门外,直到护拥着马车的一行队伍完全消失,还舍不得收回目光。银冀走了,她的心随之上路,遥遥陪伴。感觉两道视线穿过烈日下的空气,落在自己身上,她猛然回头,对上一双深沉黑眸,纠结的情绪瞬间涌遍全身。 是他,他回来了。 可恶!冀哥哥走了,他却回来了,他不知道冀哥哥离去前还在念着他吗?这人怎么总是这般惹人心烦 她不理他,郁闷地扭过头,径自走回沁梅苑。远远地,她知道,他跟来了。 阳光炎炎,过了回廊半洒入庭院,窗户处一片阴凉。瓦儿笔直地站立于窗前,极力将怒气忍下,等着他开口。 十来日未见,银翟俊容里有些沧桑与疲惫,英挺的眉间多了道浅浅的褶皱。他深深地注视她,视线比窗外阳光还要灼热,看得她脊背逐渐颤。她豁然转身,不悦地责问:“你总是这么莫名其妙,想消失就消失,想出现就出现,你可知道冀哥哥有事也不能找你,去蒙舍都不安心。” 银翟在她转身时,飞快敛去眼中深意,淡淡撇唇:“放心,我与冀有将事情交接和安排,他离开得很放心。” 瓦儿不信:“什么时候的事?你都不在宫中,冀哥哥哪有机会与你交接” 银翟淡笑,眉宇间的褶皱不复存在,道:“我回来四五日了。” “啊?”瓦儿的瞳孔缩了缩。 银翟默默看她,两人的视线碰在一起,瓦儿急地闪开,微微乱了呼吸。重新镇定下来,她再次将目光迎上他,道:“是真的?” “你信过我吗?”他问,嗓音低沉而紧绷。 “我”她哑然。 他目光坚定深邃,与冀哥哥一样酝藏着无限的智慧与沉着,只是细看又有种让人心疼的忧伤。忧伤一闪而逝,他不习惯表露,掩饰得极好。吧吧那句刻意被忽略的话不期然浮上来——“你宁可要别的女人也不要我们那么郡主呢?难道你连郡主都不爱了么?” 他爱她? 天!瓦儿脚底一虚,几乎站立不稳,无法想象他会爱自己,一定是吧吧搞错了抑住纷乱,她颤动地看他。 他俊颜如玉,眸底淡然一片,适才的忧伤如大海冲刷后的沙地,变得平静无痕,让她以为自己只是眼花。 “唉!你信过我吗?”他沉声再问。叹息中,是难言的酸楚,一点点浸透在心房最脆薄的地方,化做一片苦涩,溢满了每寸角落。终此一生,不能挣脱的牵绊,他们都清楚,却以不同的方式想去忘却。有些事,本就是该忘却的。 瓦儿轻扯唇瓣,低低道:“我信冀哥哥。” 原来,她从来都没信过自己。也对,曾经那么多的伤害和痛恨,咬牙切齿的誓言 黑瞳暗了暗,银翟目光柔和锁住她,声音沙哑:“以后,也学着信任我,我不会让你失望。” 瓦儿垂下眼睫,狠吸了一口气,问:“吧吧与你是什么关系?” 银翟担忧地看她:“她是我师妹。这些日子,你不肯见她,她很难过。” 瓦儿伤痛交替,神色青白惨恻,不自觉咬起唇瓣:“你、方旋和吧吧是一伙的?你们最初进宫都是为了报复?不不或许是为了更大的阴谋?” 银翟想抚去她脸上的受伤,却只能将手指紧紧收在身侧,眉头纠结:“其间太多隐情,无法一一解释。但我誓无论曾经怎样,全部都已过去了。瓦儿很抱歉我们都伤害了你,如果可以重来,我们” “别说以前了。”瓦儿猛然侧头,转向窗外,她好不容易忘却的伤痛,因吧吧、因他的话再次划开,仿佛看到伤口又冒出鲜血来。沉默下来,她才转头,却直直撞进如夜空般深沉浩瀚的黑眸里。 他的眼神来不及隐藏,他的哀伤瞬间如潮水将她的心包围,这样的男人竟然会有这样的哀伤她突然自己什么疼痛都表达不出,只觉曾经的伤害顷刻间离自己好远好远远得只能看到对方黑眸里急欲掩饰的哀伤。 那哀伤很快被他隐藏起来,迅裹上一层密不透风的保护层。可是,仅是她看到的那一瞬,难以言预的哀伤眼神都蕴涵着强大的力量,让她连呼吸都变得紧窒。 原来他这样冷漠残酷的男人也会心痛,也会哀伤他的哀伤看起来比自己还要浓,还要悲,仿佛沉入海底永远不会翻转的巨石,沉沉坠入,死死压住;又仿佛黑空里坠落的星星,失去了方向,漫无目标地划向不知名的黑暗 她受伤时,仍会爱会恨。他好象从挣扎中脱困,带着无法释然的绝望 瓦儿继续盯着银翟,心潮掀起了狂风巨浪。她连续深呼吸两三次,话出口显得云淡风清“过去的就让它们过去吧。冀哥哥相信你,我也原谅了你而吧吧,无论她从前做过什么,我想我还是会相信她!” “瓦儿”银翟刹时哽咽,欣喜得有股落泪的冲动。在他以前所未有的狼狈掩饰哀伤之时,她说了什么 他没听错,她原谅了他,亲口说原谅了他!不再仇恨,不再躲避,以包容和忘却来原谅了他。 体内热血沸腾,尽情咆哮尽情挥洒,那是喜悦的兴奋的冲动,每一次滚动都象征着他的狂喜。他头一次有了呐喊的冲动,想把心中的开心喊出来 潇潇红木,落英翩翩,心从未如此激动过,像大海的波涛一波一波冲击着海滩的礁石,礁石虽硬,但波涛轻柔而有力,每一次冲击都会在礁石身上留下痕迹。痕迹上的丝丝点点,日积月累,长此以往,终不可灭。 他想冲上去抱住她,将她狠狠箍入怀中,融进自己的血骨中。想握她的小手,亲她的丝,吻她的双唇一步之遥,咫尺天涯,两人相望,不约而同湿了眼睛,朦胧中,佳人如雪,清雅动人。他将手紧握成拳,克制自己,身形站得更加挺拔笔直,仿佛这样才可以增添冷静自持的力量。 瓦儿注视着他,眼神没有逃避,清晰看到那双黑眸底处的激动、狂喜及隐忍。半晌,她缓缓露出一抹浅笑,绰约淡雅处偏偏摄人心魂。银翟震动,只觉眼前一朵粉红的梅花正在绽放,身姿冰清柔美,又傲然而立,眼前佳人如雪如梦,他无法也无力采撷她。 一抹浅笑,一声轻言,多少恩怨情仇,化为一缕清风,吹进二人心底,翻滚搅动的心湖从此变得宁静。 外面骄阳似火,心也炙烈似火,此时此刻,他们的眼中正有沁凉的清凉缓缓流动,映得眼眸分外明亮闪耀。 终于,不知道对视了多久,银翟抑制不住渴望,将手小心地、轻轻地握住她的。瓦儿微惊,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随即水眸闪出晶亮水光。 他动了动喉咙,好听的声音无比诚挚:“谢谢你。” 她的浅笑扩大,变得淡然而坚定:“以后,我们好好帮助冀哥哥。” “我们”——她说的是“我们”银翟握紧她,黑眸明亮起来,毫不犹豫地点头:“一定会的,他是我们最重要的人!” 瓦儿和银冀怎会知道,在他冷酷的心被一丝丝温暖感动,仇恨被爱一点点驱散之后,他已毅然选择了帮助他们。因为不仅是银冀,还有瓦儿也同样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为了他们,他可以出生入死;为了他们,他宛如新生。有了他们,他不再彷徨孤独,有了他们,他的生命才幸福完整。 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但有爱才是生命的真谛,无论哪种爱,主宰着生命,世界都会充满阳光,变得清新透明。 *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6余波未定 斜阳洒下余辉,光影淡淡,空气逐渐清凉下来。 橘色柔光里,瓦儿见到了筱水。筱水仍是宫女打扮,目光对上,两人眼神顿时复杂起来。 “郡主,你终于愿意见我了。” 瓦儿在她解释之前,微笑道:“如果你要说对不起的话,就罢了。因为在我心里,还是如从前一般相信你,喜欢你。如果曾有不愉快,通通让它过去吧,你依然是我的好姐妹。” 筱水从不知感动是何物,这刻,瓦儿寥寥数语,让她鼻头酸,感动得眼眶中迅畜满泪水。 “郡主我” “我说过,没其他人的时候,你叫我瓦儿。”她仍是微笑,笑得从容淡然,带着抹属于银冀的特质。 她变了,以笑容来包容和理解一切。筱水无比动容,摇头颤声道:“瓦儿你一定听我把话说完。这声对不起,我无论如何都得说。” 瓦儿定定回望,隐约知道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干脆直问:“我只想知道,你当初潜在我身边的目的是什么?” “不瞒你说,那时确实动机不纯,我与师姐对翟的感情你也知道,我们都想助翟夺回江山。” “夺回江山?难道你们一开始便想要害冀哥哥?”只有这点,瓦儿绝对不能接受,她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冀哥哥。 筱水咬住唇,轻轻点头“那时,我们都想大王与翟是孪生兄弟,为何命运如此不公?瓦儿,你无法理解翟成长岁月中所经历的银暝王朝不该只属于大王一人,所以我们才布下计划。” “可是,就凭你们三人,如何能成大事?” 筱水抿紧唇,望着瓦儿坦然而疑惑的双眸,决定托盘而出:“我师傅与浦臣相是亲兄弟,而瓦儿你是大王最致命的弱点。” 瓦儿力持镇定,本想早已释然可以接受一切真相,可听到他们步步谋划后,仍不由自主地颤退了小步。她眸子泛动水光,吸气道:“所以,你潜伏到我身边,必要之时将我作为要挟冀哥哥的棋子。方旋成为医女,可以悄然掌握冀哥哥的命脉,翟却是一次次利用我来伤害冀哥哥” 筱水愧疚不已,看着她白颤抖的唇瓣,歉然道:“对不起,对不起啊瓦儿你是那样善良纯真,你对我坦城相待,让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姐妹真情,我却曾在你膳食里下毒,害你眼睛失明跟你相处越久,我就越被你感动。大王更是从容淡薄,英明睿智,进宫后我和翟也逐渐觉做君王并不易,需要承担太多。而你与大王间无私无悔的爱,更是让我们羡慕瓦儿,千言万语,请你原谅我。” 瓦儿悄悄放开紧的手指,将不快埋藏,动容道:“我说了,我还是如从前一般相信你,你依然是我的好姐妹。” “瓦儿”泪水在夕阳里滚落,透亮的水珠里闪烁着震动人心的橘柔。她连忙抹抹眼角,眼角里满是担忧“瓦儿,你还是这么善良宽容。请你也原谅翟,好吗?他自小吃过太多苦,个性冷漠不会表达,可是他的仇恨、他的失意我都懂” 瓦儿敛起了秀眉。 筱水突然紧握住她,语气低而激动“瓦儿,我不知道是否有资格这样请求,或许我的请求有些过分,毕竟翟曾经那样伤害过你但是,他真的好爱你,他对你的爱绝不会低与大王!” 一声惊雷,劈过心房,瓦儿眼前眩晕昏,似有所觉又极力逃避的事实被她一言挑了出来,不知名的感受闪电般扩散全身。她不知该喜该悲,该哭该笑,银翟竟然真的爱上了自己。 “瓦儿,算我求你你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可你从来不知道,你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都牵动翟的心。你与大王此生此情坚贞不渝,我只求你不要再恨翟,不要让他更加失意痛苦” 瓦儿双唇颤抖,有对翟的心痛,更有对筱水的心痛。相爱何其幸福,爱上不爱自己的人,一生都痛。 “筱水”瓦儿微笑地拔开她额前的丝,十分诚挚“我与翟已经冰释前嫌,之间再无怨恨了。” “真的么?真的么?” “恩。”瓦儿肯定地点头,蓦然,她被搂住一个柔软的怀抱,筱水欣喜的泪水沾湿了她的脸颊,眨眨眼,她现自己其实早已经笑着流泪了。 原来,原谅与宽容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 明月初升,挂上枝头。 回廊上的宫灯映照着她们相拥的身影,淡淡地,朦胧地,将苦与忧挥散在夜的空气中,再也不见。 这日之后,宫中突然变得喜庆热闹起来。 银冀在蒙舍国未回,瓦儿却一扫数月来的阴霾,变得精神抖擞,笑意盈盈,吩咐宫女装扮宫殿。御花园被重新修整了一番,每个行宫的园子都被打扫得一尘不染,挂上鲜红的新宫灯。 金色阳光跳跃在半透明的琉璃屋顶上,连鸟儿也感染了她的轻松愉悦,常栖落在沁梅苑的梅树上,一早就婉转鸣啼。 * 银城客栈。 一抹白影孤直,眉宇间褶皱隐隐浮现,黑眸深处,有着不愿表露的烦恼。 筱水眉眼里尽是藏不住的忧郁,道:“师姐,现在就剩你执迷不悟。那么大的伤痛仇恨,瓦儿都能放下,你为何还要这样?” 方旋美丽的面容越清冷,视线越过她落在翟的身上,字字愤恨而清晰:“瓦儿!瓦儿!你就一心向着红瓦儿了!不过几个月,我们十年的姐妹情分就被一个红瓦儿打破了!我何错之有?我只是遵从师命,一心帮助翟啊!我到底何错之有?” 筱水一双秀眉几乎要拧起,反驳道:“师姐,你明知道翟早已决定不再报复,你却还想至瓦儿于死地,瓦儿失去了云姨,你知道多痛苦吗?你这样做,真是为了师傅的嘱命和翟的心愿吗?” 轮椅座上的青袍老人一言未,抿唇不语。翟孤身直立,眼眸深不可测。 方旋眼尾扫过他们,加重语气:“好,我承认我是没你那么伟大,还能眼睁睁地让翟拱手让人。” “翟”筱水委屈地眼角红。 青袍老人终于有了动静,目光灰暗深沉,看到方旋的激动,他不禁想起几日前在南音寺见到的侄女浦月容。她们同病相怜,却因心性冷傲偏执,一旦钻进情感旋涡便入进了死胡同,旁人费尽口舌,无力劝解。如此,只等她二人自己慢慢领悟,这人间七情六欲如何化解? “旋儿,明天,你随师傅去南音寺住段时日吧。”老人仅此一句,已包含道不尽透彻与沧桑。 “师傅”方旋反身,扑通一声跪下“师傅,你也觉得弟子错了么?” 青袍老人叹息一声:“唉!旋儿,因果有报,姻缘天定。师傅一生历经太多,几十年都未曾放下执念直到兄长浦文侯自尽留给我一纸遗言,让我心门重启,再看翟儿冲破仇恨中,化解冰冻,他善性不泯,爱由根生,情愿牺牲自己而去挽救冷君,师傅蓦然彻悟。翟能放下对冷君的恨,冷君能以大爱容天下,就连红瓦儿也能原谅你们曾经对她的伤害旋儿,你说,人生为何还要偏执到底?” “师傅”筱水也扑通一声跪倒,伏在老人膝头,次感觉到师傅竟是如此有血有肉有思想有感情。 翟表面不动,眼角已蕴满灼亮,他低沉道:“谢谢师傅。” 方旋抿唇,眉头不舒,视线一一扫过他们,直落到翟平静无波的脸上。 “翟,你可以告诉红瓦儿,蓝枫云或许并没有死。当日我们打斗时,她因伤不慎跌落山林,后来我有沿路下去找她,只见草地上有血迹却不见其影,我想她应该还活着。” 翟的眼眸立刻注入了神采,道:“她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开心的。”闻言,方旋与筱水同时黯然下来。 青袍老人抚须道:“难得今日大家走到这种局面,想起来此生宽慰。翟儿,你有跟那帮神秘黑衣人交过手吧?” “是,交过几次手,还曾经吃过一剑。师傅也知道他们?他们究竟什么来历?” “师傅下山时,与他们有番偶遇,无意现为者可能是十几年前的故友。”青袍老人缓缓道。 “故友?” “大唐皇帝一心想收复南诏四国,作为自己的领地,无奈四国地形复杂,山林树密,瘴气勃生,常人无法进驻,大唐便派了一批体能特殊者悄然进驻,潜伏在各国,刺探军情,以徒将来里应外合一举踏平南诏。” 翟明白了七八分,沉声道:“他们是大唐密探。” “恩。他们蓄谋多年,最近又浮出水面,预计大唐那边可能会有大阴谋。”青袍老人眼中迸出当年驰聘沙场时的精光“如若当年,师傅定不放过他们。不过,师傅现在要告诉你的是——那密探领可能知道解除冷君诅咒的方法。” 翟不由地挺直脊背,激动起来:“真有解除之法?” “据闻,该咒最初由大唐传入,不知是真是假,但是你可以想法去探查一下。” “谢谢师傅,弟子现在就去。” * 雾开月明,喜事连连。 瓦儿听说蓝枫云可能还活着,惊喜得一夜未睡,连忙招来特意保护自己的隐衣侍卫,吩咐他们去茶溪镇附近寻找蓝枫云。 王宫中祥和安宁,星回节是四诏人民共同的节日,银暝国疆域虽是四诏最小,但臣子们都忠心耿耿,一心拥戴他们英明伟大的君主。君主不在,臣子们同样安排了盛大的庆祝晚宴,瓦儿被手巧的宫女特意打扮了一番,高坐在宴席上。近两年来,一路风波,起起落落,如今瓦儿郡主赫然已是他们心中尊敬的国妃娘娘,只差一个册封仪式罢了。 欢声笑语,琴声悠扬,宫廷艺伶跳起了本民族的舞蹈,五彩的裙子如百花盛开,在台前不断旋转,处处是喜庆的笑脸。 这场盛宴中,除了君王还少了一位重要人物,瓦儿不动声色左顾右盼了好几次,仍未见到熟悉的白色身影,有些心神不宁。筱水瞧出她的心思,凑上前轻声道:“王爷有要事要离开几日。” “要离开几日?他有何要事?”瓦儿诧异。 此时,银翟正在执行与黑衣人交易的任务,飞策马前去蒙舍,他要趁此星回节,将刖夙国的君主殇烈劫下。任务完成后,他可以向黑衣人交易解除诅咒的秘方。 筱水牢记翟的嘱咐,定不跟瓦儿透露行踪,于是轻笑道:“郡主放心,王爷只是亲自去围剿一群山寨刺客而已。” 这场盛宴少了两名男主,瓦儿食不知味,随便吃了点便打道回了沁梅苑。 * 这是一段相思而沉闷的时日。 天气湿热,瓦儿很少走出沁梅苑,大多时间由筱水陪伴。她捧起曾经未认真跟太傅学习的书籍,重新体会,也翻阅了不少关于南诏四国的资料,靠在软塌上,细细揣测银暝和冀哥哥的位置与处境。冀哥哥说要册她为国妃,国妃者焉能不管国家大事?她希望多学习,将来能为他分忧解劳。看累了,她便与筱水聊聊天,一面记挂着银冀,盼他早日平安归来,一面听筱水谈起翟的杀手岁月,越对翟的感觉更加深刻。 “我们第一次出任务回来时,几乎三天三夜没敢合眼,连翟也一句话都不说。” “翟的心其实很善良,杀罪恶的人他不会留情,如果逼不得已要杀无辜的人,他常会暗地里给别人家做足补偿。伤人者自己必也受伤。” 瓦儿听得惊骇,不敢想象那样的生活与心境,问:“你们师傅究竟何人?怎会让你们一个个做杀手?” “其实后来我们才知道,师傅让我们杀的人,都是当年陷害过他的人,算不上什么好人。”筱水想到最后一次任务是要杀冷君,夺江山,不禁心虚地打住了话把“不过,翟的性子越来越冷漠,其实是将孤独痛苦隐藏得越来越深罢了。瓦儿,你真的不要责怪他” “纠错爱恨,繁华一梦。我早就说过,一切恩怨都已经过去了,我早已经放下了。”瓦儿想对她笑,笑不出来,酸涩哽在喉头,不为其他,只为自己与冀哥哥在王宫中安享富足的岁月,翟却在忍受身心的摧残煎熬。命运确实不公,翟的愤世嫉俗,冷酷无情都不过是命运造成的,日后她会与冀哥哥一同补偿他。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在瓦儿对银冀思念的同时,也自然而言有了对翟的担忧牵挂。 * 时已进入八月,信兵传回快报,大王三日内起程回到银城。 瓦儿夜里受了凉,身子有些虚弱,一闻消息顿时喜笑颜开。 星光璀璨,湖水在夜风下微荡,泛起了温柔碎光,俏影独立,乌黑的丝飘散,湖边杨柳上的宫灯照在她的身上。 轻微的脚步踩过芬芳的草地,缓缓走近。 “筱水,冀哥哥终于要回宫了。”瓦儿没有回头,对着湖水星光轻声道“你说翟为什么不回呢?这人怎地这样,冀哥哥将政务交给他,他倒亲自跑去围剿什么刺客了。你说,剿山寨刺客还需要一个王爷亲自前去吗?” 脚步在她身后停住,漆黑深眸里闪动醉人的温柔,密密笼罩这抹俏影。 “万一宫中出了什么状况,冀哥哥回来,看他怎么交差。”这句话带了丝怨气。 “宫中不会有什么状况的。”身后传出动听的男声,声音里有不易觉察的叹息。 “啊?”瓦儿惊跳起来,豁然转身,未稳的身子滑差点往湖里倾去。一只有力的大手闪电般握住她,洁白的手腕落入他温暖的掌心,她抬眸,望进比黑空更深的眸子里,小嘴微张仍难以相信:“翟?” 银翟点头,眸光闪亮:“原来,你也有想我。” “我你胡说!”瓦儿惊觉自己正半倚在他怀中,忙挣开手腕,退出几步,星光下脸颊竟有些热。 银翟心中了然,不以为意,他知道她的在意已经足够。她的眼睛如秋水,如淡波,如清月,波光粼粼里带着点惊慌和温柔,微藏在水色星光后的灵黠轻易勾起他心中的深深涟漪,漾得心口震荡。 良久,听他轻叹一声:“没有便没有吧。”话中隐有落寞,瓦儿心弦微颤了一下,打量他:“那山匪刺客要围剿这么久,定是难以对付,你没受伤吧?” 他眼中有了喜色,薄唇半扬:“我没事。冀也不会有事。” “恩。”二人似乎无话可说,一阵静默。 银翟凝视她,心疼于她的消瘦,而与大唐黑衣密探的交易也让他心神不宁。 “瓦儿,你怎地又瘦了?病了么?” 闻他关心话语,瓦儿心中一暖,扯扯唇瓣:“你不知道我小时侯多胖,冀哥哥常常抱不动我不过,我真是担心冀哥哥,诅咒如何能解?唉!” “此次围剿刺客时,我有打听一个消息。”银翟知她忧心忡忡,决定告诉她“冀中的是血咒,用同是中咒之人的血便可以解除。” 喜乐在耳边升起,瓦儿闪动星眸,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道:“你说的是真的么?真的可以以血解咒?” “是。如果殇烈和楚弈都有中咒,那么他们的血便是解药。” “老天,终于有希望了”眼泪随着欢呼夺眶而出。 银翟却皱起修眉:“瓦儿殇烈和楚弈都是一国之君,他们不可能为了救冀而牺牲自己,就算取到了他们的血,除了须乌子也无人知晓如何以血解咒” 瓦儿抹去激动的泪水,抓住他的袖口:“那还等什么?去找须乌子啊!对对,我上次就在茶溪镇见到了须乌子我再去找他!” “瓦儿”银翟一手拉住她。 瓦儿神情激动,连连摇头:“翟,我去找须乌子,你去抓殇烈和楚弈好不好?噢他们好象都很厉害,你随便抓一个好了。对,就这样!” “瓦儿!”银翟圈住她,声音沉缓“别冲动!这只是一个消息,还有待确认,先必须找到须乌子。” 瓦儿突然眼眸睁大,甩开他:“只要有一丝希望便要去争取,不是吗?你难道忍心再看冀哥哥受折磨?我说了我去找须乌子” “瓦儿!” “你若不愿意去抓他们,我就亲自去刖夙、北诏求他们,他们三人以血互相交换救彼此不是很好么?”能救银冀的消息让瓦儿头脑眩晕,黑暗中的希望之火,她绝不会放弃。 银翟眼眸一眯,重新拉住她加重了力道:“不可冲动!我们面对的是三位国君,是生死攸关!我当然会救冀,但是必须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冀哥哥就要承受更多痛苦”瓦儿慌乱地摇头,不敢想象冀哥哥身上咒气随时作的状况,她更加昏乱了“你嘴上说要救他,其实心里就等着王位,等着江山,巴不得冀哥哥” “瓦儿!”他猛然低喝,用力将她箍入怀中,制止她的混乱与挣扎,峻肃的眉眼里浮现深沉的痛楚。事到如今她怎还如此看他?他抱紧她,怀抱不留一丝缝隙,头一低,声音在她耳边如誓言般有力:“相信我!相信我!相信我” 瓦儿全身僵直,慢慢地,理智一丝丝回归,在骤喜骤悲的瞬间,她说了些什么?为何他的怀抱如此沉重?他的声音如此悲凉?她是相信他的啊,相信了啊!可是她压抑了好久,真的好希望好希望冀哥哥快点脱离苦痛 身子本就虚弱,她眼前陡然眩过无数火花,星光闪耀,她只觉血液瞬间冲顶,力气顿失:“翟” 银翟抱起已然昏迷的她,急步走进沁梅苑。 * 筱水细心地将冰凉丝绢覆在瓦儿的额头,守在塌边照料。 乔雀把完脉,走出寝房,脸色沉重。银翟一颗心随之提高,紧张问:“郡主怎会这样?病得严重么?”乔雀捻须,写下方子,递于宫女后才叹息道:“郡主打小身子健朗,这两年却是经受太多,每次都是旧病痊愈,新病又至,如此反复几次,造成现在体质极虚。前几日,郡主夜里着了凉,身子正虚弱着,这会一受刺激气血上涌无法控制,便晕过去了。” 银翟听完,愧意更浓,都是他害了她若非他当初那样的伤害,她怎会虚弱至此? 令乔雀沉重的却不是这些,他定定注视银翟:“王爷” “乔太医还有何事,尽管说。”隐有预感,乔雀还有重要话要说“是不是郡主” “王爷,老臣想说——银暝王族的血脉就靠王爷您来延续了。” “太医此话何解?大王的咒气本王已查到线索,有希望化解了。” 乔雀摇头,朝瓦儿寝房看了一眼,惋惜哀伤:“大王咒气若解,自然可以延续血脉,只是大王对郡主的爱意天下人皆知,他这一生不可能让其他女子孕育王族子嗣,而郡主” “郡主怎么了?快说!”银翟心口纠结,恐惧涌遍全身。 千万不要,不要是瓦儿有事,瓦儿绝不能有任何事。 “王爷郡主体质不但虚弱,而且脉象怪异。适才把脉,郡主正是月事之中,脉息极其不稳,气血虚短,严重不足。此事并非偶尔,老臣推测,郡主曾中过萝陀花毒,可能是此毒伤害太大,以致郡主产生后遗影响。” “然后呢?”银翟提着一口气,不能放下。 乔雀眉毛紧拢,垂下灰暗的眼眸:“郡主恐怕难以受孕。” “什么!”银翟倒抽了一口气,脚步有些错乱。这是什么意思?难道瓦儿这辈子不能做母亲了么?她不能为冀生育子嗣,而冀根本也不愿意碰其他女人怎会这样?怎会这样? “王爷,请王爷务必保重自己!至于郡主的病症,或许只是暂时,老臣定当舍身竭力,全心医治的。”乔雀额头上布满细密汗珠,感叹王室多灾多难,大王、王爷、郡主三人的命运皆由天定,苦难何时才是尽头? 银翟稳住身子,呼吸困难,任重道远,不能逃避,他握紧双拳,背影显得又高又直。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7君须珍重 大王回宫,举国欢喜。朝臣一路从宫门分立两排,直延到正殿玉阶。每年星回节四诏之王聚后,臣民们都觉心安,仿佛此后四诏之间将更加团结和睦,再不受战乱之苦。 银冀面容清瘦了些,连日赶路让他染上几许疲惫,但步间玄袖飘飞,沉峻气度王者威仪,傲然不可逼视。瓦儿站在玉阶之顶,云鬓乌亮,玉绶翚带,笑中含泪却秀稳如仪。两人渐渐走近,过玉阶,越明台,在群臣欣然的目光中,深情对视,并立时宛如神仙眷侣,风华天姿,不禁令人羡慕。 瓦儿轻咽:“你终于平安归来了。” 银冀微笑点头,而后双眸看向明台高处白衣飘然的银翟,两双深邃眼眸互望,血浓情浓的兄弟真情不言而寓。 瓦儿情不自禁心头暖意融融,以一种繁复的心情凝视着他们,于清风中无声叹息。 恭迎仪式后是宫廷庆宴,瓦儿小饮一杯以士祝贺后,先回沁梅苑。她随意撩拨琴弦,夜里响起薄冰脆玉般的弦声。微风里轻纱游走,缈缦多姿,回想曾经缕缕或凄绝或激昂的箫音如自天外飘来,每一声都含着满腔世俗怨愤。如今琴音孤鸣,那空洞萧声再也不在,是否,吹萧之人已看淡红尘,心平如镜? 那夜在他臂中昏迷,醒后见他默默相伴,黑眸包含千言万语却一言未,只以某种难以理解的复杂久久凝视她。他从未说过只字片语表达内心情爱,亦不轻易流露深情让她知晓。他不说,她更不问,假装不知多少觉得轻松些。她常想,那深海如夜的目光只是他的愧疚与歉然,还有对冀哥哥的承诺 然而,每每见他孤影卓立,瓦儿忍不住心凄凄然。又见筱水日益憔悴,为他神伤,酸甜苦辣更是积塞于胸。如果他能接受筱水,岂不美满? 一件轻纱披上她的肩头,瓦儿侧头立刻起身:“冀哥哥。” “乔雀说你夜里着凉,身子虚弱,这夜里风大,记得多披件衣裳。”银冀修眉舒展,语音如梦幻般温柔,丝丝暖意融入眼底。 房中只有他们,二人执手相望,瓦儿低呼一声投入他的胸怀。“冀哥哥,你定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担惊受怕,多相思刻骨,生怕你去蒙舍遭遇意外”银冀爱怜地啄她清香丝,轻笑:“我都知道,因为我在同样牵挂你。不过我答应你会平安归来,定会做到。”瓦儿眼窝已湿,水眸泪光晶莹:“日后去哪都得带上我,我真不愿意这样分离。” 银冀见她泪珠滑落,满脸真心,动容地吻上她,在芬芳唇瓣上低语:“恩,我也不愿意” 相拥的身影被烛光映照,落在青石砖上化为一体,紧密地仿似再也不能分开。身旁的帷帐一晃飘落,绮色纷飞,似洒泻了一脉柔光旖旎如水。 窗外,银翟眼中萧然一片,紧抿的薄唇良久之后才逐渐松开,嗓音低沉沙哑对身边女子说道:“筱水,今夜一别,不知要多少时日再见,但不找到解咒之法,我不能回宫。瓦儿身子不好,请你留心照顾。” 筱水泪湿睫羽,努力收起哀色,不死心地问:“翟,我不能陪你一同去吗?” 银翟握住她的手,紧了紧:“照顾好瓦儿,而我不会有事,也不能有事。” “可是你面对的无论是大唐密探,还是刖夙、蒙舍都很危险,非同一般啊!”他微微仰头,阴暗的苍穹下落影萧萧,勾出他轮廓坚冷,手再用力一握,传递他的决心与请求:“正因为如此,我才要去。别多说了,答应我!” 筱水咬住唇瓣,转头看向映在窗上俪影双双、亲密缠绵的身影,苦涩而沉重地点下头。 * 王爷留下一纸书信,连夜出宫。 银暝国复如以往,银冀亲自掌管朝政。自继位以来,他定边疆,整内阁,收兵权,诛奸臣,与三诏联盟,关系甚好,周边不少小部落也一一前来投靠,国力日益强大。百姓安居乐业,生活悠闲。 唯美中不足,大王册妃已有一年半载,膝下仍无子嗣,宫中无孩童嬉闹,有时感觉冷清。子民们不明白容妃与然妃为何久居南音寺,却不待在大王身边?国妃之位悬而未决,大王最宠爱的瓦儿郡主为何又不被册为王妃?种种疑惑,被压抑在百姓心底,每逢初一十五,虔诚善良的银暝子民月下点烛,对天祈祷,请求银氏王族早日后继有人。 花开花落,斗转星移,转眼银城落叶纷飞,枯木萧萧。 天气转寒,在第一片雪花降临之时,离宫远去的翟王爷再一次书信回宫。 银冀打开信封,心潮焦切起伏。瓦儿轻轻夺过他刚打开的信,只见纸上黑色的字迹刚劲有力,信有两页,写了他的近况,最后的字字刻着他们兄弟间不可动摇的血肉亲情。 瓦儿看完,晶亮的眼眸蒙上一层水光,感动道:“冀哥哥,翟说他离开刖夙后就去了蒙舍的大和城,四处打听须乌子。最近他又听说须乌子带着小徒弟可能在茶溪镇附近隐居,就赶去了茶溪镇。” 银冀见她刚才夺信之举,知道她也关心翟的情况,任由她拿着信,轻问:“他的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信里还说什么?” “他还说他有缘结识了刖夙的国妃娘娘,名叫蓝倪,颇为投机,这次在茶溪镇相遇,二人干脆结拜成了异姓兄妹。” 银冀露出淡淡笑意,想到隐衣侍卫传来的消息。蓝倪是殇烈的妻子,听闻他们之间本是情深意重,但前段日子殇烈对自己的国妃娘娘产生重大误会,以致宫廷风云变色,国妃出走,殇烈大病原来,蓝倪竟也去了茶溪镇,还遇到了翟。 瓦儿继续道:“翟还说,恶君阁昱好象也出现在茶溪镇,他会亲自去找阁昱打探须乌子的消息。” 银冀眼眸变深,无声叹息:“完了么?” “呃最后翟让我们好生宝重,早日” “早日什么?” “早日为银族添个小王子。”瓦儿说完,小脸热,心头飞快划过一道不可琢磨的疑虑,又被银冀若有所思的目光给吸引了去。 “恩,翟一直很关心你。”银冀含糊道。 瓦儿悄然蹙眉,将信递于他手心,同时握住他微凉的手指:“冀哥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的诅咒不是很久没作了么?说明病情好转,我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空气冰寒,银冀见她小脸微皱,将她揽入自己宽大的皮裘中,轻叹:“诅咒之事,早已注定。子嗣之事,迟些无防。如今,我只愿翟能平安。” 话完,他心头绞痛,墨眉纠结。原来,时一入秋,他就明显感觉身上的咒气再度席卷而来,如滚滚岩浆,撕裂心扉,有时痛得夜不能寐。所以,他忍不住惊慌恐惧,不敢在瓦儿身边久呆,更怕自己等不到翟归来那天,自己就 “瓦儿,你不怪我还未册你为妃吧?” “怎么会呢?我在乎的是冀哥哥的心,国妃只是封号而已。我知道你在等时机,你还要等着给安然和月容一个交代。” 多么善解人意,宽容真诚的瓦儿,箍紧怀中之人,银冀用力吸气,不让她现自己的异样。 瓦儿将脸贴在他的胸前,感觉到他的克制与颤抖,滚烫的泪水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他雪白的裘衣中。 老天爷,请助冀哥哥解除痛楚,他若有什么意外,我亦不能独活 窗外,雪花越来越密,纷纷扬扬,漫天飞舞。梅花晶莹无暇,花o蕊间散淡淡清香。 岁月流逝,屋外年年景色如往,屋内却已人事全非。 * 新年,整个王宫都装扮得美丽热闹,焕然一新。 浦月容与夏安然同时出现了,在南音寺在了将近半年,天天随大师吃斋理佛,二人远远见到雄伟的宫殿,朱红的宫墙,恍如隔世。银冀与瓦儿闻讯,亲自站在宫门外迎接。 瓦儿一瞬不瞬注视着马车由远及近,白色轻裘,乌素颜,浦月容下车后立在他们面前,她仍是美丽动人,眸子在对上银冀后显得平静无波,淡然一片。夏安然随之下车,清秀的面容较以前沉静,微微一笑。两名女子盈盈施礼,声音清脆:“臣妾见过大王。” 银冀大步上前,一手执起一位,目光来回落在她们雪白的面庞上,淡笑着点头:“就等着你们回来过年了。” “臣妾惭愧。”浦、夏二人又是盈盈一礼“大王身体可好?” “恩,还好。”他笑容不变,在所有人面前,他都不会显露自己因咒气作而起的虚弱。 历经光华,前尘恩怨已化为空气,早不见踪影。夏安然见到银冀,心仍有所悸动,但知此生无缘,再执着又有何结果?浦月容当日虽是主动提起去寺里静心,但一开始心浮气躁,直到师傅天天以佛礼德善宽容教化,才逐渐平静。后来筱水随师傅上山,浦月容见到自己的亲叔父,叔侄俩叙旧谈及旧日朝堂纷争,浦文侯一生的所得所失,叹息往事已矣,她心里顷刻间如明灯点亮,豁然放下。 此时,瓦儿见大家对往事真正释怀,喜上眉梢,她忙拉起她们的手,笑道:“冀哥哥知道你们要回来,可算松了口气,生怕你们怨他一辈子呢。呵呵,新年新气象,你们回宫就是新年最大的喜庆。快来,我昨天连夜堆了个大雪人,专门迎接你们的。” 她手心柔软,少许冰凉,但浦、夏二人只觉心头暖如春水,被这愉悦的笑容感染,她们不禁展颜笑开。 这个新年,银色的雪地里,落花纷纷的梅林中,三名娇俏动人的女子一起滚雪球,带领宫女们打起了雪仗。 高贵挺拔的君王默默站立一旁,抑制住喉间的咳嗽,脸上的笑容里藏着真心的感动。王宫里多久没这么热闹过了?仿若回到几年前,宫中处处是少女们尽情的欢笑声。突然,一个雪球呼啸而来,直击他清俊的面庞,手腕一抬,雪球轻易被他一手掌握。 “偷袭本王?”他扬起嘴角。 瓦儿再次狠狠抛出雪球,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跳着笑道:“偷袭就偷袭,我还不信真偷袭不成呢!” “那你就试试看!”他雪衣一扬,加入了雪地中。 “哎呀,大王的球真准” “大王饶命,臣妾也不敢偷袭了呵呵。” “哈哈,冀哥哥能对付得了我们三个?来啊,来啊”梅树被笑声震得颤,枝头雪花簌簌抖落,半透明的梅花花瓣随风轻飞,飞到他们的上,肩上,衣角上 看着,笑着,闹着。 此生都未曾这样放纵过,停歇处,银冀不自觉轻喘,漆黑眸底被一道妖冶蓝光照亮。他不动声色地转身,一手扶着胸口,微微懊恼,却见回廊红柱处站立一个熟悉的挺拔男人,那人一见他立刻单膝下跪,声音铿锵有力:“臣夏定宇叩见大王。” “哥哥?” “夏大哥?” “真是你啊,夏大哥,你怎么不声不响就回来了?”瓦儿想收住手中雪球已来不及,那球直直冲向回廊。夏定宇头一侧,躲过雪球的攻击,朝她扬扬唇。他自带军镇守边疆之后,久未回朝,此时已是威风凛凛英武挺拔的男人,浑身都散出大将之风,瓦儿差点认不出来。 “大王下旨让我回来过年,岂能不遵?”夏定宇注视着她“许久未见,郡主除了瘦了些,其他一点也没变。” “呵呵。”瓦儿以笑代答,谁知这一年间经历过多少苦楚无奈,容颜未改,笑声未退,可是心怎可能再如从前? “定宇,你可算赶回来过新年了。”银冀拍拍袍子,急促地将心绞疼痛压下,暗中庆幸他的适时出现,可以让自己有了回房的理由。 瓦儿望着两个男人离去的身影,鼻头酸。团圆了,都团圆了,月容、安然、夏大哥都回来了,太妃奶奶已不在,云姨云姨啊,翟和筱水都说你还活着,为什么你还不回来呢? 无论如何,这个新年,的确是个热闹而愉快的新年。 * 元宵节过后,银翟仍没有回宫。 在大家的挂念中,他的信又一次飘然而至,依然是瓦儿欣喜地打开,细细说给银冀听。每一次拆信,都寄托着希望,每一次看完信,又有着浓浓的失落。 “翟说,他好几次与须乌子失之交臂,还说殇烈的血咒在去年年底严重作,现在却已化解了”瓦儿热泪盈眶,拿着信的双手开始颤抖“冀哥哥,你看你看!翟说殇烈的血咒已经被化解了冀哥哥,你也可以的,你有希望了!” 银冀接过信,冰凉的指尖逐渐感染上丝丝热度。 “我们去刖夙好不好?找殇烈问问,他是怎么好的?”瓦儿兴奋地小脸红,眸子格外灼亮。 银冀迅扫完全信,眸光重新沉静下来。 “翟已经去了刖夙,蓝倪不是刖夙的国妃娘娘吗?他会打听清楚的。何况你身子弱,外面天气恶劣,好好休养。” “我知道,冀哥哥也是。” “恩,我们都是,翟在冰峰剑口下奔波,我们不能让他失望。” 两人相拥,默默为独在异乡的银翟祝福。 次日,瓦儿密诏乔雀,面色严肃。 “乔太医,大王的病情请如实告诉我。” 乔雀自被传唤就已有预感,见到瓦儿先恭敬叩,再拱袖道:“回郡主,大王咒气未解,偶有作。请郡主劝大王勿再为国事操劳,冬日天寒地冻,大王该以身体为重。” “大王的情况是不是好些了?” 乔雀僵了一会,头皮隐隐麻。大王的咒根越来越深,强自隐忍多少痛苦而不为人知,他最放不下的还是郡主啊,又怎能让郡主知道? “郡主放心,大王已冲过二十五岁大劫翟王爷也会找到解咒之法的。” “若翟王爷找不到解咒之法呢大王会如何?” 乔雀开始冒汗,郡主此问,让他如何回答?无法解咒的结果,自然是无力回天,可这实在说不出口。大王日渐消瘦,心也有所预知,自从刖夙国原来的药方子撤换了之后,他的心态逐渐恢复平静,不再暴躁不堪。但愿这平和心态能助大王顺利熬过难关。 “乔太医,你说话啊,大王会如何?”瓦儿做不到淡然。 “郡主大王鸿福齐天,水晶洞中生死一线都跨过了,现在还惧怕什么呢?” 瓦儿咬住唇,沉默一会问:“请太医如何告诉我,若大王有了的孩子,孩子真会遗传咒气吗?” 乔雀猛然睁大眼,吃惊道:“郡主您有了?” 瓦儿摇头:“我非常希望能为大王添个孩子。唉,你也知道银族的状况太医,孩子真会传染咒气吗?” 乔雀眼中闪过悲色,婉言道:“郡主身子虚弱,暂不适合身孕子嗣日后,与大王一起调理好身子,可以为银氏多添几个王子、公主。” 瓦儿总觉得某个地方不对,突然冷光一闪,她刹时白了脸:“太医,实不相瞒,我与大王在一起这么久,也未喝那黑色汤药,为何我的肚子我这就是没动静呢?会不会” “郡主”乔雀不料她直接提出,本就不善说谎的他再也镇定不住。瓦儿瞧出端倪,抑住不祥预感,直接逼问起来。乔雀极力左顾言他,最后无奈只得将半年前的诊断结果告知,瓦儿巨震,心口抽痛不已,薄薄的唇完全失了血色。 她背抵着桌子,眼眸灰暗:“太医,难道我这一生真不可能有孩子么?” “不是的,郡主。这半年,老臣多次暗中为郡主诊断,郡主并非先天不孕,只是受到药毒影响只要继续按我的方子调理,定会恢复健康的。” 她声音虚弱颤,有着疲惫的绝望:“那到多久?万一冀哥哥” 上苍啊,你到底想怎么样?难道连我想冒险给冀哥哥一个孩子都不给机会么? * 春光如醉。清澈的泉水重新出清脆的丁冬之声,树头桃花红了又随风飘落。莺歌燕舞,喜鹊啼鸣,处处阳光明媚。 正殿之上,百官均着新袍,人人气势不凡。响亮的朝拜声回响于殿堂之中。 夏定宇一身戎装,容光焕,大手握在腰间的配刀上,每走一步都沉稳有力,显出大将风范。身后跟着银色劲装英姿飒爽的夏安然,看得瓦儿两眼直。 浦月容仿佛早已知晓般朝安然点点头,等她走近,两人一同回身,盈盈跪在殿中。 “臣妾拜见大王。” “不必多礼,起身。”银冀高坐王椅,清俊面容淡然冷静。 浦月容缓缓起身,夏安然却垂下眼睫,无视于大家奇怪的目光,道:“大王臣妾有事相求,请大王成全。”浦月容更是讶异,银冀朝一旁的瓦儿看了一眼,朗声道:“何事请说,本王定然成全。” “恳请大王革去臣妾妃位,赐与自由。” 殿中顿时鸦雀无声,静得只闻呼吸。无人不知大王对郡主忠贞不二的感情,浦、夏二女若想得到宫廷荣宠,实属不易,国妃娘娘确非郡主莫属。瓦儿黑眸闪动,不可置信地乱了呼吸,刚要开口,只见夏定宇大步上前,铠甲一掀单膝跪地:“禀王,夏家乃一门武将,臣想带领臣妹一同前去镇守边关,保家卫国,请大王成全!” 银冀沉默一会,黑眸定定看向小脸微垂的安然,他知道,她已决心离开这里寻找新的生活于是手腕一抬,沉声下令:“好,本王成全你们。百官听旨。” “臣听旨。”百官齐齐下跪。 “夏氏安然曾被太妃娘娘亲封为妃,该女子温婉贤淑,冰清玉洁,美丽动人,是本王不懂得珍惜。宣,即日起革去王妃之位,恢复将军府千金之名,日后自由婚嫁,本王将亲自下旨恭贺” “吾王千岁千千岁!”仅此一句,表达所有人的心声。 唯浦月容僵然呆立,被眼前形势惊倒,夏安然磕谢恩后抬眼看向她,神色复杂似有不舍。是啊,有谁知道一道请求退去妃位的背后,承载了这个女子多少辛酸的苦与泪?若是夏定宇冷静兼理智地帮妹妹分析后半生,夏安然又怎有勇气割舍一切? 瓦儿悄然湿了眼眶,十载情缘,十载恩怨,册妃大典上的荣耀成过眼云烟,如今一声请旨,一句自由,化作千言万语,此生何求? 第二日,宫门前,夏安然随兄夏定宇前往边关,她立志成为银暝王朝的巾帼英雄。浦月容也来送行,她第一次没有将自己精心打扮得雍容华贵,站在夏氏兄妹面前,心思千转百折。看到安然镇定的小脸被新的理想映得亮,瓦儿淡然而幸福的小脸,她不禁绞紧了罗帕,目光迷离,突然有些羡慕安然,又突然现自己不知道下一步该何去何从? “珍重!” 一声珍重,带走了三位女子之间的千言万语,瓦儿差点挥泪洒别,直到队伍消失,她才感叹着回身,正巧对上浦月容深思的目光。 “或许,安然的选择是对的,去了边关,远离这王宫里的清冷、是非一颗心应该不会再那么疼吧” “月容”瓦儿忘了回答,第一次看到浦月容这样迷茫的神情,一双美目将往日凌厉的自信掩盖了起来,透着淡淡的伤感,看来她在南音寺真的心静了不少。浦月容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也许安然出人意料的决定重重地刺激了她,她朝瓦儿扬起了美丽的唇瓣:“我做不到像安然那样洒脱放下,我也不可能忘记过去的一切。但是我想,我会请求离开一阵子,跟零儿去大唐游历一番再回来。” 如果,在王宫中看着银冀与瓦儿甜蜜幸福,让她一个人忍受冷落与寂寞,还不如强迫自己暂时有多远离多远,在放逐中忘却只是,她真能如瓦儿和安然一样做到吗?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8蒙舍一战 风吹过园子,空气里弥漫着春日的花香,柳絮轻扬,飘飘洒洒。 阳光映在瓦儿鹅黄的绸衣上,白皙的脸颊看起来平静淡雅,眉宇间却有丝抹不去的轻愁,为银冀也为自己。 这天,春风捎来了一封来自蒙舍阁王的邀请函,原来月前国妃曲咏唱诞下一位王子,特邀请三诏君王同去喝满月酒。 同一天,银翟也传来书信,信中说,去年冬日在茶溪镇与大唐密探组织生死一战,殇烈等三诏君王也都有在场,自此后,各诏王之间滋生了一种默契,此番他完全可以代银冀去参加喜宴,银冀不必长途跋涉,辛苦前行 瓦儿看完信,望见银冀决意的目光,柔声道:“冀哥哥现在的状况不宜远行,但若你决定去蒙舍,瓦儿定陪你一起。” 银冀轻咳了一声,笑道:“阁昱毕竟了邀请函,喜获太子。身为银暝君王,不能不去,何况这正是四诏联谊的最好时机。咳”瓦儿握住他的手:“好,无论你去哪,我都跟随你。”山高路远,她不怕,只怕能珍惜的时间不够多,只怕不能抓住在手中的每一刻,只怕不能为他分忧解劳。 银冀回握她:“咳咳瓦儿,对不起。” 瓦儿噗嗤一笑:“为何突然说对不起?我们得准备好即刻起程呢。” “对不起到现在还没帮你完成国妃的心愿,对不起没能给你一个孩子”他说得沉重,心头又开始被针尖扎入,密密匝匝,在这春风如醉的时光中,冒出一身冷汗。 “我说了,我不在乎冀哥哥,你怎么了?咒气又作了么?” “没有。”他忍住疼痛,眸光温柔如水“等从蒙舍回来,我就诏告天下正式册你咳”“冀哥哥!”瓦儿见银冀脸色青,似是诅咒作的征兆,大声疾呼。乔雀闻声而至,忙为他把脉,好在一会后他就平息下来,笑道:“说了无防,瞧你紧张的样子。”瓦儿掩不去忧色,见他双唇逐渐回复淡淡红润,才轻轻吐了口气。 * 次日一早起程,前往蒙舍。 舒适的马车上,瓦儿靠在枕塌间慢慢睡去,似乎感觉银冀正对自己云淡风高地微笑,湛蓝无垠。醒来时锦衾盖身,温暖让人身心松散,银冀温玉般的容颜就在眼前,他也睡着了。侧身将花棱车帘掀开一道细缝,带着雨意的微风悄悄地流泻进来。 外面零星飘着飞雨,颇有春日的意味,回头凝望他平静睡颜,心中像总有什么放不下,淡淡的又沉沉的。 事实证明,蒙舍之旅,不虚此行。 蒙舍边界的石碑旁,一个人等待已久,他戴着一顶垂着白纱的斗篷,遮去俊挺面容,衣袂飘飘,玉树临风,左手握着一柄长剑,隐隐杀气浑天而成。驾马车的侍卫先是一惊,而后定睛一看,吃惊朝车内低喊:“大王,前面好象是” 瓦儿坐在门边,素手轻挑门帘,目光所及处立刻如触遭电击,惊喜布满双眸。 “是翟” 银翟英姿傲然,独立于夕阳之下,斗篷上白纱轻扬,浑身如镶上橘色的光边,将他的孤冷柔和地包围起来。真的是翟,倔傲的背影,那身形,那姿势不知何时,他的身影也已悄然映入她的心中,只消一眼她便能认出。 “冀哥哥,翟竟然在这里等我们。” 银冀往前方看去,低咳了一声:“咳他是知道阻止不了我们前来,所以在此等候。” 果然,兄弟俩有默契,翟正如银冀所说,既然蒙舍王宫内要相见,何不在此等候?他摘下斗篷进了马车,大概许久未见,瓦儿竟有些紧张,他从来都给她一股冰冷压迫感,这会离得近,她几乎可以闻到他身上属于冬天冰雪般的气息。瓦儿抓紧膝上裙纱,默默猜测。半年了这半年,他经历些什么?面容如冀哥哥一样冷静淡然,似能看破红尘生死,眉宇间又透着冷漠沧桑,让人心疼。 翟故意忽略她的视线,淡淡地说起了茶溪谷之事,他声音清朗动人,讲述一场惊心动魄的血战也显得平和清淡,瓦儿听着听着,却为殇烈和蓝倪生死不渝的爱情感动地热泪盈眶,她声音哽咽,语有羡慕:“殇烈悬崖上的忘死一跳,难道没想过刖夙就此一国无君么?该是怎样浓烈深刻的爱才能让一个男人如此舍生忘死,甘愿抛却江山红尘哪!” 泪水滴落如透明的花瓣,盛开在鹅黄色萝裙之上。 两个男人不约而同伸手,又同时缩回,对看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对她相同的深重情义。银冀撇开头,忍不住轻咳了几声。银翟则清清嗓子:“倪儿是个很好的女人,好女人总是值得男人舍生忘死。” “对了,你不是说蓝倪与你结为异姓兄妹了么?殇烈真为她殉情了?”瓦儿早忘记了刚才初见时的别扭,关心问道。 银翟黑眸灼亮,想起蓝倪这个柔弱却异常坚强的女子,正如眼前瓦儿一样,是朵历经风雨而不屈服的小花,神情变得柔和,笑答:“他们都没事,非但没事,还真情动天,上天赐予了奇迹。” “奇迹?”瓦儿好奇道,连银冀也被吸引了过来。 “山崖下,他们本打算同生共死,没料到须乌子带小徒弟去救了他们。” “你是说”瓦儿捂住小嘴,双眸比夜空悄然出现的星子还要闪亮,屏住呼吸“殇烈被须乌子救了?他身上的诅咒解除了?” “是的。”银翟笑容扩大,语气轻松了些许“现在须乌子就在蒙舍参加喜宴,所以我也终于可以来见你们了。” “咳咳”银冀自然欣喜,瓦儿张开双臂,又哭又笑地伏在他的肩头:“冀哥哥听到没?有救了有救了!殇烈的咒都已解了,何况是你,呵呵,老天我真恨不得马上见到须乌子。” 银冀扶稳她的手臂,目光在马车昏暗的光线里,定定注视着翟黑亮的眼睛,喉头一热沙哑道:“谢谢你。” “谢谢你!翟,真的好谢谢你!”瓦儿放开银冀,忘情地拉起翟的手,他手心温热,在突然被她握住的瞬间,不由自主轻颤了一下,然后血液抑制不住地加流淌,眼底只有她的容颜。 原来,他真忘不了她,一刻也忘不了,一辈子也忘不了 * 蒙舍国,大和城。 这里是都城,一派繁华的景象。 朝阳斜照在威武的宫殿顶上,洒下柔和的金芒。宫内更是张灯结彩,处处散浓郁的喜庆。每个人的心情美丽如醉,朝臣道贺声此起彼伏,最引人注目的正是两位君王。蒙舍主人阁昱揽着绝色娇妻曲咏唱,热情招呼客人,小王子安静地躺在大红襁褓中。 刖夙国妃蓝倪也有七八个月的身孕,却因跟咏唱情同姐妹,非得执意前来,殇烈无法,只能小心翼翼地携同她早一天抵达。 北诏楚弈神采照人,衬得一张俊逸出尘的脸庞让人无法逼视,然而他手臂紧搂的一步不愿放松的女子才是众人焦点。泪西虽相貌平淡,甚至因跛足而走路姿势微微怪异,但她双眸灵澈动人,面容恬静淡雅,自内而外散出朴实的华贵,这等姿态非一般女子所能拥有,莫怪乎眼高于顶自持甚高的邪君将她视若珍宝,近乎无赖地将她守在身边。 “冀哥哥,天黑前我们定要赶到。”瓦儿看看天色,一路催促驾车侍卫加快度,终于在喜宴开动之前,如愿赶到蒙舍王宫。 她再一次庆幸没有白来这趟,泪西、楚颜早已坐在宴上,一看到她便微笑着打了招呼。瓦儿抬眼望去,那个线条英俊冷硬的男人就是殇烈吧?他身边的白衣女子该是蓝倪。翟怎么不说,蓝倪马上也要做娘了。望着蓝倪高高隆起的腹部,瓦儿咬住了唇。渴望,希冀如流星,闪过又滑落。她朝蓝倪点头微笑,以眼神投去初次问候,而后紧随着银冀向曲咏唱和小王子送上祝福。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喜宴,四王加上银翟共同畅饮,他们身边的几名女子俨然也是全场注目的焦点。 初生的孩子取名为阁洛尔,简单而隆重的仪式过后就被嬷嬷带下去休息,而大殿上依然喧哗热闹,气氛轻松愉悦。 宾客朝臣就座,瓦儿将目光悄然扫过全场,密密搜索白袍老人须乌子的身影。 须乌子,你在哪?我们寻你已久,这次,你再不能以什么“听天由命”来打我了 这夜,须乌子没有出现,瓦儿伴在银氏兄弟身边,心不在焉地喝了几杯酒,见颜儿朝自己勾勾手指,便起身走了出去。 * 外面月光如水,春风醉人。 楚颜独坐在静谧的百花园里,轻蹙黛眉,树影洒在她美丽的面容上。 “茶溪镇一别,又是半年,颜儿你心事很重。”瓦儿本欲继续在宫内找寻须乌子踪迹,一走进园子便瞧楚颜魂不守舍的模样。 “那么明显吗?”楚颜站起身来,抿唇一叹“说起来,的确是有很大的心事。” “说来听听。”瓦儿见她愁眉不展,哪有昔日活泼的影迹,当下决定先与她促膝倾谈一番。 两人走到凉亭中,坐下。 楚颜道:“说来话长,去年初冬,我跟泪西又悄悄出宫,正好在茶溪镇再度遇见慕大哥,他看起来很忧郁,我放心不下便跟随于他,原来他妹妹瞳瞳患了绝症”她顿了顿,转头看向瓦儿“你没听过吧?瞳瞳以前是阁王最心爱的女子,唉!这中间曲折太多,总之阁王现在一心一意爱的只有咏唱。” 瓦儿忍不住问:“那瞳瞳姑娘患了何症?即是阁王心爱之人,应该有请来天下名医为其治疗吧?” 楚颜皱眉,语气里尽是哀伤:“可惜,她中的是一种无人能解的神秘诅咒” 诅咒?又是诅咒?瓦儿心口狂跳,声音不免紧绷:“什么诅咒?莫非”立刻联想到慕千寻与须乌子的关系,她只觉血液上涌,激动不已“须乌子也无法救她么?” “命中注定”楚颜悄悄抹了抹泪,吸吸鼻子,她永远不会忘记自己随着慕千寻,一路照顾瞳瞳去了大唐,冬日雪花飘零,瞳瞳在他哥哥怀中含笑离去。 往事悲沉,压抑于胸,慕千寻的冷寒面色千年不破,更是伤透了她的心,她的情。 “慕先生一定很痛苦”瓦儿可以理解那种丧亲之痛。 楚颜却突然负气地咬紧牙根:“他是痛苦,痛苦得要出家做和尚!无论我如何使尽招数相劝,他都不愿回看一眼我对他这般尽心,他心里却从未有我的存在” 又一个付出真心而得不到回报的女子瓦儿无言,心思又回到冀哥哥的诅咒身上。一路行来,她看得出他极力隐忍,可无意中看到他虚弱疲惫的眼神,心头常常抽痛。 清风柔和,树叶轻摇,回廊上高悬着盏盏红灯。这样的夜,本该祥和宁静,然而夜色之中却暗伏着不易觉察的诡异。她们刚返回国宴厅中,侍卫就急急来报:“大王不好了!小王子被黑衣人劫走了。” 顿时,厅中一片惊乱。 * 瓦儿的忧心不无道理。 黑衣人正是大唐密探组织的领,他们已布下重重机关,趁四王聚会蒙舍时,派军直接进攻银暝、刖夙和北诏宫殿,并以小王子来要挟蒙舍阁王 时间在大家的愤怒隐忍中终于熬到了第二天。 鸟语花香在众人眼里不再美妙,阳光也显得暗淡了几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被寒光闪闪的利刀钉在树杆上,侍卫现后匆匆来报。阁昱面色阴沉地拆开信封,白色纸上写着几行黑色的字——若要救人,明晨,松明山顶。 箭在弦上,千钧一。 “冀哥哥,你真要去么?”尽管已劝了一夜,但瓦儿瞧他面容白,着实放心不下。 银冀眸中锐光一闪而过,轻咳一声:“大唐贼子,扰我边疆,害我子民,早该歼灭了!瓦儿,别担心。” “翟”瓦儿看出银冀眼中的决心,将脸对上翟,欲言又止。 翟淡然一笑,刀光血色在他眼中已是寻常,安抚道:“我答应你,归来时,还你一个安然无恙的冀。” 君子一诺,重过千金。他以眼神作出最坚定的保证。瓦儿无奈,目光依依徘徊,想说声“小心、保重”却将话语化作眸中的片片柔情,如密实的网将他们的心团团收拢。 “宫中可能也会有状况,阁王已派重兵把守,你好好保护自己。” 叮嘱完,兄弟二人与阁昱等提剑离去。 瓦儿留守宫中,陪伴失去爱子伤心欲绝的咏唱。 蓝倪有孕在身,也受到不小刺激,殇烈与黑衣人早有恩怨,此番他正是热血沸腾,誓要亲自歼灭该组织。于是,泪西、楚颜与瓦儿一块,担负起安慰照顾两位“母亲”的责任。 多年的阴谋怎可能一夕瓦解?前路危险重重,容不得一丝失误,怎能不让几位女子揪心难安? 瓦儿借机将泪西拉到门外“颜儿说你曾与那黑衣人领接触过,依你看,这次行动是不是真的很危险?” 泪西忆起与楚弈被困在大唐密探组织内部的时日,又想起另一位让她心痛的男子,眼睫湿润,道:“当时境遇不堪回,但五峰谷主性格残忍暴烈,五峰谷内驻扎不少唐军,现在敢公然挑衅四国,定是蓄谋已久,万事就绪。” 瓦儿秀眉狠狠纠结,焦急道:“我们毫无防备,措手不及难道说,南诏四国就要就此被大唐吞并了么?” 泪西望向远处高山,声音飘渺:“四王个个武功不弱,但你说得对,目前形势对我们而言,太过被动。唐军不但想就此擒住他们,更要动全面侵占说起来,我们好象已经是坐以待毙。” 瓦儿握握拳头:“不行!就算没有一点胜算,我们也不能丧气。可是泪西我心里老悬在半空,揪得紧,闷得痛,只想冲上松明山顶与他们一起面对恶人。” 泪西点头,眼总也有坚定不屈:“我也是,看到楚弈离去的背景,我的心也紧得快没法呼吸了” * 松明山顶刀光剑影,血沫横飞,生死攸关,宫中女人秀眉紧蹙,无计可施。 等待最熬人,不明状况的等待更是最大的煎熬,像是把人的心放在炙烈火焰中焚烧,五脏六腑,每个呼吸都是疼痛的恐惧。 晴朗了半日的天,过了正午便隐隐堆起阴云,冷风骤紧,卷着阶前残叶扫荡而过。 瓦儿坐立不安,每次传来侍卫的报告,她都心惊肉跳。春冷寒峭,窗格一动便风便贯了进来,心如火烧,一吹冷风立时打了个哆嗦。她索性披了衣裳朝泪西房中走去,眼前只见几名受伤的侍卫匆匆进入拱门,直奔而过。他们的刀上还有隐隐的血迹,面色更是惊慌不已。 “不好了娘娘,大王他们在山顶”侍卫一见到曲咏唱,话没说完,便跪倒在地。 咏唱身子猛烈一颤:“在山顶怎么了?” “遇害了四王全都被击落山崖”侍卫已经哭着匍匐了下去。 血色瞬间自瓦儿脸上褪尽,脑子里无法再思考分毫。全部被击落山崖?“不可能的!怎么可能?”她大步飞冲了过去,睁大眼眸“他们个个身手不弱,怎可能全被击落山崖?冀哥哥和银翟不会有事的!”没说几句,她抬高了声音,然后止不住身子轻颤起来。 咏唱倒退了一步,突然红色的身影一晃,冲了出去,消失在拱门之外。 “咏唱,你去哪?”瓦儿见红影闪过,惊呼着追过去。 “你们这些侍卫听好,大王的事我们未亲眼所见,是不会信的你们刚刚说的话,不能再透露半个字,听到没?”泪西深吸了一口气,拔腿朝咏唱离开的方向追去。 瓦儿见状,忍住泪水,咬牙道:“我也要去找他们!” * 松明山顶,金色的阳光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暖意。薄雾已散,山顶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遍野血腥残籍,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很多人,有黑衣杀手,更多的却是穿王宫特制锦衣的弓箭手。原来,黑衣人早就设下圈套,对四诏王的目的并非硬碰硬的决战,而是采用他们密制的有毒弹丸进行攻击。当弹丸炸开硝烟弥漫之时,黑衣人看准方位跳下山崖,下面有精心准备的大网,可以顺利逃离。 那么,银冀几人,真的死了吗? 小心翼翼地跨过每一具冰冷的身躯,三名秀丽女子出现在山上,她们神色复杂,双眸极力隐藏起惊惧,每翻转一具尸体,她们就悄悄地松了口气,抹去额头的冷汗。 终于,瓦儿惊喜地流出了眼泪:“泪西,咏唱他们没事对不对?他们一定还活着对不对?” 咏唱肯定地点头,语气也激动不已:“是!这里没有他们,他们一定不会有事!昱答应我要救回洛尔,他向来是个说到做到的男人,绝对不会失信!” “这是”泪西微弱的声音响起,她正半跪在崖边,手握一个微微褪色的粗布荷包,那荷包似被人珍藏已久。 不祥的预感让人寒意陡起,瓦儿眯起了双眸,不敢猜测,如果荷包为楚弈所有,那这崖口边上她小心地往崖边走过一步,下面一片白雾,阳光照射不进,看起来神秘深幽有些吓人。 冀哥哥,翟,你们真的掉下去了吗?如果不是,为何战争已经平息,却不见你们踪影,如果是,那你们她硬生生打了个寒颤。 “不!我相信你们!冀哥哥,翟,瓦儿相信你们!”她重重甩头,手指已握得不能再紧,关节处雪白一片。 生者共生,死亦同死。 此情不渝,苍天可证。 瓦儿扶起大受打击的泪西,脑海中浮过这几句。想起殇烈曾为蓝倪徇情跳崖,抛却江山红尘,那份真爱如激潮澎湃,回荡不息。她对冀哥哥何尝不是若此?冀哥哥与翟血脉相连,身负重责,他们谁都不能有事啊!她再次回头,望了一眼深幽不见底的山崖,将生死相随的誓言直压到心口。 * 银冀爱瓦儿多深,就有多了解自己对瓦儿的重要。他们彼此相属。所以,他回来了,平安地顺利地回来了。一身银衣上,有着朵朵殷红血花,看起来有些骇人,但那张清俊的面容却从容淡雅,仿佛衣服上只是绣着朵朵花瓣。 泪花在阳光在闪出金光的刹那,瓦儿才现,自己已经许久不知道呼吸畅快的感觉,她直直扑向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冀哥哥。” 银冀因强大的冲力差点站立不稳,一手及时揽住她的腰身,才咳嗽了几声。 “冀哥哥没事!真的没事啊!你受伤了?”瞧见银冀长袍上的血迹,瓦儿紧张地张大眼眸。 “咳咳没有。”银冀注视着她娇俏的容颜,长指不自觉地抬起,抚过她垂在颊边的丝。 “银翟呢?怎么他没回来吗?不会是”突生一种恐惧,瓦儿的脸蛋顿时吓住了,焦急地盯着银冀“银翟出事了?” 翟笑着答应她,会还她一个平安的冀哥哥,可是他自己呢? “别担心,他不会有事”银冀皱起眉头,气喘着答道。这场艰辛恶战确是生死悬关,丝毫不可松弛,耗费他太多精力,适才咳嗽胸口血气上涌,隐隐感觉喉咙有股腥刺,但怕瓦儿担心,硬没表现出来。 “你们谁都不能有事!”瓦儿一边点头,一边紧握住他,眼中浓情一片,还有银翟未回所造成的深深担忧。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79得失不易 没有人喜欢战争,没有人愿意参加战争。 银冀平安无事,瓦儿一颗心放下了一半。左顾右盼,总算看到翟雪衣飘然,踏入宫门,她憋在胸口的气才悄悄吐尽。 一场生死恶战,一场精心策划多年的阴谋,竟然在半日内顺利化解?瓦儿满腹疑问,极想听听转败为胜、化险为夷的巧妙之处。 三人回到贵宾的行宫,银氏兄弟相视一笑,深邃黑眸中不约而同轻松了许多,仿佛卸下了最大的重负。 瓦儿细心地为翟清理完伤口,眸光闪耀,翟心头一暖,不以为意地淡笑:“一点小伤,不必担心。我总算还你一个完整无缺的冀哥哥了。” 银冀却敛起笑意,想起激战时,他奋不顾身挡在自己身前,严肃道:“翟,以后切不可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岂敢玩笑?你若有半点闪失,我回来怎么跟瓦儿交代?”银翟说得云淡风轻,伤口处,血丝隐隐透出丝绢,他一点也不觉疼痛,浑身被暖心的温柔包围。 瓦儿听得明白,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银翟,从怨恨到今日这局面,她对他感觉复杂得难以描述。 “你们还没说,如何脱险的?我们几乎以为四诏就要沦为大唐的领地了。”她问。 银冀低缓答道:“很多年前,大唐就对南诏地域虎视眈眈。这批黑衣人平日隐居在北诏国境外的五峰谷,谷主四处收买人心,暗地打造兵器,秘密操练,一有时机便蠢蠢欲动。这次对四诏的全面进攻计划有序,蓄谋已久,并打算与驻扎在南诏边境的唐军里应外合,平复四诏。” 瓦儿抿唇,狠狠道:“真可恶!好好地要夺取人家的江山,我们银暝国子民团结,拥主爱国,怎可能接受汉人统治?” 银翟接过话:“人算不如天算。五峰谷主其实对四诏私怨太深,他长年不回大唐朝殿,逐渐野心渐起,本想利用唐军攻打我们,成功后自己便一统南诏。可惜其间阴谋却被唐军少将柯少凌看破。” 瓦儿疑问道:“那大唐少将手握兵权,就算知道他的私心,也不可能就此放下攻打我们的行动啊!何况,我听说,那些将士就是要趁三诏君王不在王宫,趁虚而入的。” 银翟定定注视他,目光深沉:“上天助我。柯少将与泪西姑娘有着极深的渊源,更重要的是他深知战争与亡国带给百姓的灾难,根本不愿意动战争” “噢,我明白了。所以,兵符不出,各王宫的危机不战而解,多亏了这位少将军,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瓦儿轻扬唇角。 银冀赞同地点点头,银翟看了兄长与瓦儿一眼,道:“能顺利挽回局面,化解危机还得感谢一个人。” “谁?” “慕千寻。” “他?”瓦儿豁然站直,以为自己听错了“慕千寻怎么也牵扯了进来?他不是回大唐出家做和尚了么?” 银翟扯了扯优雅的薄唇,笑得有些神秘:“他是大唐皇帝重用的王爷,五峰谷主的阴谋正是他最先看透的。年前,他因失去相依为命的妹妹,曾一度心灰意冷,想剃度出家,但因红尘情缘未了,终难静心,不得佛缘。于是,为了那位女子,他千里迢迢追来了,却正巧解救了我们四诏的危机。” 瓦儿捂住小嘴,阴霾至此一扫而光,几乎要为楚颜幸福地笑出声来,她的爱情之花通过不懈的浇灌,终于要开放了。 银氏兄弟见她那模样,黑眸深情地落在她的身上。 此时,他们兄弟心有默契,谁也不言明,也没必要言明。是的,只要心爱的女子幸福快乐,将来,是谁伴她到终老,有何必去计较呢? 银冀抑住喉间突涌而上的甜腥,虚弱地强自笑道:“最大的收获莫过于从此之后,四诏将迎来和平盛世。” 银翟负手而立,望向窗外明媚阳光“一次茶溪谷,一次松明山,诏王们难得真心相惜,大唐的阴谋反而促进了四诏的团结,以后各国间应该很难再起战端了。” 银冀附和:“别说那些,光看这几个女人的关系咳咳只怕大家多加强各国结盟还来不及呢!咳咳”说罢,他深黑的眸底闪过妖冶蓝光,银翟立刻蹙起了眉头。 瓦儿忙走到他跟前,握住他冰冷颤的手指,急道:“该死的大唐阴谋耽误了时间,该死的须乌子到底躲在哪里?!冀哥哥等着,我非得立刻找到他!” “瓦儿咳咳”银冀无奈,好象不过一日,瓦儿竟已开始学会殇烈暴躁的用语了。 * 大唐势力庞大,曾多次挑衅各国边关,挑拨四诏间的关系,这次,总算是彻底被瓦解了。 雨过天晴,人人心情大好,四位诏王准备回朝后诏告臣民,定胜利之日为“永和节”这是除“星回节”外,第二个属于四诏人民共同的盛大节日,借以见证四诏真正和平建交,永世昌盛。 瓦儿解不开眉间浓愁,下定决心定要在回银暝之前,找到须乌子。 暗夜深如海,她挨着行宫一间一间贵宾雅房探找,终于眼前一亮,慕千寻白衣一尘不染,优雅地立在廊前举头望月。 “打扰了,慕先生。”瓦儿两眼闪动希望的晶芒。 “郡主怎么一个人?”曾有一面之缘,虽匆匆相识,但慕千寻一眼便认出了她。 “慕先生,须乌子大师在哪?”她差点寻遍整座宫殿,未见白须老者身影,难道他已离开了么? 慕千寻挑挑眉头:“为冷君解咒么?” 瓦儿点头,神色哀伤,深深忧心藏不住,浮在眼中。慕千寻口气有些遗憾:“小王子被五峰谷主下了毒,师兄正在为小王子调制解药。如果你是为解咒,其实找他也没用的”瓦儿僵直身子呆立半晌,消化他的话后,小脸苍白:“怎会没用?殇王的诅咒不就是他给予解药,平安化解了么?” 慕千寻转头看她,目光深不见底“那是因为殇王与倪妃两人都中了诅咒他们相爱至深,愿意为对方舍生忘死,倪妃以自己的鲜血去喂食他,因缘巧合,真情动天,师兄多年研制的血丸才顺利化解了殇王的咒气。” “同是中咒之人的血可以互救,这一说法果然是真的。”瓦儿眼神昏暗不明,牙关咬得紧“看来我得先找殇王,请他救救冀哥哥” 慕千寻唤住她“殇王与倪妃咒气已除,楚弈并未中咒,现在除了冷君,郡主还要去找谁?” 瓦儿的脚步硬生生停住,转过身,她忘记了呼吸,声音极轻极轻:“先生的意思是现在只剩冀哥哥一人身染诅咒?没有人可以以血救他?”倘若如此,即使有须乌子在,也无计可施了么?一双黑眸睁得又圆又大,突然,瓦儿冲到他面前,仰头紧紧看他:“我不信!走,带我去找须乌子我要去找他!” 慕千寻黑眸中隐藏着深深的悲哀,他最疼爱的妹妹便是因诅咒而死啊!坚实的下颌抽紧,他冷静道:“你不愿接受事实,也罢不过,你心中终究是很明白、很清楚的。” 瓦儿沉默,他的话如雷直击入心脏,心脏刹时被拧得生疼,不能呼吸。慕千寻轻倚在廊边,想起妹妹就因诅咒而去,神情难掩哀戚:“郡主,你只要记住,生者犹生。无论大家日后如何,都要在拥有的每个日子里,尽心地给彼此幸福和快乐,那么人生将无遗憾。” 人生将无遗憾?冀哥哥啊冀哥哥,我当然愿意尽心给予你全部,但是,人生路上若没有了你,怎可能没有遗憾? 瓦儿眼圈一红:“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死心的。我要的是与冀哥哥长相斯守,而非仅仅是几个拥有的日子。” 慕千寻眼眸更暗,语气似历经过千山万水,嗓音异常低沉:“郡主,事实虽然残酷,但是我们都无法逃避,当年瞳瞳也诅咒之祸因师兄而起,他说等救好小王子后,会潜心研究解咒的方法,然后亲自去找冷君,希望冷君能坚强挺下去。” “他真这么说?”这表示解咒的希望遥遥未见,而她必须得怀着坚定执着的信念,去相信和等待那一天。 珍惜拥有的时日,给他幸福与微笑。瓦儿眼中有泪,双唇抿起小小弧度:“好,我就等那天!” “恩。”慕千寻俊容上逐渐露出一抹淡笑。瓦儿突然想到什么,轻“哦”了一声,直直注视他:“想给慕先生一个建议——此次先生若是为颜儿而来,那就抓住机会快点表明心意,别让彼此越走越远。” 慕千寻先是浮过深沉的痛楚,而后化为磐石般的坚定:“多谢郡主。对颜儿,我再不会放手!”想起当初颜儿舍弃一切骄傲尊严,一路跟他去了大唐,她竭尽全力讨好,帮他照顾瞳瞳,可他回报的是什么?冷眼相待,出家做和尚,赶她回北诏唯独没有做的就是面对自己的心 * 三日后,蒙舍国宫门之外。 相见难,别亦难。生死考验,众王齐心,几名男子站在一起,尊贵气势与沉稳威严让人不敢逼视,他们在短短几日内结下的惺惺相惜的兄弟浓情。其实对于分别,他们已经历多次,本无多大感慨,见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个生离死别一般,心里倒添了几分沉重。 殇烈先伸出手:“但愿此番之后,我们四诏能和平共处,让整个南诏天空下再无战争。” 阁昱慎重地点点头:“阁昱以祖先名义启誓,此后无论生什么,我蒙舍都会先维护四诏和平安定!” 银冀咳嗽了几声:“我终于可以放心了,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咳咳”楚弈挑唇笑道:“我们若再起战端,只怕光那几个女人难以应付了。”大家目光不约而同地找到自己倾恋的身影,轻笑了起来。 瓦儿有些强颜欢笑,与楚颜及三位国妃一一话别,她们早已姐妹情深。蓝倪希望生个女儿,将来可以与咏唱结为儿女亲家,两国联姻;泪西则若有所悟、满腔情思地看向一旁的楚弈,谨守十年的心房终于在不知不觉中为他所打动;楚颜眼神飘忽游移,灿若星光的双眸闪过不易觉察的黯然,徘徊迷离,她不时将目光瞟向那几位出类拔萃的男子,就是不愿意看向优雅挺拔的慕千寻。 瓦儿笑中含泪,往王宫多看了几眼,无法忘记昨夜找到须乌子时的对话—— “郡主大人,恕老夫目前真的无能为力” “你是下咒者,连你都没办法?大师,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愿意付出一切为他去做!” “唉!郡主,老夫实在懊悔愧疚当年以此不当的行为回报先王阁贝罗之恩,也是由于年少气盛,想试试自己下咒的本事未料到多年后会带来这么多不幸。瞳瞳、殇王和倪妃,还有冷君银王唉!老夫如今只能倾尽全部,来为银王寻找化解之法。” “大师,还是有希望的,对不对?以血解咒不成,总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二十五岁的死亡结界都已经撑过,我不相信毫无办法!请大师救他!” “人生到老,方然悔悟。即使郡主不说,老夫也会尽力弥补自己的错误。只是事事更有天意,请郡主务必以平常之心对待。” 瓦儿悄然看笑银冀,淡淡阳光洒在他的周身,即使那群男子个个都是人中之龙,但在她眼中,他便是唯一,如月亮般宁静而淡然。凝望中,渐渐泪眼模糊,心口疼痛缓缓蔓延 另一边,马车旁,银翟带着柔和笑意,对蓝倪道:“倪儿一路保重,若是殇王再欺负你,随时找我。”一旁的殇烈立刻黑了脸,楚弈昨天才以蓝倪亲兄长的身份说过同样的话,这个义兄也来威胁他?难道这两个该死的家伙都看不出来,自己对蓝儿像珍宝一样呵护吗? 看殇烈一副妒夫不满的模样,马车前传来银翟如古琴般动人的低笑声。这笑声在离别情愁弥漫的空气中传散,吸引了大家。瓦儿侧过身去,看到楚颜目不斜视地越过慕千寻身边,径自走到银翟面前,青光下展开一抹灿烂地笑花:“银哥哥,有空我一定会去银暝,记得好好招待我哦。”银翟回头笑着,俊美的容颜闪耀着如玉的光芒,看得数步之外的慕千寻直皱眉。 瓦儿看着他们,眼中蓦然闪出不知名的酸涩情愫,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是了,就在这两日,北诏之王透出口风,有意将妹妹楚颜公主配给银暝的翟王爷有人欢喜有人愁,那俊挺身姿旁站立着笑颜迷人的美人,谁敢说他们不是极为般配的一对? 瓦儿秀目轻扫,捕捉到气质优雅不染凡尘的慕千寻一双黑眸变得锐利,隐隐跳动灼人的火焰,火焰熊熊,也燃烧出他誓不放手的决心。她上前一把扯过笑得明媚的颜儿,道:“你来银暝,我会陪你,还不够么?” “呵呵有你,也要有银哥哥!”楚颜的话坦诚直率,大家都祝福着注视她与银翟。一群人,终于在笑声与分别的忧伤中分散离去。 * 回银暝的马车上。 瓦儿笑不出来,无人看到时,她甚至泪光盈盈,秀眉不展。在银氏兄弟面前,她尽量装得轻松,将须乌子的话深深埋在心底。她想,冀哥哥应该也有找须乌子吧?为何他还能笑得这般淡定坦然,他难道不知道若是无法解咒 银冀岂不明白她的心思?近日夜里,他时常咳嗽,帕子上竟染上丝丝血迹,像把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割着他的心。马车向前行,轱辘轱辘,银翟坚持与侍卫一同骑马,白纱斗篷遮住了他的脸旁,只从他挺直的背影上可以想象他的坚毅与傲然。 一路安静,瓦儿与银冀谁都不提诅咒,仿佛这样可以减轻心头疼痛,人人只愿幸福与快乐长久。 银冀静静靠在软塌上,轻问:“累不累?” 瓦儿摇头:“不累。” 银冀又问:“饿了么?” 瓦儿抬起眼睫,深深注视他:“冀哥哥其实也累了吧?” 银冀回以微笑:“我是男人,怎会那么无用咳咳”话未完,一口寒气窜上喉间,他顿时捂嘴轻咳起来。瓦儿连忙靠近他,帮他拍背顺气,担心道:“冀哥哥是英明睿智的君主,但有时候太不注意身子了瞧你现在这样,怎样我安心?” 银冀抓住她的手:“你这一说,我倒真惭愧了咳咳瓦儿,都是天命啊!我体内这咒气” “别说了冀哥哥!”瓦儿匆匆打断他,展开鼓励的微笑“人是可以胜天的!我相信冀哥哥可以。”她的信任犹如一道彩虹,挂在他灰暗的天空,彩虹绚丽耀眼,照亮他的世界。他想借助彩虹的光芒,驱散恐惧,驱散黑暗,他想胸口闷生生一疼,然后密匝匝的刺痛蜂涌而至,他忘了呼吸,只觉喉头一腥,似有热血涌了上来。 “冀哥哥”见他脸色蓦然一白,瓦儿笑容把持不住,焦急的目光急急巡视着他。 银冀没有应答,生怕一开口热血就溢出嘴角,他忙给她一个镇定的笑容,握着她的手指却不能自已地紧了几分。半晌后,他拿出食盒中的糕点递给瓦儿,这是曲咏唱特意命御厨准备的。“马车颠簸,让人疲累。这片林子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会还到不了行馆,你先吃些杏花酥填填肚子。”说罢,他又递上水,瓦儿默默接过。他爱怜地看着她:“吃慢点,你坐了一整天马车,一定又累又饿” 瓦儿心不在焉地一口糕点一口水,分明感觉到两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她一抬头,见到银冀来不及隐藏的深沉忧郁,手指立刻颤抖了一下,而她也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幽蓝光芒越来越深暗了 马车外,银翟紧握马鞍,目视前方,一颗心远不如表面那样平静。他自然也找过须乌子,对方的回答几乎勾起了他所有的残酷,一个激动差点将剑划过须乌子的脖子。 诅咒根本无解,生死全凭天意 这是须乌子给他的回答,让他如何接受?手指一直收得很紧,有力的双腿因全身紧绷而夹得马腹疼,马儿不时受惊地小跑起来。马儿怎知人心更疼?银翟回眸看一眼车帘半掀的瓦儿,正好对上她清澈如水的双瞳,双瞳里有着与他一样的忧心。交会瞬间,他们明白了彼此的悲伤与疼痛,还有不能言语的沉重与决心。 人生很多时候,睁开眼时,天空一片星海。可为何又要在黑暗中充满期待?沉默的无奈,谁能解? 瓦儿永远不可能放下这段爱,手心冰凉,惊惧幸福只是短哲的幻影,她好孤独地怕走在迷雾花园,迷茫地寻找走过的记忆银翟何尝不是?曾经封闭自己,认为世间绝无真情,是他们的爱挽救了他的灵魂,灵魂刚刚苏醒,怎愿接受世间就只留下一段艰辛的心历路程? 这一生,谁是谁的寄托与依靠?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80笑泪与共 回到银暝后,卸去一路风尘疲惫,瓦儿坚持每天陪伴银冀左右。仿佛有一种恐慌,她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正值春日好时光,王宫的后山上。银冀清俊的脸庞看起来异常平静。他又瘦了,阳光下,静静地闭着眼,呼吸都浅不可闻。瓦儿坐在旁边的草地上,青草长得茂盛葱郁,柔柔软软,她将头轻靠在他的肩头,也轻轻合上眼敛。 “冀哥哥。”瓦儿轻唤。 “恩。”他低应,有些沉醉于和煦东风中。 “翟会将王朝管理得很好,你不用担心。”淡淡的睫毛颤动,她脑海中浮现出银翟认真批阅奏折的样子,暗暗惊叹,这兄弟都是帝王之才,不可多得的人中之龙。 “恩。”他仍是一声轻哼,却表达出全然的赞同与信任。 “人生真奇怪,以前我恨他入骨,现在反而很庆幸这个世界有他的存在唉!”瓦儿叹出一口气,她想若非经历那么深刻的仇恨,她也不会如此深刻地体验人生。或许,每个人的成长路上,除了要感谢给予关爱之人,也要学会感谢教会自己勇敢成长之人。 “我也很庆幸,今生他能平安回到王宫。”银冀伸出手去,悄悄握住她的“瓦儿,其实是我欠他太多咳咳”一个激动,胸膛不规则起伏起来,瓦儿豁然睁开眼睛,急切问道:“怎么,心口又疼了吗?我们回宫吧”小手被他紧紧握住,不容离开,漆黑如夜的眸子对上她的,沙哑道:“难得出来散散步,多坐会。咳咳我想告诉你,翟真的是天底下最好最好的兄长他为我所承受的已经太多太多咳咳”瓦儿立刻坐正身子,一边为他抚胸顺气,一边好奇惊问:“兄长?” 银冀眼中闪出难解的光亮,极力将激荡的血气压下,缓缓道:“是啊,兄长——一个先我出生却未出啼哭而被抛弃的兄长,从此,我与他的命运完全交错改变”低低的嗓音,叙述一个生在二十多年前的宫廷调包故事,说完,望着远山沉默起来。 瓦儿呼吸悄然变得沉重,不动声色地回扣他的手指,已分不清回荡在胸口的是喜还是悲。 风,格外轻柔,从山坡吹过。绿树苍翠一片,草地掀起了海浪。一时间,空气中只听到轻风梢来几声鸟鸣,静谧无比。瓦儿低头,拔出一株小花,无意识地揉捏,不知该用什么言语来表达此时的心情。如果,没有这段调包的故事,冀与翟将是什么样子,自己又是怎样长大? “该留在宫中继承王位的是翟,可是如果那样”银冀突然眉宇纠结,眼神痛楚“如果那样,这二十年守护在你身边的人也是他。”他艰难地吐出最后一个字,刹时被人用力抱住。瓦儿将脸埋进他的胸膛,声音哽咽但清晰:“不!冀哥哥,你们都应该留在宫中,谁都不应该被抛弃!但是,既然先王做出了选择,那就是命。如果问我最大的幸福是什么,那便是二十年来有你守护在身边;如果问我最大的遗憾是什么是我二十年都未曾好好回报你。所以,冀哥哥,过去的事情什么都别说,这些都已是注定”她吸了口气,抬起头来,眼神灼灼亮“我要留在你身边,用我所有的爱去回报你。” “呵呵,傻瓜,我对你的爱是不需要回报的。”他笑着摸摸她被风吹散的秀。 瓦儿握住他,掌心贴住自己的脸颊,深情望着他:“不,冀哥哥,爱是需要回报的!没有回报的爱,只是一厢情愿,是孤独的单相思,像白天没有太阳,夜晚没有月光,日日活在自己的相思梦里,那样的爱很累很痛也很苦。世界上,太多女人守着一室冰冷,独尝寂寞,而我时常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运的女人。” “噢,瓦儿”银冀忘情地吻住她,心口被她一袭话涨得满满的“你太善良,太宽厚了”善良而热忱待人,宽厚地去原谅所有深深伤害过她的人,这样的女子,他怎能不爱?盯着她灿亮的星眸,他扬起唇角,慎重地执起她的手:“瓦儿,我已让礼部去安排,挑选黄道吉日,举行册妃大典。这一次,我要册封银暝国真正的国妃娘娘!” “冀哥哥”瓦儿震动,张合着小嘴难以言语,泪水迅冲上眼眶“我不在乎什么仪式,什么大典,真的!我只要与你长厢厮守已足够” 银冀轻点她的额头“可是我在乎啊!翟现在不愿正式继位咳我要趁此时机让你完成儿时的梦想,成为银暝王朝的国妃且是有史以来最受宠爱的国妃。”他咬紧牙根抑制突然又开始蔓延的心绞,努力回想往事。 他不会忘记,瓦儿十岁那年以怎样坚定的口吻向他宣誓般大喊——“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做冀哥哥的王妃!”岁月流逝,如今她已二十年华,不再是稚嫩的小姑娘,而他误了她的青春,同时也在日夜心痛中明白即使将来无缘伴她到终老,他也定要在自己有生之日,极尽所能地为她实现全部的愿望。 他们紧紧拥抱,在她感动的泪珠滚落他银衣胸襟之时,他的眼角也有了隐隐泪光。心绞凌虐着他的呼吸,英俊的面容微微皱起,抱着她的双手多了分力道,此时此刻,他只愿将她揉进骨血,两人天荒地老。 夕阳染红天际,柔和的光芒洒遍大地,山坡上,两人的衣角镶上了橘色光芒,如影如梦,幸福与疼痛淡淡扩散 * 银翟以摄政王爷的身份代理朝政,满朝文武无一不尊。这是个团结质朴的民族,在子民眼里,谁是银暝君王已不重要,重要的一个好君王可以让百姓安居乐业,国家繁荣昌盛。 抬眼望见漫天被染红的彤云,孤直挺拔的身影伫立良久,若有所思。忧郁被埋藏在漆黑瞳底,他紧了紧下颌,径直回颐华宫。颐华宫门前,宁美人带着小宫女已候了好一会。她肌肤似雪,樱唇含笑,远远见到银翟的身影出现,刚要迎上,突然不知从哪飞来两根柳枝,倏地一声直直插o进她如云秀中。小宫女惊呼一声望着她,待柳枝取下,美丽的鬓已凌乱不堪 银翟不知刚才生的小变故,门口处见到筱水的身影,黑眸不自觉暗了暗。两人一前一后默默地走进,穿过庭院,来到寝房外面。银翟回身,无奈地皱眉:“你还打算跟进去么?” 筱水苦涩一笑:“若是你愿意的话,我希望能跟进去。” 银翟眉宇间又浮起淡淡褶皱,注视着她:“筱水,我已经说过,我把你当我” “你说过很多次了。”筱水飞快地打断,每听一次,就是用刀口在心头划过一次。她吸口气定定回视他“我知道你把我当妹妹,也知道你无法对我做出亲密之事,但是请原谅,守侯你这么多年,我实在无法眼睁睁看在我面前与其他女人燕好。” “眼睁睁?在你面前?”银翟有些懊恼她的用辞,眼神抑郁“筱水,别忘记我身上所流淌的银族血脉必须要后继有人。” “那些女人不配!她们不了解你,你更不爱她们!”筱水咬牙,已红了眼眶。银翟安慰地拍抚她的肩头,沉沉叹息一声:“爱又如何?不爱又如何?银暝现在需要的是王族子嗣,你再这样任性,罪名可大了。” 筱水无畏地挺直了脊背“若是郡主,我愿意接受你们在一起,若是其他女人,除非我离开这里,否则我控制不住自己。” 是的,如果是瓦儿,她尚能接受,甚至愿意祝福翟与瓦儿一生幸福。可是,瓦儿,瓦儿这个名字让翟心脏骤然紧缩,他为之深深震动。不过两日没见她,感觉已隔好久好久,每天忙完公务,只要一有停歇,她努力坚强与淡定的面容便充斥于脑海。人间痴情几许?他想,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再爱上其他女子,而瓦儿与自己恐怕永远没有可能。如此这般,谁为自己孕育子嗣,又有何关系? “筱水,你也到南音寺去,陪陪师傅和旋,静静心吧。”翟恢复冷静,语气有些淡漠。 “你这是赶我走?”筱水眼中开始注满悲哀,朦朦胧胧“师姐跟师傅日日吃斋念佛,已静心了大半年,结果是什么呢?师傅年纪大了,能看破红尘,师姐却无法解脱,你以为一段全然付出深刻彻底的感情,是静静心就可以忘却的吗?” 银翟声音疲惫:“旋心思敏感细腻,表面冷静,性子却倔强好强,她吃的苦比你多,自然没那么容易参悟透彻。不过,上次去看他们,旋的确比以前平静了许多,不是吗?” “翟,我也没那么容易放下”筱水瞧他眉间一片令人酸楚的沉重。 “筱水,知道那日在银城客栈,师傅跟我说什么了么?”他的表情严肃而感伤。筱水摇头,她只知道师傅有私下将翟叫去谈话。银翟低沉道:“师傅跟我谈起他前半生的戎马风光,后半生的孤凄沧桑,几起几落,最后落得成为活死人,不能见光可想而知,当年师傅无情地训练我们时,心有多么愤世嫉俗。” “是啊,师傅苦心计划了那么多年,付出了那么多,难道真的完全放下了?” “要完全放下,哪有那么容易?但师傅终究不再执着,浦文侯的遗书里有不甘也有劝戒,希望师傅能为银暝百姓多想想加上我与冀兄弟情深,血浓于水,再不可能帮他实行什么计划,如此一想,师傅除了让自己学会放下,还能如何?” 筱水盯了他半晌,轻声道:“其实师傅虽对你严酷,心里却将你视为己出的看来,浦家也是一门忠烈哪!”银翟皱眉点了点头,筱水见他那模样,又不禁心疼:“好了,你每天太忙,晚上还不如好好睡觉,那些什么美人,你可别指望她们会如我这般关心你”“谢谢你,筱水。”注视她离去的背景,银翟久立不动。红色宫灯不知何时悄然点亮,淡淡光辉照耀,照得他俊容阴晴不定。 * 银暝国终于要正式册立新一代国妃,这是举国盛事。 瓦儿不愿铺张,或许,曾经那场未能参加的册妃大典是她心头永远的痛,或许,她不愿意看到这场爱情中失意人孤凉的身影,于是,在她再三要求下,封妃大典一切从简。 吉时一到,礼乐齐鸣,金鼓三响过后,银冀一身金色龙袍,在百官的簇拥下登上高台。瓦儿高挽云髻,一方红绸金织的帕子遮住如花面容,大红喜衣外罩金色披纱,宽大裙幅逶迤身后。绰约婀娜的身影才出现在殿门外,银冀立刻起身,脚步急切地走向她。他的目光紧紧笼罩她,视线一刻也没离开。轻轻托起她的手,两人徐步穿过大红色织锦铺陈的玉阶,缓缓登上最高处。 这是完美而神圣的一刻,人心全被幸福与感动溢满。 满朝文武齐身下跪,参拜之声响彻宫殿上空。待祭天、祭祖仪式过后,文武百官安静退于玉阶两侧,四周寂然无声,祝福的目光全集中在他们身上。 银翟就站在玉阶顶端,离这对新人不过几步之遥。他换下了白衣,新袍颜色是代表国与民族的银色。他知道,这婚礼过后,国与民族的责任他再无法推托阳光和煦,他指尖冰凉,清晰地感觉某些东西跟血液一样,一点一滴自脸上褪去。 明明是真心实意到可以对神明誓的祝福,为何心疼得似在经历生死挣扎一般? 银冀眉眼含笑,面色苍白但神采奕奕,屏住呼吸掀开那道红色头纱,瓦儿云髻峨嵯的模样立刻牵引走他的思想。瓦儿一直低着头,直到这刻才微笑抬眸,四目对视,泪水畜涌而上。他们双手交握,并立于异彩流光的中央,所有光华都汇集于一身。这是属于她的大喜日子,十数年的梦想得以成真。 这一刻,是她人生的顶端,前所未有的幸福。所有的屈辱、磨难与疼痛,全被幸福淹没,她笑着,对所有人笑着,泪珠在阳光下璀璨眩目。 银翟注视着她,忘记了呼吸,忘记了疼痛,喧哗的礼乐声奏响时,他脑海中一片虚无,静得只听到自己的心跳。身躯挺拔如松,他定定望着这对新人,手指悄然地紧了松。在她泪水尽情滚落展现绝美灿笑的瞬间,他知道——自己永远给不了她这种幸福。 冀,瓦儿,你们一定要幸福! 轻轻吐出一口气,心蓦然平静了。 * 颐和宫,整个夜空中覆上了一层神圣与静远,月光落在大殿之上的琉璃顶,异彩涟涟。 君王寝房内,柔软的帷幕一层又一层,红纱轻盈飞扬,如梦似幻,巧妙地遮去了一室旖旎。男子低沉的喘息声逐渐平息,过了一会,传出女子娇软动人的声音:“冀哥哥,累了么?” 瓦儿趴在他光裸的胸膛上,手肘支起身子,注视着刚从漏*点处停歇下来的银冀。雪额上丝微湿,脸颊红润,双瞳晶莹闪亮,毫不掩饰她满腔的爱恋。郎情妾意,连理并蒂,且把良辰醉今宵,眼前男人无一不是她所爱,看过千万遍仍不觉厌倦。 银冀将丝被覆上两人的身躯,双手就牢牢地定格在她的腰间,佳人相依,只愿人长久。他笑着摇摇头,嘴角扬起完美的弧度:“不累,一点也不累” 散落的黑,深幽的黑瞳,坚实的下颌,清瘦却更显俊逸的脸庞与平日的斯文不同,此时的他多了种淡而醉人的狂野。瓦儿突然倾身上前,用力吻了一下他的唇,然后将脸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 老天爷,与冀哥哥走到今天,我真的好幸福,好幸福可是,你真要那么残忍,要一点点夺走他么? 银冀轻咳了几声,眉心不禁低敛,双手抱得更紧。她的笑,她的泪,她的伤,她的怕他都懂。怎能不懂?身体日益虚弱,乔雀开的药每日由三次要变成五次,心绞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咳嗽慢慢减少,但每次咳嗽几乎都有让人心惊的血丝涌出 雨落风吹花亦残,真情不可解,纵然今宵他们彼此相属,但坦诚刨开心窗,那里只有苍茫一片,未来——他无法承诺太多。 “冀哥哥,冀哥哥”瓦儿低喊,声音轻而热烈。 感觉颈窝处有些湿热,银冀心如刀绞,比诅咒作还要疼痛。手指穿过她的长,属于她的味道他永生不忘,独特淡香萦绕,纵使一朝离去也将相依相随。他亲吻她的丝,像对待孩子一样轻揉地拍着她的背,低低的声音尽是宠溺:“知道么?在你第一次告诉我,将来要做我的国妃时,我便认定,今生只将此位留给你。”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害我老提心吊胆,生怕做错事不讨你喜欢。”她有些哽咽,双眼模糊。 “我表现得还不够么?自小就只关心宠爱你一人,你累了我抱你走路,你挨罚了我挺身护你,你错了我又何曾几时骂过你?” “可是你很长一段时间都对我不冷不热,若即若离,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多难受,以为你再也不会疼我了” “今生,我是无法做到不疼你。”他眼底暗光隐隐,叹息着回忆“你要知道,那样的日子我比你更难受” 瓦儿重新趴回他的胸前,低低道:“后来,我逐渐想明白。你不是不疼我了,而是身为君主,太多羁绊与责任。做什么事,爱什么人都不得自由。你的即若即离说明你也矛盾挣扎,但那时江山王朝只有你一人承担,我又怎能以儿女私情再给你压力?” “瓦儿”他将她抱得好紧。 “你在太妃奶奶跟前说的话,我深深感动,立誓要好好爱你,用我的爱守护你可是,我好象没做到” “不!傻瓜,你那么坚定勇敢,在我抑郁时给我笑容,在我烦躁时给我鼓舞甚至在我昏迷时,千里寻药,我敢说这辈子,再也没有哪个女子,会像你这样真心守护我了,更重要的是,你对我的信任——是让我一路支持到今天的最大动力啊!”“冀哥哥” “瓦儿,为我生个孩子!”银冀猛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黑眸定定对上她的“生个孩子无关乎公主王子、银族后裔,只要是属于我们俩的孩子。” 孩子瓦儿浑身僵硬,不能动弹。灼热的呼吸吐在她的唇边,她不自觉咬住下唇,眼神中痛苦流过。封妃大典前,她才问过乔雀,乔雀的神情那样严肃——“郡主请恕臣直言,郡主的身子虽调养了一段时日,但若要孕上子嗣恐怕不易,即使孕上了只怕也老臣明白郡主的心意,但是请郡主以自己身体为重,一两年后恢复健康再做决定吧。” 一两年后 什么都得等须乌子研制解药要等,她想孕育子嗣也要等。可是,谁给冀哥哥等待的机会? “别担心,我还没告诉你,乔雀说我最近体质有生改变,如果现在孕育子嗣的话,咒气不会传下去的。”银冀黑眸闪烁,安慰道。若非瓦儿也正悲哀于自己的心事,她定可以现,他眼中不经意流露的渴望与绝望交错的痛楚。是的,诅咒已深无可解,浓郁的咒气逐渐汇集到心胸处,不会再传给后代了。 他热烈地亲吻她,带给她奋不顾身的勇气。 层层飘忽的红纱帐内,金塌上,笑与泪交错,他们为了一生的爱恋与希望毫无保留地奉献自己 *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81不言弃 封妃大典,并未宴请三诏之王,只以一封大红的喜函传达喜讯,两日内银冀与瓦儿便收到来自三诏的真诚祝福。同时,刖夙的回书中还带有一个大好消息——蓝倪自蒙舍回去后不久,产下一名小公主,满月酒将在百花争妍的五月举办。 瓦儿读信后,欣喜中羡慕不已,抚住胸口眼角悄湿。 银冀温柔搂住她:“怎么越来越爱哭了?我们也会很快就有自己的孩子。”瓦儿不禁羞涩地捶上他的胸膛,他嘴唇蓦然微微白起来,深眸里仍是无悔的宠爱。 接下来的日子,很平静,如果不是银冀的心绞常不定时作的话,他们一定是最幸福的眷侣。 有时她陪他在御书房看看书、聊聊天,一大卷奇闻异志被瓦儿谈得眉飞色舞,她笑声清脆如玲,银冀打心窝里感觉快乐;有时,瓦儿搬出在墙角倍受冷落的琴,虽然琴艺一般,但抚琴人认真的模样,看得银冀心动不已;有时,他会跟她讲宫外的奇闻传说,然后深深凝视她,看她笑得秋波如水,眉眼弯弯;更多时候,他们一起回忆二十年来成长岁月中的点点滴滴,有喜有忧,最后化为一声感叹 “翟真的很出色,他是天生该做君王。”银冀真心道。 “冀哥哥打算何时将王位传诏于他?” “我已与他谈过多次,他说暂不接位,说王位不重要,重要的是臣子信服,朝政安稳。” 瓦儿幽幽敛眉,对翟的感觉总是复杂不清,这些日子很少见到他,偶尔想起,又似要逃避什么般一晃而过。她握住银冀的手,道:“自古以来,帝王之家几多哀!为江山王位,勾心斗角,骨肉相残,当年父王将翟匆匆送走,也是谨防王朝内战,国家动荡他若知道银氏有如此一对出类拔萃、相亲相爱的兄弟,定是悔不当初。翟本性仁厚,深名大义,冀哥哥与他手足情深,是银暝天下的福气。臣民们都看到了这点,所以,无论翟是否真正即位为王,在他们心目中,他已与冀哥哥一样,是值得拥戴的。” 银冀轻拥住她“瓦儿,你真的长大了” “恩?”听他口气突然变得沉重而奇怪。 “瓦儿,翟对你的心意你可明白?” “恩。”瓦儿的应答声几不可闻,心间窜过淡淡的疼痛,每次想起翟的时候,她都刻意忽略那种莫名的紧窒。翟也曾与她亲密,翟曾让她深刻地去恨往事虽过,沉重不再,但感觉仍像夏夜无风,有些闷。 银冀低头凝视她,沉静吐出四个字:“翟很爱你。”瓦儿猛地颤抖了一下。他继续道:“瓦儿,翟跟我是孪生兄弟,性子很像,若爱上一个人可能一生不能放开。倘若有一天,我因咒气攻心而死,你”“不!冀哥哥,你在胡说些什么!”瓦儿急急捂住他,不想再听半个字,泪眼已婆娑“我不许你乱说!我才成为你的王妃,你说要宠我一生你不能失信的!你若死了,我不会独活!”她纷乱地掉泪,不住摇头,只因她非常清楚,他等不到须乌子送来解药那一天,可怕的咒气真的会随时攻心,冀哥哥真的会 世上最难以忍受的痛苦是什么?不是死亡,而是生死别离!最让人恐惧的是什么?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面对死亡无论哪一个,她绝对不要接受! 不要不要不要! 银冀一个用力,将她按进自己的胸膛,狠狠吸着气:“好好,是我胡说瓦儿,我原本想说的是翟其实很孤独很痛苦,你若有时间,可以去开导开导他,他对你有感情应该会听你的,我是希望他活些开心些。” 瓦儿大口大口地呼吸,渐渐平静,自他怀中缓缓抬头,一字一字再说一遍:“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恩我会”喉间一口血腥涌上,他刚一动唇,殷红立刻沿着唇角流下,淌在银色衣襟上。瓦儿惊骇地盯着他,怪不得他突然提到咒气攻心,原来他一直在强忍 他抹去唇角的血丝,朝她淡笑,显得优雅平静:“没事我答应过你,宠你一生。咳咳”“冀哥哥太医,宣太医!” * 银翟去了刖夙,他与蓝倪是结拜兄妹,小公主的满月酒自然要喝。只是去时一路孤寂,回程时多了欢声笑语。北诏楚颜带着她的小姐妹以同姑娘毫不犹豫地开始了银暝之旅,跟随银翟左右。 “银哥哥,你们银暝有什么新鲜好玩的地方?”楚颜坐在马背上,明亮动人的眼睛里隐藏着一丝轻愁。 银翟将缰绳拉了拉,度放慢,看她一眼道:“南诏四国虽是由不同民族融合而成,但多年来逐渐汉化,风土人情各国都相差无几。公主要问我新鲜好玩的地方,恐怕没有。” 楚颜似乎不以为意,回答地有些心不在焉:“没有便没有吧,那我就在王宫呆着,陪陪银哥哥好了。” 小以同忍不住抿嘴偷笑:“我看银暝不是没好玩的地方,而是银王爷没玩过,也没时间去现吧!” 银翟黑眸中露出淡淡感慨:“以同姑娘说得对,我的确很少留意这些。等到了银城,让瓦儿陪你们四处走走”提到瓦儿,他声音渐弱,随即想起饱受咒气之苦的银冀,眸中顿时添加了几分黯然。楚颜抛却轻愁,笑道:“才两个来月不见瓦儿,她摇身一变已是银暝的国妃娘娘,呵呵。能与自己所爱的人相知相守,自小的梦想也终于实现了,瓦儿真让人羡慕啊。” 银翟微微收紧下颌,淡声转移话题:“慕先生是不可多得的人中之龙,又对公主一往情深,公主为何要逃避呢?” 见他突然提到慕千寻,楚颜俏脸一拉,双腿夹紧了马腹,提高声音道:“谁道那人对我一往情深了?我才没有逃避他!什么人中之龙我看他原本就是朽木、冰雕”座下马蹄突然加飞奔,她带飘飘,衣袂飞扬冲了出去,似想到什么又飞快回头补了一句:“银哥哥,别忘记,我哥哥可是将我许配给你的哦!”银翟盯着她的身影,薄唇勾起淡笑。以同朝马抽了一鞭,边追上前,边道:“银王爷,我家公主定然不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怎么写公主!公主等等以同啊!”他们刚挥鞭追上,突然一匹白色骏马飞从旁边小道上冲出。快如闪电,骏马硬生生收住奔势,抬起两只前蹄朝天出一声嘶鸣。一白衣男子笔直端坐于马背,优雅中透着凌厉霸气,黑眸紧紧锁住楚颜的身影。小以同急急勒住鞍绳,目瞪口呆地望着来人。银翟眸光平静,并不感意外,了然地朝对方拱手一笑:“慕兄。” 慕千寻略一颌,俊颜稍稍敛住锋芒,点头回道:“银兄。” 银翟唇角轻扬,见楚颜正好回头,马背上的纤柔身姿明显僵硬了一下,他难得地笑意更深:“慕兄也要到银暝作客么?呵呵,欢迎之至。不过,邪君将楚颜公主交给了在下,在下要先追上去照顾她。慕兄别介意啊!”别介意?!他是非常非常介意!慕千寻盯着银翟孤傲潇洒的背影,似要将他戳个窟窿。小以同玩味地注视着他,慕千寻从不曾如此失控,看来这次楚颜公主真是大大扳回一记了。 澄净的天空下,四匹马,在官道上驰骋,微妙的酸甜苦辣的滋味回荡在各人心中。 * 楚颜与慕千寻到银暝,无疑是贵宾。 银冀与瓦儿早有收到信兵传函,一听到侍卫禀告,二人大喜,立刻起身走出殿门。远远看到侍从护拥着四人踏步而来,楚颜一见瓦儿,笑魇如花,拎着裙摆急急上前。背后两个白衣男人却停下脚步,神色各异,小以同却以玩味的目光徘徊在他们身上。 瓦儿朝楚颜微笑点头后,目光不自觉对上银翟深邃的眸子。他憔悴了她嘴角动了动,笑容竟有些酸楚,连忙转移视线看向一旁的慕千寻。慕千寻视若无睹,他的眼睛只追随楚颜柔美的身影,任谁都能看出那黑眸里的一片深情。银翟俊容平静,眸中有丝淡淡笑容,与瓦儿对视间看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楚颜公主、慕先生大驾光临,是银暝之福。”银冀温柔尔雅的嗓音响起。 “见过银王,有礼了。”慕千寻以兄弟之仪拱拱手,楚颜也带着小以同盈盈福身,施礼。 瓦儿忙拉起楚颜道:“没想到你真来了,呵呵。刚接到快报时,我还不敢相信,怕等来等去失望呢!” 楚颜立刻朝银翟眨眨眼,甜甜笑答:“我答应过银哥哥,说一定要来银暝看他呵,当然啦,你也答应过和银哥哥一起好好招待我的。”她一口一个“银哥哥”让银翟再一次沐浴在冬日凛冽的寒风中,那陡起的寒风正是来自于身旁笑意优雅的男人。银翟不禁苦笑,他何时有邀请楚颜公主来银暝了?任谁都能听出她言语里的故意,慕千寻自然也明白,偏偏自制力极好的就是每一听句“银哥哥”便有一种想与银翟拔剑决高下的欲望。 银冀朝银翟看去,二人在空中交换了个短暂的眼神,多少问候尽在不言中。他温和地笑着,执起瓦儿的手,道:“本王会与瓦儿一同好好招待三位。”瓦儿反握住他的手,朝他深深回眸一笑。二人四目交接,又是一番心神融会,目光不自觉变深。银翟看着他们这般模样,本是心如止水的胸间涌上拂不去的淡淡酸涩。 自楚颜公主来了后,一连几日,银暝宫中处处充满热闹欢笑。 “噢,瓦儿,不用老想着我,银王才需要你多陪陪他呢!”楚颜性子大方明快,善解人意。小以同眨眨眼睛,故意道:“可是银王爷每天也朝事繁忙,还有谁来陪公主啊?要不公主就答应慕先生,明天随他一同出宫去看看吧?” 瓦儿心神领会,她与银氏兄弟并非不愿尽地主之宜,而是不愿意每日承受背后凉飕飕的凌厉又抱怨的眼神哪!没想到楚颜认真起来性子竟如此倔强,执意要借银翟来刺激人。瓦儿不禁劝道:“颜儿,虽然慕大哥曾经对你冷淡,但现在他惜你怜你,你就快点接受他吧!”小以同连忙无声地点点头,以示附和,没法,她也快看不下去俊逸优雅的美男子被折磨成忧郁男。 楚颜犹豫了一下,脸上不觉涌上一抹可疑的嫣红,然后跺脚道:“你们都帮他说话,也不想想我以前吃过的苦” 瓦儿凝视她,想到昨夜,似乎看到一个白色修长的身影走进了楚颜住的苑落,那不是慕千寻还有谁?再看楚颜这神态,她恍然明白了什么,幽幽叹息:“颜儿,慕大哥都已坦诚面对自己,你又何苦将心门锁上?世间繁华万千,怎比得过真心一片?该珍惜时未珍惜,失去时只余空悲啊!”这番话语重心长,字字肺腑,想到自己与冀两人飘渺不知能相守几许的苦楚,泪水潸然而出。 楚颜一惊,忙扶住她:“瓦儿,你怎么了?怎么劝我反给自己弄哭了?” 瓦儿抹去眼泪,强自笑道:“咳,我就是这么容易流泪颜儿,银城民间还是有许多好玩好吃的,我与冀哥哥不能陪你,你随慕大哥一起是最好不过了。” 楚颜这次没有丝毫迟疑,快诉道:“好了好了,你开心点,我其实已经打算好要跟他出宫的。” 瓦儿站直身子,眼眶仍是红:“恩,在银暝,你们只管尽情游玩,想去哪都可以。其实有机会我也想与冀哥哥游遍大江南北”说着,又语意哽咽起来。 “要不,我们结伴一起?”楚颜建议道。 “不了。下次吧!”瓦儿微微一笑,她又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句,转身离去。楚颜望着她纤细柔弱的背景,喃喃道:“以同,这真的是瓦儿吗?”小以同皱起两道眉:“瓦儿郡主改变真的好大。也难怪,她与银王感情那么深唉!公主啊,你还是好好珍惜慕先生吧!”楚颜低头沉默,不一会抬头明媚一笑:“谁说我不珍惜他?啊!慕” 慕千寻就伫立在几步之外,白衣飘然,静静看她,眼眸深处如暗夜深沉,每寸目光都是今生无悔的深情。 * 日落西斜,天边星子坠落,夜黑如海。 沉重的朱漆房门被缓缓推开,一抹清幽的身影迈过门槛步了出来,乏力地靠在了盘龙飞起的门柱旁。瓦儿抹了抹眼角的泪水,扶着门柱站起身来。 她脸色苍白,漆黑的眼瞳里蒙上最深最沉的哀伤。颜儿可以追随慕千寻去天涯海角,她也想啊!天知道她多想陪着冀哥哥一起,在天地间每一处角落都印下他们并行的足迹,让朝阳落日每一棵花草树木都见证他们不渝的真情可是,现实何其残酷!她刚秘密去见了乔雀,乔雀的话语让她两眼一黑,心痛地几乎就要晕过去。 ——“娘娘,您日夜为大王担忧操劳,您的身子也越来越虚弱请自己也千万要保重啊!至于孕育子嗣就算有机会,老臣也恳请娘娘不要冒险” ——“娘娘,如今刖夙与蒙舍的太医都已过来聚诊可是,大王的咒气越来越深,已萦绕心脉,若须乌子再不出现,恐怕恐怕熬不了多久,随时都有危险” 多么残忍的话语,到底还有多少光明希望?谁能承载这黑暗绝望不见底的煎熬? 煎熬煎熬令人疼痛恐惧,胆颤心惊的煎熬!她多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恐怕熬不了多久,随时都有危险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快要倒下了!山盟海誓犹在耳,却经不起现实的风吹雨打。 他的每一天都如水里来,火里去,心绞作得频繁。 她知道,他每次笑着支开自己都是在独自忍受疼痛她知道,她若不假装开心离开,他会更加疼痛她更知道,他有多希望早点看到自己孕上孩子。可是,她怎能说?她请求乔雀切不可大王提及自己的身体状况,她不要他在忍受咒气煎熬的同时,还要坠入另一个黑暗的深渊。 冀哥哥,我还能为你做什么? 脚步沉重无力,两眼昏花缭乱,瓦儿缓缓走进沁梅苑。 这里,很冷清,只剩下打扫的宫女,见到她回来,惊讶地匐身行了礼,便被她挥手退了下去。她呆呆地坐在桌前,宛如一座冰冷的雕像,久久不能动弹,耳边嗡嗡地尽是乔雀的话语。 恍然间,烛火一阵摇曳,照得她神情忽暗忽明。抬头一见,却是许久不曾单独相见的银翟,对着一炉熏香呆的瓦儿急急跳起,银翟立刻眼睛一暗。瓦儿知道自己想掩饰,反倒落了痕迹,何况他那双眼睛似将什么都已看透,于是索性不再刻做任何动作,只静静看着他。 银翟走到她面前,凝视了一会,忽地轻轻叹了口气,忍住想把她揽进怀中的渴望,低低道:“别皱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说完,自己却皱起了一对修眉。 之前,他也可以充满希望地肯定说“一定会好起来的!”可是,自诏见了乔雀和众太医后,他心空凉一片,载着曙光的希望正一丝一缕地退去。今夜,习惯性到沁梅苑来走走,未料寝房内烛光照上纱窗,摇曳中映出一朦胧身姿,他刹时间忘了心跳,控制不住走了进来。 瓦儿肩头开始颤抖,小小的啜泣溢出嘴角。她看到了银翟眼中同样急欲隐藏的哀伤,她知道她的悲,她的痛——他都懂,这个世界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自己的心情。 “别哭”银翟声音低柔沙哑,沧桑无奈。 闻言,瓦儿竟收控不住,反而泪水肆意纵流,连双唇都似麻木得说不出话来。 待她恢复一点意识,现自己正伏在一个宽阔的胸膛,一双坚定有力的大手环着她。温热的体息渐渐包围着她颤抖的身躯,指尖的冰凉重新流过血液,她本想推开他,可听到那低沉的声音,声声都压得她心酸,她忽然无力,头靠在他肩头,任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尽情流淌。 银翟轻拍着她单薄的背,心疼这副娇躯瘦弱成这副模样她的泪水,颗颗淌进他的心中。如果有些悲剧从没有生过,她和冀是否会拥有更多的快乐?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上天的安排却那么残忍”瓦儿呜咽,抽泣,声音断断续续“想爱时不能爱,能爱时不能守为什么我什么都不求,我只求他平平安安地活着啊”银翟痛苦地闭起眼睛,挺拔的身躯僵硬而轻颤“哭吧,都哭出来吧” “冀哥哥冀哥哥”瓦儿声声叫着,用尽她全部的心,全部的情。 银翟抱着她,声音逐渐沉稳:“哭吧,把所有想哭的都哭出来吧!眼泪流完了,以后对着冀,对着我,对着每一个人便只许笑了。” 烛光在他们身后静静燃烧,房内的空气逐渐平静下来。 “去吧,回颐和宫去,他正等着你呢。”银翟放开她,为她抹去眼角最后一滴泪珠,动作轻柔,黑眸带这看不尽的怜惜。 瓦儿看他一眼,有力地点点头。跨出门时,她又回头看他一眼,嘴唇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抬了头,看向星空。夜幕低垂,天空不知何时竟然星罗密布,无数星星一齐闪烁,绽放着恒久的美丽。 如此星辰,如此夜,以后,她只会笑着陪伴冀哥哥到永远。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82最后的痛 自那夜在银翟面前大哭一场后,仿佛痛楚哀伤彻底从身体里剥离,瓦儿真的不再流泪。心情格外平静,平静地连她自己都不能理解。她倾尽所能地陪在银冀身边,陪他静静看书,月下散步,回忆往事,也微笑着构想未来,淡淡的温馨如和煦春风,吹进两人心中。 王宫中,常能看到他们相携的身影,银冀清俊的面容透着不自然的苍白,但他那越来越淡然脱的笑容更让人怦然心动。望过了尘世风云,看不尽万众苍生,偷得浮生半日闲,宫女、侍从们无一不感受到大王与国妃娘娘的恩爱,恬静的幸福感染了整片天空。每日云霞绚丽如织,晖映着他们深情不变的誓言。 朝政事务上,银冀再不需要操心分毫。银翟以摄政王的身份全全代理,担起所有大任,但他坚持不愿登基,在他心底,这是对兄弟最大的敬重与祝福。正是暖风艳阳,繁花似锦,上下政通人和,四处歌舞升平,而年轻的君王日渐虚弱,银翟看在眼里,无言的痛楚感同身受,青龙、白虎等隐身护卫被派去大唐甚至西域、吐蕃,只为寻求能解诅咒之人。 时间从指间滑过,闷热的夏季已过,转眼秋风送爽,云雾飘渺,落叶萧萧。 这些时日,瓦儿陪银冀离开王宫,带了几位贴身侍卫与太医,一行人先在银城的民舍里住了半个月,他们享受着平凡夫妻的生活。而后,去了趟红木城,此处山水灵秀,别苑清静,卸下一身重荷,旧地重游,两人神清气爽,如逍遥神仙眷侣,过得别有一番风味 他们辗转小住了好几处地方,夜夜晓风寒,长灯相伴,俪影双双。日子淡然平静,瓦儿面上的笑容越来越多,已经三四个月过去了,冀哥哥的诅咒虽有作,但每次都平平安安地撑了过来。她无数次祈求上天,可以让这样幸福的日子延续到终老么? 直到银冀有一次不经意透露挂念独在王宫的翟,挂念放不下心的臣子,瓦儿才思量着与他赶回宫中。 回宫没到几天,天气陡转,乍如初冬来临,夜里寒风四起,吹得帷幕高高飞扬。 瓦儿梦中惊醒,猛然睁开眼睛,阵阵寒意窜过四肢。她抬眼看去,屏风一侧的窗户不知何时被风吹开,小嘴微张,刚想唤人过来,回头看一眼躺在塌上安睡的苍白俊颜,眼神暗了暗,径自下了床朝窗边走去。小心地掩紧窗户,她尚未转身,只闻一串剧烈的咳嗽声自帐内响起,那咳声来得急切,不过几声便能感觉到他极力压抑的气喘。 “冀哥哥”瓦儿急急奔进帐内,重新将帷幕拉上,阻隔了外面一室寒冷。 “咳咳咳咳咳”银冀正翻身支撑着想坐起来。好久不曾这般难受,这会心悸来得又急又猛,尽管吸气调息也抵抗不住,他只得捂胸压抑着大口喘息,任凭咳嗽声溢出嘴角。 “冀哥哥别急别急,你定是感染上风寒了。”瓦儿见他修眉紧锁,知他辛苦,一手拿来绢丝帕子一手为他抚胸顺气“我这就叫人传太医过来。” 银冀眉头拧得更紧,一手握住她放在自己胸口的手“别走咳咳别离开!咳咳一会就没事了” “可是你咳嗽得好厉害你等等我,克达就在门外,我很快回来” “不要!咳”银冀的深瞳里闪过忧急的神色“瓦儿,别” 瓦儿手腕被扣离开不得,见他眼中浮现前所未有的脆弱,白的嘴唇不可自抑地微微颤抖,她心口一揪,俯身抱住他的身子。他的身体冰冷,也在颤抖。瓦儿将头埋进他的衣襟,那夹着淡淡药味的清爽味道扑鼻而来。是了,这段时日,他的气息她早深烙心底,这会为何格外让人难以呼吸? 银冀胸膛剧烈起伏,感觉到他明显的压抑,瓦儿咬住嘴唇,心底酸楚如涟漪急泛开。 “好了我好多了,咳好多了”他暗暗吸气,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吻一下,黑眸深沉而灼亮,表情非常认真:“你知道吗?我现自己现在一刻也离不了你咳咳”瓦儿隐去泪花,咧嘴笑道:“是么?那我的目的终于达到了,我天天这样陪着你,就是要让你一辈子都不能离开我!” 银冀怔愣了一下,不过瞬间,他快乐地微笑:“你可以放心了我真的离不开你了”可是,他却心如明镜,不想离开又如何?谁可以阻止这残酷的脚步? “等到我们都白苍苍,牙齿都掉没了,老得没法走动了,我还是不让你离开我”瓦儿抱紧他,双手抓住他的襟口,低低诉说心愿。她从未见过有人身处不见底的深渊中,还能笑得如此从容安心。这个淡定微笑着的男子,终其一生,她都不愿离开。可是,是否真的到头白了,老得无法走动了,他还能这样对她微笑? 银冀悄悄将绢丝帕子捏在手中,掌心微微冰凉濡湿,丝丝殷红被小心隐盖。他一手箍住她的腰,眼前渐渐黑了起来,心里有什么东西碎开了,感觉自己笑容在漆黑中逐渐隐去。瓦儿重新将脸埋入他的怀中,好多话想跟他说,无从说起,只能紧紧地、紧紧地抱着他,试图将四周陡起的恐惧驱除。 “所以以后想都别想,你若要离开,我下辈子都要追着你”闷闷的声音从他胸前传来。 * 银冀风寒骤然加重,一连三日高热不退,卧床不起。太医齐聚会诊,个个面色凝重。瓦儿不眠不休守在塌前,本就瘦弱的身子三日内又单薄了不少。 “娘娘请娘娘保重自己的身子,先去休息会吧。”乔雀担忧地看向她。瓦儿摇摇头,眼睛不愿离开塌上蹙着眉心的俊容“我不累,我要守着他醒来我怕他醒来看不到我”乔雀已劝了多次,就要无计可施。就在此时,一抹孤拔的银色身影步入房中,太医们一见忙下跪请安。乔雀忙道:“王爷来得正好,就劝劝娘娘吧娘娘身子骨弱得很,若再这样下去,只怕” 银翟会意,担忧的视线笼向瓦儿。她的心,他全懂;他的心,她又可懂?走上前,小心地扶住她纤细的肩头,声音温柔有力:“冀正在安睡,你也去休息。” 瓦儿缓缓抬脸,小脸竟然变得只剩巴掌大,一双灵澈的眼睛正布满了血丝,看起来格外突兀。银翟刹时屏住呼吸,心口收得不能再紧,心疼中加重了语气:“去睡会。就算你不顾自己,想想若是冀醒来看到你这副模样是不是会更难受?” 瓦儿嘴唇动了动,双眼定定地对他对望。银翟点点头:“你知道冀最疼惜的就是你,你怎忍心让他多一丝难过?相信我,他一醒来,我立刻去叫你。” 乔雀道:“是啊,娘娘。大王刚施了针,一时半会醒不了,娘娘先要保重自己哪!” 瓦儿怔怔的视线在众人脸上走了一圈,又落在无所知觉的银冀身上。她握着他的手,低低道:“他们说你现在要睡觉,让我去休息我想,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你要醒来恐怕要不喜欢了不过,你不要误会喔,我是要去陪你一起休息,而不是要离开你”说完,小心地将他只余淡淡体温的手放入锦被中,站起身来。 银翟立刻沉声命道:“来人,扶国妃娘娘去隔壁休息。”宫女匆匆行了礼,几人一起扶着瓦儿退了下去。 房中,帷幕与屏风将金塌与外室隔离开来,银翟与几位太医在外室中,空中寒冷得几欲凝结成冰。直到乔雀习惯性抹了抹额头,颤声禀告才打破了僵局“王爷大王他情况不妙哪!” 另一太医长声叹气:“大王每作一次,身体就虚弱一分所幸这些时日有国妃娘娘陪伴大王,大王过得平静怡然,否则咒气早已攻心了” 银翟眼角骤然抽畜了两下,坐在椅子上的身躯不自觉僵硬地挺直。冀的状况真那么糟糕么?他们是孪生兄弟,世界上血脉最亲近的人!冀心如刀绞如被针扎时,他也有所感觉,可是可是让他如何相信,乔雀今日会下此结论 “金太医,你是刖夙国的宫廷名医,你告诉我大王他到底怎样?”银翟将目光直直投向胡须白的金太医。 金太医抖了抖胡须,花白胡子挤在一起:“王爷,恕老夫无能他的脉相弱得几乎感觉不到,如今这状况,除非须乌子在三日内亲自带来解药,否则大王咒气直逼心脉,无法克制,只怕难以度此劫难了。” “嘭”!一声清脆的声响,银翟豁然起身,挺拔的身躯控制不住震动,手中的玉瓷杯已是粉碎。 “王爷。” “王爷”太医们惊呼,只见王爷指缝间流出殷红鲜血。 “不会的不会的!那么多苦难都熬过去了,不会就这样撑不过的!”黑眸迸出利光,又有些急欲否决的狂乱。银翟咬着牙,望着内室被风掀起飞飘的帷幕,喉头酸楚滚滚而上。 不会的他不愿意接受,瓦儿更不可能接受,在一切走向美好,平静幸福的时候,冀怎能有事? “王爷,请冷静啊”乔雀抹了抹眼角,声音颤抖。 银翟黑眸一沉,挥袖朝门外唤道:“来人!”克达立刻现身,神情也有些黯然。“立刻传禁军统领,说本王有命,即刻派一百精英前往蒙舍,将须乌子给带回来!” * 长廊上宫灯两排,点得热闹亮堂。 秋风起,天气凉,萧萧雨声,打落残花几朵。这个夜,外面风雨飘摇,长廊上卷起了一地的黄叶。 瓦儿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见她身处一片白茫茫中,四处找不见人。然后,白雾里开始人影交错,每个人都不停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如魔咒,震得头几欲痛裂。 冀哥哥冀哥哥,你在哪?冀哥哥她慌乱地穿过重重白雾,四处寻找。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她的,珍太妃笑得慈祥:“别找了,我很想念冀儿,想让他快点来陪陪我”瓦儿转身,又看到蓝枫云笑着说:“是啊,瓦儿,大王受诅咒之苦,背地里瞒着你忍受了多少你还是让他早点解脱吧” 不,不,冀哥哥哪都不能去,我会呆在他身边,让他开心地活着啊! 梦醒,浑身被冷汗湿透,忽觉寒风飕飕侵袭,瓦儿环臂打了个寒颤。匆匆套上鞋,随手抓起一件风衣,就脚步凌乱地奔向隔壁。 事实上,瓦儿这一觉睡了一天一夜,没人忍心唤醒她。一踏进君王的寝房,只见银冀正软软靠坐在塌前,她走上前,银冀抑住心绞,对太医与侍从摆手。“臣告退。”众人担心也无用,只得躬身后默然退下,将宝贵的时间留给他们。 银冀眼底尚存清醒,看她走近,死死盯住她的眼睛,幽暗中只见她焦灼晶亮的眸光,倒映出那几近崩溃的神志。身体里似有万箭攒心,利刃附体,似洪水猛兽四处冲撞,似万蚁噬骨剧痛难当,但能见这熟悉的眸子,黑暗中只剩这一双清湖般的眼眸,冰色的光,微凉的暖,让他凭着残余的理智控制着自己,不至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瓦儿半跪在塌前,云鬓散覆,凌乱流泻腰畔,双眸一舜不舜地回视,缓缓扬起笑容,喉咙干涩:“冀哥哥,你醒了啊!”她尽量说得平静,嘴角的弧度清新可爱。 银冀心弦一颤,刚想要笑,紧抿的薄唇却猛地牵动,突然大口鲜血喷溅而出,伴着他剧烈的咳嗽落上她的衣襟,顿时便将衣襟染作血红一片。瓦儿的脸庞顿时血色褪尽,来不及扶他,只见他随着这口鲜血的喷出,身子虚弱地倒下,仿佛已支撑许久,再无力坚持。 “冀哥哥” 他倒下时,一手扯住悬在塌旁的银色罗帐,罗帐刹那间多了几抹殷红。瓦儿心惊胆颤,张嘴大呼太医,一边焦急地扶他躺好。帩纱影深,脸色惨白不似活人,唇间血色更见惊心,紧攥的双拳几要将骨节捏碎,那痛楚煎熬自他的手上一路割到心尖,却痛得她这里鲜血淋漓。 “冀哥哥,已经熬过去那么多次这次,我依然相信你,我会陪着你,一定能平安过去的。”瓦儿坐上金塌,小心地将他扶在怀中,和他说话,用自己的胸怀温暖他冰冷的身子,泪至眼睫,却死咬着唇咽下,不落一滴。 他听到她的声音,努力张开眼睛,看着她。冰浇火灼,挫不碎一身傲骨,他竟自唇边抿起一抹淡笑,穿越红尘,声音低微,语气不弱:“恩,会的咳咳我会熬过去的。” 瓦儿听见自己低低的呼吸,抬手抚过他微凉的面颊,露出一缕青涩的苦笑:“我相信你,我从来都相信你你一定会熬过去的。”“恩,相信我咳咳”他半睁着眼,一滴灼热的水珠沿着她微凉的指尖落了下来。 太医踩着急促的脚步匆匆赶进来,他们身后,是孤萧挺拔的银色身影。银翟远远注视着他们,手指在身后握得死紧,死紧。 半个时辰后,银白帷幔低垂,榻上的人已昏沉睡去,隔着如烟的罗帐,疲惫而安静。塌前,一抹纤柔身影痴痴守侯,不离不弃。 * 银冀时昏时醒,醒来时,瓦儿亲自端上清淡的食粥,小心地喂他,面容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两人绝口不提咒气之事,倒是银冀见她憔悴模样,心疼不已,非将食粥推到她面前。瓦儿会意,微翘着嘴角,一边与他闲谈,一边你一口我一口地共享着食粥。 有时候,银冀实在忍不住,连声咳嗽,喘息得厉害,剧烈心绞让他痛得直抽畜,额头冷汗滚滚而落。瓦儿没有哭泣,只是秀眉微微拢了拢,飞快地拿过帕子为他拭去唇角血迹,然后两人执手相望,深深对视 有谁知道,他闭眸昏睡时,她眼中的哀有多重,痛有多深? 翟一日要来探望好几次,每次见他二人眼中只有彼此,问候几声又默默退下,只叮嘱太医全力以赴,无论如何,要让大王撑下去。 太医寸步不离,寝宫外长廊上,冷风吹着宫女们来回忙碌的身影。宫女们进进出出,端水送药,无一不眉心紧锁。无奈太医不允许太多人靠近,所以夏世聪、郭太傅等几位老臣进去探望后,其他大臣只能守在寝房外宽阔的庭院中,顶着寒风,焦灼不安地来回走动,一会又引颈顾盼,一会互相对看一眼,沉沉叹息。 这日傍晚,乔雀再度为昏迷中的君王把了脉,手指一抖,灰色的双眸立刻变得黯然混浊。金太医见他神色有异,似有预料也将手指轻搭在银冀的腕上。果然花白的眉毛越皱越紧,目光对上乔雀沉重悲伤的眼睛,二人同时垂下眼眸,拱着袖急急退下,脚步已乱了方寸。 房中寂静一片,空气冰凉,格外清冷。瓦儿执着地趴在塌边,虚弱无力,却不愿挪动半句,两眼痴痴凝视着不醒人事的塌上之人。他的睡态看起来很安详,手指轻轻抚上那毫无血色的面容,微微颤抖,指尖比他的面颊还要冰凉。所有人都劝她休息一会,但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有多恐惧,恐惧得不敢闭眼,恐惧得只怕睁开眼时再看不到他的面容 “冀哥哥你放心,我会守护你,不让你孤单。”瓦儿淡淡垂眸,浓浓悲悯浮掠而过,与眸底冷静的光泽交替,化作一片幽深。 红烛淡照,青石地面泛着幽光,人影孤寂映在地上缩成一团模糊的影子。 雕花木格窗户被风吹得呼呼作响,今夜寒意又冷,劲风夹杂着雨丝敲打在窗棂上。 不知过了多久,银冀僵硬的手指微动,立刻惊醒了陷入深思的人。瓦儿欣喜地两眼热,赶紧笑道:“你醒啦!你不知道这一次你睡了好久” “瓦儿”他声音沙哑无比,幽黑的眸底如同浮华落后的深夜,如同风雨历尽的秋湖,沉淀着太多的东西,都在她的笑容中化为平静。 “冀哥哥是不是饿了?噢你睡了那么久,定是饿坏了”差一点,她几乎以为他再也醒不过来了,刚想起身,眼前突然一黑,眩晕袭来,她脚步虚软地身躯晃动。 “瓦儿”银冀急切伸手,动作顿在半空,浑身痉挛起来“咳咳咳咳咳”“冀哥哥”瓦儿扑到他跟前,眼眸里再也藏不住刻意压抑的情绪,紧紧握住他。红尘皆有意,情深不悔处,她以清晰肯定的眼神传递着一个不悔的决定,这个决定看得他全身颤抖得厉害,就要痉成一团。 嘴唇麻,感觉到血液正从四肢退去,他张开用力地呼吸,手指紧扣着她,眼中只看到她清清楚楚的决定。 不不!瓦儿,我已经不行了,我不能再保护你,不能让与你一起看书、听琴、登山看日出我真的撑不下去,可是你绝不能这样傻!绝不能做傻事啊! “瓦儿,别担心”他的笑容清俊迷人,声音沙哑得好听“你帮我找翟来我要见他” * 夜色无尽,风雨飘摇,摇晃的宫灯明暗交错,仿佛随时要都要熄灭。 瓦儿从未经过这么难熬的时间,每一次眨眼都似已历经千百年,沉重而漫长地让人窒息。风雨渐大,宫殿起伏的轮廓彻底被淹没在冰寒的雨夜中。高高悬起的盏盏灯火,在淡淡光影中俯瞰人世苍生,千百年岁月,岿然不动。 “啪”一声轻响,廊上立刻暗了一处,一盏宫灯被狂风打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娘娘,娘娘外面风大,求娘娘先进屋吧!”宫女们抖瑟着劝道。瓦儿置若罔闻,第无数次朝紧闭的寝房看去,薄薄的双唇就要被咬出血来。她心悸、颤抖好痛,好怕 他说要见翟,翟已经进去那么久,为何还不回来? “啪”又一盏宫灯摇晃着自梁上飞出,重重地摔在雨水里,长廊上又暗了一处石阶朱柱上刻下的飞龙痕迹,铸就这座宫殿的壮丽与繁华的痕迹,在黑暗中逐渐暗淡。 十指陷进掌心,瓦儿已无法等待,一抹脸颊,不知道湿漉漉的是雨还是泪,她拎起裙摆急急去推门。 “大王” “吾王” 闻言,她僵立如雕塑,门,轻轻打开。 银翟站在门口,扶着门扇的手指用力地白,漆黑的眼中映现着房外冰寒如箭的冷雨。 “瓦儿”两个字,唤起来从未如此疼痛过。 瓦儿丝微湿,被风吹得凌乱,先是定定看他,小嘴张了又合,然后轻轻地、缓缓地将目光越过他,远远望向他的身后。飘飞的帷幕,阻隔了内室的金塌,而乔雀跪在地上抹泪的模样清楚映入眼底。 “瓦儿”银翟喉头无法多说一个字,他被她脸上那种坚定而凄迷的神情震住了。 “不!”声嘶力竭的一个字,破喉而出,天空同时划过一道闪电,照亮她空洞绝望的瞳眸。惊雷骤然响起,雨势更加磅礴,她冲进门中,眼睛里,耳朵里,思想里再也没有其他 只因她的心已如电闪,如乍雷,如狂风暴雨骤起,如惊天骇浪狂卷!意识被冲到九重天外,绝望淹没了一切,一切 * 举朝震骇,天下举哀。 瓦儿没有哭,那声惊喊之后,她伏在银冀身上,整个人冷静地不可思议。手指轻轻地贴在他的脸上,触手是刺骨的冰凉,这种凉法,好似身体已冷下去很久很久了,连一丝生的迹象都觉察不到。可是可是就在片刻之前,他还好好的啊,他还能对她说话,对她微笑啊“你总是这么漫不经心,将来让人怎么舍得离开?”他心疼地皱眉头。 “你若舍不得离开,就永远不要离开啊!同样的,我也会一直守护你,不离开你的!”她甜甜笑答。 “瓦儿,答应我若是有一天我真的先你离开,你定好为我好好活下去!”他的眼神认真而执着。 “除非你也答应要为我好好活下去。”她依然甜笑,内心却苦楚得不能呼吸。 她把他的身子轻轻抱在怀里,虽然这么凉,但还是软的,没有僵硬。所以,他根本就没死,一定还活着,只是又睡着了而已,说不定过一会,他又会睁开那双深邃迷人的黑眸,荡漾着深情柔波微笑着对她说:“看你难过,我更难过,我还是喜欢笑着的瓦儿” 对,一定就是这样! 她空洞地笑着,心里抱着一线希望,却早就痛到麻痹了,没有办法思考,只模糊地出声音。 “我会一直陪着你永不离开可是你为什么不等着我进屋就这样睡过去了”她慢慢趴上前,贴上他的胸膛,曾经平稳有力的心跳竟是一片平静,娇容越来越苍白,直到最后一点血色都无,惨白如冬日飘零的雪花。 翟立在房中,室内室外哭声一片。瓦儿听不到,只觉一室寂寞的寒冷,大雨哗啦啦地下,银色帷幕飘来荡去,愈显得屋子凄清。她的手也逐渐冷去,几乎冰如寒雪。 “你说,我是你最宠爱的王妃你这样子又怎么能宠我呢?” “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不是很想要孩子么?”声音温柔婉转,诉说着一生未完的相思和等待。漫长的黑夜无时尽,哀伤不可解。她抬起头,轻柔地拂开他额前的丝,塌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面色安详,微抿的薄唇泄露了今生不能弥补的遗憾 她就那样用力抱着,抬着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直到黑暗如猛烈潮水涌来,将她最后一丝意识彻底冲垮 * 刚下过雨,宫殿前的广场上还堆积着些许积水,诺大的广场空无一人,瓦儿纤细的身躯宛若一抹没有生命的幽魂,静静地穿过广场,走向德明殿。身后几名宫女苍惶地紧跟其后,生怕再生一点意外。 德明殿里挂着巨大的灵幡,转过灵幡,殿正中停放着一具白色的玉棺,玉棺周围数百盏长明灯,在似有似无的寒风里微微摇晃。殿里很静,守灵的大臣与宫女都静静跪在地上,无半丝声音。 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轻微的脚步声显得空旷寂寥,大臣与宫女见她,慌着叩拜起来:“臣(奴婢)见过国妃娘娘。” 瓦儿双眼扫过他们,径自走到玉棺之前,棺身透着冰冷的寒气,指尖寒意直侵到心底最深处,麻木了呼吸,连心痛也似已忘记。 “冀哥哥你真舍得就这样走了?”她凝视着他平静的峻颜,修长的墨眉有些微蹙,似乎在听她如泣似诉的喃喃低语“你真舍得就这样抛下我?可是我答应过你,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你说现在我该怎么办?” 沉寂片刻,浮肿的眼眸中骤然迸出两道决意光芒,她身子往后一退,头一低,使出全力向玉棺上撞去—— “不!娘娘” “娘娘” 千钧一,瓦儿蜷缩着身子,睫毛扑闪,却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淡淡的温暖包围着她。刹那间,鼻头一酸,强忍的泪意迅涌上眼眶。为什么?为什么难道她连想去陪冀哥哥也不成么? 银翟紧抱着她,心脏差点因那绝望的一撞而停止跳动。她身子僵硬冰凉,泪水无意识地滚滚而出,也失去了温度。 “听我说”他摇晃着怀中的身子,声音急切而沉重,又带着明显的希望“瓦儿,听我说!你不能死,你不能就这样随他而去!” 瓦儿没有反应,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任由泪水奔流。 “你不能死,因为刚才太医跟我说”他深吸了一口气,先看了玉棺中的人一眼,黑眸灼亮“你已有了身孕!” 身孕!滞愣了半晌,她突然回过神,抓住他的袖口,屏住呼吸:“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了什么” 银翟盯着她的眼睛,小心地捧起那张泪痕斑斑的脸蛋,轻柔拭去泪珠,清晰地重复一次:“乔雀说,你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啊”瓦儿双瞳定定不动,而后陡然紧缩了一下,晕厥在他怀中。 “乔太医还说你身子实在太虚弱,这孩子很难啊”他收紧了手臂。 * 秋风萧瑟,天色阴沉灰暗。 繁杂的大丧仪式要依照程序进行,举国上下,百姓布奠倾觞,哭望王城,天地为愁,草木同悲,处处白幡飘零,人人默哀。王宫内外一片肃然悲凉,处处是白衣素服的背影。 清冷的银暝街道上,白色纸钱一串一串,在阴暗的天空下沿地翻飞。街道上走着两个人,一白须老者带着一名十二三岁的少年缓缓走着,脚步一次比一次沉重。终于,老者停下,眼中灰暗如霾。少年先叹息:“师傅我们还是来晚了。”白须老者皱起眉头,一手只紧握着手中的白玉瓷瓶,那里面有他近一年来精心研制的心血,可惜 “唉!天命但非天意,非天意哪!这是他的命也是老夫十六年前的过错啊”面对着王宫方向,老者的声音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他脊背微躬,双脚沉重地再也提不起半步。 * 同一时间,来自蒙舍、刖夙及北诏国的马车到达宫殿门口,三位君王带着沉痛哀悼步入宫中。 丧礼肃穆,沉痛。瓦儿从头痛欲裂中清醒,闻到冷冽的空气,逐渐忆起银翟说的那句话。他说她有了身孕?老天爷,这就是你的安排么?分不清喜悲,泪水沾湿脸庞。 银翟要处理太多事,不能时刻守在瓦儿身边,但他早派人将住南音寺的筱水接回,请她好好照顾瓦儿。宫女们寸步不离,紧紧守侯,一见瓦儿醒来,立刻欣喜呼道:“娘娘醒了,娘娘醒了”瓦儿紧抓住丝被,差点从塌上跌落下来。连忙稳住自己,小手下意识地抚在自己小腹之上。刚刚那一刹那,她突然再无疑虑,她决定——好好活着,为了这个孩子,为了她与冀哥哥的孩子,她要好好活下去! 嘴角露出一抹坚强笑意,泪流满面地强撑着夺门而出。 德明殿,瓦儿牙根紧咬,眷恋的眼一次又一次凝视着玉棺里的人,可惜,她纵然怎么呼喊,看他,他都不会再回应一眼而她最想告诉他的只有一句——“以后,我与孩子一起守护你”银翟深幽的黑眸锁住他,俊容上闪过欣慰,侧头注视玉棺中的兄弟,默默道:冀你可以放心了!瓦儿比你我想象的都要坚强,她再也不会放弃自己的生命,能让她好好活下去的人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大王”肃穆中,一个娇柔而悲痛的女声,颤声哭着入殿。众人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后,不再阻止,悲哀之色笼罩整个王宫。 浦月容不敢相信,她真不敢相信,不过几个月,她甚至还没有离开南诏境地,他们竟已天人永隔。“大王”她哭倒在灵前,尽情宣泄泪水,尽管玉棺里的男人从未爱过她,尽管她曾经那样恨过他,怨过他,但是当听闻银暝冷君驾崩的那刻,天旋地转,风云变色,痛苦瞬间将她狠狠击倒。 她看清楚了,想明白了,她浦月容是这样爱他,爱了十几年,爱得孤独寂寞,爱得愤恨绝望,然而终其一生,她绝不可能忘记他 * 丧礼第七天,玉棺要被送进王宫后山的陵墓内。 石阶冰冷,玉棺在侍卫的护送下,一步一步,缓慢地稳稳前行。瓦儿一身素白,黑在风中飞扬,瘦小的身子看起来像一缕随时会消失的清风,筱水扶着她,生怕她不支倒下。银翟面无表情,黑眸里凝结了暖阳不破的沉痛,他不时担忧地看向瓦儿,紧抿的唇角在灰暗天色下坚毅无比。他知道,这样的她就算坚持要最后一口气,都不会轻易倒下。 落叶随风旋转飘落,浦月容的脸色与素衣一样苍白,在零儿的搀扶下沉静地走过每一步。后面是长长的队伍,整个山林小路上蜿蜒着一片素白。 巍峨的陵墓靠山而立,如宫殿一样富有气势,沉重的墓门慢慢打开,里面走出四名守陵侍卫,玉棺被小心接过。百官齐呼,缟素跪叩,哀声一片。石阶深处,瓦儿晃了晃身子,轻轻挣脱宫女的搀扶,目光只落在玉棺上。银翟暗眸一抬,上前扶住她的手,将她轻轻一带,与她共同立在陵墓最高处的台阶上,然后缓缓跪下。 没人留意,刚从边关得到消息,匆匆赶回的夏安然正在队伍的末端,伤心欲绝地匍匐在冰冷的石阶上,无力起身 阴霾遮住了炫目明光,陵墓高大雄伟,人间天阙,俯瞰人生的命运悲欢。银氏山河,百年岁月,众臣呜声荡彻山林,回旋在枯木丛林之中,久久不散。 天边暗光,乌云笼罩寰宇,千里无辉。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本书由潇湘书院,请勿转载! 083夜如梦全文终 丧礼毕,七七四十九日后,银翟登基即位,成为新一代银暝国君。小说*无广告的小说网收藏*书城瓦儿被封为“圣妃”娘娘,夏安然带着满身哀戚沉痛回去边关。 浦月容站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中,向前望去,玉阶一级级似无尽头,延伸到正殿门前。忆当年封妃之日,她就是迎着金色艳阳,拾阶而上,荣耀风光,集于一身,那时以为幸福就在眼前,触手可及如今竟是如此孤寂,只剩一种刻骨铭心的痛楚与悲伤,无言无声,无望无尽,弥漫于整个心胸,无限寂寥。 零儿拎着包袱站在她身后。浦月容凄凄一笑,轻声呢喃:“冀,这次,我真的要离开了” 自浦文侯死后,至少她还能爱、还能恨,活着始终有个支撑。如今银冀也这样去了,她的心顿时空洞,漠漠苍穹下,竟不知此生何处可依痛定思痛,她决定带着零儿远离这悲伤之地,去大唐寻找新的生活。 * 王宫里,大家逐渐从年轻君王骤逝的哀伤中回复,夜深霜起,宫内仍有些清冷。 一开始,瓦儿几番欲进王陵陪伴银冀,但太医再三恳求劝慰,陵中寒气太重,她太虚弱了,万万不能进入。于是,为了孩子,瓦儿整整一个月几乎都躺在床上安心养胎,她不喜欢宫女陪伴,连筱水跟她说话,也不闻不问。她成为最听话的病人,药再苦她毫不犹豫喝下,针灸再疼,她只咬唇皱皱眉头,不喊半句。可是,她却对其他的人和事,置若罔闻,视若无睹,兀自神游在自己的思绪中。 是,为了冀的血脉,瓦儿再也不会轻生。她对所有人都很冷淡,那种冷淡,并非刻意,而是无心使然。 银翟每日都到颐和宫,她也常常不出一声。想起她曾经活泼纯净的笑容,他酸涩难忍,墨眉深碎,不知如何化解。天寒露重,他静静守着她闭眸睡去,才在无比沉重中离开,有时候怕她夜里惊醒,他一守便守了一夜。 瓦儿面无表情地望过房中的一景一物,眼神失了焦距般空洞。睹物思人,这里处处有冀的身影,有他的气味她起身,走过去推开窗户,清冷空气立刻迎面扑来。残月如钩,寒天似雪。院内也有几株梅树,灰色的枝桠在冷风中瑟缩,青石台阶上一层冷霜,月光下看来,如下过小雪。霜上无一点瑕痕,显然很久未有人出入。 “瓦儿,你怎么起来了?”银翟刚进门,意外她自己竟下了床,黑眸迅增添了一线希望。他上前将窗关上,瓦儿没看他,眼睫低垂,默默转身,如飘渺幽魂慢慢回到内室。 银翟凝视着她的背影,沮丧极了,这么长时间,她差点要让人感觉不到活着的气息了。袖口一抖,他浓眉低敛,大步上前一手拖住她冰凉的胳膊,语气认真而焦灼:“瓦儿,你不能再这样了!” 瓦儿没动,想要坐下,他却拉得更紧,也不在乎她会皱眉。他盯着她的眼睛,声音里多了丝激动:“瓦儿,你难道不想知道冀那夜最后跟我说了什么吗?” 她的眼珠子蓦然动了一下,银翟有些哽咽:“他只求我无论如何,要让你好好活下去。你还年轻,生命如此美好,他不希望你因为没有他而有任何意外,他只希望你的生命里充满阳光与欢笑。瓦儿,你听到没?你这样活着,对得起他吗?” 瓦儿手指颤动,咬了咬唇,声音几不可闻:“他却不知道没有了他,便什么都没有了” “不是,不是!你还有孩子!”银翟有些激动,尽管乔雀说,她现在要保住孩子特别难,可是谁都知道那才是她活着唯一的希望。 瓦儿闭上眼,痛苦颤声道:“所以我还活着” 她就这样活着,活得让人看了揪心,却又无奈银翟挫败而苦恼,暴躁地想杀人。 * 第二日,天空放晴,许久不见的金色光芒沐浴着宫殿。谁也没想到,一个远来而来的惊喜将瓦儿的生命重新洒上阳光。 豪华的马车送来北诏的贵客,楚颜与慕千寻已完成大婚,而才参加完丧礼返国不久的邪君楚弈再次出现,他细心地扶揽着怀中佳人,身后还跟着个熟悉的身影。 瓦儿正沉浸在回忆中哀思,忽听筱水急切激动的呼声响起,随后门外一阵脚步声,她来不及惊讶,只见门被推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瓦儿”泪西挣脱楚弈的怀抱,颠簸着身子朝瓦儿张开双臂。瓦儿睁大眼眸,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一开口声音沙哑不已:“泪西你也有身孕了?”泪西已拥住她娇小的身躯,泪流满面,看得楚弈心疼地直皱眉。 “瓦儿小姐”听闻这声无比熟悉的喊声,瓦儿陡然僵立,不敢相信地将脸转向门口,忘记了眨眼。 “云姨?” “是我啊小姐是我!我没死,老天保佑,我终于又见到你了”蓝枫云急步上前,将瓦儿连同泪西一起紧紧拥住,泪水早已沾湿了她的面容“感谢上苍,感谢菩萨老爷夫人在天有灵,终于让瓦儿小姐与静儿小姐团圆了!” 银翟也立在门边,疑惑地朝楚弈投去一瞥,楚弈挑了一下嘴角,目光又落在自己深爱的国妃娘娘身上。 原来,当日蓝枫云被方旋击落山崖,并未身亡,而是被一猎户所救,但因撞到头部而失去了记忆,她与猎户在山中住了好几个月,直到一次偶然机会,随猎户进城听人说起北诏的国妃娘娘——泪西。殷红的朱砂痣,残跛的左脚这些印象刺激着她,催促着她去寻找记忆真相,于是一路到了北诏。之后,便是记忆逐渐恢复,她用一件件的前尘往事说服泪西相信了自己的身世 瓦儿愣在震惊之中,泪西紧握她的手:“怪不得我们一见如故,怪不得我们喜好莫名相似,原来我们是红家的孪生姐妹。瓦儿楚弈已经派人去调查过了,这是真的,是真的!你不开心吗?”楚弈扶住泪西的肩头,担心地看着她,最近她实在激动的次数实在太多了。他为爱妃补充道:“泪西早就要来银暝与你相认,但太医说她怀孕初期要好好安养,所以才等到今日。” 蓝枫云见瓦儿苍白消瘦,目光迷离,惊惧起来。 瓦儿默默咬着唇,眸中逐渐凝聚泪光。银翟凝眸注视于她,她那数日晦暗无波的面容终于有了反应,闪烁的眸心炫光明亮,一直透入他的心底,他胸臆哽涩,柔声道:“瓦儿,你没听到么?现在,你有妹妹,有云姨,有我还有孩子,我们都关心你,都需要你啊!”瓦儿注视着他好一会,那张与冀哥哥相似的面容就在眼前,深邃黑眸与冀哥哥担忧的眼神如出一辙。两颗豆大的泪珠突然滚落,她撇过头,低喊一声:“云姨”便扑进蓝枫云的怀中。 * 八年后,银暝,暖意袭人。 后山玉台之上,银翟负手独立在山崖之巅,长风吹得他长衫飘摇,挺拔身姿不动如松。雄伟的宫殿在郁郁青松中露出金黄色的一角, 遥远的天际笼罩在一片淡金的云海之中,他的目光就落在那云海浮沉的远处。望着这片他曾经历尽风浪,如今掌管于脚下的万里长风,深邃的眼底尽是明亮与坚毅。 缓缓沿着石阶走下,步履沉稳。踏经小溪处,突然顿足,静听了片刻,调转方向,朝石阶的岔道走去。一抹纤柔秀美的身影正蹲在小溪旁边,水波流动,清澈见底,一只只白色的莲花灯随波荡漾,缓缓离去。女子目光追随着那盏盏花灯,神情淡淡有种哀思,风中飘来她的轻声呢喃:“冀哥哥你可听到我的声音,我的呼唤?这些灯会载着我的思念,陪伴你冷儿也很想你,今天又问起你了,他每次想念你的时候,就会跑去找翟他说看到翟就像看到爹爹一样” 当年瓦儿与泪西姐妹相认,在蓝枫云悉心照料下,身子逐渐好起来,但她真正展颜欢笑是在孩子出生之后。为表达对银冀的思念,孩子取名为银冷,正是“冷君”封号里的一个字。冷儿满月后便被立为银暝太子,尊称当朝君主银翟为“叔父”瓦儿本不愿让孩子再承受王朝压力,但银翟坚持“他是银氏王族最有资格做太子的血脉”让她酸涩地无力反驳。 银翟默立在原处,耳边响着她的低语,深邃黑眸里埋藏着一生不变的执着。 瓦儿又静静地坐了半晌,伸手往脸颊边抹了抹,才缓缓起身,以后再来此放莲花灯,她想,身后再也看不到那抹熟悉的挺拔身影了。清风吹得她裙摆飞扬,一个转身,银翟白色修长的身躯映入眼底,惊愕迅闪过水眸。 银翟对她一笑,嗓音低沉:“我去山上走走,正巧见你在这咳!”他突然清清嗓子,黑眸里多了抹光亮“过几日楚弈就要与泪西来银暝,你们姐妹也有大半年没相聚了还有,这次星回节的诏王聚会在银暝举行,冷儿可是盼得望眼欲穿,比大人还兴奋” 提到孩子,瓦儿黯然的眸子里瞬间聚起了光彩“冷儿是盼望着能与阁洛尔玩呢。” 银翟悄悄松了口气“我看不尽然,冷儿说不定在盼着刖夙的大公主到来。” 瓦儿不解地眉梢微抬“你的意思是噢,你想哪去了?冷儿才七岁啊!”只听他的声音优雅好听带着淡淡的笑意:“冷儿的智慧见识可远远过七岁,那大公主长得像倪儿,长大了可是我见犹怜的美人呵呵。” “银翟你”瓦儿无语,瞪他一眼“冷儿做了太子,难道你要一直这样虚设后宫,就没想过为银族再增添其他子嗣吗?” 银翟突地正了脸色,肯定道:“没想过。我将冷儿视如己出,若有其他子嗣定会被冷落的,还不如将我的爱一心一意只给冷儿。”至于后宫——后宫里有筱水,有方旋,但是她们对他而言,是妹妹,是红颜知己,是寄住在这里的人。 他又侧头看瓦儿一眼,道:“相信我,如今南诏四国亲密无间,团结稳定,繁荣富足,冷儿不会孤单,将来也不会再承受那么重的朝政压力。”大手轻轻一伸,将她拉到青石台阶上,二人并肩徐步而行,一时间林间变得安静,他们宛若一对默契的老朋友,一路下山。 * 星回节,每年换一个地方聚会,今年是银暝。 阁昱、楚弈、殇烈及银翟四人在殿中把酒言欢,几位女子闲坐在御花园的凉亭之中,七八位机灵可爱的孩子则在宫女的陪伴下开心嘻闹。 咏唱自小洛尔之后,又生了两个女儿;蓝倪有个美丽可爱的大公主,后又添了位英俊的小王子;泪西最幸运,她竟然产下一对龙凤胎,让人羡慕不已。有一次楚颜垂涎道:“嫂子就送个我小女儿吧,随我跟老慕一同闯荡江湖去。” 瓦儿淡淡含笑,爱怜地看着这群活泼的小家伙,心底充满盈盈暖意。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爱哭爱笑的小女孩,历经伤痛之后,她已是一位成熟的母亲。突然,一个明眸皓齿的小男孩直朝她奔来,拉着她的手哀求:“母妃,孩儿有一个请求。” 瓦儿摸摸他的头,这孩子的五官多像他父亲啊“什么请求?” 银冷仰着头,大声道:“我想对叔父改个称呼。”其他孩子都被他的声音吸引了过来,刖夙大公主将精致的小脸凑了近去。 瓦儿心莫名跳漏了一拍:“改成什么?” “叔父与父王长得好像啊,我想以后叫叔父为‘父王’,请母妃答应。”银冷绷紧小小的脸,一脸执着,乌黑的眼珠里有抹奇异的亮光。其他孩子忍不住插嘴道:“是啊,银王叔叔对冷儿真好,我们都羡慕极了,巴不得也叫银王叔叔做父王呢!” 瓦儿抿了抿唇,抬眼看到泪西、咏唱、蓝倪三人均定定看着自己,她垂下眼眸,犹豫了一会,轻轻点头。银冷立刻欢呼起来,黑眸闪动,拉着伙伴们的手开心叫道:“瞧!我也有自己的父王了,呵呵,他可是我一个人的父王,我们这就去我们的父王去!” 目送孩子欢快的身影,她莫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耳边响起乔雀那日的话语—— 娘娘,大王其实对娘娘和先王付出过很多很多他以前也曾想过要多留子嗣,为银族开枝散叶,可惜 娘娘可还记得,当年先王昏迷数日不醒被送进水晶洞中么?娘娘那时的身份并不能进入王陵,是大王怀着牺牲自己的决心,甘愿承受雪水寒池三日浸泡之苦那种折磨一般人必死疑,而大王却极力挺过,大难不死但也因此落下病根,好几年都不能让妃子们受孕。直到这两年,大王身体才终于完全康复 瓦儿想着想着,眼角悄湿。 * 轻风悠悠,夜色如梦,半世繁华洒下淡影。 是夜,瓦儿静坐在沁梅苑中,云衣如织,黑倾泻,她扬指轻拂,七弦如丝,清音自古琴上流转,婉转在雪白的指尖,琴音轻渺淡远,游荡在夜的清风之中。 辉煌宫灯下,银翟闲闲倚在那里,白袍襟摆飘扬,星目半合,忽而手中多了一支碧绿玉萧,修长的手指优雅抚上,顿时,清澈的箫音飘然逍遥,云影舒卷,和入了琴声之中。 夜凉如水,春已去,秋风起,望过了红尘一笑。 生死一线,阴阳两隔,眼波一转,已是万年。 我们不必感叹生与死,生死并不能隔离人的心,人的情。 我们也不必执着于已失去的,将美好留在心中,把握并珍惜今天的每一次感动,才更有意义。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