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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1b7小说网 > > 循循 > 循循 第95节
    子时六刻,万籁俱寂,偶有狗吠。

    姜循掀开窗,仰望着天上月明;

    江鹭坐在窗边,一边饮酒,一边望月。

    --

    丑时一刻。

    姜循为狂跳的心跳所扰,困顿又让她头痛,她琢磨莫非自己要失眠一宿;

    江鹭靠着窗闭目,清风徐徐,悸动的感觉仍然让心跳忽快忽慢。

    --

    丑时三刻。

    姜循回到床榻间,抱着被褥,捂着心脏,尝试入眠;

    江鹭回到床榻间,说服自己明日还有要事,不可耽于儿女情长,努力入睡。

    --

    丑时五刻。

    姜循心跳平缓,如愿入睡;

    江鹭心跳平静,如愿入睡。

    第53章

    简简继续被关着。

    她疯狂大骂,试图逃跑,还绝食以抗,想和姜循说话。姜循却说没空。简简问她难道不想知道探查凉城的消息吗,姜循不在意——时至今日,谁知道简简说的话是真是假。

    简简的情报已经没那么重要了。

    姜循找到了更好的情报源——南康世子江鹭。

    只要她能和江鹭情投意合,只要她能说服江鹭站队自己,凉城发生过的事,她何愁不知?

    况且,她原先在乎凉城是因为江鹭。如今她对江鹭有了新想法,便也没那么在乎凉城。叶白都不在乎凉城,叶白都不查凉城的真相……姜循又何必多事?

    如今更重要的事,是姜夫人的丧礼。姜夫人病逝,并未引起太多风波。姜循仍作为姜家二娘子,回府陪着姐姐姜芜,配合姜太傅一同操持丧事,姜循与姜芜轮流守灵。

    人来人往,皆来吊唁。姜家二女皆一身素缟麻衣,白衫净面,跪在灵堂前烧纸。连姜循那样平时盛气凌人的人,此时也因丧母,而显出几分可怜来。

    私下歇息时,跪在灵堂后木棺旁,姜循便一边漫不经心地烧纸,一边侧头观察身旁的姜芜。

    姜芜单薄很多,憔悴许多,眼睛一圈皆已哭红。姜循早已断情,姜芜却是难以看开的。那毕竟是她的生母,她回来家中后便一直侍疾,未曾享受什么母女之情,母亲便离去了。

    姜芜对夫人有许多怨气。然而那些怨气随着死亡,又好像如烟般飞走……她看着铜盆中的纸钱,怔怔出神。

    期间,张寂来上香。他行过跪礼磕过头后,便一言不发,去前堂陪姜太傅了。

    姜循慵懒:“你和张寂吵架了?”

    姜芜抬起乌泠泠的眼睛。她与张寂吵架,是因为她篡改了姜夫人死亡时间,引起张寂的怀疑。

    姜芜抿唇,因心情不虞,而少有地说话有些倔:“情人之间哪有不吵架的。吵嘴才有希望,不吵嘴说明师兄压根不将我看在眼中。”

    姜循挑眉:“情人?”

    姜芜:“……未来情人。”

    姜循噗嗤笑出声。

    姜芜立刻紧张抬头,朝四方张望:哪有人在母亲的丧礼还能笑出声的?姜循太肆无忌惮了。

    幸好此时晌午,客人们都去用膳,没人过来。

    姜芜便迟疑片刻,道:“你之前让我查江小世子的事,如今又说不需要了。你和江小世子,是何关系?”

    姜循道:“情人。”

    姜芜震住。

    姜循瞥她神色,见这位姐姐只是震惊却无嫉妒伤怀之色,才慢悠悠补充:“未来情人。”

    姜芜:“……”

    姜芜知道这个没良心的妹妹心情一好,便爱逗人。姜芜微有忧郁:夫人病逝,循循就这样开心吗?可循循那日状态分明很差……再联系姜芜见过的,听过的,姜芜福至心灵:“你当真和小世子……你以前和小世子……你现在和小世子……是不是太危险了?”

    姜循:“什么以前现在的?听不懂。我们要对付太子,对付你爹,除了需要文臣支持,还需要有兵有马。我看你是不中用了,一个张寂你迟迟拿不下。我只好亲自出马,能者多劳。”

    姜芜啼笑皆非:“你别开玩笑了!南康世子怎可能借兵给我们?他就算晕了头,他爹也不会犯傻的。”

    姜循道:“你不懂。”

    她暗自沉吟。她已经知道江鹭背后有十三匪的势力。十三匪在野,不知道藏了多少人马。江鹭会用兵,他操持这么一帮人躲在民野间做什么?他说他不想谋反,可她若是和他情谊深重,借用他的人马,他不至于反对强烈吧?

    再者,姜循隐隐怀疑,江鹭的背后力量不只十三匪。他一直在查凉城……也许他还有其他力量,他只是不和人说罢了。如他这样的世子,再纯良,受他爹和他姐姐那么多年的熏陶,他做事时,也绝不会不留后路。

    姜芜怅然道:“都是我无用,害得你还要去找小世子……我尽快拿下师兄,你便不用委屈了。”

    姜循面颊一红。

    她有什么好委屈的……江鹭那般容貌,那般本事,那般神态……

    她想得出神时,有人脚步声朝这里来。灵幡掀开,二女回头,见是颜嬷嬷端着膳食过来。

    姜芜颇为乖觉,见颜嬷嬷盯着姜循,便知这位老人家有话和姜循说。姜家的仆人们都亲近姜循,不亲近姜芜。姜芜曾经为此不平,但今日她早已看淡。

    姜芜离开后,姜循盯着姜芜纤细背影,若有所思地和颜嬷嬷说:“嬷嬷,你应该多关心关心姐姐。日后她在家陪你的日子要比我长,我可是不回来的。”

    她才说完,头就被颜嬷嬷敲一下。

    颜嬷嬷笑骂:“没良心的。从小看大你,你翅膀硬了,就说再不回来了。嫁入东京就不能回家了?什么道理。”

    姜循扯嘴角,自然不在一个老人家面前说,自己要走的是怎样一条不归路。

    而颜嬷嬷借着送午膳的功夫,实则确实有话和姜循说。

    这位从小带大姜循的嬷嬷坐在一旁,慈善的眼睛凝望着这个女孩儿,温柔道:“循循,夫人已经病逝了,你的怨恨该消一消了。日后你要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和旁人记仇闹事了。你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人,太子妃要雍容大度。”

    姜循懒得烧纸钱。

    她干脆歪在一旁,托腮撑膝:“暂时还嫁不了呢。我娘人没了,我得服丧啊。起码一年,我都嫁不了。”

    颜嬷嬷叹口气,欲言又止。她是个慈爱的老人家,只怕姜循和姜芜闹得不得了,怕两个孩子各自受委屈。姜太傅醉心权术,没了夫人约束,不知会如何……姜芜不嫁人,姜循起码嫁出去,躲开这一切。

    如颜嬷嬷这样的老人,觉得儿女嫁娶,当是躲开娘家的一条好出路。她自以为太子是良人,也想不到宫闱的浑浊只会比姜家更复杂可怕。

    而姜循还在开玩笑:“嬷嬷,我和太子可能没缘分。原本我们定了亲,就要办婚事了,大皇子死了。太子为了手足情深,要为他哥哥守一年。而今一年之期过,原本婚事要上议程,我娘又没了……感觉上天不要我嫁东宫,在拦着我啊。会不会我再熬一年,我们又可以办婚事的时候,皇帝人又没了,我们又得接着服丧?”

    “别胡说,”颜嬷嬷忙捂住她的嘴,紧张地左右环顾,“口无遮拦,你真不怕出事?”

    姜循弯眸:“我私下说的话若是传出去,必是有人不疼我了。”

    颜嬷嬷垂头望她。

    明丽多娇的小美人,长得这样好,且容貌未到盛极,姜循还会越来越美。旁人惊艳于美人,颜嬷嬷想的却是养她的那些年。曾经糯米团子一样大的小人儿,怎么忽然有一日,就长这么大了?

    她还没有养够呢,循循就离家了。

    颜嬷嬷轻声:“循循,你别只顾着玩。你身上的蛊……你得空得出东京,去苗疆,找当初下蛊的人为你解蛊。”

    姜循自然明白。但她眼下势头正好,岂肯为了一个蛊就离京?

    姜循:“反正嬷嬷每月都会救我,我的事没那么紧急。就算偶尔我爹插手,熬一熬就过去了。我如今忙着,没功夫出京。”

    她说话间,张望外间来吊唁的客人。

    东京大部分世家贵族都来了,怎么她想见的那个人,却不来呢?

    玲珑跑进来:“娘子、娘子……”

    姜循眼睛微亮,期待地看着懂她心意的玲珑。

    然而玲珑说的却是:“江世子当官啦!”

    姜循:“……”

    颜嬷嬷眨眼:谁是江世子?

    姜循面无表情坐回去:“人家是世子,想当官不是轻而易举,这有什么好汇报的。”

    但她坐了一会儿,仍然忍不住侧过脸:“什么官?”

    --

    姜夫人丧礼这七日,天一直未晴。从琼林宴那日开始,世人都说,这是老天为姜夫人哀痛。

    江鹭自是不信这些无稽之谈。

    他收到姜夫人亡故的消息时,才明白姜循那日为何那样失魂。他暗自揣测她和养母情谊甚好,可这种猜测,总是哪里透着不对劲。

    江鹭暂时理不清这种古怪,便也不去多想。他应该和东京的那些世家男女一同,去吊唁姜夫人。江鹭迟迟不去,是因——他不知如何面对姜循。

    开弓没有回头箭。除非他再不见她,他当鸵鸟……可江鹭已经明白,身在东京,他不可能不见姜循。只要见到她,他便回头无路。

    欲念在心中翻腾,他无数次生出冲动。

    可他身不只是他身,他还有凉城的英灵们等着。他既不知姜循的立场,又怕自己的事连累到她。

    他的不甘与后悔皆不能只由他。他日日夜夜思念的,除了她,还有凉城。他不能辜负那些英灵,他不能放任凉城那些无路可走的百姓始终流离失所……

    情爱与责任在心中日夜反复,江鹭几乎日日睁眼到天亮,满心煎熬。

    他此时怀念起曾经的阿宁——他倒并非怀念姜循乖巧柔弱的样子,他怀念阿宁无父无母的身份。她若身无牵挂心无野望,他便是压抑自己被骗多年的不甘,走了回头路……只要他自己能接受,旁人又能说什么呢?

    江鹭不知如何再见姜循,却可以先去做自己在意的事。

    譬如——查那城西医馆的“神仙醉”。

    江鹭追着那线索查胡商,又有手下内外配合,他忙碌数日,最终查到了结果——城西医馆确实向胡商买了“神仙醉”,胡商的“神仙醉”来自甘州。但是线索查到甘州后,又再折回了东京。

    多重线索交错,“神仙醉”的真正东家,浮出了水面——贺家。

    那个救阿娅的贺家,那个弃商从文的贺家,那个刚做了户部郎中的贺明贺郎君的主家。

    而查到贺家,贺家只说是以前从商时的旧药,自家早已不卖。毕竟如今贺明在朝为官,贺家怎可能碰这种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