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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1b7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狼人狩猎法则 > 第五十一章 迟到者克雷顿
    每逢秋冬季,乡野间的花楸树下总是醉倒一片鸟儿,任何想要尝尝它们味道的人都可以不费工夫地捡上几只。

    腐熟浆果酿成天然的酒将贪食的访客麻痹,令它们任人宰割。

    圣力水的重要原料是接骨木浆果,它在秋冬之际成熟,而现在是一月。忽略了魔药的原料已经发酵,为了摆脱虚弱而强行饮下能装满一浴缸的“甜酒”,克雷顿·贝略此刻也与贪食的鸟雀无二。

    他酒量很好,但喝得太多,最后也醉倒过去。

    所幸这里偏僻,一整夜无事,刚刚醒来的克雷顿还因为宿醉躺在地上,眯眼瞧着墙壁裂缝里透入的阳光,忽然一个激灵坐起来,意识到自己不得不面对一个新的问题。

    他的车票过期了。

    他买的是第一批车次,七点发动,而现在的阳光怎么看也已经超过了九点。

    魏奥底的白天可是比别的地方晚两个小时。

    如果他能早一点醒来,现在就该在火车上了。

    克雷顿痛苦地揉了揉额头,贴伏在额前的黑发因此变得凌乱,更像一个流浪汉。

    他不知道第几次把自己的事情耽误了。

    他承认自己是有罪,而且罪孽深重,但如果上天,或者某个神明要因此惩罚他,就该一枪把他毙了,而不是让他每个重要选择都选错。

    相比起刚刚转化成狼人的那段日子,他现在越来越不能做出果决的判断。总是因为贪心和本能而拖累自我,甚至把为人的尊严也抛弃了,一想起自己半醉时为了摄取精气而贪婪舔舐着浴缸里残留药剂的样子,他就情不自禁感到羞愧。

    现在的他比起之前更像一头野兽。

    诅咒已经把他完全改变了,但他却不想要离开它。

    他简直觉得自己恶心。

    克雷顿·贝略一边自省一边穿好衣服,蹒跚地在屋里走来走去。

    他认为既然自己已经迟到了,那不妨更迟一点,浴缸里的圣力水不是全部,因为它蕴含的生命力并没有让他完全康复,他顶多恢复了一半的状态,这里肯定还有其余部分,也许是还未经稀释的浓缩液,他也想把它找出来。

    要让他慢慢养伤,那可能要花两个月才能恢复原来的风采,因为除了疗伤,他还需要额外的生命力向月亮献祭。

    几个混虫者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但克雷顿一点儿也不在乎,他们在转变完成的那一刻就死了。

    他在安全屋的另一个房间桌上如愿找到了一壶圣力水原液,而旁边贴墙的架子上还有一些瓶瓶罐罐,像是炼金术士的储备,狼人打开盖子闻了闻,意识到这些药水都是些不同的气味剂,布兰登就是用它们对没有理智的混虫者发号施令,但是他不明白使用方式,就算拿到也用不了。

    旁边有个柜子上了锁,克雷顿没花时间找钥匙,他直接把柜子砸碎,里面居然是布兰登的日记。

    竟有人在日记的封面写上“日记”,就连克雷顿也吃了一惊。

    里面大概记录了有价值的东西,比如圣力水的完整配方可能就存在里面,但他现在不想细究,只是将日记收好,重新完成布兰登的伪装出门。

    有了布兰登的高级通行证,他直接穿过一些被封锁的街道,快步往火车站走去,路上又找了个机会将伪装卸下,用本来身份坦然地走在街上。

    直到玻璃和钢铁构建的火车站穹顶近在眼前,克雷顿才稍微放松。

    他买了一张一个小时后出发的票,然后就坐在车站内的长椅上等待着发车,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有空检查布兰登的日记,这解释了一些他之前不知道的事。

    所谓的近卫是魏奥底的富人们用来应对超凡者强盗的措施,成员超过二百人,每个都具备非凡的技能。

    因为三大家族都有成员在市政府担任要职,这个名为【近卫】的武装组织几乎可以算作官方执法人员,只是因为去年上下议院通过取缔治安官体系的议案,他们现在转为私人武装,但作用依旧是为了保护富人们在魏奥底的庞大产业不被那些流浪的超凡者袭击。

    普通人当然也能犯罪,但是超凡者不一样,他们拥有超人的力量,自以为更加优越,因此在作案时更不介意杀人,消费时又绝不肯亏待自己,所以钱花得更快,犯罪频率也更高。

    就像过去的流氓骑士,他们只受到血腥和财富的感召,几乎不存在良知,更没有想过收手。

    在过去,负责对付这些流窜者的义务由贵族承担,宫廷用语中的“狩猎”也包含清剿盗贼和流氓骑士的意思,但如今的制度让贵族式微,同样的事情就被教会和市民阶级分担,本地秘密结社也会在暗中出力。

    在城市里,寻常的战士即使有火枪,要对付超凡者还是非常艰难。

    所以魏奥底的富人联合出资雇佣另一批超凡者来做这件事,三大家族是他们的领头人。

    然而接受雇佣的超凡者本身并不团结,这些人在职位之外也会根据其出身、传承划分阵营,一些超凡者在获得力量的同时需要为其领路人和所属的结社完成义务,去对付结社的敌人。而现在,他们和自己的敌人恰巧同样接受同样雇主的雇佣,但彼此之间的仇杀却不能停止,所以才发生了昨晚的事。

    克雷顿对此并不意外,力量越强大的人越难以接受约束,这是自然而然的。

    这些外地超凡者没反过来抢劫雇主已经算得上有良心。

    当然,能够在魏奥底占据主导地位,三大家族并不依靠别人的良心生存,布兰登的日记详细提到了他们对此安排的反制措施。

    赫顿家族找了一些高级军官来管事,巴斯贝家族聘请了对金钱绝对忠诚的疯巫师雇佣兵钥匙团来做近卫的督战队,奥兰斯特家族则是已经加入了一个被称作【翼蛇】的本地秘密结社,对于近卫有一定威慑力。

    除了正常的防卫任务外,近卫还得到一条来自赫顿家族的命令,他们需要监视进入城中的孔里奥奈家族成员。

    赫顿家族对黑爪氏族显而易见地不太友好,而且其他家族也不太友善。

    克雷顿知道【近卫】承担的防卫工作在曾经正是由魏奥底大公爵手下的黑爪氏族负责,现在公爵的继承人失踪,他们就把它踢出场外了,这无疑让黑爪氏族失去了大部分的收入,所以现在才转行当了杀手。

    只是这些普通人是如何逼迫孔里奥奈家族退让,克雷顿有些疑惑,而日记中并没有提到此事。

    另外,布兰登的日记里还提到一件事。

    除了半公开地招募超凡者组成近卫,三大家族还向一些在“真实世界”地位更高的强大超凡者发出了请柬,邀请他们到魏奥底会晤。

    其中包括德鲁伊教的格雷戈里长老、一位来自麦斯里的他念不出名字但形象很出名的鹰神祭司、维基亚的熊人萨满加舍罗夫、来自东方草原的弯刀大师苦行僧马鲁格、真言所的女先知阿比盖尔,以血秘传和炼金术闻名的圣杯教团也派出使者赴会,

    除了这些人,还有更多不在南方的神秘学专家收到邀请。

    他们无一例外都谈不上好人,立场善恶难辨。

    而据说,几个月前还有人看到了末日追寻者教派的人也来到了魏奥底,并且在巴斯贝家族的豪宅边出没。

    看到这条记录,克雷顿楞了一下,随后抿紧嘴唇,脸色严肃地把日记收起。

    这条消息多半是真的,他去年年底可是跟末日追寻者教派的家伙打过交道,阔克是他们的队伍的接头人,大部队在他身处热沃的时候袭击了萨沙市,但被长老会和军队终结,这不会是个巧合。

    那群疯子应该就是从魏奥底经过,然后转道去了萨沙市发疯。

    大部分人试图制造大屠杀,而接头人阔克则负责夺取圣杯会留下的原界鲸胎盘,用于沟通仙境。

    但如果末日追寻者教派真与巴斯贝家族勾结,那他是否可以认为这些事也是这个巴斯贝家族所指使?巴斯贝家族和赫顿家族亲近,赫顿家族又有军方的关系,那些为他们办事的高级军官对这一切知情吗?

    培养自己的军队,袭击其他的城市。

    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

    克雷顿忽然萌生了一种情绪,既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怒,而是茫然。

    他介入这个真正的世界不到两年,从无到有的重新了解这个世界,还不时为自己身上的诅咒感到困扰,犹豫是否要继续提升自己的力量,而即使有这样那样的苦恼,他也可以在失去一切后发挥力量去赢得新的一切,不需要再操心温饱。

    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真正所求的事物不在外界,而在自身。

    而在同一时刻,一些超级有钱人和同样具备超凡力量的家伙团结在一起,因为一些不知名的原因要搞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阴谋,为此不惜杀很多很多的人。

    为什么?

    他们已经快拥有一切了,还有什么不满足?

    克雷顿想不通。

    就像他也想不通当初陶顿王国和多恩为什么要打仗一样,也许这些上流社会的人就是有怪癖,喜欢弄死点人来证明自己非同俗流。

    “先生。”

    在他坐在长椅上思考的时候,一个打扮得体的男人走过来,非常谦卑地躬身呼唤他。

    现在的车站人流已经变多,但这个人的英俊长相和礼仪在人群中还是很醒目。

    克雷顿回过神,打量这个莫名来到跟前的人的一切,他很确定自己现在的衣着打扮和容貌不适合和这个穿着层级的人交谈,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和自己搭话。

    他眯起眼睛,好像不能见强光似的:“这位先生,我似乎不认识你。”

    “但您也许认识我的主人,他想要邀请您过去一晤。”这个礼服男人彬彬有礼地说。

    “你的主人?谁?”克雷顿不记得自己在魏奥底有什么熟人。

    “是的,我的主人,但在我说出他的名字之前,请容我冒昧询问,您是否是曾经在龙骑兵团做过骑术教官的克雷顿·贝略先生。”

    这个疑问宛如一道闪电在心中炸响,克雷顿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人,不仅是因为对方叫出他的真名。知道他当过兵的人不少,但知道他在龙骑兵团做过骑术教官的人却寥寥无几,那其实不是个正式的职位,而是龙骑兵团的一个长官出于私人交情请他来教学,这件事不是熟悉他的人绝对说不出来。

    “我是。你的主人是谁?”

    这个仆人吐出一个平平无奇的名字。

    “诺里斯。”

    听到这个名字,克雷顿·贝略愣住了,他的嘴巴张了张,完全忘记了要遮掩什么,说出来的话直抒胸臆:“诺里斯?我以为他已经死了。他的名字明明在军队的阵亡名单里出现了,他怎么会还活着?怎么会在这里?又怎么会找到我?”

    诺里斯,他的一位生死之交。

    他本以为自己的生死之交只剩下三人,但现在却有一人死而复生。

    真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消息。

    就算是刚才想的那些事对克雷顿而言也未必比这件事重要。

    仆人热切地看着他:“我的主人知道您会疑惑,他会给您答案,只要您现在随我过去见他。”

    “我”克雷顿提到嘴边的话又放下,他努力抑制自己的激动,摇头否决:“我现在招惹了一些仇家,不太适合去见他,也许我们可以交换联系地址,下一次再约见。””

    “我的主人和您认识他的时候可能不太一样,他现在已经有足够的力量去庇护自己的朋友。”

    “即使敌人是狼人?”

    仆人没有半点奇怪和觉得可笑地点头。

    在他们对视的时候,火车站台开始微微震动,一直站着等待的人们走向站台边,原本坐在长椅上的人放下报纸,纷纷站起来和他们汇合,有一些人把头伸过栏杆,期待地偏头看轨道的尽头。

    火车要来了。

    克雷顿把手按在衣服口袋上,里面是他买的车票,正是这一班站次。

    是走,还是去见一位死而复生的挚友?

    这需要犹豫吗?

    他将手松开,站起来。

    “走吧,带我去见诺里斯。”

    仆人恭敬地点头,他们背对正驶进站台缓缓减速的火车走出车站,一辆马车已经停在出口了。